第 1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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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岑曉寒聽不進去什麽大道理，也不想跟孟秋理論。兩人說是關系好，其實真推心置腹的也就岑曉寒而已，孟秋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不遠不近的，岑曉寒對這點是咬牙切齒卻也莫可奈何。
所以孟秋突然像是打開了心扉般著實少見，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岑曉寒怎麽可能放過，他對自己的事也不在意了，反問孟秋：“你大學前就沒談過？”剛還苦兮兮的臉現在已經是滿面春光。
孟秋斜了岑曉寒一眼：“你談一個試試？不被扒層皮。”
“我談了啊！跟秦桑哥……”
孟秋一噎：“……你那根本沒有參考性。”
岑曉寒眼珠一轉一臉壞笑：“誒我說，瞧你這遺憾樣兒，難道你除了那‘前夫’還有別的白月光？”
“……腦補是病。”
岑曉寒翻身而起，湊孟秋跟前撒嬌：“你就講講嘛，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孟秋自認是個榆木疙瘩，對於男人的撒嬌完全無感，他用手指頂開岑曉寒的腦袋說：“沒有就是沒有。”
“嘁！”岑曉寒反身坐地上背靠著孟秋坐的椅子，抱臂說：“你要不說我就去跟你‘前夫’講你曾經有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你看看他會是個什麽反應。”
孟秋老神在在地說：“你能見到人再說吧。”
“這有什麽難的？讓秦桑哥幫個忙就行了。”
“剛還嫌棄人家，現在又想利用人家，男人啊——”
岑曉寒“噗”的笑出了聲，他擡頭看孟秋：“說真的，你究竟在遺憾什麽？”
孟秋看向桌上“換來”的手機，半晌後才說：“遺憾我們之間少了那份‘純粹’吧。”
孟秋以為這個亂糟糟的一天就這樣落下了帷幕，沒想到會在晚上又接到羅然的電話。母子兩其實聯絡得並不頻繁，屬於是沒事就不會互相打擾的類型。孟秋還以為羅然是有什麽事，沒想到羅然居然提起了孟智暉……
“小秋，你現在是不是特別討厭你爸？”羅然語氣是遲疑的。
孟秋不知道羅然的用意，答的話也習慣性的不過腦子：“沒有。”
“是嗎？”羅然對於孟秋的回答不意外，或者說不在意，繼續說：“其實我跟你爸一直都挺好，結婚也好，離婚也罷，都是我們的人生，不該影響你。”
孟秋都不知該對羅然突然來這麽一套該做什麽反應，說起來羅然這樣真就像服軟了。但……
“媽，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麽？”要是以前孟秋還會以為這是父母之間關系變好的征兆。
“只是在想，我們就不該因為自己的選擇而讓你……為難。”
“為難”這詞用得真是輕巧，孟秋突然就有些懂了，臉上不禁浮現冷笑，還好只是打電話，他不需要做什麽面部管理。
孟秋不知道羅然究竟是因為什麽而“大徹大悟”，他也並沒有因此感動，只覺得很是……無聊。
以前羅然雖然沒有明說，可孟秋能感受到羅然對孟智暉的憎恨，所以他選擇遵從母親遠離孟智暉。現在羅然又突然表現出一種沒有過的豁達，究竟是想證明自己的“高明”，還是孟秋以前的種種行為只是小醜？
從小到大那種猶如頭上罩著一個穹頂讓人呼吸都不順暢的感覺又上來了，孟秋眉頭皺起，心底是壓抑著的火氣。
“媽，你究竟想表達什麽？或者說，你又想我怎麽做？”
“……你做自己就好。”
“呵……”
“……”
孟秋回頭想他這幾年的生活，除了家人的關系和戀情，其他一切好像都挺好的。在旁人看來他不說人生贏家，起碼也是部分人艷羨的對象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生活只是處在渾渾噩噩之中，每走一步都只是因為“該那麽走”，而不是他所想所願。說來其實這種狀態也不算差，起碼他感覺這一天天的，過得是真快——什麽都無所謂後反而更能專註在“有用”的事情上。
自從青春期後，孟秋跟父母間的交流都是一年比一年少，兩人離婚後就更少了。對於羅然想表達的，孟秋其實用點理性思維也能分析出來，可結果卻不是他能“理性”接受的。
所謂原生家庭不就是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嗎？裏面父母的關系也占了不小的部分，羅然可能是覺得她的憎恨不利於孩子的身心健康，有些幡然悔悟想要改變。
所以人的“真心”是可以說變就變的嗎？
孟秋覺得還是自己見識少了，他理解不來羅然的做法，只覺得多餘和煩躁。但不管他心裏再是如何暴躁也無法對羅然說什麽重話，這就是從小刻進骨子裏的“道理”。
終究孟秋跟羅然互相都做不到向對方剖開了心來講話，所以在孟秋的敷衍和沈默中兩人很快就結束了這段對話，但兩人對談話結果的理解卻全然不同。羅然覺得這是一種進步，但孟秋卻覺得未免太遲了，根本毫無意義，反而讓他心情都變差了。
床上的岑曉寒已經響起了小小的呼嚕聲，孟秋瞥了眼自己的床已經完全沒了困意。他拿起陸旻嵐那個手機，有了實物鏈接記憶，陸旻嵐的身影慢慢就占據了孟秋整個大腦，在理性及其稀缺的夜晚，心底的蠢蠢欲動就怎麽都壓抑不住。最後孟秋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陸旻嵐發了條消息，之後就是故作鎮定的發呆等著。
【MQ：要不要吃宵夜？】
有時候也是很感謝咱們民族的“吃飯”文化，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先“吃飯”。
【L：喔？這是暗示我給你送宵夜？】
看到信息孟秋就笑了。
【MQ：不，我請你吃。】
【L：去接你？】
【MQ：別麻煩了，你說個地方我過去。】
【L：[定位] 】
陸旻嵐發來的定位是個中端酒店，不適合騎電動車孟秋就叫了輛網約車。車子來得很快，但路上孟秋還是覺得太慢了。
到時孟秋就在路邊看到了陸旻嵐，跟旁邊路過的人比起來陸旻嵐真就是鶴立雞群。
——這人是他的。
孟秋有些驕傲，下了車就朝人撲過去，揚起右邊眉毛說：“我還以為你真就天天住辦公室，原來外面也是有住處的啊…”
陸旻嵐牽著孟秋沿著馬路朝前走，邊說：“總得有個洗漱的地方，酒店最方便。”又問，“想吃什麽？”
孟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前滿肚子都是怨氣哪裏還吃得下東西，他站定後晃了晃陸旻嵐的手說：“你屋裏有吃的嗎？”
陸旻嵐跟著停下腳步，回想了下後很誠實地說：“沒有。”
“……喝的呢？”
“礦泉水？”
“……”
孟秋看著陸旻嵐，面上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他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拒絕了。但陸旻嵐看起來又很認真，是在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孟秋懶得多想，直接說：“累，去你房間坐坐吧。”
陸旻嵐還在想著孟秋的肚子，掏出房卡給孟秋說：“那你先上去，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孟秋掃了眼房卡：“……你是對吃有什麽執念嗎？”
“總不能讓你餓肚子。”
“……你就沒想過，這或許只是一個借口？”
陸旻嵐忍不住笑，把卡塞孟秋手裏後說：“先上去吧，房間裏什麽都沒有，總不能真就給你喝礦泉水吧？”說完不等孟秋回答小跑著走了。
“……”
陸旻嵐住的是個小套間，屋子裏除了門口的一雙拖鞋放得隨意，其他地方都是整整齊齊的。孟秋打開鞋櫃，裏面有新的一次性拖鞋他就拆了一雙換上。
也不知陸旻嵐買個東西得多久，孟秋就打算再去洗個澡，總不能臭熏熏的面對某人。
陸旻嵐回來時孟秋剛洗完澡，他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身上的浴袍系得松松垮垮的，大片胸膛都露在外面兒。
孟秋看到陸旻嵐很是隨意的打了個招呼說：“回來了。”
陸旻嵐的視線在孟秋身上一掃而過，反應有些後知後覺，他把東西放到旁邊的小桌上說：“買了些小吃，你看喜歡什麽……”
不等陸旻嵐把話說完，孟秋已經把人拉過來直接按坐到了床上，又把毛巾塞到陸旻嵐手裏說：“等會兒再吃，你替我擦擦頭發。”孟秋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陸旻嵐替他打理頭發——那是一種兩人貼的很近的感覺，哪怕只是隨意的一個眼神，那一刻的繾綣就能時刻回蕩在心頭久久不散。
屋內沒有小凳子孟秋就跪坐著趴到了陸旻嵐跟前，懶洋洋地把頭擱在陸旻嵐大腿上，人等於是夾在陸旻嵐腿中間，這姿勢真就……很有意思。
陸旻嵐低頭就能看見孟秋從側脖頸到前胸的大片風景，他眼神沒躲，又不是聖人有眼福當然要享。
陸旻嵐的手指穿過孟秋剪短後有些硬的頭發，說：“頭發怎麽剪這麽短？”
孟秋瞇縫著眼說：“好打理。累的時候洗完澡擦一擦就可以直接睡了，長了還得吹，麻煩。”
“不覺得長些好看嗎？”
“我要那麽好看做什麽？給誰看？”
陸旻嵐的手在孟秋的頭皮上慢慢滑過，故作隨意地問：“這幾年就沒談戀愛？”
孟秋往上瞥了一眼，說：“談戀愛難道就只能沖臉？人家就不能圖我的才華？”
陸旻嵐動作一頓：“誰？”
“……重點難道不該是我的才華嗎？”
陸旻嵐很自然的來了句奉承：“你的內在毋庸置疑。一見鐘情可能是圖貌，但處得久得有‘才’。所以，是誰？”
孟秋裝傻：“什麽誰？”
“比如，你的前任，或者前前任……有多少都一並說說？”
“……”孟秋那些旁的心思都快被陸旻嵐這認真樣兒給澆滅了，但陸旻嵐這“斤斤計較”的樣子他又覺得很受用——原來他也是那種喜歡被人“重視”的俗人。
見陸旻嵐這不聽到回答不罷休的架勢，孟秋心底就忍不住往外冒壞心思，他轉了轉眼珠說：“你容我想想啊……”
“還要想？”陸旻嵐聲音都高了一個度。
“這不得算算數啊？”
“……”
陸旻嵐頭發也不擦了，把毛巾往旁邊一扔抱臂說：“好，我等著你數。”
孟秋再也憋不住笑，抱住陸旻嵐的腰把人壓倒，他撐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陸旻嵐說：“沒發現你居然這麽小心眼……”
陸旻嵐的視線很自然地溜進了孟秋敞開的浴袍裏，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識緊隨著視線鉆了進去，在那溫熱的肌膚上流連忘返。
如此情境下，陸旻嵐居然還能分出心思來回答孟秋的問題：“這跟心眼大不大沒關系。”
浴袍滑落下肩頭，孟秋半瞇著眼享受著陸旻嵐的撫摸，隨口說：“那跟什麽有關系？”
“不知道……”此時對話的內容已成了無關緊要的東西。
也不用誰開頭，兩人很自然的吻到了一起，孟秋尤其積極。兩人挨得近，有什麽反應誰都無法藏，陸旻嵐驚訝於孟秋這次激烈的反應，總覺得與以前比起來顯得過於急躁了……
事後孟秋又去洗了個澡，這一晚上他感覺自己得洗掉了一層皮。從浴室出來感覺口很渴——畢竟□□也是體力活——孟秋就先轉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卻聽陸旻嵐在背後幽幽地說：“總感覺你是在把我當根按摩…在用。”
“……”孟秋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他回頭朝靠在床頭抽煙的陸旻嵐看去，看著那煙霧皺了皺眉頭，第一反應居然是想開窗通風。
孟秋端著水杯坐到陸旻嵐旁邊笑得有點壞，說：“你可比那些死物智能，自信點，沒得比。”
“……我難道該為此高興？”陸旻嵐看到孟秋瞥他的眼神就把煙掐了。
孟秋見此甚是滿意，又問：“喝水嗎？”
陸旻嵐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然後一撈就把孟秋抱進了懷裏，摸著人後背說：“你來找我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孟秋瞥了陸旻嵐一眼說：“我難道就不能是想你了？”
“嗯？不信。”
“……你這是還打算走知心大哥路線？”
“說說吧。”
“……”
孟秋幹脆趴到了陸旻嵐身上，組織了下語言才開始用無所謂的語氣講述起今天發生的事，有孟智暉的，也有羅然的。孟秋的用詞像個理中客，可尋常人都能聽出他內裏滿滿的情緒，何況還是尤其在意他的陸旻嵐。
孟秋說時陸旻嵐就認真的聽，偶爾應該個語氣詞。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沒人傾訴，講到後來孟秋不知不覺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也顧不得以後回想起來這一段會不會覺得是黑歷史。
孟秋帶著壓抑的情感說：“說什麽永遠，不過是鬼話連篇，最後一起走過的人生說不定還不到一輩子的三分之一……誰要再信這種張口就來的鬼話，真就是純傻，看不清現實！”
“……”
陸旻嵐撫著孟秋的後背一邊安撫孟秋的情緒，一邊思索究竟該怎麽應答——這話的箭頭怎麽突然就有射向他的架勢？
陸旻嵐的手改為揉捏孟秋後脖頸，說：“要是你說的呢？也不能信？”
孟秋呼了口氣，吐掉心底的憤慨後說：“要是我說出的話，我自然會做到。”
陸旻嵐勾起嘴角：“所以你是否定了所有人，唯獨肯定自己啊！”
孟秋斜了陸旻嵐一眼，“不然呢？旁人我是改變不了，我自己我難道還不能作主？”
陸旻嵐看著孟秋這樣是真想團起來揉一揉，他把人摟得緊了些，在孟秋額頭親了口說：“自然。”
孟秋在陸旻嵐的撫摸下放松了身體，抱怨是抱怨完了，可心底也沒有多痛快的感覺。反而因為抱怨的對象是父母，背後好像浮現了無數雙譴責他的眼睛，讓他心底升起一股罪惡感來。
陸旻嵐擡手撫平了孟秋眉心的褶皺，可能孟秋自己都沒發現他整個人如此憂愁，和幾年前飛揚肆意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二十出頭的年紀不該是這樣的，他們就該對未來有無限期許，有棱有角，什麽都不怕，也可以犯錯。
陸旻嵐輕輕拍著孟秋後背，說：“你可以貪婪，也可以不懂事，不需要人生裏只有‘你應該做什麽’，更多的該是‘你願意……’。”
“……”孟秋把頭埋進了陸旻嵐的肩窩，有些丟人的感到眼眶發熱，喉嚨緊緊的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陸旻嵐的手在孟秋後頸到蝴蝶骨那一片游動，手法嫻熟，就像在擼貓一樣。
陸旻嵐繼續說：“孔老夫子有句話說：‘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所以，以你的身份沒必要特別去針對你爸。”
“……他就是不對。”
孟秋的聲音帶著些鼻音，陸旻嵐只當自己聽不出，“對與錯，站在當事人的視角，永遠都是對的。”
“……”
孟秋心底壓著的那塊石頭有了些松動的痕跡，可依然還在那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只是想從旁人那裏聽到一句“你可以不用恨你爸”，他想從被良心和親情撕扯的矛盾中解脫。這話本來由羅然來說是最好的，可以羅然的性子她永遠不可能低頭。有時想來，夾在中間的子女還不如離遠些，再遠些，更遠些……距離遠了，心慢慢也就跟著遠了，何嘗不是另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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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曉寒聽不進去什麽大道理，也不想跟孟秋理論。兩人說是關系好，其實真推心置腹的也就岑曉寒而已，孟秋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不遠不近的，岑曉寒對這點是咬牙切齒卻也莫可奈何。
所以孟秋突然像是打開了心扉般著實少見，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岑曉寒怎麽可能放過，他對自己的事也不在意了，反問孟秋：“你大學前就沒談過？”剛還苦兮兮的臉現在已經是滿面春光。
孟秋斜了岑曉寒一眼：“你談一個試試？不被扒層皮。”
“我談了啊！跟秦桑哥……”
孟秋一噎：“……你那根本沒有參考性。”
岑曉寒眼珠一轉一臉壞笑：“誒我說，瞧你這遺憾樣兒，難道你除了那‘前夫’還有別的白月光？”
“……腦補是病。”
岑曉寒翻身而起，湊孟秋跟前撒嬌：“你就講講嘛，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孟秋自認是個榆木疙瘩，對於男人的撒嬌完全無感，他用手指頂開岑曉寒的腦袋說：“沒有就是沒有。”
“嘁！”岑曉寒反身坐地上背靠著孟秋坐的椅子，抱臂說：“你要不說我就去跟你‘前夫’講你曾經有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你看看他會是個什麽反應。”
孟秋老神在在地說：“你能見到人再說吧。”
“這有什麽難的？讓秦桑哥幫個忙就行了。”
“剛還嫌棄人家，現在又想利用人家，男人啊——”
岑曉寒“噗”的笑出了聲，他擡頭看孟秋：“說真的，你究竟在遺憾什麽？”
孟秋看向桌上“換來”的手機，半晌後才說：“遺憾我們之間少了那份‘純粹’吧。”
孟秋以為這個亂糟糟的一天就這樣落下了帷幕，沒想到會在晚上又接到羅然的電話。母子兩其實聯絡得並不頻繁，屬於是沒事就不會互相打擾的類型。孟秋還以為羅然是有什麽事，沒想到羅然居然提起了孟智暉……
“小秋，你現在是不是特別討厭你爸？”羅然語氣是遲疑的。
孟秋不知道羅然的用意，答的話也習慣性的不過腦子：“沒有。”
“是嗎？”羅然對於孟秋的回答不意外，或者說不在意，繼續說：“其實我跟你爸一直都挺好，結婚也好，離婚也罷，都是我們的人生，不該影響你。”
孟秋都不知該對羅然突然來這麽一套該做什麽反應，說起來羅然這樣真就像服軟了。但……
“媽，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麽？”要是以前孟秋還會以為這是父母之間關系變好的征兆。
“只是在想，我們就不該因為自己的選擇而讓你……為難。”
“為難”這詞用得真是輕巧，孟秋突然就有些懂了，臉上不禁浮現冷笑，還好只是打電話，他不需要做什麽面部管理。
孟秋不知道羅然究竟是因為什麽而“大徹大悟”，他也並沒有因此感動，只覺得很是……無聊。
以前羅然雖然沒有明說，可孟秋能感受到羅然對孟智暉的憎恨，所以他選擇遵從母親遠離孟智暉。現在羅然又突然表現出一種沒有過的豁達，究竟是想證明自己的“高明”，還是孟秋以前的種種行為只是小醜？
從小到大那種猶如頭上罩著一個穹頂讓人呼吸都不順暢的感覺又上來了，孟秋眉頭皺起，心底是壓抑著的火氣。
“媽，你究竟想表達什麽？或者說，你又想我怎麽做？”
“……你做自己就好。”
“呵……”
“……”
孟秋回頭想他這幾年的生活，除了家人的關系和戀情，其他一切好像都挺好的。在旁人看來他不說人生贏家，起碼也是部分人艷羨的對象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生活只是處在渾渾噩噩之中，每走一步都只是因為“該那麽走”，而不是他所想所願。說來其實這種狀態也不算差，起碼他感覺這一天天的，過得是真快——什麽都無所謂後反而更能專註在“有用”的事情上。
自從青春期後，孟秋跟父母間的交流都是一年比一年少，兩人離婚後就更少了。對於羅然想表達的，孟秋其實用點理性思維也能分析出來，可結果卻不是他能“理性”接受的。
所謂原生家庭不就是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嗎？裏面父母的關系也占了不小的部分，羅然可能是覺得她的憎恨不利於孩子的身心健康，有些幡然悔悟想要改變。
所以人的“真心”是可以說變就變的嗎？
孟秋覺得還是自己見識少了，他理解不來羅然的做法，只覺得多餘和煩躁。但不管他心裏再是如何暴躁也無法對羅然說什麽重話，這就是從小刻進骨子裏的“道理”。
終究孟秋跟羅然互相都做不到向對方剖開了心來講話，所以在孟秋的敷衍和沈默中兩人很快就結束了這段對話，但兩人對談話結果的理解卻全然不同。羅然覺得這是一種進步，但孟秋卻覺得未免太遲了，根本毫無意義，反而讓他心情都變差了。
床上的岑曉寒已經響起了小小的呼嚕聲，孟秋瞥了眼自己的床已經完全沒了困意。他拿起陸旻嵐那個手機，有了實物鏈接記憶，陸旻嵐的身影慢慢就占據了孟秋整個大腦，在理性及其稀缺的夜晚，心底的蠢蠢欲動就怎麽都壓抑不住。最後孟秋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陸旻嵐發了條消息，之後就是故作鎮定的發呆等著。
【MQ：要不要吃宵夜？】
有時候也是很感謝咱們民族的“吃飯”文化，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先“吃飯”。
【L：喔？這是暗示我給你送宵夜？】
看到信息孟秋就笑了。
【MQ：不，我請你吃。】
【L：去接你？】
【MQ：別麻煩了，你說個地方我過去。】
【L：[定位] 】
陸旻嵐發來的定位是個中端酒店，不適合騎電動車孟秋就叫了輛網約車。車子來得很快，但路上孟秋還是覺得太慢了。
到時孟秋就在路邊看到了陸旻嵐，跟旁邊路過的人比起來陸旻嵐真就是鶴立雞群。
——這人是他的。
孟秋有些驕傲，下了車就朝人撲過去，揚起右邊眉毛說：“我還以為你真就天天住辦公室，原來外面也是有住處的啊…”
陸旻嵐牽著孟秋沿著馬路朝前走，邊說：“總得有個洗漱的地方，酒店最方便。”又問，“想吃什麽？”
孟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前滿肚子都是怨氣哪裏還吃得下東西，他站定後晃了晃陸旻嵐的手說：“你屋裏有吃的嗎？”
陸旻嵐跟著停下腳步，回想了下後很誠實地說：“沒有。”
“……喝的呢？”
“礦泉水？”
“……”
孟秋看著陸旻嵐，面上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他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拒絕了。但陸旻嵐看起來又很認真，是在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孟秋懶得多想，直接說：“累，去你房間坐坐吧。”
陸旻嵐還在想著孟秋的肚子，掏出房卡給孟秋說：“那你先上去，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孟秋掃了眼房卡：“……你是對吃有什麽執念嗎？”
“總不能讓你餓肚子。”
“……你就沒想過，這或許只是一個借口？”
陸旻嵐忍不住笑，把卡塞孟秋手裏後說：“先上去吧，房間裏什麽都沒有，總不能真就給你喝礦泉水吧？”說完不等孟秋回答小跑著走了。
“……”
陸旻嵐住的是個小套間，屋子裏除了門口的一雙拖鞋放得隨意，其他地方都是整整齊齊的。孟秋打開鞋櫃，裏面有新的一次性拖鞋他就拆了一雙換上。
也不知陸旻嵐買個東西得多久，孟秋就打算再去洗個澡，總不能臭熏熏的面對某人。
陸旻嵐回來時孟秋剛洗完澡，他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身上的浴袍系得松松垮垮的，大片胸膛都露在外面兒。
孟秋看到陸旻嵐很是隨意的打了個招呼說：“回來了。”
陸旻嵐的視線在孟秋身上一掃而過，反應有些後知後覺，他把東西放到旁邊的小桌上說：“買了些小吃，你看喜歡什麽……”
不等陸旻嵐把話說完，孟秋已經把人拉過來直接按坐到了床上，又把毛巾塞到陸旻嵐手裏說：“等會兒再吃，你替我擦擦頭發。”孟秋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陸旻嵐替他打理頭發——那是一種兩人貼的很近的感覺，哪怕只是隨意的一個眼神，那一刻的繾綣就能時刻回蕩在心頭久久不散。
屋內沒有小凳子孟秋就跪坐著趴到了陸旻嵐跟前，懶洋洋地把頭擱在陸旻嵐大腿上，人等於是夾在陸旻嵐腿中間，這姿勢真就……很有意思。
陸旻嵐低頭就能看見孟秋從側脖頸到前胸的大片風景，他眼神沒躲，又不是聖人有眼福當然要享。
陸旻嵐的手指穿過孟秋剪短後有些硬的頭發，說：“頭發怎麽剪這麽短？”
孟秋瞇縫著眼說：“好打理。累的時候洗完澡擦一擦就可以直接睡了，長了還得吹，麻煩。”
“不覺得長些好看嗎？”
“我要那麽好看做什麽？給誰看？”
陸旻嵐的手在孟秋的頭皮上慢慢滑過，故作隨意地問：“這幾年就沒談戀愛？”
孟秋往上瞥了一眼，說：“談戀愛難道就只能沖臉？人家就不能圖我的才華？”
陸旻嵐動作一頓：“誰？”
“……重點難道不該是我的才華嗎？”
陸旻嵐很自然的來了句奉承：“你的內在毋庸置疑。一見鐘情可能是圖貌，但處得久得有‘才’。所以，是誰？”
孟秋裝傻：“什麽誰？”
“比如，你的前任，或者前前任……有多少都一並說說？”
“……”孟秋那些旁的心思都快被陸旻嵐這認真樣兒給澆滅了，但陸旻嵐這“斤斤計較”的樣子他又覺得很受用——原來他也是那種喜歡被人“重視”的俗人。
見陸旻嵐這不聽到回答不罷休的架勢，孟秋心底就忍不住往外冒壞心思，他轉了轉眼珠說：“你容我想想啊……”
“還要想？”陸旻嵐聲音都高了一個度。
“這不得算算數啊？”
“……”
陸旻嵐頭發也不擦了，把毛巾往旁邊一扔抱臂說：“好，我等著你數。”
孟秋再也憋不住笑，抱住陸旻嵐的腰把人壓倒，他撐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陸旻嵐說：“沒發現你居然這麽小心眼……”
陸旻嵐的視線很自然地溜進了孟秋敞開的浴袍裏，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識緊隨著視線鉆了進去，在那溫熱的肌膚上流連忘返。
如此情境下，陸旻嵐居然還能分出心思來回答孟秋的問題：“這跟心眼大不大沒關系。”
浴袍滑落下肩頭，孟秋半瞇著眼享受著陸旻嵐的撫摸，隨口說：“那跟什麽有關系？”
“不知道……”此時對話的內容已成了無關緊要的東西。
也不用誰開頭，兩人很自然的吻到了一起，孟秋尤其積極。兩人挨得近，有什麽反應誰都無法藏，陸旻嵐驚訝於孟秋這次激烈的反應，總覺得與以前比起來顯得過於急躁了……
事後孟秋又去洗了個澡，這一晚上他感覺自己得洗掉了一層皮。從浴室出來感覺口很渴——畢竟□□也是體力活——孟秋就先轉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卻聽陸旻嵐在背後幽幽地說：“總感覺你是在把我當根按摩…在用。”
“……”孟秋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他回頭朝靠在床頭抽煙的陸旻嵐看去，看著那煙霧皺了皺眉頭，第一反應居然是想開窗通風。
孟秋端著水杯坐到陸旻嵐旁邊笑得有點壞，說：“你可比那些死物智能，自信點，沒得比。”
“……我難道該為此高興？”陸旻嵐看到孟秋瞥他的眼神就把煙掐了。
孟秋見此甚是滿意，又問：“喝水嗎？”
陸旻嵐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然後一撈就把孟秋抱進了懷裏，摸著人後背說：“你來找我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孟秋瞥了陸旻嵐一眼說：“我難道就不能是想你了？”
“嗯？不信。”
“……你這是還打算走知心大哥路線？”
“說說吧。”
“……”
孟秋幹脆趴到了陸旻嵐身上，組織了下語言才開始用無所謂的語氣講述起今天發生的事，有孟智暉的，也有羅然的。孟秋的用詞像個理中客，可尋常人都能聽出他內裏滿滿的情緒，何況還是尤其在意他的陸旻嵐。
孟秋說時陸旻嵐就認真的聽，偶爾應該個語氣詞。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沒人傾訴，講到後來孟秋不知不覺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也顧不得以後回想起來這一段會不會覺得是黑歷史。
孟秋帶著壓抑的情感說：“說什麽永遠，不過是鬼話連篇，最後一起走過的人生說不定還不到一輩子的三分之一……誰要再信這種張口就來的鬼話，真就是純傻，看不清現實！”
“……”
陸旻嵐撫著孟秋的後背一邊安撫孟秋的情緒，一邊思索究竟該怎麽應答——這話的箭頭怎麽突然就有射向他的架勢？
陸旻嵐的手改為揉捏孟秋後脖頸，說：“要是你說的呢？也不能信？”
孟秋呼了口氣，吐掉心底的憤慨後說：“要是我說出的話，我自然會做到。”
陸旻嵐勾起嘴角：“所以你是否定了所有人，唯獨肯定自己啊！”
孟秋斜了陸旻嵐一眼，“不然呢？旁人我是改變不了，我自己我難道還不能作主？”
陸旻嵐看著孟秋這樣是真想團起來揉一揉，他把人摟得緊了些，在孟秋額頭親了口說：“自然。”
孟秋在陸旻嵐的撫摸下放松了身體，抱怨是抱怨完了，可心底也沒有多痛快的感覺。反而因為抱怨的對象是父母，背後好像浮現了無數雙譴責他的眼睛，讓他心底升起一股罪惡感來。
陸旻嵐擡手撫平了孟秋眉心的褶皺，可能孟秋自己都沒發現他整個人如此憂愁，和幾年前飛揚肆意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二十出頭的年紀不該是這樣的，他們就該對未來有無限期許，有棱有角，什麽都不怕，也可以犯錯。
陸旻嵐輕輕拍著孟秋後背，說：“你可以貪婪，也可以不懂事，不需要人生裏只有‘你應該做什麽’，更多的該是‘你願意……’。”
“……”孟秋把頭埋進了陸旻嵐的肩窩，有些丟人的感到眼眶發熱，喉嚨緊緊的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陸旻嵐的手在孟秋後頸到蝴蝶骨那一片游動，手法嫻熟，就像在擼貓一樣。
陸旻嵐繼續說：“孔老夫子有句話說：‘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所以，以你的身份沒必要特別去針對你爸。”
“……他就是不對。”
孟秋的聲音帶著些鼻音，陸旻嵐只當自己聽不出，“對與錯，站在當事人的視角，永遠都是對的。”
“……”
孟秋心底壓著的那塊石頭有了些松動的痕跡，可依然還在那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只是想從旁人那裏聽到一句“你可以不用恨你爸”，他想從被良心和親情撕扯的矛盾中解脫。這話本來由羅然來說是最好的，可以羅然的性子她永遠不可能低頭。有時想來，夾在中間的子女還不如離遠些，再遠些，更遠些……距離遠了，心慢慢也就跟著遠了，何嘗不是另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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