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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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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黃鸝擡頭看向傳送陣消失的地方,淒然道:“那就是他。”

“什麽?”扶搖和殘冥有些吃驚可又好像一切都是預料之中,兩人轉向黃鸝看著的方向,地面因為接近傳送陣蝶蘭無法生長,只剩下細細的早熟禾。

扶搖指著傳送陣說:“你說剛才那消失的東西是他?”也不知究竟想求證什麽。

黃鸝淡淡瞥了扶搖一眼,開始講述起它和道煌的故事:

我生於蓬萊島,每日最快樂的事就是立在枝頭歌唱,道煌每次路過樹下都會誇獎我的歌聲,我唱得更起勁了——誰不喜歡被誇獎呢?他也是唯一一個誇獎過我的人。

後來道煌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他在島上待的日子本來就不多,就算回島,身邊也一定跟著風神。但那次他離開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我都學會了化形。

具體過了多久我不知道,需要在意時間那是你們凡人才幹的事。

有一天道煌終於回來了,但他完全變了,就像失去了靈氣的仙果,外表看著和之前別無二致,但等不了多久它就會腐爛、變質……最後什麽都不會剩下。

道煌同我說:“她被帶走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天道連一點念想都不願留給我……”他語言混亂,東一句西一茬,但我還是從他沒有頭緒的話語裏組織出了事情的經過。

東岳大帝雖開辟了冥界,使凡人的靈魂得以有序的進入輪回,地獄有刑法,贖完罪才可投生,也讓有些人心底有了畏懼再不敢胡亂作惡,可世間的惡是永遠都除不盡的,就有了陰司去管理那些作惡的靈魂。

世間不僅僅有惡,自從有了“人”,好像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了。陰司管得了惡,但管不了不是惡的“惡”,比如情、憎、欲、貪……那些“人”哪怕是入了輪回,到下一世都還放不下前世的諸多糾葛,痛苦如影隨形。

“天”不忍凡人遭受此等苦楚,於是讓風神自毀神格,打入冥界,去那奈何橋上引渡亡魂,讓她在那沒日沒夜的熬制喝完就可忘卻前塵往事的湯藥,人們稱它為——孟婆湯。

“孟婆湯?”孟秋詫異道,“所以那是孟婆?開什麽國際玩笑,傳說中的孟婆又老又醜,怎麽可能是孟風嫦此等天仙?”

陸旻嵐說:“畢竟是傳說,誰知道古人流傳下來的話哪句真哪句假,或許大家就因為孟婆是在冥界奈何橋——人們本身對冥界就沒啥好感——加上她稱呼中又有個‘婆’字,就把對方理所當然想象成了又老又醜的‘怪物’也不出奇。”

扶搖皺了皺眉,不滿道:“這天道也太不是個東西了,怪不得道煌對他沒甚好感。”

黃鸝比了個“噓”的手勢,“慎言,世間一切都在天道監管之下,我們一言一行它都知曉,被雷劈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

殘冥道:“後來呢?”要事實真是如此,道煌豈會善罷甘休?

“後來……”黃鸝似想到什麽不好的事般長嘆了口氣,“你們進過冥界,路過蓬萊和瀛洲,應當見過道煌的幾抹元神,造成如今局面確實是道煌所為。”

為打破天道枷鎖,道煌在蓬萊設下歸虛陣——那塊石碑就是陣眼所在——想屏蔽天機,可世間造化都逃脫不開天道桎梏,沒有誰能挑戰天道,他自然失敗了。後來他又試了無數種方法,但都擺脫不了枷鎖,他就是進不了冥界。

漸漸的他就變得有些瘋魔了。

他同我念叨最多的就是風神的事,說他們一起從鴻蒙中誕生,一起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因為他的神力攻擊性不強,都是風神在護著他,不然早在上古他就該隕落了。

我不太懂他們之間那種羈絆,自然就理解不了道煌的所作所為,但我知道道煌是個好神就夠了。

有一天道煌從神界回來,帶回了一種紅色的神花——我之所以願意稱呼它為神花並不是它多厲害,只是因為它真的是奇葩——那天我終於在道煌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笑容,他說要在蓬萊島上到處都種上這種花,我知道他是想睹物思人,然後他又開始折騰,但同樣沒折騰出結果,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都沒把那花種活。

他臉上的笑又沒了,他變得古怪,脾氣暴躁,那麽在意外表的人居然開始不修邊幅,他漸漸讓我感到害怕,但經過這些我對他更多的是同情——我居然學會了同情。

扶搖道:“之後他還沒有放棄。”是陳述句。

黃鸝點了點頭,它揮著翅膀飛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去哪裏找到那麽多奇怪的陣法,也不知他去哪裏學來的那些‘歪門邪道’,他同我說他要用自己的神格創建一條去往冥界的路。”

我說你是瘋了嗎?我看著面前終於恢覆幹凈整潔的道煌吼道,你當神格是路邊大白菜,想用隨手撈來就可以、厭棄了隨手一扔也不覺可惜?你腦子也跟著風神一起被帶去冥界了嗎?

吼完我就後悔了,我知道“風神”是不能隨便在他面前提的。

但那次道煌卻很平靜,他沒有朝我扔法術燒我的羽毛,我居然有那麽一絲的慶幸。道煌說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世間已經沒有他值得留念的,孟女的離開帶走了他的一切,他對抗不了天道,那他就去陪她!

我很想說我呢?後來又想我說這些不是自取其辱?在道煌眼裏我估計就是個解悶兒的玩意兒,連稱“朋友”兩個字都不配。

我問他值得嗎?活著有什麽不好,世間生靈,哪個不是為了活著?哪怕再多困難苦楚,哪怕汲汲營營,哪怕生離死別……

他只回了我五個字,他說:孟女在等我。

那一刻我想,怪不得是我敬佩的神,就是同凡夫俗子不同。

“他用的居然是自己神格。”殘冥有些觸動,他朝扶搖看去,扶搖沒有看他,扶搖的視線一直都在黃鸝身上,若有所思。

黃鸝繼續道:“我不知道他具體要用什麽方法,他說就算同我說了我也不懂,我在他眼裏除了叫聲好聽些,其他方面估計一無是處。於是我陪他來到了這裏……”

道煌告訴我有件事必須要交給我,而且這件事也只有我能做。我心底開心極了,因為我終於成了“獨一無二”。

“是什麽?”扶搖問道,聲音聽起來甚至有點嚴厲。開始殘冥還不知扶搖態度為何如此嚴肅,之後他就明白了。

——因為道煌替黃鸝編制了一個天大的謊言。

黃鸝道:“他是上古真神,神格強大,他要真孤註一擲開條去往冥界的通道也不是辦不到,他祭出本命法寶,在瀛洲打通了去往冥界的路,但……”它繞著傳送陣的位置飛了一圈,“他還是沒能去往冥界。”

通道是打開了,但他身上的枷鎖依然在,最後哪怕他自戕,他依然完不成自己的夢。

——他永遠到不了冥界。

我說既然辦不到,就放棄吧,好嗎?只要你現在收手,你肯定還可以繼續好好活著。我可以每天唱歌給你聽,世間有什麽是時間解決不了的?一年,兩年,一百年一千年……在時間長河中,哪有什麽永恒!

他很幹脆的拒絕了我,他說他叫我來這裏就是預防出現這種情況——原來他早有心理準備——也許是同天道爭了這麽久,他也知道,自己是永遠都爭不過的。

我問他需要我做什麽,他說只要每天在固定的時辰來唱歌給他聽就行。我自然是願意的,但我要知道原因,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他需要我,沒有我的歌聲他可能會永遠沈睡,然後不知道哪一天就徹底消失了。

我很怕,我不想他消失,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能永遠跟風神在一起。

“是這樣嗎?”扶搖擡起手黃鸝就飛來落到了他手背上,他摸了摸它柔軟的羽毛輕聲問道,“我們從這裏過了好幾次,但除了在這傳送口,其他地方都沒見過你,你平時待在哪兒?”

黃鸝楞了楞道:“我哪兒都沒去啊,就在這周圍待著,道煌需要我,我怎麽可能到處跑?”

扶搖繼續問:“你一般幾個時辰來這兒叫一次?”

黃鸝對扶搖的說辭很不滿:“我這是唱歌,唱歌懂不懂,什麽叫‘叫’?你當我是那路邊普通的阿貓阿狗?”

“好好好,”扶搖繼續撫摸黃鸝的背脊安撫道,“你唱歌最好聽……可以告訴我了嗎?”

黃鸝一副大度的表情,道:“就原諒你一次。我一天會來兩次,分別是酉時和寅時。”

扶搖看向殘冥,兩人視線撞到一處,殘冥沈沈道:“酉時和寅時,又叫逢魔時刻。”

黃鸝明顯不懂,兩人都沒打算解釋。扶搖視線轉回黃鸝身上,眼中有著不忍,但還是殘忍的開口了:“你知道道煌把你口中的神花栽到了冥河邊嗎?”

黃鸝十分詫異,“怎麽可能,他不可能辦得到。”

殘冥走過來站到扶搖旁邊,道:“那種花花瓣細長卷曲,花蕊彎曲似爪,只有花,沒有葉,對嗎?”

黃鸝張了張口,它剛才只說過“神花”,並沒同兩人形容過花的樣子,眼前這人說的花同它見過的“神花”別無二致,足以證明他們是真的見過。

黃鸝還是不願相信,它說:“‘神花’離開神界在哪裏都無法存活,它怎麽可能開在冥界?”

扶搖看向傳送陣的方向說:“除了道煌,恐怕沒人能解釋這個問題。”

黃鸝:“……

殘冥瞥了無精打采的黃鸝一眼,“他難道沒告訴過你?”

這句話簡直是致命一擊,黃鸝有些搖搖欲墜,扶搖睨了殘冥一眼,很是不讚成他說話如此直接。

黃鸝大受打擊,自言自語道:“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他明明說我是獨一無二的,他說他需要我,但他卻什麽都不同我說,他只讓我來唱歌,但他連一次都沒出現過……”

發現黃鸝不對勁的是殘冥,他扯了扯正不停安撫黃鸝的扶搖的袖子,用口型說:“看它。”

扶搖擡起手仔細看著黃鸝,這時黃鸝的身形居然變得有些不穩,一會兒有實體,一會兒又變成半透明,這明顯不是一只有修為的仙鳥該有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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