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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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正文完
禦君祁還遠不是焚天的對手。
焚天作為宇宙中成名已久的毀滅神，還未完全解除封印時，便對其他高能隕石有著壓倒性的絕對統治，如今獲得大量死亡與鮮血的補充，徹底沖破封印，實力強盛如日中天，令人難以招架。
如果不是和江與臨共通了異能，失去本命隕石的禦君祁與焚天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可祂還是太年輕了。
只是一個剛進入成熟期沒多久的小怪物。
而祂面對的卻是以焚滅與殺戮聞名的毀滅神。
神明的力量氣逾霄漢，強盛無比的磁場如熊熊烈火擠壓著祂、焚燒著祂，令祂無法呼吸。
焚天註視著在磁域內苦苦支撐的小怪物：“孩子，你太稚嫩了，我是神，承載宇宙法則，你該順從我。”
禦君祁沒有說話。
祂的每一個吸盤都在巨大壓力下溢出鮮血，三顆心臟跳動到極致，幾近碎裂。
一道暗紅光芒攜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劈向觸手中間的脆弱紫色眼眸。
禦君祁雖然能調用本命隕石的能量，但終究沒有隕石做外殼抵擋攻擊，在這一擊重創下向下墜去——
祂摔在一棟大樓上，砸碎無數墻壁玻璃，稀裏嘩啦地落進六號避難所。
禦君祁摔得暈頭轉向，眼前一片血紅，看著頭頂的數字，辨認了好半天才分清那是‘6’還是‘9’。
沒有更多發應時間，焚天劍穿透6號避難所的激光天幕，朝禦君祁急射而來！
焚天劍所到之處燃氣烈火，禦君祁擡手以寒冰之力抵擋。
轟的一聲巨響！炸開無數火花冰屑。
烈火如龍，禦君祁擋在6號避難所大門前面，面頰擬態逐漸被烈火融化。
身後的人群傳來陣陣驚呼！
“他是怪物！”
“這是怪物！警察呢！快開槍！”
“這是什麽東西，他的臉在融化，好可怕啊。”
負責守衛六號避難所的監察官猶豫了一下：“等等，他看著有點眼熟。”
怎麽好像從哪兒見過？
另一個監察官也說：“是異監委的嗎？我好像和他一起執行過任務，叫齊什麽來著？”
隨著烈焰灼烤，禦君祁的擬態一點點消失，半個身子都化為大團觸手，艱難地抵抗著空中的焚天劍。
比起一把劍，觸手團狀的怪物更令人恐懼。
人群炸開驚呼：“還在等什麽？！快開槍啊！”
“這麽明顯的怪物，異監委的監察官都在幹什麽？”
“快殺了他，殺了他！”
“咱們不是有隕金子彈嗎，為什麽還不開槍？”
監察官安撫人群：“各位稍安勿躁，我們正在核查這個人的身份。”
“都這樣了還要核查？”
“你們處決其他人的時候可沒有這麽繁瑣的手續。”
“你是不是也被怪物控制了？”
警察端起槍，征詢式地看向守衛監察官。
對於怪物的恐懼令人瘋狂，一個人突然沖向警察，去搶警察手中的隕金槍。
這個動作如同一個訊號，人群瞬間陷入騷亂。
隕金槍能夠擊殺神級怪物，誰不想擁有這樣一把武器？
為了維持秩序，警察不得不向天鳴槍示警，可這聲槍響非但未能起到震懾作用，反而點燃了群眾的怒火。
怪物所不能理解的混亂在祂身後蔓延。
很快，有一個大漢率先搶到一把隕金槍，他瞄準那只怪物，射出一枚子彈。
禦君祁聽到了槍響，可祂不能躲避，否則焚天劍會瞬間突破防線，點燃整個6號避難所。
江與臨不會喜歡這樣的。
噗嗤一聲輕響在耳畔響起，那是子彈沒入血肉的聲音。
可禦君祁沒有感覺到疼。
祂疑惑地側過頭，紫色瞳孔倏然收縮。
一個人站在身後，用身體擋住了那枚隕金子彈。
是齊振海！
齊振海靠在保鏢身上，大量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昂貴的高定西裝。
禦君祁動了下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富商。
齊振海也看著祂，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兒……別怕。”
禦君祁心口一陣悶痛，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為什麽齊振海會認出祂來？
祂現在沒有擬態成齊玉的樣子，甚至連完整的人形都被烈火融化得七七八八。
可齊振海還是認出了祂。
不知道為什麽，禦君祁突然有一點難過。
祂伸出一條觸手，想要靠近祂這位人類父親，可惜還沒來得及碰到對方，齊振海就停止了呼吸。
*
烏雲蓋頂，風馳雨驟。
天空忽然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暴雨傾註，如懸河瀉水，卻蓋不住6號基地上空起的氣滾滾濃煙。
焚天留下焚天劍牽制禦君祁，自己則悠然轉身，踏破虛空，陡然出現在3號斷橋。
江與臨面色凝重，凝眸向祂看去。
焚天淩空而立，俯視江與臨：“在找什麽？”
江與臨也不多言，手握寒冰彎刀向焚天刺去。
焚天閉了閉眼，無聲下達一道敕令。
全城所有神級怪物同時停下動作，聆聽父神法旨。
數不清的眷族向三號斷橋沖來。
怪物如潮水般層層疊疊，將斷橋團團圍住。
橋上等人見狀，立即收斂戰圈。
荊鴻、莫星移、入夢來、花倦、翟遠州五人分立兩側，默契地相互靠攏。
橋下數萬只怪物睜大血紅的眸子，死死盯著橋上的江與臨，仿佛只等焚天一聲令下，就會沖上去將人撕成碎片。
眼前場景實在太過恐怖詭異，連莫星移都不由後脊發涼。
入夢來手持靈境隕石，將精神異能運轉到極致，安撫這些受控的怪物眷族。
白光亮起，如暗夜明星。
柔和的磁域如漣漣水波蕩開，萬千怪物同時進入夢境！
焚天轉眸看向入夢來，側身躲過江與臨驚天動地的一刀，轉身玩味道：“江與臨，你還真是很擅長吸引一些有趣的怪物為你賣命。”
江與臨刀尖揮舞，堪堪割下焚天一片袍角，收刀瞬間餘光向下看去。
靈境隕石閃爍著微光，入夢來的鹿角在燃燒。
他在消耗自己的壽命催動異能，催眠怪物！
江與臨霍然回身：“入夢來！”
入夢來仰頭望向江與臨，無聲地動了動嘴唇，說：“要贏啊，江與臨大人。”
隨著精神異能透支，入夢來鼻腔流出大量鮮血，靈魂在過載的異能運轉中逐漸融化。
靈境隕石光華璀璨。
入夢來眸心倒映著那抹白色光亮，喃喃道：“醒來。”
如當頭棒喝，怪物們從夢中驚醒——
人夢來通過制造夢境，從焚天手中奪走眷族的控制權，又通過出夢的方式喚醒了它們！
怪物們脫離焚天掌控，四散而逃。
入夢來眸心光芒擴散，晃了晃向後倒去，摔在混著鮮血殘肢的汙泥中。
最愛幹凈的小鹿臉上濺了大片泥漿，可他卻沒有去擦。
江與臨心口倏地一緊，眉心微微蹙起，抽身沖向入夢來，卻在半途被焚天攔下。
焚天似笑非笑：“江與臨，你心痛的樣子很好看。”
江與臨面無表情。
焚天繼續道：“你既然願意與我為敵，那就只能看著你在乎的東西一點點碎在你面前。”
江與臨脾氣雖然不大好，但在戰場上很少會被真的激怒。
憤怒會讓人失去冷靜，變得不理智、不清醒。
江與臨舉刀對準焚天眉心，語氣無波無瀾：“你完了。”
磅礴的異能傾瀉而出，寒冰之力如颶風般旋轉呼嘯，將焚天困在層層冰雪之中。
焚天閉上眼：“沒有玉蟾，你是無法封印我的。”
江與臨抹去唇邊溢出的血絲：“沒有玉蟾來封印你，那日蝕呢？”
焚天猝然睜開雙眼，目光似閃電般急射而去：“你要做什麽？！”
江與臨唇角勾起不太明顯的弧度，意味深長地說：“焚天，你著急的樣子也很好看。”
即便是在如此危機萬分的決戰時刻，翟遠州仍忍不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他們指揮官這個睚眥必報的報覆心，真的是太強了。
萬眾矚目之下，江與臨舉起寒冰彎刀。
刀尖竟環繞一縷時間異能的氣息！
莫星移瞪大眼睛，低呼一聲：“時間法則！”
翟遠州問：“那是什麽？”
“那是能改變時間軸因果線的偉大力量。”
莫星移沈吟道：“我知道江與臨要做什麽了。”
全日食能屏蔽焚天與恒星的聯系，限制焚天力量。
江與臨是要利用時間異能，加快焚天隕石的個體時間流速，將相對時間推到十年以後的日蝕日！
焚天顯然也意識到了危險，眼中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懼意。
祂已經被玉蟾囚禁了上萬年，絕不想再被封印回狹小的隕石內部，終日混混沈睡！
時間異能飛轉，剎那間風雲變幻，物換星轉。
高強度異能損耗帶來的後果明顯，江與臨胸口一窒，五臟六腑如遭烈火焚燒，口中彌漫起一股腥甜血氣。
異能催動下，焚天隕石順時針飛速旋轉，每轉一圈時間就向前推進一天。
流光如電，日月如梭，冬去春來，夏風又至。
蒼翠的楓葉寸寸染紅，在空中回旋飛舞。
眨眼工夫，時間已過去大半年！
焚天驚怒交加：“江與臨，你是在逆天而行！”
江與臨淡淡道：“我一直在逆天而行。”
焚天冷笑一聲，掌心徐徐浮出一顆墨色隕石，譏嘲道：“作為一個低維生物，能夠覺醒時間異能確實很令我驚訝，不過你的這點微弱能量，比起我的時間隕石還差得很遠。”
江與臨盯著那顆墨色隕石，緩緩勾起唇角：“你的時間隕石？”
焚天心中生出某種不祥預感。
江與臨眼眸擡起，遙望這位高高在上的毀滅神，倏而展顏一笑，霎時雲銷雨霽，冰雪消融。
焚天心臟突地一跳，瞇起眼睛：“你要做什麽？”
江與臨豎起中食二指，在眉心一點，做了個抽取的動作：“我一直在找這塊時間隕石，可惜它一直被你藏得很好。”
一縷本源能量環繞在指尖。
“你的時間隕石很厲害。”
江與臨唇角溢出鮮血，在眾人凝註下捏碎那縷能量：“現在，是我的了。”
本源能量碎裂的瞬間，蕩魂攝魄的磁場遽然擴散，在場所有神級怪物的目光都不自覺追隨著那縷能量而去。
包括焚天。
時間隕石亦被這種奇異磁場吸引，化為一道流光向江與臨飛去！
這超強絕倫、不可抵抗的絕對引力。
該死的絕對引力！
焚天眉心猛跳。
直到此刻，祂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從江與臨刻意展現時間異能開始，焚天就落入了他設下的圈套。
時間異能根本不足以輪轉十年時光，江與臨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時間隕石！
他假意將時間推往十年後的日蝕日，就是為了逼迫焚天祭出時間隕石對抗，趁機用本源能量誘走時間隕石。
焚天怒不可遏。
祂居然被一個人類匡算！
焚天咬牙切齒，獰聲道：“江與臨，你真是好深的謀算，辛苦你大費周章，唱了這麽出空城計給我。”
江與臨語調淡淡：“拋磚引玉罷了。”
焚天眼神陰鷙兇戾：“用本源能量的引力驅使時間隕石，你會死。”
聞言，眾人勃然一驚，齊齊色變。
江與臨面色如常：“我會贏。”
此言一出，連焚天臉上都浮現了一絲動容。
江與臨手握時間隕石，垂眸合上雙眼。
更多的本源能量自眉心逸散而出。
時間隕石光芒暴漲！
月升日落，鬥轉星移，時光飛速流轉。
江與臨以本源能量驅動時間隕石，硬生生將時間推向十年之後的日蝕日！
本源能量浩浩蕩蕩，綿延千裏。
在這份強大的絕對吸引力下，所有神級怪物瞬間倒戈！
祂們不再發起攻擊，反倒不約而同站到江與臨面前，轉鋒對準焚天。
連遠在6號避難所，與禦君祁對峙的焚天劍為之傾倒。
劍身錚鳴一聲，破空而來，直沖江與臨。
焚天在半途截住自己的劍，面色陰沈，凝視磁場著中央江與臨。
時間隕石磁域不斷擴散。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肖成宇似是收到某種詭異的吸引，眼中亮起一道微弱白光。
荊鴻瞳孔驟然收縮，立刻擡起翅膀擋住肖成宇。
可惜太晚了。
只那一瞬的光亮，足以吸引到焚天註意。
祂對這縷輝光再熟悉不過了。
焚天瞬息而至，提劍刺向肖成宇：“原來你在這裏。”
荊鴻推開肖成宇，自己卻被焚天一劍割傷翅膀，隕金能量順著血液很快流向全身。
紅色羽毛轟然飛散。
千鈞一發之際，禦君祁終於趕到！
祂攔在焚天身前，將荊鴻、肖成宇護在身後。
荊鴻全身如火燒般劇痛難忍，雙腿一軟，向前跪到在地。
肖成宇瞪大眼睛，哽咽失聲：“荊鴻？！”
“這只兔子哪裏惹到你了？”禦君祁眉梢蹙起，愈發覺得焚天不可理喻：“他只是一個B級融合者，也值得你出手偷襲？”
焚天錯愕地挑起眉：“你居然不知道？”
禦君祁：“知道什麽？”
莫星移反應迅速，詫然轉頭看向肖成宇：“你是玉蟾？”
肖成宇不可置信仰起頭，臉上還掛著眼淚：“啊？我？”
“對，你是，”荊鴻擡起手，抹去肖成宇頰邊眼淚：“我在你身上看到過……月光。”
肖成宇楞在原地。
荊鴻眸中瞳孔緩緩擴散——
異能全視之眼發動！
月華如練，赤月千裏。
肖成宇低下頭，看著掌心亮起的白光。
無數記憶碎片飛速在眼前閃過。
祂想起自己如何醒來，如何逃出隕石的束縛，又如何偽裝成一個普通人，玉蟾隕石擁有無與倫比的屏蔽能力，為了不被人發現身份，祂屏蔽了祂自己。
於是祂真的成為了一個普通人。
“對，我就是封印焚天的那道隕石意識。”
肖成宇站起身，短短幾秒間竟似換了一個人：“你們叫我玉蟾，但在宇宙中，我的名字是白月瓊琿。”
眾人齊齊震驚！
一直尋找的隕石意識體竟然就在他們身邊！
誰能想到一只異能是超感官知覺的B級變異兔融合者，居然就是封印焚天的白月瓊琿。
不過如果拿結果反推的話，一切倒也有跡可循。
正是因為白月瓊琿是位階不低於焚天的高維能量，祂才擁有預測吉兇甚至洞察未來的神奇能力，所謂的超感官自覺根本不是什麽異能，而是高維生物在當前時間軸上‘看到’的其他空間截面！
肖成宇微微欠身，身上亮起一道皎潔暉光：“實在抱歉，因為我給大家帶來了這麽多麻煩，”
莫星移意識到了什麽，伸手去拽肖成宇的手腕：“等等！”
這一抓竟然什麽都沒有抓到！
肖成宇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他環視眾人，如一朵輕雲緩緩升起：“很高興認識你們，再見。”
禦君祁低喝一聲：“肖成宇！等等！你還沒有和江與臨道別。”
“臨哥不會怪我的，”肖成宇笑了笑，垂眸看向禦君祁，眼神中居然有種說不出的慈悲：“星塵07，你是我見過運氣最好怪物。”
說完，肖成宇閉上眼，化為一縷月光。
玉蟾光輝如銀河流淌，縈繞在焚天隕石周圍，一道道縛緊。
焚天臉色驟變，力量急遽衰退。
隨著焚天力量受限，時間隕石也停止了運行。
本源能量徐徐流入江與臨眉心。
江與臨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麽，一睜眼只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不由詫異道：“怎麽了？”
禦君祁言簡意賅：“肖成宇是玉蟾，祂在封印焚天。”
江與臨瞳孔驟然一縮，仰頭向焚天隕石望去。
焚天被束縛在隕石周圍，怒視江與臨：“這就是你要的結局？所有人都為你的理想而死！”
江與臨握緊手中時間隕石：“還差你一個。”
焚天勃然大怒，周身磁場急遽扭轉。
莫星移暗道糟糕：“祂要和咱們同歸於盡！”
巖漿翻湧，烈焰沖天。
怪物在焚天的影響下陷入瘋狂。
禦君祁化為真實形態，和焚天角奪最後的勝利。
沖騰的能量對撞在一起，禦君祁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卻沒有退縮半分，而是頂著滅頂的壓力掐住焚天脖頸。
焚天面容扭曲，恨聲道：“我早該在星塵序列誕生之初，就徹底把你徹底捏碎。”
禦君祁恢覆人類擬態，陡然收緊虎口：“慢走不送。”
焚天眼中閃過一抹暗芒。
轟得一聲巨響！
焚天引爆肉身，化為一縷沖天紅光。
毀天滅地般的沖擊之下，禦君祁霎時被炸飛出去，倒在地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下一秒，蒼藍異能亮起——
江與臨周身寒冰之力運轉至極，雙手按於地面，身上爆發出強大的光芒，堅冰於掌心漫延，自他為圓點擴散至四面八方。
冰雪凍結了一切！
摧枯拉朽的力量噴薄奔瀉，勢如破竹。
莫星移大吃一驚：“臥槽，江與臨這也太逆天了！”
禦君祁用拇指抹開唇邊血痕：“當然，他超猛的，尤其是我不行的時候。”
莫星移瞥了禦君祁一眼，無語道：“不行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嗎？”
也不怪禦君祁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江與臨所爆發出的力量委實震撼。
這已經超過了人類的極限。
風雪遮天蔽日，無邊無際。
巖漿、烈焰、怪物……一切的一切都被冰雪籠罩，寒冰不斷向上攀援，如深海地心的死亡冰柱般步步逼近，將焚天的意識能量困在原地。
刺目的鮮紅滴在冰面上。
江與臨垂下眼眸，語氣有些疲憊地說：“禦君祁，殺了祂。”
禦君祁手握長刀，刺向焚天。
漫天大雪翩然而至！
轟然一聲巨響，撼天震地的力量洶湧迸發，引爆一場山呼海嘯——
長刀當胸穿過，寒冰之力順著刀鋒急速流轉，一寸一寸追襲逼近，直至凍結焚天全部能量。
焚天隕石被寒冰覆蓋，失去全部生機。
長劍發出悲鳴，霍然碎裂。
焚天意識能量破碎！
暗紅冰晶迸散成細碎齏粉，洋洋灑灑，飄然落下。
舊神已死，新神登臨！
宇宙法則的光輝穿透層層烏雲，落在禦君祁身上。
煊赫、光耀、強盛。
如同肖成宇預言的那樣。
祂尊榮無比，威勢彌天。
江與臨無數次幻想過殺死焚天的場景，可當焚天真正消散的剎那，他心中沒有狂喜，沒有自豪，只是無窮無盡的悵然。
仿佛是一切是只場潦草淩亂的夢境。
勝利好像來的很容易。
也很不容易。
屍橫遍野，天地蕭然。
*
末世停留在新歷11年的最後一天。
長夜將盡，他們迎來了新的黎明。
太陽升起前，江與臨推開了避難所指揮中心的大門。
華國所有政要高管都在這裏。
“焚天死了。”
江與臨聽見自己說：“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什麽要說的？他們要說的太多了！
所有人都圍上來。
江與臨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隔著人群看向鐘清山：“大舅，我有話要對你說。”
鐘清山並不意外，他越眾而出，和江與臨一起離開指揮中心。
二人一前一後，慢慢走到樓道盡頭。
鐘清山沈聲問：“你都知道了？”
江與臨直截了當：“喚醒焚天到底是誰的決定，為什麽焚天和那麽多國家的領導人都有聯系？”
鐘清山點燃一根煙，沈默數秒。
江與臨轉身看向鐘清山：“你必須告訴我真相，我才能決定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鐘清山娓娓道：“喚醒焚天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這個錯誤無法歸結到某個具體的人頭上。”
江與臨蹙起眉梢。
鐘清山接下來的話，完全超出江與臨意料。
喚醒焚天，是全球怪物與異能研究聯合會投票的結果。
那次會議上，M國提交了深淵公司M818070號實驗體的實驗日志，證明一顆高能隕石所帶來的能量就堪比大型核電站，而焚天個體能量是M818070的千萬倍。
沒有哪個國家能拒絕這份龐大能源的誘惑。
當天會議投票時，只有華國投了棄權票，那些自詡科技發達的歐美大國，全票通過喚醒焚天的決議。
江與臨本以為喚醒焚天的是深淵公司，後來懷疑他大舅，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那些外國人共同投票的結果。
果然是洋相還得洋人出。
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江與臨難以置信地問：“你們就沒考慮過這樣的後果嗎？焚天如此強悍興盛，難道蘇醒後就一定會任由你們擺布？”
鐘清山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實驗日志載明，同為高維能量的M818070號實驗體無任何攻擊性，遇到危險只會哭，類比推理的話……焚天就算會比較難纏，估計也只是哭得更大聲些而已。”
事實證明，喚醒焚天後，確實有人哭得很大聲。
但絕不是焚天。
江與臨簡直恨不能抓起這些政客的腦袋，好好搖一搖裏面的水。
“能源與利益會蒙蔽所有人的雙眼。”
鐘清山掐滅香煙：“這已經不是人類第一次為了獲得能源而走錯路了。”
從農耕時代的亂砍亂伐、過度放牧；到工業時代的大氣汙染、肆意掘礦；在到後來核動力時代，多少次核洩漏也未能阻擋一座座核電站拔地而起。
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地球自有能源面臨枯竭，人類必須找到新型能源填補巨大空缺。
最好還是不會對環境造成惡劣影響的清潔能源，廢氣、廢水、廢渣、醫療廢物、粉塵、放射性物質……人類已經向地球傾瀉了太多垃圾。
世界上簡直沒有任何一種能源，會比焚天產能更高，更環保。
祂本身就是一顆熊熊燃燒的恒星。
可惜，不是所有地外物種都像M818070號實驗體那樣好欺負。
人類最終為自己的無知和貪婪，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決策是世界各國高層共同作出的，可代價卻要平攤到每一位平民百姓身上。
這實在是有些不太公平。
江與臨握緊手中的時間隕石，側頭看向鐘清山：“如果重來一次，千萬不要再選錯了。”
這個時間軸上的焚天已經被消滅，無論時間最終流向哪裏，祂永遠不會再出現。
可這世間的誘惑千千萬萬，又何止一個焚天呢？
不過倒也不必太多擔心。
國家與民族危難之際，總會有千千萬萬人挺身而出，又何止他一個江與臨。
命脈相傳，薪火不絕。
有多少死亡，就有多少新生。
*
曾經繁華無比的中心基地，幾乎成為一片廢墟。
建築物鋼筋裸露，碎石嶙峋。
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氣，兩側疊滿了屍體，廢棄的汽車七橫八豎，玻璃碎片散落滿地。
永安門廣場上的大火還沒有熄滅。
一切都將在灰燼中重生。
江與臨手握時間隕石，最後看了這個殘破的世界一眼。
他合上雙眼，催動異能。
時間隕石發出淡淡微光，如一顆星辰亮起，與啟明星遙遙呼應。
光芒圍繞著江與臨不斷旋轉，越來越亮。
時間之鐘再次敲響！
星移鬥轉，日月倒流——
山川大地，萬裏蒼穹都在強大的逆流中化為塵埃，被巨力裹挾著飛速倒退。
狂風環繞，時光飛旋。
萬物在混沌中化為無數光影，投向巨大的、看不見的時間軸，化為一條光彩非凡的星河倒流。
空前絕後的光芒在天地間綻放，從東方升起，照亮整個中心基地，暉光迅速膨脹，在幾個呼吸間便點燃亞歐大陸，沿著太平洋，大西洋，乃至南北極大陸架的邊緣擴散，最終溫柔地籠罩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難以言喻的時光之力與造物之力交錯縱橫。
世界將在這片絢爛的光耀下浴火重生！
可是要徹底逆轉時間軸，一人之力難以抵抗整個銀河的磁場。
在時光飛轉的剎那，江與臨體內能量便被瞬間抽空殆盡，異能晶核化為粉末，倏然消散堙滅。
時間隕石劇烈震顫，綻開一道裂紋。
江與臨雙指抵在眉心，咽下喉間翻湧的腥甜血液，強行抽取出全部本源能量。
一道又一道光影凝聚在他身後凝聚。
那是全球範圍內數以萬計的高能隕石怪物。
本源能量化為吸引高能隕石註入的錨點，固定在飛速流轉的時間軸上空，在這份強大決絕的吸引下，無數神級怪物不由自主地將能量投入時間軸。
停滯的時間軸再次向前倒轉！
江與臨的本源能量在燃燒。
他精疲力盡，整個人向後倒去。
落地之前，世界上最受他吸引的那只怪物出現了。
兩只手抵在江與臨後背，穩穩托住了他。
禦君祁邁入風暴中心，急怒交加道：“如果不是你的本源能量暴露位置，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
江與臨倒在禦君祁懷中，大口大口鮮血自口鼻處不斷湧出。
禦君祁仰頭看向倒轉的星空，又很快低下頭，聲線止不住的顫抖：“江與臨，你好大的膽子。”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江與臨胸膛劇烈起伏，喉間滾動著鮮血：“人類的命運也不該擔負在一只怪物身上，回到母星去吧，我失去了所有本源能量，不會再吸引你了。”
“宇宙中有千萬個時間軸，無數條因果線，無論時間走向哪裏，我都會被你吸引你，”禦君祁跪倒在地，在萬千星辰的註視下吻向江與臨：“你是我在宇宙中永恒的坐標。”
江與臨無力地笑了笑，擡起手最後一次摸向怪物臉頰。
冰涼指尖在禦君祁臉頰輕輕一劃。
半秒後，手腕轟然垂落。
禦君祁眸心驟然收縮，哽咽著低喚江與臨的名字：“臨臨……臨臨？”
江與臨沒有回答。
禦君祁抱緊江與臨，額角抵在他肩膀上，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渾身劇烈顫抖。
一縷蒼藍神光自祂眉心亮起，源源不斷灌註進江與臨身體。
可惜無濟於事。
懸在時間軸上的本源能量，仍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散潰敗。
神明在失去祂的人間。
天人兩別，生死契闊，江與臨不會再回來了。
即將失去愛人的怪物，發出困獸般嘶吼：
“臨臨！——”
*
咚——
亙古而來的鐘聲再次敲響。
一道人影凝結在禦君祁身後。
他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了禦君祁哭了一會兒，才悠然開口：
“宇宙中千萬個時間軸裏，你不一定是最愛江與臨的那個，但一定是最能哭的那個。”
禦君祁：“！！！”
這個聲音是？
禦君祁警犬回頭，在看清身後之人的剎那微微一怔，又看向懷中的江與臨，眼神中露出無限迷茫。
Joker摸了摸禦君祁的狗頭：“不認識我了？”
禦君祁望著眼前的Joker，先是怔忪片刻。
祂承襲了毀滅神焚天的神格，已經擁有了洞穿事物本質的能力。
在Joker身上，祂看到了另一個時空。
禦君祁忽然反應了過來。
祂看向Joker，篤定道：“你根本不是江與臨的第二人格，你是其他時間軸的江與臨。”
Joker註視著禦君祁，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沒錯，我來自其他時空。”
禦君祁哭得眼尾猩紅，連鼻尖都濕漉漉的，啞聲問：“你有什麽事嗎？”
Joker似笑非笑：“這個時間軸的江與臨死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禦君祁抱緊懷裏的江與臨，像個走丟了的小狗一樣無助：“不要，我和你不熟，現在也不想跟你說話。”
Joker失笑，指尖在眉心一點，抽出一縷本源能量：“這樣也不想跟我說嗎？”
無論哪個時空的江與臨，本源能量都具備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禦君祁擡起頭，看了看Joker的手，又看向時間軸上縹緲欲散的本源能量，倏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Joker肯用他的這縷本源能量，把江與臨的能量從引力場替換下來，江與臨就不會死了！
Joker：“現在想說了嗎？”
禦君祁點點頭：“嗯嗯。”
“我可以把江與臨的本源能量替換下來，”Joker松開手，任由指尖能量飛向時間軸：“但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禦君祁：“嗯嗯。”
Joker將江與臨的本源能量抽回，虛握在手中：“如果我沒有來，等江與臨本源能量徹底消散後，你會去哪裏？”
禦君祁不假思索：“我會去找他。”
Joker：“本源能量潰散的話，這個時間軸就上不會有他了。”
禦君祁說：“我沒說要在這條時間軸上找。”
“你要去其他時間軸嗎？”Joker玩心大起，繼續繞章魚：“我就是另一個時空的江與臨，你直接跟我走不就行了？”
禦君祁呆了呆，下意識往後躲，警惕得像是遇見了拐賣章魚的魚販子：“我哪裏也不去，我只要我的江與臨。”
Joker低笑一聲：“要是他死了呢？”
禦君祁很堅定：“想辦法覆活他，如果不能，就和他一起死。”
Joker垂眸凝註禦君祁，又像透過眼前的人去看那遙遠時空中早已消逝的影子。
“你和祂不像。”Joker突然說：“祂沒你那麽愛哭，性格也更霸道一些。”
禦君祁很擔心Joker把自己帶走，趕緊說：“我一點也不霸道，我很乖的。”
Joker笑了笑，將手裏的本源能量遞給禦君祁：“好吧小章魚，祝你好運。”
禦君祁眼眸一亮，立刻接過本源能量，將它緩緩註入江與臨眉心。
江與臨眼皮輕輕一顫。
禦君祁驚喜地擡起頭，正想同Joker道謝，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那縷更加強盛的本源能量掛在時間軸上，隨著時光流轉緩緩消散。
*
江與臨獨自行走在茫茫黑暗中。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該向哪裏去。
直到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江與臨。”
他轉過身，世界徐徐亮起。
Joker孑然一身，站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江與臨眉梢蹙起一道弧度：“你到底是誰？”
“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你，”
Joker擡步走出那片黑暗：“在那個時空裏，決戰中死掉的是星塵07，祂離開後，我流浪於各個時間軸，想要找到一條破局的出路，我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時空，見過你和祂的無數次結局，沒有一次會比這個更好了……江與臨，你的運氣真不錯。”
這一路走來所面臨的選擇有幾萬個，每一步踏錯都有可能走向悲劇。
但神奇的是，他們每次都選到了正確答案。
Joker若有所思：“這個時空的你和星塵07不是我見過最強的，也不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但只有你們勝利的最令人艷羨，可以說是運氣最好的一對了。”
江與臨沈默幾秒：“我都已經死了，居然還是運氣最好的一對嗎？”
“你不會死，”Joker註視了江與臨兩秒，慢聲道：“看時間軸。”
江與臨循聲看去——
時間軸亮起無數畫面。
齊玉死亡的那一晚。
皎月千裏，實驗室外薔薇花漫天飛舞，潰散的能量頃刻凝聚，停止呼吸的齊玉再次睜開了那只明亮的眼。
時光繼續倒流。
聖誕節前夕，江與臨駕駛垃圾車，帶著藏在裹屍袋中的齊玉，成功開了研究所大門。
甚至還能更早。
末世初期，齊玉找到江與臨時，無意驚動深淵公司抓捕隊，就在齊玉打算悄然離開的那一秒，昏迷的江與臨醒了過來。
“隱藏彩蛋。”
Joker的聲音在江與臨身後響起：“只要一個時空能打出happy ending，該時空時間軸上全部關鍵節點都能獲得完滿結局。”
時間軸轉動不止，萬千因果線重新譜寫。
所有遺憾都被撫平。
時間不斷倒退，已經倒回末世之前。
晚自習下課後，齊玉和江與臨在校門口接吻，一輛黑色邁巴赫由遠及近，就在車燈照過來瞬間，兩個少年消失在原地。
時間之鐘再次敲響。
萬物湮滅，因果重置。
時間軸走到終點——
這也是一切開始的起點。
“回去吧，”Joker伸手一推：“有人還在等你。”
江與臨一腳踏空，陡然墜落。
*
“臨哥！老班來了！”
同桌高嘉俊伸出手肘，懟了懟江與臨：“別睡了。”
江與臨睜開眼——
午後陽光明媚，藍色窗簾隨風輕揚。
熟悉的幾何大題投影在多媒體屏幕上，耳邊是同學們低頭寫字的沙沙聲。
江與臨心跳急遽加速，擡頭看向黑板。
距離高考【332】天！
這是齊玉轉學過來的那天！
江與臨霍然起身，單手一撐，瀟灑地翻出座位，在同學們震驚的眼神中沖出教室。
班主任在身後叫他，可江與臨根本聽不見。
所有聲音都徹底遠去了。
天地黯然，萬物堙滅。
江與臨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
他一路狂奔，跑過長長的走廊，繞過一層又一層樓梯。
二樓轉角處，撞上一個同學。
江與臨擡起頭，看到了他的人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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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君祁還遠不是焚天的對手。
焚天作為宇宙中成名已久的毀滅神，還未完全解除封印時，便對其他高能隕石有著壓倒性的絕對統治，如今獲得大量死亡與鮮血的補充，徹底沖破封印，實力強盛如日中天，令人難以招架。
如果不是和江與臨共通了異能，失去本命隕石的禦君祁與焚天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可祂還是太年輕了。
只是一個剛進入成熟期沒多久的小怪物。
而祂面對的卻是以焚滅與殺戮聞名的毀滅神。
神明的力量氣逾霄漢，強盛無比的磁場如熊熊烈火擠壓著祂、焚燒著祂，令祂無法呼吸。
焚天註視著在磁域內苦苦支撐的小怪物：“孩子，你太稚嫩了，我是神，承載宇宙法則，你該順從我。”
禦君祁沒有說話。
祂的每一個吸盤都在巨大壓力下溢出鮮血，三顆心臟跳動到極致，幾近碎裂。
一道暗紅光芒攜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劈向觸手中間的脆弱紫色眼眸。
禦君祁雖然能調用本命隕石的能量，但終究沒有隕石做外殼抵擋攻擊，在這一擊重創下向下墜去——
祂摔在一棟大樓上，砸碎無數墻壁玻璃，稀裏嘩啦地落進六號避難所。
禦君祁摔得暈頭轉向，眼前一片血紅，看著頭頂的數字，辨認了好半天才分清那是‘6’還是‘9’。
沒有更多發應時間，焚天劍穿透6號避難所的激光天幕，朝禦君祁急射而來！
焚天劍所到之處燃氣烈火，禦君祁擡手以寒冰之力抵擋。
轟的一聲巨響！炸開無數火花冰屑。
烈火如龍，禦君祁擋在6號避難所大門前面，面頰擬態逐漸被烈火融化。
身後的人群傳來陣陣驚呼！
“他是怪物！”
“這是怪物！警察呢！快開槍！”
“這是什麽東西，他的臉在融化，好可怕啊。”
負責守衛六號避難所的監察官猶豫了一下：“等等，他看著有點眼熟。”
怎麽好像從哪兒見過？
另一個監察官也說：“是異監委的嗎？我好像和他一起執行過任務，叫齊什麽來著？”
隨著烈焰灼烤，禦君祁的擬態一點點消失，半個身子都化為大團觸手，艱難地抵抗著空中的焚天劍。
比起一把劍，觸手團狀的怪物更令人恐懼。
人群炸開驚呼：“還在等什麽？！快開槍啊！”
“這麽明顯的怪物，異監委的監察官都在幹什麽？”
“快殺了他，殺了他！”
“咱們不是有隕金子彈嗎，為什麽還不開槍？”
監察官安撫人群：“各位稍安勿躁，我們正在核查這個人的身份。”
“都這樣了還要核查？”
“你們處決其他人的時候可沒有這麽繁瑣的手續。”
“你是不是也被怪物控制了？”
警察端起槍，征詢式地看向守衛監察官。
對於怪物的恐懼令人瘋狂，一個人突然沖向警察，去搶警察手中的隕金槍。
這個動作如同一個訊號，人群瞬間陷入騷亂。
隕金槍能夠擊殺神級怪物，誰不想擁有這樣一把武器？
為了維持秩序，警察不得不向天鳴槍示警，可這聲槍響非但未能起到震懾作用，反而點燃了群眾的怒火。
怪物所不能理解的混亂在祂身後蔓延。
很快，有一個大漢率先搶到一把隕金槍，他瞄準那只怪物，射出一枚子彈。
禦君祁聽到了槍響，可祂不能躲避，否則焚天劍會瞬間突破防線，點燃整個6號避難所。
江與臨不會喜歡這樣的。
噗嗤一聲輕響在耳畔響起，那是子彈沒入血肉的聲音。
可禦君祁沒有感覺到疼。
祂疑惑地側過頭，紫色瞳孔倏然收縮。
一個人站在身後，用身體擋住了那枚隕金子彈。
是齊振海！
齊振海靠在保鏢身上，大量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昂貴的高定西裝。
禦君祁動了下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富商。
齊振海也看著祂，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兒……別怕。”
禦君祁心口一陣悶痛，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為什麽齊振海會認出祂來？
祂現在沒有擬態成齊玉的樣子，甚至連完整的人形都被烈火融化得七七八八。
可齊振海還是認出了祂。
不知道為什麽，禦君祁突然有一點難過。
祂伸出一條觸手，想要靠近祂這位人類父親，可惜還沒來得及碰到對方，齊振海就停止了呼吸。
*
烏雲蓋頂，風馳雨驟。
天空忽然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暴雨傾註，如懸河瀉水，卻蓋不住6號基地上空起的氣滾滾濃煙。
焚天留下焚天劍牽制禦君祁，自己則悠然轉身，踏破虛空，陡然出現在3號斷橋。
江與臨面色凝重，凝眸向祂看去。
焚天淩空而立，俯視江與臨：“在找什麽？”
江與臨也不多言，手握寒冰彎刀向焚天刺去。
焚天閉了閉眼，無聲下達一道敕令。
全城所有神級怪物同時停下動作，聆聽父神法旨。
數不清的眷族向三號斷橋沖來。
怪物如潮水般層層疊疊，將斷橋團團圍住。
橋上等人見狀，立即收斂戰圈。
荊鴻、莫星移、入夢來、花倦、翟遠州五人分立兩側，默契地相互靠攏。
橋下數萬只怪物睜大血紅的眸子，死死盯著橋上的江與臨，仿佛只等焚天一聲令下，就會沖上去將人撕成碎片。
眼前場景實在太過恐怖詭異，連莫星移都不由後脊發涼。
入夢來手持靈境隕石，將精神異能運轉到極致，安撫這些受控的怪物眷族。
白光亮起，如暗夜明星。
柔和的磁域如漣漣水波蕩開，萬千怪物同時進入夢境！
焚天轉眸看向入夢來，側身躲過江與臨驚天動地的一刀，轉身玩味道：“江與臨，你還真是很擅長吸引一些有趣的怪物為你賣命。”
江與臨刀尖揮舞，堪堪割下焚天一片袍角，收刀瞬間餘光向下看去。
靈境隕石閃爍著微光，入夢來的鹿角在燃燒。
他在消耗自己的壽命催動異能，催眠怪物！
江與臨霍然回身：“入夢來！”
入夢來仰頭望向江與臨，無聲地動了動嘴唇，說：“要贏啊，江與臨大人。”
隨著精神異能透支，入夢來鼻腔流出大量鮮血，靈魂在過載的異能運轉中逐漸融化。
靈境隕石光華璀璨。
入夢來眸心倒映著那抹白色光亮，喃喃道：“醒來。”
如當頭棒喝，怪物們從夢中驚醒——
人夢來通過制造夢境，從焚天手中奪走眷族的控制權，又通過出夢的方式喚醒了它們！
怪物們脫離焚天掌控，四散而逃。
入夢來眸心光芒擴散，晃了晃向後倒去，摔在混著鮮血殘肢的汙泥中。
最愛幹凈的小鹿臉上濺了大片泥漿，可他卻沒有去擦。
江與臨心口倏地一緊，眉心微微蹙起，抽身沖向入夢來，卻在半途被焚天攔下。
焚天似笑非笑：“江與臨，你心痛的樣子很好看。”
江與臨面無表情。
焚天繼續道：“你既然願意與我為敵，那就只能看著你在乎的東西一點點碎在你面前。”
江與臨脾氣雖然不大好，但在戰場上很少會被真的激怒。
憤怒會讓人失去冷靜，變得不理智、不清醒。
江與臨舉刀對準焚天眉心，語氣無波無瀾：“你完了。”
磅礴的異能傾瀉而出，寒冰之力如颶風般旋轉呼嘯，將焚天困在層層冰雪之中。
焚天閉上眼：“沒有玉蟾，你是無法封印我的。”
江與臨抹去唇邊溢出的血絲：“沒有玉蟾來封印你，那日蝕呢？”
焚天猝然睜開雙眼，目光似閃電般急射而去：“你要做什麽？！”
江與臨唇角勾起不太明顯的弧度，意味深長地說：“焚天，你著急的樣子也很好看。”
即便是在如此危機萬分的決戰時刻，翟遠州仍忍不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他們指揮官這個睚眥必報的報覆心，真的是太強了。
萬眾矚目之下，江與臨舉起寒冰彎刀。
刀尖竟環繞一縷時間異能的氣息！
莫星移瞪大眼睛，低呼一聲：“時間法則！”
翟遠州問：“那是什麽？”
“那是能改變時間軸因果線的偉大力量。”
莫星移沈吟道：“我知道江與臨要做什麽了。”
全日食能屏蔽焚天與恒星的聯系，限制焚天力量。
江與臨是要利用時間異能，加快焚天隕石的個體時間流速，將相對時間推到十年以後的日蝕日！
焚天顯然也意識到了危險，眼中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懼意。
祂已經被玉蟾囚禁了上萬年，絕不想再被封印回狹小的隕石內部，終日混混沈睡！
時間異能飛轉，剎那間風雲變幻，物換星轉。
高強度異能損耗帶來的後果明顯，江與臨胸口一窒，五臟六腑如遭烈火焚燒，口中彌漫起一股腥甜血氣。
異能催動下，焚天隕石順時針飛速旋轉，每轉一圈時間就向前推進一天。
流光如電，日月如梭，冬去春來，夏風又至。
蒼翠的楓葉寸寸染紅，在空中回旋飛舞。
眨眼工夫，時間已過去大半年！
焚天驚怒交加：“江與臨，你是在逆天而行！”
江與臨淡淡道：“我一直在逆天而行。”
焚天冷笑一聲，掌心徐徐浮出一顆墨色隕石，譏嘲道：“作為一個低維生物，能夠覺醒時間異能確實很令我驚訝，不過你的這點微弱能量，比起我的時間隕石還差得很遠。”
江與臨盯著那顆墨色隕石，緩緩勾起唇角：“你的時間隕石？”
焚天心中生出某種不祥預感。
江與臨眼眸擡起，遙望這位高高在上的毀滅神，倏而展顏一笑，霎時雲銷雨霽，冰雪消融。
焚天心臟突地一跳，瞇起眼睛：“你要做什麽？”
江與臨豎起中食二指，在眉心一點，做了個抽取的動作：“我一直在找這塊時間隕石，可惜它一直被你藏得很好。”
一縷本源能量環繞在指尖。
“你的時間隕石很厲害。”
江與臨唇角溢出鮮血，在眾人凝註下捏碎那縷能量：“現在，是我的了。”
本源能量碎裂的瞬間，蕩魂攝魄的磁場遽然擴散，在場所有神級怪物的目光都不自覺追隨著那縷能量而去。
包括焚天。
時間隕石亦被這種奇異磁場吸引，化為一道流光向江與臨飛去！
這超強絕倫、不可抵抗的絕對引力。
該死的絕對引力！
焚天眉心猛跳。
直到此刻，祂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從江與臨刻意展現時間異能開始，焚天就落入了他設下的圈套。
時間異能根本不足以輪轉十年時光，江與臨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時間隕石！
他假意將時間推往十年後的日蝕日，就是為了逼迫焚天祭出時間隕石對抗，趁機用本源能量誘走時間隕石。
焚天怒不可遏。
祂居然被一個人類匡算！
焚天咬牙切齒，獰聲道：“江與臨，你真是好深的謀算，辛苦你大費周章，唱了這麽出空城計給我。”
江與臨語調淡淡：“拋磚引玉罷了。”
焚天眼神陰鷙兇戾：“用本源能量的引力驅使時間隕石，你會死。”
聞言，眾人勃然一驚，齊齊色變。
江與臨面色如常：“我會贏。”
此言一出，連焚天臉上都浮現了一絲動容。
江與臨手握時間隕石，垂眸合上雙眼。
更多的本源能量自眉心逸散而出。
時間隕石光芒暴漲！
月升日落，鬥轉星移，時光飛速流轉。
江與臨以本源能量驅動時間隕石，硬生生將時間推向十年之後的日蝕日！
本源能量浩浩蕩蕩，綿延千裏。
在這份強大的絕對吸引力下，所有神級怪物瞬間倒戈！
祂們不再發起攻擊，反倒不約而同站到江與臨面前，轉鋒對準焚天。
連遠在6號避難所，與禦君祁對峙的焚天劍為之傾倒。
劍身錚鳴一聲，破空而來，直沖江與臨。
焚天在半途截住自己的劍，面色陰沈，凝視磁場著中央江與臨。
時間隕石磁域不斷擴散。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肖成宇似是收到某種詭異的吸引，眼中亮起一道微弱白光。
荊鴻瞳孔驟然收縮，立刻擡起翅膀擋住肖成宇。
可惜太晚了。
只那一瞬的光亮，足以吸引到焚天註意。
祂對這縷輝光再熟悉不過了。
焚天瞬息而至，提劍刺向肖成宇：“原來你在這裏。”
荊鴻推開肖成宇，自己卻被焚天一劍割傷翅膀，隕金能量順著血液很快流向全身。
紅色羽毛轟然飛散。
千鈞一發之際，禦君祁終於趕到！
祂攔在焚天身前，將荊鴻、肖成宇護在身後。
荊鴻全身如火燒般劇痛難忍，雙腿一軟，向前跪到在地。
肖成宇瞪大眼睛，哽咽失聲：“荊鴻？！”
“這只兔子哪裏惹到你了？”禦君祁眉梢蹙起，愈發覺得焚天不可理喻：“他只是一個B級融合者，也值得你出手偷襲？”
焚天錯愕地挑起眉：“你居然不知道？”
禦君祁：“知道什麽？”
莫星移反應迅速，詫然轉頭看向肖成宇：“你是玉蟾？”
肖成宇不可置信仰起頭，臉上還掛著眼淚：“啊？我？”
“對，你是，”荊鴻擡起手，抹去肖成宇頰邊眼淚：“我在你身上看到過……月光。”
肖成宇楞在原地。
荊鴻眸中瞳孔緩緩擴散——
異能全視之眼發動！
月華如練，赤月千裏。
肖成宇低下頭，看著掌心亮起的白光。
無數記憶碎片飛速在眼前閃過。
祂想起自己如何醒來，如何逃出隕石的束縛，又如何偽裝成一個普通人，玉蟾隕石擁有無與倫比的屏蔽能力，為了不被人發現身份，祂屏蔽了祂自己。
於是祂真的成為了一個普通人。
“對，我就是封印焚天的那道隕石意識。”
肖成宇站起身，短短幾秒間竟似換了一個人：“你們叫我玉蟾，但在宇宙中，我的名字是白月瓊琿。”
眾人齊齊震驚！
一直尋找的隕石意識體竟然就在他們身邊！
誰能想到一只異能是超感官知覺的B級變異兔融合者，居然就是封印焚天的白月瓊琿。
不過如果拿結果反推的話，一切倒也有跡可循。
正是因為白月瓊琿是位階不低於焚天的高維能量，祂才擁有預測吉兇甚至洞察未來的神奇能力，所謂的超感官自覺根本不是什麽異能，而是高維生物在當前時間軸上‘看到’的其他空間截面！
肖成宇微微欠身，身上亮起一道皎潔暉光：“實在抱歉，因為我給大家帶來了這麽多麻煩，”
莫星移意識到了什麽，伸手去拽肖成宇的手腕：“等等！”
這一抓竟然什麽都沒有抓到！
肖成宇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他環視眾人，如一朵輕雲緩緩升起：“很高興認識你們，再見。”
禦君祁低喝一聲：“肖成宇！等等！你還沒有和江與臨道別。”
“臨哥不會怪我的，”肖成宇笑了笑，垂眸看向禦君祁，眼神中居然有種說不出的慈悲：“星塵07，你是我見過運氣最好怪物。”
說完，肖成宇閉上眼，化為一縷月光。
玉蟾光輝如銀河流淌，縈繞在焚天隕石周圍，一道道縛緊。
焚天臉色驟變，力量急遽衰退。
隨著焚天力量受限，時間隕石也停止了運行。
本源能量徐徐流入江與臨眉心。
江與臨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麽，一睜眼只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不由詫異道：“怎麽了？”
禦君祁言簡意賅：“肖成宇是玉蟾，祂在封印焚天。”
江與臨瞳孔驟然一縮，仰頭向焚天隕石望去。
焚天被束縛在隕石周圍，怒視江與臨：“這就是你要的結局？所有人都為你的理想而死！”
江與臨握緊手中時間隕石：“還差你一個。”
焚天勃然大怒，周身磁場急遽扭轉。
莫星移暗道糟糕：“祂要和咱們同歸於盡！”
巖漿翻湧，烈焰沖天。
怪物在焚天的影響下陷入瘋狂。
禦君祁化為真實形態，和焚天角奪最後的勝利。
沖騰的能量對撞在一起，禦君祁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卻沒有退縮半分，而是頂著滅頂的壓力掐住焚天脖頸。
焚天面容扭曲，恨聲道：“我早該在星塵序列誕生之初，就徹底把你徹底捏碎。”
禦君祁恢覆人類擬態，陡然收緊虎口：“慢走不送。”
焚天眼中閃過一抹暗芒。
轟得一聲巨響！
焚天引爆肉身，化為一縷沖天紅光。
毀天滅地般的沖擊之下，禦君祁霎時被炸飛出去，倒在地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下一秒，蒼藍異能亮起——
江與臨周身寒冰之力運轉至極，雙手按於地面，身上爆發出強大的光芒，堅冰於掌心漫延，自他為圓點擴散至四面八方。
冰雪凍結了一切！
摧枯拉朽的力量噴薄奔瀉，勢如破竹。
莫星移大吃一驚：“臥槽，江與臨這也太逆天了！”
禦君祁用拇指抹開唇邊血痕：“當然，他超猛的，尤其是我不行的時候。”
莫星移瞥了禦君祁一眼，無語道：“不行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嗎？”
也不怪禦君祁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江與臨所爆發出的力量委實震撼。
這已經超過了人類的極限。
風雪遮天蔽日，無邊無際。
巖漿、烈焰、怪物……一切的一切都被冰雪籠罩，寒冰不斷向上攀援，如深海地心的死亡冰柱般步步逼近，將焚天的意識能量困在原地。
刺目的鮮紅滴在冰面上。
江與臨垂下眼眸，語氣有些疲憊地說：“禦君祁，殺了祂。”
禦君祁手握長刀，刺向焚天。
漫天大雪翩然而至！
轟然一聲巨響，撼天震地的力量洶湧迸發，引爆一場山呼海嘯——
長刀當胸穿過，寒冰之力順著刀鋒急速流轉，一寸一寸追襲逼近，直至凍結焚天全部能量。
焚天隕石被寒冰覆蓋，失去全部生機。
長劍發出悲鳴，霍然碎裂。
焚天意識能量破碎！
暗紅冰晶迸散成細碎齏粉，洋洋灑灑，飄然落下。
舊神已死，新神登臨！
宇宙法則的光輝穿透層層烏雲，落在禦君祁身上。
煊赫、光耀、強盛。
如同肖成宇預言的那樣。
祂尊榮無比，威勢彌天。
江與臨無數次幻想過殺死焚天的場景，可當焚天真正消散的剎那，他心中沒有狂喜，沒有自豪，只是無窮無盡的悵然。
仿佛是一切是只場潦草淩亂的夢境。
勝利好像來的很容易。
也很不容易。
屍橫遍野，天地蕭然。
*
末世停留在新歷11年的最後一天。
長夜將盡，他們迎來了新的黎明。
太陽升起前，江與臨推開了避難所指揮中心的大門。
華國所有政要高管都在這裏。
“焚天死了。”
江與臨聽見自己說：“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什麽要說的？他們要說的太多了！
所有人都圍上來。
江與臨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隔著人群看向鐘清山：“大舅，我有話要對你說。”
鐘清山並不意外，他越眾而出，和江與臨一起離開指揮中心。
二人一前一後，慢慢走到樓道盡頭。
鐘清山沈聲問：“你都知道了？”
江與臨直截了當：“喚醒焚天到底是誰的決定，為什麽焚天和那麽多國家的領導人都有聯系？”
鐘清山點燃一根煙，沈默數秒。
江與臨轉身看向鐘清山：“你必須告訴我真相，我才能決定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鐘清山娓娓道：“喚醒焚天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這個錯誤無法歸結到某個具體的人頭上。”
江與臨蹙起眉梢。
鐘清山接下來的話，完全超出江與臨意料。
喚醒焚天，是全球怪物與異能研究聯合會投票的結果。
那次會議上，M國提交了深淵公司M818070號實驗體的實驗日志，證明一顆高能隕石所帶來的能量就堪比大型核電站，而焚天個體能量是M818070的千萬倍。
沒有哪個國家能拒絕這份龐大能源的誘惑。
當天會議投票時，只有華國投了棄權票，那些自詡科技發達的歐美大國，全票通過喚醒焚天的決議。
江與臨本以為喚醒焚天的是深淵公司，後來懷疑他大舅，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那些外國人共同投票的結果。
果然是洋相還得洋人出。
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江與臨難以置信地問：“你們就沒考慮過這樣的後果嗎？焚天如此強悍興盛，難道蘇醒後就一定會任由你們擺布？”
鐘清山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實驗日志載明，同為高維能量的M818070號實驗體無任何攻擊性，遇到危險只會哭，類比推理的話……焚天就算會比較難纏，估計也只是哭得更大聲些而已。”
事實證明，喚醒焚天後，確實有人哭得很大聲。
但絕不是焚天。
江與臨簡直恨不能抓起這些政客的腦袋，好好搖一搖裏面的水。
“能源與利益會蒙蔽所有人的雙眼。”
鐘清山掐滅香煙：“這已經不是人類第一次為了獲得能源而走錯路了。”
從農耕時代的亂砍亂伐、過度放牧；到工業時代的大氣汙染、肆意掘礦；在到後來核動力時代，多少次核洩漏也未能阻擋一座座核電站拔地而起。
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地球自有能源面臨枯竭，人類必須找到新型能源填補巨大空缺。
最好還是不會對環境造成惡劣影響的清潔能源，廢氣、廢水、廢渣、醫療廢物、粉塵、放射性物質……人類已經向地球傾瀉了太多垃圾。
世界上簡直沒有任何一種能源，會比焚天產能更高，更環保。
祂本身就是一顆熊熊燃燒的恒星。
可惜，不是所有地外物種都像M818070號實驗體那樣好欺負。
人類最終為自己的無知和貪婪，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決策是世界各國高層共同作出的，可代價卻要平攤到每一位平民百姓身上。
這實在是有些不太公平。
江與臨握緊手中的時間隕石，側頭看向鐘清山：“如果重來一次，千萬不要再選錯了。”
這個時間軸上的焚天已經被消滅，無論時間最終流向哪裏，祂永遠不會再出現。
可這世間的誘惑千千萬萬，又何止一個焚天呢？
不過倒也不必太多擔心。
國家與民族危難之際，總會有千千萬萬人挺身而出，又何止他一個江與臨。
命脈相傳，薪火不絕。
有多少死亡，就有多少新生。
*
曾經繁華無比的中心基地，幾乎成為一片廢墟。
建築物鋼筋裸露，碎石嶙峋。
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氣，兩側疊滿了屍體，廢棄的汽車七橫八豎，玻璃碎片散落滿地。
永安門廣場上的大火還沒有熄滅。
一切都將在灰燼中重生。
江與臨手握時間隕石，最後看了這個殘破的世界一眼。
他合上雙眼，催動異能。
時間隕石發出淡淡微光，如一顆星辰亮起，與啟明星遙遙呼應。
光芒圍繞著江與臨不斷旋轉，越來越亮。
時間之鐘再次敲響！
星移鬥轉，日月倒流——
山川大地，萬裏蒼穹都在強大的逆流中化為塵埃，被巨力裹挾著飛速倒退。
狂風環繞，時光飛旋。
萬物在混沌中化為無數光影，投向巨大的、看不見的時間軸，化為一條光彩非凡的星河倒流。
空前絕後的光芒在天地間綻放，從東方升起，照亮整個中心基地，暉光迅速膨脹，在幾個呼吸間便點燃亞歐大陸，沿著太平洋，大西洋，乃至南北極大陸架的邊緣擴散，最終溫柔地籠罩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難以言喻的時光之力與造物之力交錯縱橫。
世界將在這片絢爛的光耀下浴火重生！
可是要徹底逆轉時間軸，一人之力難以抵抗整個銀河的磁場。
在時光飛轉的剎那，江與臨體內能量便被瞬間抽空殆盡，異能晶核化為粉末，倏然消散堙滅。
時間隕石劇烈震顫，綻開一道裂紋。
江與臨雙指抵在眉心，咽下喉間翻湧的腥甜血液，強行抽取出全部本源能量。
一道又一道光影凝聚在他身後凝聚。
那是全球範圍內數以萬計的高能隕石怪物。
本源能量化為吸引高能隕石註入的錨點，固定在飛速流轉的時間軸上空，在這份強大決絕的吸引下，無數神級怪物不由自主地將能量投入時間軸。
停滯的時間軸再次向前倒轉！
江與臨的本源能量在燃燒。
他精疲力盡，整個人向後倒去。
落地之前，世界上最受他吸引的那只怪物出現了。
兩只手抵在江與臨後背，穩穩托住了他。
禦君祁邁入風暴中心，急怒交加道：“如果不是你的本源能量暴露位置，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
江與臨倒在禦君祁懷中，大口大口鮮血自口鼻處不斷湧出。
禦君祁仰頭看向倒轉的星空，又很快低下頭，聲線止不住的顫抖：“江與臨，你好大的膽子。”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江與臨胸膛劇烈起伏，喉間滾動著鮮血：“人類的命運也不該擔負在一只怪物身上，回到母星去吧，我失去了所有本源能量，不會再吸引你了。”
“宇宙中有千萬個時間軸，無數條因果線，無論時間走向哪裏，我都會被你吸引你，”禦君祁跪倒在地，在萬千星辰的註視下吻向江與臨：“你是我在宇宙中永恒的坐標。”
江與臨無力地笑了笑，擡起手最後一次摸向怪物臉頰。
冰涼指尖在禦君祁臉頰輕輕一劃。
半秒後，手腕轟然垂落。
禦君祁眸心驟然收縮，哽咽著低喚江與臨的名字：“臨臨……臨臨？”
江與臨沒有回答。
禦君祁抱緊江與臨，額角抵在他肩膀上，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渾身劇烈顫抖。
一縷蒼藍神光自祂眉心亮起，源源不斷灌註進江與臨身體。
可惜無濟於事。
懸在時間軸上的本源能量，仍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散潰敗。
神明在失去祂的人間。
天人兩別，生死契闊，江與臨不會再回來了。
即將失去愛人的怪物，發出困獸般嘶吼：
“臨臨！——”
*
咚——
亙古而來的鐘聲再次敲響。
一道人影凝結在禦君祁身後。
他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了禦君祁哭了一會兒，才悠然開口：
“宇宙中千萬個時間軸裏，你不一定是最愛江與臨的那個，但一定是最能哭的那個。”
禦君祁：“！！！”
這個聲音是？
禦君祁警犬回頭，在看清身後之人的剎那微微一怔，又看向懷中的江與臨，眼神中露出無限迷茫。
Joker摸了摸禦君祁的狗頭：“不認識我了？”
禦君祁望著眼前的Joker，先是怔忪片刻。
祂承襲了毀滅神焚天的神格，已經擁有了洞穿事物本質的能力。
在Joker身上，祂看到了另一個時空。
禦君祁忽然反應了過來。
祂看向Joker，篤定道：“你根本不是江與臨的第二人格，你是其他時間軸的江與臨。”
Joker註視著禦君祁，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沒錯，我來自其他時空。”
禦君祁哭得眼尾猩紅，連鼻尖都濕漉漉的，啞聲問：“你有什麽事嗎？”
Joker似笑非笑：“這個時間軸的江與臨死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禦君祁抱緊懷裏的江與臨，像個走丟了的小狗一樣無助：“不要，我和你不熟，現在也不想跟你說話。”
Joker失笑，指尖在眉心一點，抽出一縷本源能量：“這樣也不想跟我說嗎？”
無論哪個時空的江與臨，本源能量都具備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禦君祁擡起頭，看了看Joker的手，又看向時間軸上縹緲欲散的本源能量，倏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Joker肯用他的這縷本源能量，把江與臨的能量從引力場替換下來，江與臨就不會死了！
Joker：“現在想說了嗎？”
禦君祁點點頭：“嗯嗯。”
“我可以把江與臨的本源能量替換下來，”Joker松開手，任由指尖能量飛向時間軸：“但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禦君祁：“嗯嗯。”
Joker將江與臨的本源能量抽回，虛握在手中：“如果我沒有來，等江與臨本源能量徹底消散後，你會去哪裏？”
禦君祁不假思索：“我會去找他。”
Joker：“本源能量潰散的話，這個時間軸就上不會有他了。”
禦君祁說：“我沒說要在這條時間軸上找。”
“你要去其他時間軸嗎？”Joker玩心大起，繼續繞章魚：“我就是另一個時空的江與臨，你直接跟我走不就行了？”
禦君祁呆了呆，下意識往後躲，警惕得像是遇見了拐賣章魚的魚販子：“我哪裏也不去，我只要我的江與臨。”
Joker低笑一聲：“要是他死了呢？”
禦君祁很堅定：“想辦法覆活他，如果不能，就和他一起死。”
Joker垂眸凝註禦君祁，又像透過眼前的人去看那遙遠時空中早已消逝的影子。
“你和祂不像。”Joker突然說：“祂沒你那麽愛哭，性格也更霸道一些。”
禦君祁很擔心Joker把自己帶走，趕緊說：“我一點也不霸道，我很乖的。”
Joker笑了笑，將手裏的本源能量遞給禦君祁：“好吧小章魚，祝你好運。”
禦君祁眼眸一亮，立刻接過本源能量，將它緩緩註入江與臨眉心。
江與臨眼皮輕輕一顫。
禦君祁驚喜地擡起頭，正想同Joker道謝，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那縷更加強盛的本源能量掛在時間軸上，隨著時光流轉緩緩消散。
*
江與臨獨自行走在茫茫黑暗中。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該向哪裏去。
直到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江與臨。”
他轉過身，世界徐徐亮起。
Joker孑然一身，站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江與臨眉梢蹙起一道弧度：“你到底是誰？”
“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你，”
Joker擡步走出那片黑暗：“在那個時空裏，決戰中死掉的是星塵07，祂離開後，我流浪於各個時間軸，想要找到一條破局的出路，我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時空，見過你和祂的無數次結局，沒有一次會比這個更好了……江與臨，你的運氣真不錯。”
這一路走來所面臨的選擇有幾萬個，每一步踏錯都有可能走向悲劇。
但神奇的是，他們每次都選到了正確答案。
Joker若有所思：“這個時空的你和星塵07不是我見過最強的，也不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但只有你們勝利的最令人艷羨，可以說是運氣最好的一對了。”
江與臨沈默幾秒：“我都已經死了，居然還是運氣最好的一對嗎？”
“你不會死，”Joker註視了江與臨兩秒，慢聲道：“看時間軸。”
江與臨循聲看去——
時間軸亮起無數畫面。
齊玉死亡的那一晚。
皎月千裏，實驗室外薔薇花漫天飛舞，潰散的能量頃刻凝聚，停止呼吸的齊玉再次睜開了那只明亮的眼。
時光繼續倒流。
聖誕節前夕，江與臨駕駛垃圾車，帶著藏在裹屍袋中的齊玉，成功開了研究所大門。
甚至還能更早。
末世初期，齊玉找到江與臨時，無意驚動深淵公司抓捕隊，就在齊玉打算悄然離開的那一秒，昏迷的江與臨醒了過來。
“隱藏彩蛋。”
Joker的聲音在江與臨身後響起：“只要一個時空能打出happy ending，該時空時間軸上全部關鍵節點都能獲得完滿結局。”
時間軸轉動不止，萬千因果線重新譜寫。
所有遺憾都被撫平。
時間不斷倒退，已經倒回末世之前。
晚自習下課後，齊玉和江與臨在校門口接吻，一輛黑色邁巴赫由遠及近，就在車燈照過來瞬間，兩個少年消失在原地。
時間之鐘再次敲響。
萬物湮滅，因果重置。
時間軸走到終點——
這也是一切開始的起點。
“回去吧，”Joker伸手一推：“有人還在等你。”
江與臨一腳踏空，陡然墜落。
*
“臨哥！老班來了！”
同桌高嘉俊伸出手肘，懟了懟江與臨：“別睡了。”
江與臨睜開眼——
午後陽光明媚，藍色窗簾隨風輕揚。
熟悉的幾何大題投影在多媒體屏幕上，耳邊是同學們低頭寫字的沙沙聲。
江與臨心跳急遽加速，擡頭看向黑板。
距離高考【332】天！
這是齊玉轉學過來的那天！
江與臨霍然起身，單手一撐，瀟灑地翻出座位，在同學們震驚的眼神中沖出教室。
班主任在身後叫他，可江與臨根本聽不見。
所有聲音都徹底遠去了。
天地黯然，萬物堙滅。
江與臨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
他一路狂奔，跑過長長的走廊，繞過一層又一層樓梯。
二樓轉角處，撞上一個同學。
江與臨擡起頭，看到了他的人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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