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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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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接吻確實不耽誤什麽事。

江與臨趕到現場時,異監委的警戒線才剛剛拉開。

現場經歷了一場大型爆炸,房屋傾頹破碎,灰塵四溢,遍地狼藉。

因怪物襲擊受傷的群眾七橫八豎地倒在地上,有些正在呻吟哀嚎,有些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

異監委、城防警察和救護車都已經到了,卻唯獨不見怪物蹤跡。

“報告指揮中心,案發現場有十數名群眾受傷,已就近安排醫院就醫。”“報告指揮中心,現場未發現怪物蹤跡。”“怪物向雍南大街西北方向逃竄,請求支援!”

江與臨向雍南大街的方向看去。

禦君祁眉頭皺得很緊,輕輕拽了下江與臨的手腕。

江與臨回過頭:“怎麽了?”

禦君祁拽著江與臨的手,往黑暗中退了幾步,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怪物不在。”

江與臨皺起眉:“那西北方向的磁場波動是?”

禦君祁說:“城內或許有怪物,但不在這裏,也不在西北方向,如果沒戴玉蟾手環我可以展開磁域搜索,現在不行。”

江與臨心中升起幾分不太妙的預感,反手握住禦君祁的手腕:“別摘手環。”

現在全城都在找怪物,禦君祁要是摘了手環被發現行蹤,那找的怪物不是他也是祂了。

禦君祁牽住江與臨的手:“聽你的,別擔心。”

“難保不是調虎離山,我才剛交接了林南明的護衛任務,”江與臨握著禦君祁的手,垂眸沈思片刻:“去會場,我大舅和林南明都在那兒。”

誠如江與臨所料,雍南大街的怪物行蹤只是幌子。

怪物真正的目標正是中央會場。

某種寄生類怪物潛藏在一名國外記者身上,在公開提問時伺機爆開,引發了一場巨大的慌亂。

變故的發生只在轉瞬間——

這註定是一場規模巨大的感染。

還沒有走進一樓大廳,江與臨就聽到了一陣又一陣尖叫聲。

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已經亂成一團。

大門緊閉,嚴禁任何人進出。

難以形容的味道沿著門縫溢出,玻璃門印著兩枚血掌印,掌印向下抹開,暈出一片模糊的猩紅。

像是某種生化恐怖電影的開場。

禦君祁透過看向血肉橫飛的大廳,歪頭觀察某只寄生體怪物。

那怪物像是一個等比放大的癌細胞,圓形球面上滿是大小不一的凸起,偶爾伸出幾條黏濡的絲線,像是一團細細密密的紅線蟲,不斷蠕動分裂,給人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我不喜歡,”禦君祁皺起眉,體內的每一根觸手都在抵觸:“我不喜歡寄生體。”

江與臨掌心抵在禦君祁背後,不輕不重往前一推:“又沒讓你和它相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進去。”

禦君祁轉身指了指自己,圓瞪的眼睛裏寫滿了兩個字:我嗎?

江與臨從口袋裏掏出手套戴在手上:“不然呢?我嗎?”

禦君祁:“一起。”

江與臨豎起作戰服的衣領:“我沒穿防護服。”

禦君祁往前走了兩步:“我進去幹什麽?”

江與臨從腰後摸出手槍,拉開保險栓遞給禦君祁,冷漠的下達命令:“處決大廳內所有被感染的人類。”

禦君祁接過手槍掂了掂:“12發子彈可能不夠。”

江與臨眼眸微垂,落在黑洞洞的槍口:“手槍上有最高監察官的標識,代表異監委大監察官在特殊時期的優先處決權,不用上報、無需審批,先斬後奏、法律特許。”

12發子彈是彈夾容量,不是這份生殺予奪的權力範圍。

禦君祁手指微蜷,第一次感受到掌心手槍那沈甸甸的重量。

“你把處決同族的權力交給了我?”

禦君祁擡起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江與臨,喉結條件反射般滾動:“一個怪物。”

江與臨用戴著手套的手輕拍禦君祁的臉:“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男朋友。”

禦君祁瞳孔猛地收縮,暗紫流光乍然綻放:“我保證不會誤殺誤傷。”

江與臨微微頷首:“我信你,去吧。”

禦君祁的身形一閃,高大身影出現在那扇被鮮血模糊的玻璃門後,單手一握,將一只寄生體捏成粉末。

江與臨看了眼禦君祁的背影,轉身沖向會場。

會場內,眾人早已撤離到走廊盡頭的隔離室,江與臨和異監委特工用了40分鐘時間,清掃幹凈整條樓道的寄生體,終於和隔離室內的各位高官匯合。

隔離門緩緩向右移動。

當江與臨的臉出現在門後的那一刻,包括翟遠州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在危機之中,江與臨身上總是帶著種令人信服的沈靜氣息,猶如一根定海神針,有著穩定局勢、安定人心的神奇力量。

這是無數次輝煌戰績賦予他的光環。

認識江與臨的人都清楚,異監委的首任指揮官joker究竟有多麽強大,絕對值得托付與信任。

“現在外面什麽情況?”有人焦急發問:“被感染的人員多嗎?感染者是如何處置的?”

江與臨沒有回答。

看到這麽多人居然都聚在一起,他額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寄生體怪物分裂傳播速度極快,大多通過血液傳染,但也有極少數寄生體能夠直接附著黏膜,通過呼吸感染人類。

有寄生體怪物出現的地方,人員聚集乃是大忌。

應當盡快分散,單獨隔離,避免交叉感染,並立即進行基因檢測,及時處決被寄生體感染的人員,傳染源蔓延。

江與臨眉梢擰起,眼神穿過眾人,直落在翟遠州臉上,雖然什麽話都沒說,卻仍透露出幾分問責的意味。

翟遠州心頭一緊。

他又何嘗不知寄生體感染暴發時正確的處置流程,可這感染爆發的地點太操蛋了,參會人員幾乎涵蓋了整個華國最位高權重的官員。

誰敢檢測?誰能檢測?

要是真測出來哪位官員被感染……萬一被感染的是鐘副主席呢?或者謝副主席?甚至是那位早已半隱退的主席?

誰能來行使處決權。

江與臨目光淡漠如雪,不輕不重地從這些主席、部長身上掠過,語氣涼得像一陣風,又像是在交代一個不容置疑的結果:“先做基因檢測。”

這話一出,諸位高官還沒有提出異議,隨行的勤務人員便先一陣嘩然。

“什麽?我們都在樓上沒有下去過,為什麽要做基因檢測?”“這麽緊急的時刻,哪裏有時間耽擱。”“基因檢測最快也要三十分鐘,寄生體感染隨時可能蔓延上來!”

眾人緊繃的情緒仿佛終於找到了宣洩出口,鋪天蓋地的質疑撲面而來。

面對槍林彈雨般的指責與質問,江與臨依舊沒太多表情,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他伸手隨意一瞥,如探囊取物般將旁邊特工腰間的配槍勾了過來,擡手朝天花板開了一槍。

‘嘭’!

一聲槍響在眾人耳畔炸開,人群靜了半秒。

下一秒,槍械上膛的聲音接連而起。

無數槍口對準了江與臨。

這樣大規模的會議,現場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自然不可能只有異監委,當著一位正主席與兩位副主席的面,江與臨居然毫不猶豫地驟然開槍,態度囂張得過分,哪裏有半點公職人員的嚴謹縝密,狂妄得像個反賊。

更加深沈的寂靜鋪展開。

空氣寸寸凝固。

在這短暫的、死寂的瞬間,江與臨的聲音悠悠響起:

“執行任務時竟然看不好自己的槍,”江與臨轉了轉手腕,把手槍扔回被奪槍的那位特工懷裏:“回去寫份檢查交給你們隊長。”

眾人:“……”

“都放下槍。”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千鈞一發之際,率先開口的竟然是謝聞川。

謝聞川撥開擋在他身前的護衛,慢聲道:“與臨隊長的擔憂不無道理,在座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未曾接觸感染源,檢測結果是最權威準確的。”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皆略顯錯愕。

此前從未聽聞這二人有何私交,謝聞川怎麽會在這樣關鍵危急的時刻,忽然支持江與臨的決定?

鐘清山也開口道:“寄生類怪物感染方式多樣,確實應當更謹慎些。”

江與臨漫不經心地補充:“還有一只寄生體母體沒找到。”

聞言,眾人心中泛起一陣涼意。

寄生體母體的威力可不亞於一個小型核汙染!

方才還質疑的人們紛紛閉口不言,後背滲出層層冷汗,紛紛隱晦而戒備地相互打量彼此,仿佛面前衣冠楚楚的同僚,下一秒就會化為寄生體原地爆炸,引發新一輪更為嚴峻的感染。

這下誰也不敢再有意見,反而恨不能趕緊檢測才好。

謝聞川沈聲道:“立刻進行檢測,撤離檢測結果合格的人員。”

眾人交頭接耳:“那檢測結果不合格的呢?”

江與臨看向鐘清山。

鐘清山鄭重頷首:“異監委會處理。”

隨著這一點頭的動作,一場大範圍檢測篩查就此開展。

一小時四十分鐘後,檢測儀亮起綠燈,最後一批樣本完成檢測。

未識別感染源,全員通過檢測。

鐘清山不動聲色地緩了一口氣,和謝聞川對視了一眼。

二人幾乎同時下達撤退指令。

“準備撤離。”

*

待最後一輛裝甲車駛離大院,寄生體清除計劃在眾人身後展開。

耀眼白光亮起,閃透整片天空。

夜空明如白晝。

連禦君祁都被晃得閉了閉眼。

江與臨眼簾微垂,冷俊雪白的臉在極致亮光下白得透明。

怪物五感超群,色彩辨別能力比人類強了1500倍。

禦君祁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臉頰上的絨毛、皮膚下青色的血管,甚至是血液流動的方向。

祂甚至可以聽見江與臨血液流動的聲音,並據此判斷愛人心情不太好。

禦君祁握住江與臨的手,蓋在自己眼睛上。

江與臨手指輕動,看了眼坐在前排的鐘清山,低聲說了句:“別撒嬌。”

禦君祁透過指縫觀察江與臨,同樣小聲地講:“那是什麽東西,好晃眼。”

又一陣眩目的白光亮起——

江與臨手掌捂住禦君祁的眼睛,語氣清淡如雪沫,緩緩吐出四個字。

“是白磷彈。”

白磷彈?!

禦君祁瞪大眼睛,霍地拽下眼前的手,轉身通過貼著防窺膜的車窗往身後望去。

氣派恢宏的行政樓、繽紛似錦的花圃、風中飄揚的旗幟……身後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一片絢爛火海。

火光吞噬萬物,埋葬了怪物,也埋葬了人類。

神級怪物擁有完備卓越的圖片式記憶,禦君祁清晰記得,祂從一樓到十二樓尋找江與臨的這一路遇到了多少人。

轉移人數不及五分之一。

祂甚至能回憶起那些人所在的位置、當下的表情。

現在,那些位置和表情,都消融大火中。

禦君祁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蜷起:“人類有時候,比怪物還要可怕。”

“怪物遵循本能,人類追求利益。”鐘清山從後視鏡看了眼禦君祁:“為了更高、更偉大的利益,少數的犧牲不可避免。”

禦君祁瞳眸中倒映著沖天的火光。

祂動了動耳廓,想說自己聽見了有人在哭,那哭聲是祂從未經歷過的絕望與淒厲。

烈火的灼燒致命且無情。

禦君祁不喜歡火焰,長時間的烤會破壞祂的擬態,還會把祂烤出香噴噴的烤章魚味道。

蛋白質和油脂烤熟的味道總是相似,禦君祁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人類的生命很脆弱,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死去,被燒死的痛苦程度在諸多死亡方式中一定名列前茅。

可這些人類,就這樣將另一群人類留在了火海裏。

為了更高、更偉大的利益。

和江與臨在一起這麽久,禦君祁以為自己懂了人類。

原來祂還是不懂。

江與臨把手禦君祁臉上:“你不需要懂。”

禦君祁攥住江與臨的指尖,放在嘴邊親了親:“你手好涼。”

江與臨抽了下手沒抽出來,就隨禦君祁握著了。

鐘清山輕咳一聲,視線從後視鏡移開,對後排拉拉扯扯的兩人眼不見為凈。

汽車平穩向前,開上高架橋,將硝煙與火海遠遠拋在身後。

中心基地內部出現寄生體怪物事關重大,全城戒嚴,路上沒有行人和其他車輛,兩側紅藍警報燈交替閃爍。

夜深人靜,眾人都有些疲憊。

禦君祁半闔著眼:“什麽時候能回家?”

江與臨拽過行軍毯,搭在禦君祁肩上:“今天辛苦你了,累了就睡一會兒。”

鐘清山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二人。

江與臨挑了挑眉,用眼神問自己大舅:怎麽了?

鐘清山不知用什麽表情才能表達出‘年輕力壯的怪物熬夜也會累嗎?’‘你在心疼什麽東西?’‘我都一把年紀了,你怎麽不知道心疼心疼長輩’‘車上還有別人呢,你倆要不要收斂點’等多重意思,索性冷哼一聲,轉過身閉上眼,繼續眼不見為凈。

禦君祁下巴窩在毯子裏,仰面在江與臨耳邊低語:“你大舅也困了。”

江與臨隨口應道:“嗯,他老了。”

鐘清山:“……”

禦君祁探頭往窗外看,還想說什麽。

江與臨覆手捂住禦君祁的嘴:“別東張西望的,睡你自己的。”

禦君祁嘴唇微動,仿佛在吻江與臨的手心,說:“可是有怪物。”

車上眾人心頭俱是一凜。

“在哪兒?”

禦君祁揚起下巴:“在……”

祂話還沒有說完,變故已然橫生!

最前方的車輛猛地側翻出去!

江與臨瞳孔劇烈收縮,下令道:“停車!”

屬於他們的危機並未就此過去。

這是一場有針對的圍殺。

寄生體怪物的出現只是個開始,目的就是將眾人逼離層層守衛的行政大樓。

深夜、野外、叢林是怪物天然的戰場。

對於高等級怪物而言,精銳結實的裝甲車不過是難開一些的罐頭盒。

月光下,兩只大型怪物的影子將高架橋分為數段,龐大的身形隱藏黑暗中,虎視眈眈地盯著車隊。

最新傳來的衛星圖顯示,是兩只高逾百米的變異黑鬣蜥。

等級不詳、能力不詳、磁場波動未知。

禦君祁夜視能力遠勝於人類,打眼看去瞧得比衛星圖還清楚。

祂謹慎評價道:“像電影裏的哥斯拉。”

江與臨翻看通訊器上同步回傳的資料:“黑鬣蜥就是哥斯拉的設計原形。”

禦君祁透過車窗看向遠處的怪物:“它也會吐電波嗎?”

江與臨扣上作戰服領口的扣子:“一會兒打起來就知道了。”

鐘清山臉色不是很好看。

確切地講,除了禦君祁,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為什麽沒有示警?”翟遠州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聯絡器串聯所有裝甲車,滋滋啦啦地一陣沈默後,林南明的聲音從音響中傳出。

林南明:“是玉蟾隕石!玉蟾隕石能夠屏蔽怪物磁場。”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翟指揮,請立刻組織人員處理。”

翟遠州應道:“收到。”

“等等,”林南明出言打斷:“異監委的特工不適合處理這兩只怪物。”

鐘清山按下通信按鈕:“林教授,請說清楚。”

林南明說:“屏蔽磁場只是玉蟾隕石最微不足道的效果之一,它最強大的能力是……屏蔽抑制異能。”

此言一出,包括翟遠州在內的異能者,都在第一時間試了試自己的異能。

結果不出所料,所有人的異能都受到了抑制,B級以下異能完全消失,A級異能者雖然不至於完全無法使用異能,但威力卻十不存一,幾不可察。

江與臨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水球。

他的異能也受到了抑制,從寒冰退化為了水系。

連最頂尖的異能者都無法正常使用異能,其他異能者是何等情狀可想而知。

通訊頻道陷入死寂。

異監委負責統管與變異相關的超自然事件,處理怪物首當其沖,可眼下這些能飛天遁地的異能者都退化成了普通人,還如何與怪物作戰?

在千萬沈默的退卻中,江與臨推開了車門。

末世降臨之初,還沒有人覺醒異能的時候,所有抗擊怪物的防線,都是人類血肉築成的新長城。

無數人前赴後繼、死而不已。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江與臨擡腿下車,獨自站在一片濃稠的深夜中,如一根沾染寒霜的松枝,裹了滿身月色。

他逆著車流的方向,仰面向怪物看去。

江與臨的身影單薄而挺拔,在兩只龐大兇悍的怪物面前,在一眾車門緊閉的裝甲車隊中,這份強烈的差別被拉到極致。

無論是誰獨身一人前行,難免顯出幾分蕭索的孑然與渺小。

江與臨並沒有一個人太久。

禦君祁緊隨其後。

很快,又一扇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名身著黑色作戰服的特工。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裏,越來越多的人從車上走下來,主動加入這場註定艱苦卓絕的戰鬥中。

整個過程是如此的安靜。

沒有組織、沒有激勵、沒有動員,甚至沒有交談。

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禦君祁站在人群中間,從孤立無援到成群結隊的好像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時間。

祂直觀地感受到,人心向背的偉大力量。

是眾志成城,是同舟共濟,是萬死不辭,是前赴後繼。

人類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他們能為了人類的利益放棄別人,同樣也人類的利益放棄自己。

舉身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這種精神不只存在於江與臨一人之身,不滅的信仰流淌在每一個華國人的血脈中。

禦君祁摸了下手腕處的手環,低語道:“江與臨,能以人類的身份和你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江與臨輕輕笑了笑:“會比用真實形態難打很多。”

禦君祁說:“那不重要。”

事實如所有人預料的那般,這兩只怪物的確很難打。

除了玉蟾隕石磁場的壓制,怪物還會吐出某種腐蝕性極強的酸性毒液,呼吸之間便將人融化為一攤血水。

這是一場極為慘烈戰鬥。

然而無論如何悲壯,勝利終將屬於人類。

鐘清山和謝聞川二人親自下車督戰。

經歷了四個小時鏖戰,一只變異黑鬣蜥轟然倒地。

另一只變異黑鬣蜥嘶鳴一聲,張口狂噴毒液。

上萬立方米的毒液霎時傾瀉而出。

黑綠色黏液排山倒海,似一場滂沱大雨。

這樣巨量酸液落到地面上的後果不堪設想,不只是沾上酸液的人,就連這些裝甲車都能足以被融化!

禦君祁一把拽過江與臨,將江與臨牢牢護在懷中。

鋪天蓋地的墨綠如山洪傾瀉,裹挾所向披靡的氣勢傾瀉而下,又好似一張傾倒的巨型幕布,浩浩蕩蕩地蓋了下來,將一切腐蝕消融。

江與臨瞳孔劇烈收縮,眼眸邊緣劃過一抹蒼藍暗芒。

剎那間,寒冰異能竟沖破了玉蟾隕石磁場封鎖,迅速洶湧而出!

江與臨推開身前的禦君祁。

磅礴的寒冰氣息軒然而起,掀起一陣颶風,過於強悍的磁場環繞在江與臨身邊,衣角與發絲無風自動。

一面半圓形冰盾迅速撐開,隔絕那些恐怖的酸性毒液。

玲瓏霜華在陽光下閃爍七彩流光,化為弧度完美的冰穹,以江與臨為圓心擴開一片避難所。

墨綠毒液亦被寒冰凍結,化為一塊塊流光溢彩的冰塊。

所有人在向冰穹靠攏。

正在這時,有人趁著混亂向鐘清山開了一槍。

人群嘩然!

刺殺者身穿異監委作戰服,眾人對他皆無防備,給那人可乘之機。

竟然有人趁亂刺殺華國領導人!

眾特工來不及驚訝,訓練有素地收攏隊形,將鐘清山擋在了防爆盾牌後面。

刺殺者身形迅捷,堪比游隼劃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原地消失,轉瞬越過十幾米距離,卻沒沖向層層保護中的鐘青山,而是舉槍對準另一位副主席謝聞川,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這一個動作再次震驚了所有人。

誰也不知道刺殺者的真正目標是誰,也不知他之前對準鐘青山出手,究竟是虛晃一槍,還是另有深意。

謝聞川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唯獨不能死在這裏,死在現在!

否則種種陰謀都會指向異監委,甚至指向鐘清山。

如此這般,三方勢力都會掉入這攤渾水中。

倘若兩位副主席所代表的勢力與異監委互不信任,將徹底動搖異監委多年來超然的地位,從上而下引發一場巨變。

幾年來的平靜一旦打破,華國內部會陷入新一輪的傾軋與鬥爭中!

電光石火間,眾人心思千回百轉。

在紛亂的戰場中,那聲槍響是那樣不易察覺,又是那般震撼人心。

哢。

一聲輕響。

如果這一槍落到實處,那註定是要改變未來格局的一槍。

是歷史性一槍。

在這個瞬間,人們仿佛聽到歷史巨輪碾過的沈重悶響。

子彈穿過長風,呼嘯而過,勢不可擋。

若命運裹挾千鈞雷霆,沈甸甸、冷冰冰地砸向凡塵。

江與臨手撐萬頃寒冰穹頂,委實抽不出身回護謝聞川,情急之下喊道:

“禦君祁!”

禦君祁側身回首。

寒光血海中,二人遙遙相望。

只需一眼,心意便已相通。

江與臨沒說自己喚祂所為何事,祂也不需他言明。

子彈的速度很快。

禦君祁更快。

祂先於子彈抵達謝聞川身前。

子彈飛過,正中禦君祁胸口。

一朵血花綻開。

江與臨猛然瞪大雙眼,臉上血色刷地褪去,面色蒼白得像一片素雪。

禦君祁疑惑地低下頭。

林南明倒吸一口涼氣,眨眨眼反應過來,大喊:“快躲開!是隕金!”

隕金!

江與臨心跳驟然停了兩秒。

隕金源於深淵公司,是從金烏隕石中提取的,能夠克制覆生隕石自愈能力,是目前為止唯一能傷害禦君祁的特殊物質。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刺殺者的目標居然是禦君祁!

江與臨轉眸向那名刺殺者看去。

刺殺者臉上浮現出詭異笑容,再次舉槍,對準禦君祁的眉心。

子彈出膛,穿風而過。

時間仿佛靜止。

喧囂如潮水退去。

下一秒,一陣更強大更純粹的力量自心底蔓延。

世間萬物在此刻化為虛無,如遇三月春風,冰雪消弭。

江與臨四周風暴狂湧。

他怒視刺殺者,咬牙道:“你好大的膽子。”

眨眼間,江與臨身影消失在原地,又在下一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刺殺者身前。

他單手扼在刺殺者脖頸,倏然將人從地面提了起來。

刺殺者只覺一陣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仿佛迎面被萬千冰雪覆蓋,全身每一顆細胞都被強大的寒意凍結,竟被完全壓制在原地,絲毫無法動彈。

江與臨漫不經意地垂下眼眸,像是在看一只隨時可以輕易碾死的螻蟻,淡淡吐出四個字——

“我要你死。”

江與臨驀地收緊虎口。

“別殺他,留活口!”“江與臨,冷靜。”“別沖動!留下他的命還要審問。”“江與臨!”“住手!你現在殺了他,還怎麽查他刺殺的主謀!”

無數勸止阻攔的話語響在耳畔。

可江與臨並不想聽那些。

什麽活口,什麽審問,什麽主謀與他和何幹?

他已經眼看齊玉在自己眼前死過一次,那神魄俱震、痛徹心扉的感覺此生不想再有二次。

所以傷害禦君祁的人都該死。

都、該、死。

寒冰異能自指尖傾瀉,順著刺殺者脖頸蔓延向四肢百骸,將對方恐懼驚駭的神情凍結凝固成永恒。

“江與臨你瘋了!”“江與臨停手!”“江指揮!”“江組長……”“江與臨!”

在千呼萬喚的勸阻中,一道低沈華麗的聲線響起——

“江職務。”

江與臨心頭微顫,轉頭看去。

禦君祁站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溫柔地笑了笑。

“我沒事。”祂說。

懸在心間那口氣猛地落下,江與臨像觸了電,手指不自覺蜷起。

哢哢一陣輕響,手中冰雕裂開一道縫隙,被凍僵的人形雕塑化作萬千雪沫潰散。

凝結的血液猶如一場粉雪,簌簌隨風飄散,又似盛落的萬千合歡。

他們在殘酷冰冷的緋紅雪沫中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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