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脆弱

吃飯的時候，陳璽問陳胤：“有什麽辦法聯系到爺爺，讓我把你的慘照發給他？”

陳胤瘋狂搖頭：“你找爺爺做什麽！我能幫的一定盡量幫你做到！”

“我要給妹妹辦葬禮，禮客非常非常多的那種，最好有我們學校操場那麽大！”

最重要的，要爺爺認她，所以陳胤是做不到的。

但陳胤特別奇怪，他並不想聯系爺爺，哪怕爺爺有救他的可能。

陳胤遲遲不拿出手機，直到陳璽恐嚇他，“再挑戰我耐心我就讓你變成我舅！”

陳胤怕了，交出手機。

陳璽並沒有給爺爺發陳胤的慘照，他只是給爺爺發了一條短信，“爺爺，我要在別墅跳樓。”

爺爺立刻回電，陳璽拒接。

完美！

陳璽就喜歡這種吊著人的玩笑，只不過他不確定他們之前是喊正經的稱呼，或者戲謔的老頭，他很怕他的謊言被穿幫。

他深吸一口氣，“陳胤，你應該是叫他爺爺吧，不像我，罵他死老頭。”

陳胤怒目奪過手機，“你為什麽要發這個給他！”

“為什麽不能發？”

陳胤哀怨起來，“怎麽辦，能不能撤回，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啊！”

陳璽不解：“你害怕什麽啊？你又沒真跳樓。”

“爺爺會覺得我是廢物的！他會覺得我承受不了任何東西，他會看不起我的，我不想讓他失望啊，我…我…”

竟然是這個意思，短壽之人確實太有脆弱之感。

“可我實在想象不到能用你的語氣怎麽騙他，實話實說他不會出現的，除非是你的葬禮。”陳璽笑：“我甚至懷疑，你死了他都不在乎，這些個姓陳的，都有心麽？話說，爸爸死的時候，他流眼淚了沒？”

父親的葬禮，陳璽陳禾沒被同意參加。

陳胤說：“我不知道。”

“操，又是不知道，你們到底知道什麽！”這條火氣是沖徐燚撒的，但他轉眼又沖陳胤，“那你哭了嗎？”

“我不會哭。”陳胤忽然瞪陳璽，“人真脆弱，跳個樓就殘廢，脫個衣服就殘廢。”

“是啊，人真脆弱，跳個樓就殘廢，脫個衣服就殘廢。”

等東西吃完，陳璽想喝礦泉水時，他去車上找，順便把舅舅的碎屍塊給清理，而徐燚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頭。

徐燚也會幫著清理屍塊，盡管他全身抗拒，他需要捏起鼻子，再用衣服角去包著舅舅的手指，然後連帶整條斷肢一並拖到陳璽面前，他們共同再擡上後備箱，之後輪到陳璽捏鼻子，咳嗽，徐燚則會拍拍他的背。

從陳胤的角度看來，像抱著他。

有這樣一個愛人？還是朋友？到底是什麽體驗？陳胤這輩子都想不明白，他只是盯著陳璽，一直盯著。

他忽然發現陳璽平常的笑都是假的，皮笑肉不笑，只有面對那鴨子時，他偶爾才會露出亮亮的眼睛，雖然也很少，但難得像活人。

陳胤其實一直都覺得陳璽像死人，“陳璽，他只是完整的，被拼接好的碎屍。人真脆弱，跳個樓就殘廢，脫個衣服就殘廢，可也真堅強，被朋友抱一抱，被愛人抱一抱，就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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