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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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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上)

能看到天上的太陽。

那不是最初的太陽。

能聽到耳邊的風聲。

那並不愉快。

她僥幸逃出來了,所以不是一無所有,但也只是擁有自己罷了。

青草的氣息越發濃重,讓她一時間忘記了胸口上未痊愈的傷口帶來的疼痛。

陽光溫暖,鳥兒歌唱,若有雨降,真是個好日子,是能豐收之日。

……但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實在太矛盾了。

想要做的事情和必須要做的事情,從沒有一致過。她質疑著該不該向「那個」屈服,卻無人能回答她。或者說,她沒有可以訴說這些的存在。每個生靈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所以沒人會註意到她,直至被遺忘。

「自我」就是這樣出現,直至最後被釋放。

容納著矛盾的「自我」的她,最終從那片柔軟的草地上坐起來了。

她躺下之處,是由三棵樹圍著的樹蔭之處。盡管如此,太陽的明亮也落在三棵樹的樹枝上,落在那些新生的、歌唱的鳥兒身上。

她是一位天生的美人,但若是作為神明來看,長相卻過於溫柔平靜,毫無作為神明的肅穆威嚴。更不要說,她此時的一只手,已經沒入了自己的胸口,讓她本就不夠神聖的臉龐,染上俗塵。

一定很疼吧。她這樣想,但卻並沒有停下來。

「自我」在叫囂著停下,畢竟她可以逃避,至少有上千年的時間夠她彌補曾經的遺憾,沒必要執著於那所謂的「使命」,尤其是在這窮途末路的情況下。

——但終於將那東西拿出來了。

那是比嬰兒腦袋稍微小一圈的深青色圓珠,光滑的表面還在滴落著鮮血,仔細看的話,能從圓珠內部看到一片豐饒之地。清風拂過,金色稻子也似乎在跟著微動,活似一幅畫——若是那稻田沒有只畫一半,這該是無比令人愉悅舒心的場景。

“神格。”許久不說話的她終於開口了。

卻只是殘餘的半個。

高天原的那些神,是這麽稱呼。

那正是他們與地上這些神明不同的關鍵。

被視作珍貴之物,在她看來不過是束縛。

即便是束縛,也可以做到「那個」。

既然天上的太陽最常說愛,那便賦予神格「愛」,當然了,這樣純粹的愛,只會屬於她。因為太陽無私,其愛也無私。可她不是太陽,但她賦予神格的,確實是最為純粹、最為幹凈的愛。

即便過去了這麽久,她還是記得那些話。

只是,那樣還不夠。

因為她還在被「註視」,會一不小心就讓「自我」說出真話。

在離那件事到來之前,她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

在等著小緣回來的那段時間,我曾整理自己的收納袋——

關於這個收納袋,是早在很久以前,小緣替我做的,後來又被阿夕悄悄改成能無限裝下物品的一個袋子。

他一開始並不想我知道這件事是他做的。

我好奇其納物量,便不斷往裏面註雨水。阿夕來我房間和我商討事情看到我這麽做時,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接下來,收納袋的事,自然而然就被我問出來了。

“說到底,這種事為什麽要瞞著我?”我看著阿夕將收納袋中的水倒出問,“我還以為小緣變得這麽厲害了。”

“……不過是個收納袋罷了。”阿夕說。

“阿夕你心裏一定不這麽想。”我看著地上堆著的物品說,“你一定覺得你幫我大忙了。”

“我沒那麽想。”阿夕頓了一下,決定把話題轉移,“地上那些是什麽?”

“啊……阿夕你問這些嗎?都是無可替代的寶物。就像永生之海上偶爾能看到的寶箱一樣哦,全是寶物!”

阿夕將濕透的收納袋擰幹,然後走到緣側的欄桿邊,順手將收納袋搭在欄桿上:“難道不只是你一路上傷心的證明嗎?”

“才不是,它們是寶物。”我糾正說,“比如這個刀柄,是阿切那個時候碎了……咳,這只海螺,是我和千姬公主之間友好關系的證明。”

“難道不是你強行讓她和你說了一夜的話嗎?”

“那才不叫強行。”我不滿阿夕不解風情,“說起來,阿夕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變化?我要什麽變化?”

我看著他那一成不變的冷漠的表情,還是把想說的話換了個說法:“我想說的都說過了,所以不想重覆了。”

“那個啊。可說到底,為什麽你這麽執著於「想要做的事」呢?因為阿夜說的那些話嗎?”

出乎意料,阿夕很輕松地應下了我的話。

“是,也不是。”

“這是什麽矛盾的回答。”

無視了阿夕的話,我繼續說:“雖然那個時候確實是因為阿夜的話才去執著,但到了現在,卻並非只是因為他的話。”

“那是因為什麽?”阿夕拍了拍自己衣角的雨水,這才進來房間。

“阿夕你傻嗎?”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我有些得意,“當然是我已經找到了想要做的事了。”

“覆活你哥哥?”

“不是那種事,我也曾說過,今後我想作為「源稚紫」活下去。”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在我的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阿夕終於坐在了我的對面,“因為那個夢嗎?”

因為夢境是由阿夕畫成,唯有娑羅的一切,他並不知道。所以,他也只是在猜。

“你是想問,是不是因為娑羅嗎?”我看向阿夕。

“畢竟,這是你第一次作為不是「源稚紫」去體會一些新的事情。”

“確實也有啟發,但並不是根本原因。”

“……?”

“因為你想想看啊,真正意義上,我自己的過去並不是自己的,自己的現在又是過去的「意外」,而未來,沒有誰能告訴我。”我看向阿夕說。

“……原來這些你都清楚?”

“不用這麽詫異。”我說,“從桃源鄉出來後,我就很清楚了。所以,才會想要去做一些事。若是一點都不知道,那就遲鈍得太不像話了吧。”

“所以,你才會那麽急著找到關於那位神明的事?”阿夕看著我問。

“畢竟,已經到了不得不去做這種事的地步了。我可是非常討厭那位神明,從心裏就排斥著,我也不喜歡夕夏,如果不是事態緊急,我又怎麽會強迫自己去做這種事。”

“即使是那樣,我也不會同意你原來那個計劃。”阿夕頓了一下,立刻補充,“雖然心智有所成長,但瘋狂偏執還是像以前一樣。那個計劃就此結束,不要想著我會把他再次喚醒。”

被他再次拒絕,我有些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阿夕是個大騙子。”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阿夕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問。

我伸出手指著他:“因為你說你只為我們而存在,但其實你只是為哥哥而存在吧?他說的你就什麽都做,我說的你就什麽都不做。”

“……你哥哥才不會做出這樣理智全無的瘋狂計劃。所以說,這下雨天非要把我從外面叫回來,到底有什麽事?”

“嗚哇……你這是什麽埋怨的語氣。我明明是很貼心地把你叫回來,不讓你在外勞累才動用了源氏小姐的名號。”

“……”

與其回應我,阿夕還是幹脆低頭看書。

外面的雨聲大了。

見阿夕不理我,我便就著地上那些東西,絮絮叨叨和他說著往事。

“那麽,接下來是……唔……這是……?”

阿夕擡頭看了下我拿起的東西:“你醒過來的那天,不知火拿過來的。你忘了?”

“是嗎?”我看著那些信有些懷疑。

“你還說,自己都走了,還寫什麽信。”阿夕有模有樣地模仿我的語氣。

“是嗎……”我半信半疑地打開一封信。

是椒圖寫的,是關於每天的人類集市,並在信中事無巨細地為我描述了長達五頁紙的熱鬧非凡。

信顯然不是第一次被拆開——

可我的收納袋也就今天才再次打開過。

我又打開了其他幾封信——還有椒圖的一封。這一封則是寫她離開了晴明的陰陽寮,進行的一次小小遠航——雖然上面說的是為了能給我講出更好的景色,但以我看來,她只是單純想去別的地方。

剩下的四封信全是是金魚姬寫的。包括她和我說荒川以前的事,說了想要離開去尋找荒川的事,說了輝夜姬在不盡岳舉行的香道大會,說了輝夜姬還有天狗一族的事情。

我看著那些信,心中升起不安。雖說知道自己在遺忘某些事,但那也只是小時候的事情,發生在近期的事情,自己可從沒有忘記過。

為什麽……

我看了下地上剩下的東西,包括一個醜醜的木雕,一個紫‖陽‖花和一個稍有破損的太鼓。

那個醜醜的木雕是星熊童子送給我的,紫‖陽‖花是阿夜送我的。

我呼了口氣,卻又立刻更加不安了。

——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只有很重要的東西,我才會丟進收納袋。

“阿夕,這次輪到我來考驗你了!”我將這三個東西拿上矮桌說。

“……比起那個,我們還是說說現在的事吧。”

“不——行——”我看著阿夕,拿起了那個醜醜的木雕,“請說出關於這個木雕的故事。”

“……”

“至少配合我一下——”

阿夕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舉起了手,指著我手中的木雕:“三年前星熊童子送你的新年禮物——大概是生氣你把他召喚到了離島所以才故意雕刻成這樣。紫‖陽‖花木雕,阿夜給你的最後的一個東西……不,如果算上桃源鄉,就不是了。至於最後一個,你總不能忘了紅纓歌坊那些事,關於浮舟和細草這兩個人,你比我要更清楚。”

……事實上,我也只是記得有過那些事,至於其中的細節,仿若遮了一層白布,無論如何都看不清。

我到底……

怎麽了?

-

在那裏,只有一面鏡子。

這偌大的、磨平得精致的冰洞裏,只有一面鏡子懸在洞的中心。

不是雲外鏡那樣的神器,卻也並非一般的鏡子。

它散發著熟悉的氣息——

魂牽夢繞。

不停呼喚。

只要伸手——

“你現在可還拿不到它。”八俁遠站在一旁說,“你忘了嗎?這只是你的一個夢。”

我頓了一下,然後又看到了小紫的尾巴,正纏著我伸出的手,似乎也在阻止。

“這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八俁遠低身下去看那個鏡子,“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藏玄機。我一直很奇怪,為何我的本體會執著一位毫不起眼的神明。”

“……毫不起眼?”

“不不,應該說是毫無存在感吧。除了曾經的出雲國,你看這人世間,連知道她的人都沒有,這樣的神明,不就是毫無存在感嗎?”八俁遠轉過頭又看著我,“可你也知道我本體是什麽樣子,他怎麽可能會對一個毫無存在感的神明產生興趣呢?”

“嘶!”

猛然從我們之間出現的小紫兇狠地朝著八俁遠咬去。

八俁遠退了一步:“真是個白眼狼,我好不容易帶了你們來這裏。”

小紫沒有要退步的意思,依然警惕地望著八俁遠。

“是是是,我該走了。”八俁遠有些挫敗地摸了摸鼻子,“不過,要是再不醒過來,他應該就會追上來吧?”

“他是誰?”我急忙問。

八俁遠笑了笑:“與其問我他是誰,不如好好想想你身邊的這條蛇,究竟是什麽吧。雖說當初是我給你的,但那日也是它主動過來找你。”

主動……

小紫……你究竟是……

“那麽,再會了。”

八俁遠話音未落,小紫便率先一躍而起,擋在了我面前,這也給了我時間往後退。

……這是——

在感知到那強大又熟悉的神力後,一只手便出現在了我原來那個位置,可瞬間便掐住了小紫,狠狠地丟在了一邊。

如果不是小紫為我爭取了時間,那只手可能——

我不禁按在了胸口上:“……哥哥?”

來人沒有說話。

“不……你不是哥哥。”我盯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一聲‘神使大人’?”

他終於擡起了頭,我也看到了他的模樣。

那酷似哥哥的臉上,隱約如火焰般蕩漾著另一副模樣——

明明是最能讓人覺得溫暖熱情的火紅色,在那雙眼睛裏,我卻只能看到無比冷漠的平靜。

“見到了我,夢境還能保持這樣穩定,看來另一個我,似乎很喜歡你。”他彬彬有禮,語調溫和平靜。

可他渾身散發著的強大神力,並不如他本人看上去那樣溫和。

我看了一眼他丟在身後的小紫並未接話。

“剛剛下手有點重。”

他手輕揮,剛剛丟出去的小紫便徑直朝我這邊襲來——

我立刻伸出了手。

那原本懸在空中毫無征兆的平凡鏡子突然閃了一下,還只是在空中朝我襲來的小紫,在那瞬間,變成了一個少女朝我撲過來了——

少女睜著眼睛,但那雙美麗的火紅色眼睛裏,我卻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身體也只是如木偶般木然地朝我這邊倒。

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之感,從心裏湧出。

手已經伸出去了,我不管這樣的變化究竟意味著什麽,少女跌落在我的懷裏——

卻如同空氣一樣,沒有任何重量。

——什麽都沒有。

另一雙火紅色眸子正盯著我,我朝他看去——

雖然他也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挽回什麽,但現在他平靜地放下了。

四周開始搖晃。

“你很走運。”他露出了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在你沒有完全變成容器之前,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容器……?

“事實上,你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畢竟,在這之前,你只有被我殺了的意義。”

雖然心裏十分想反駁,可話都說出口的我,懦弱地沈默著。

“但——”

山洞開始坍塌,從頭頂掉落的冰錐和雪塊砸在地上,發出巨響。面前的他也因此身形不清。我站在原地,和他一樣,認為沒必要躲藏掉落下來的冰雪。

即便是這樣,我也聽到了他後面的話——

“你要是想要反抗——”

意識開始模糊了,但那雙火紅色的眼睛一直沒有移開過。

小紫……

我又想到了那個少女毫無生氣的模樣。

那是小紫嗎?

那個神使口中的容器……是指我嗎?

他一開始不打算留下我,他想要殺了我。直到那個少女出現了——

“對了,她給我取名「浮世」,神使大人這種稱呼敬謝不敏。”

-

『現在的海風吹著很舒服,夏日的祭典依舊熱鬧。如果你也在,鈴鹿山往日的平靜和幸福,又會在你的眼前展現出來。我聽鈴鹿禦前說,你的烤魚技術已經相當不錯了……

在說那些話之前,我自認為要和你道歉。雖然鈴鹿禦前說過讓我不要在意那些事,但我覺得把本來無關的你扯進來了,實在是……

但我又轉念一想,你也許不在意這種事,所以我的道歉也沒有什麽意義。

……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鈴鹿禦前讓我來寫這封信時,我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麽。因為之前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你講,你就又要離開鈴鹿山了。

現在你在哪裏呢?你經歷的事情是否又多了許多?是否遇到了值得信任的人或妖怪?你一切都還好嗎?那些未曾被鈴鹿山治愈的傷口,現在好些了嗎?

這些事我很想問,卻無法當著你的面問出口。

鈴鹿山之外的世界於你而言,或許已經不再陌生,但總會有勞累的一日。

讓你離開,我總是覺得應該這麽做,卻不覺得想這麽做。已經傷痕累累的人,就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可是,我看得出你在不安。鈴鹿禦前也感受到了——雖然在極力掩飾,但事實上你根本不擅長這回事吧。

……就到這裏吧,繼續寫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照顧好自己。』

現在離收到這封信已經過去了四天了。這四天我本該在鈴鹿山上恢覆,然後再出發。

……至於為什麽說本該,因為正對著我數十步的地方,正盤腿坐著一個孤零零的和尚。

畢竟,白鏡已經被晴明打碎了。

雲外鏡分陰陽,黑鏡會和八岐大蛇在一起,或許一半是因為白鏡被打破,還一半可能是八岐大蛇的手段。

手上的卷軸已經被我翻看得厭煩了,索性隨手丟在了一旁。坐得累了,便站了起來,繞著堆放得整齊的卷軸的桌子外圈走著。

在堪堪走出離桌子兩圈的地方,探手去試,依然能碰到那看不見的結界。

從那個莫名其妙的夢中醒來後,自己便已經在這個結界裏了。結界外面則是混沌,不知從哪裏來的光亮照亮了這裏。隨身而來的,只有大岳丸的那封信。

看來,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鈴鹿禦前他們一定是以為我封印又解除了一層,妖力回來,修養好了,這才和他們告別。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身上那點妖力都快感知不到了,但身體確實好了不少。

至於小紫……

手臂上的印記已經消失,小紫的氣息也已經感知不到了。

……看來是真的已經和我融為一體了。

浮世……

盡管將那個夢已經回想過無數次了,但還是覺得有哪裏疏漏了。

“天域那個故事可真有意思。”八岐大蛇不知何時坐到了案桌前,一邊將那卷被我丟在一旁的卷軸撿起,一邊說。

“所以呢?把我抓過來幹什麽?”

“這你就冤枉他了。”另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八俁遠……?”我轉過頭看到八俁遠站在我身後,他臉上帶著笑容,“你們……”

“不不不,還是不要把我和他放在一起。”八俁遠只是看著我說,“雖說是我把你帶到這裏,但那個時候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麽嗎?”

“……”

“不記得對吧?”八俁遠繼續說,“那是因為你的身體已經不再是你的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八俁遠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難道你聽了他的話,還沒有醒悟過來嗎?連我都不由得替你覺得可憐起來了,即便是夕夏,也不曾有過你這樣可憐的一生吧?”

“……容器嗎?”

“還算不賴。”八俁遠笑著說,“別這樣看我,我也沒想到——小紫,那條一開始就跟著我的蛇,居然就是那位神明/她原本的身體。”

果然……

和我的猜想一模一樣。

那麽,那個時候看到的少女——

“因為和我融為一體,所以我成了神明/她的容器/身體。”我說,“那麽,神明/她的靈魂呢?”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八俁遠說,“好了,我來這裏只是想和你說一聲,你最在意的那位已經醒過來了——當然,這種事不是我和他做的,畢竟在那之前,我和他都在天域那邊。”

“——”

哥哥已經醒過來了——

“至於原因——”

八俁遠話音頓止,一條巨蟒自他身後張口吞下了。

“……!”

“汝不必為他擔心。”八岐大蛇說,語氣已然不如之前那樣漫不經心了,“他在人間行走如此久,不會被輕易殺死。說到底也只是個靈魂碎片,倒是汝,能利用他帶著自己的身體,還化作了蛇……呵呵……”

“我擔心他幹什麽?您該不會受了打擊吧?很早之前,我就否認了自己不是那個神明——”

“汝不用懷疑。”八岐大蛇輕聲打斷了我的話,“汝就是她,只不過是少了記憶和神力罷了。身體能融為一體,說不定就是汝那時所計劃好的結果。”

“你知道小紫就是她的身體?”

“吾可不知。這等巧妙的偽裝,那個時候,汝究竟在害怕什麽呢?”

“這種事就算問我,我也不知道。”

“那自然是最好。”眼前的巨蟒化作了八岐大蛇的模樣,他伸出手撫上我的臉,“畢竟,若是汝真想起了什麽,吾可是很頭疼。”

“……您難道不是想要那位神明回來嗎?”

“或許之前是這麽想,但汝之偽裝,連吾都騙過去了好幾次。吾可不覺得,若是真正的汝回來,吾所期望會順利進行。”

八岐大蛇的手好涼。

“但汝就此消失,也不是吾之所願。”

……可也是這個時候,自己難免要羨慕起夕夏。

我知道她的每個人生,知道她的完美,知道自己和她之間的距離,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她,也明白自己的心。

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在拼命地活著,在拼命地想要追尋著什麽,最後即便沒有得償所願,但也……

無所顧忌,無拘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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