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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虛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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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虛實(下)

而那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甚至可以被稱作命運。

“娑羅?”

不。我有預感這確實是一個契機,但……一定會失去什麽。

“娑羅?”

可是,這些年籌備起來的所有,都是為了一次反抗。

這善見城裏的書籍和知識,從未有多少貴族在乎。所以,當他將那些書卷收集,堆滿屋子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永遠沒法停下來。

十天眾……

如果沒辦法找到一個理由去推翻他們的統治,那麽反抗是必然是暴力推翻。這代表……必然會有流血事件發生。

……這是必然,但可以的話,我想要這種事盡可能少發生,甚至,最好不要發生。

記錄天人歷史的書籍很少,甚至可以說……不存在的。只言片語的歷史,是從沒本書中東一句,西一句地挑出來拼湊的。我在整理這些的時候,也不由得想過,天人和鬼族的戰爭。

我們和鬼族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很久了,在盯著自己整理出來的片段歷史,我甚至認為,天人才是入侵者。我們將鬼族在鬼域的地盤驅趕,建立善見城和村莊……

當我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多麽荒謬時,有許多證明它的證據擺在我的面前。

我們天人一族,自詡墮入鬼族,與鬼族共生……卻不知……這鬼域,本就不是我們的故土。鬼族驅逐外族,卻是理所當然。天人一族曾彼此理解,精神相連……忉利天毀滅,又是為何毀滅?至今的天人,是否還會重蹈覆轍?

還不夠……

這裏所有的書,我才讀完三分之一……

可是時間已經等不及要我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娑羅?”他很關切地看著我,“你認識阿修羅?”

“……”

應該不能說認識不認識的吧?

這個在記憶裏塵封了多年的名字,最終以一個無比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那孩子/阿修羅,如他母親所願,長成了一個強大的男人。

軍營中其實還有其他人,我的工作也還沒有收尾。可此時,自己確實很想回避。

“您同意他加入翼之團?”我反問道。

“沒錯。”他似乎過於開心,那雙淺綠色的眸子裏,閃爍著這麽多年來,我從未見過的真正的快樂,“你當時也在場,那樣強大的靈神體,你也一定是第一次見。以他那強大的靈神體,將來某日,他定會成為天人一族的英雄。”

英雄……

我再次確認,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契機。

可是……那孩子/阿修羅……

“……”

“他也同意加入了翼之團,今後就和我們一起戰鬥了,大家都很高興他的加入。”

那孩子/阿修羅……已經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嗎?

英雄……當初他成立翼之團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貴族們的昏庸決策,暫時無法改變,所以轉而集眾平民。因為沒有權勢而只是有一個貴族名號的他,所以也只能要到貴族們丟棄的書籍……

每次這麽想的時候,我都仍然存有一絲顧慮,甚至在反覆考量,他作為權力巔峰那個人選,究竟合不合適。自己也反覆反省過這樣一種懷疑態度,對他而言是否過於嚴厲……畢竟現在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更好的……?

那孩子/阿修羅嗎?

能行嗎?

我親眼見過鬼族將身邊的人撕碎的場景,也見過流離失所的人們,拖兒帶女地逃離故土,見過混亂和絕望,也見過他的脆弱和悲傷。

我將這些所有,都埋藏在心。然而,他不行。他承受的痛苦,來自周圍所有人。我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但唯有痛苦是沒辦法習慣。

我曾一度反對他上戰場,但他堅持著,所以那個時候……看見他在戰場幾近絕望地尋找著什麽的時候,我也哀嘆著自己的弱小。

弱小並沒有錯。

弱小並沒有錯。

弱小並沒有錯。

自己曾這樣告訴他。可現在我也知道了,弱小在戰場上就是原罪。運送糧草已經是弱小的人做到的極限,所以他才想要變強大,才渴望強大。

也是那個時候,我突然回想起多年前被他救下來的時候,他說到的“靈神體強大”。

可是治愈再強大,也比不過能將鬼族瞬間一分為二的強大。

後來我被找到我的人強行帶離了那裏,所以焦急地等著他的消息,也想了許多以後的事情。

“娑羅,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他說。

看來我們都意識到了,這就是我們一直在等的契機。

哪個契機沒有風險呢?所以我最終問出了那個問題:“那麽,接下來,您要如何做?”

“我會向十天眾證明阿修羅的實力。”他頗有迫不及待。

“怎麽證明?”

“驅逐鬼族。”

“……”

“怎麽了?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要是十天眾不認可阿修羅怎麽辦?”

太美好的幻想,只會換來慘痛的教訓。可以,但沒必要。

他……

還沒有完全成長。

所以在聽到我這個問題時,那欣喜也慢慢地冷卻下來。

“他們會認可的。”

良久。

“……唉。”我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總是嘆氣會變老的。”並沒有再往深處想,他風趣地說道。

“那您就不應該來問我的意見。都是為了天人一族的未來,您做的若是對天人一族有利,我當然不會阻攔。我只是希望您能考慮到這個最壞的情況。”

最壞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就是,民眾集聚,聽號於阿修羅和帝釋天,再和善見城的天域軍對抗,來一場自相殘殺的戰爭。鬼族趁虛而入,直接獲利。

天人一族滅絕,銷聲匿跡。

……太悲慘了。娑羅,你應該把這種故事講給那些不聽話的小孩子們聽。

“那可不行。怎麽說,娑羅你也是我的友人,詢問一下意見合情合理。”

……友人?

我還在回味“友人”究竟是指什麽方面的時候,我們停留在原地,還未撤離的村莊孩子們都圍了上來。

因為在這裏已經停留了好幾日,孩子們有什麽病痛也都被我治愈好了,加上大多數孩子都失去了親人,難免對我這個大姐……

“娑羅老婆婆!”

“看吧,我說過,總嘆氣是會變老的。”他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啊……是娑羅大姐姐……”

待我轉過身來,那些三三兩兩的孩子們立刻有些失望地改口了。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我非常沒有骨氣地軟下了聲音。

“我們是想讓你去幫那邊的大哥哥治療一下。”有個女孩指了指他們身後的某處。

“那位大哥哥可勇敢了!三兩下就把抓走我們的鬼族趕跑了!”

“對啊對啊,可厲害了!”

“雖然他很厲害,但還是受傷了。”

“我們身上的傷都好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說起來。

“好好好,我會去看。那你們也要先去按我的要求清洗自己的傷口,找草藥來敷上。”

一貫這麽囑托著,也不知道有幾個會聽進去……

孩子們都應下了,然後推了我幾步。

有些不放心,回頭看到他——稱呼我為友人的帝釋天,在溫和地沖著我笑了笑時,我只好頗為無奈地走向剛剛小女孩指的地方。

那裏確實坐著一個人,但……我……

“好久不見。”對方聽到了我的腳步,轉過了頭,臉上沒什麽表情,這麽對我說。

怎麽開口呢?說那個時候能救下你的母親,卻沒有救嗎?

這麽多年沒有見面,我們之間應該早就陌生了才對。

“好久不見,阿修羅。”逃避不是辦法,所以我如此回應。

“我還以為你死了。”

聽不出他是懷有什麽心情,我只是走上前,將靈神體展開,替他治愈傷口。

“我被帝釋天救了。”

苦澀的記憶混雜著安寧的和平一並湧上。

“是嗎?”

“所以我才待在他身邊的。”

“不錯的眼光。”言簡意賅地稱讚著,阿修羅又看了一眼我,“老實說,不仔細看你這張臉,我還真的認不出來是你。”

“……所以說,是你讓那些孩子叫我老婆婆的嗎?”

“我是聽了他們說你的名字才懷疑是你。”阿修羅一本正經,“你那個背影,怎麽看都不像是……”

他頓了一下,考慮著要不要說下去。

“不像是?”

“咳……不說這個了,你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頗有小心翼翼的感覺在裏面,好像是小時候我空手揍哭欺負他的小孩帶給他的陰影?

“我怎麽知道?”不滿意他回避了這個問題,“頭發花白容易被認成老人也就算了,身高也在我不知道的一年裏停止了。”

“哈哈哈哈哈!”阿修羅大笑起來。

正當我不明所以的時候,頭頂被人用手瘋狂地揉著。

“現在也該輪到我了吧!”

不會吧……這家夥居然還記著多年前我覺得他可愛,而時常揉他的臉的仇嗎?!

總之,我們之間有的一點小芥蒂,被阿修羅絲毫不介意地忽略了。

再後來……是翼之團前所未有的大勝利。阿修羅和他非常配合。雖然兩者都有缺陷,但卻剛好能互補。有時候我經常想,要是有一個人同時有這兩個人的長處就好了。

中途也有出現意見不和的情況,這個時候,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沈默,最後看向我。

我本來以為,至少勸說阿修羅會更加容易,反倒是帝釋天先和我無奈對視。當然了,所有的謀略都是大家一起商量出來的,我也只是推動著這些進行著。

行軍是需要忍耐痛苦的事情。自己從善見城那裏帶來的書本,早就研究得差不多了。停滯幾日的時光,回到黃昏時,有時能見到不遠處帝釋天在靜靜地聽著阿修羅說些什麽。

也許是我的目光稍微有些在意,阿修羅在意不到,但他總能註意到,然後對我露出那一如既往溫和的笑容。

最近好像很少聽到他說那些頗為幼稚的話了……這就是成長嗎?

想到這裏,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大家的士氣也被鼓舞著,直到有一天,阿修羅因為一個孩子的母親被抓去深淵,情急之下,帝釋天也跟著去了深淵。

深淵……

那天我只是站在深淵的邊上,就能夠感受到裏面的黑暗。有金翅烏時而從裏面飛出,就是沒有兩個人的消息。

“娑羅大人……”已經有人開始等得絕望了,“阿修羅大人和帝釋天大人……”

整個夜晚過去了,除了帝釋天帶走的那部分人,我們所有人都在上面等待。

“你已經巡邏了一個晚上了,去睡覺吧。”我如此說道。

“可是……”對方顯然極度焦慮和疲憊。

“沒關系的,我在這裏。”

“娑羅大人……”

“我可是能救死扶傷,他們不會有事的。”

“對啊……我都快忘記了……謝謝娑羅大人……在下告退。”

“好好休息。”

安慰的話……不僅是說給其他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覆活什麽的……也看情況。如果靈神體被毀,那是沒有辦法的。自己已經把這個結果想了很多遍,但沒辦法說服自己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又過了一天,大家從絕望變得焦躁起來。

第三天……

糧草有些緊缺了。如果他們再不回來,我們只能先回去了。假如他們活不下來,我也不會再想什麽,救民於水深火熱的天真中了吧。

“大家收拾收拾,回去吧。”我對已經接近極限的大家說。

我本以為他們會高興地收拾東西離開,但第一天問我的那個人問道:“那您呢?”

“不用擔心,我會繼續在這裏等。”

“那我們也會繼續等。”有幾個人應聲回答。

……這才是讓我覺得,待在他身邊是有意義的事情。但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讓他們白白浪費在這上面。

“回去吧。”我說,“還有其他地方需要你們。你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可是……”

“不用擔心,這裏有我在。三天以後,如果沒有看到他們,我會回來的。”

這才是讓他們放心的辦法。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無比可靠的存在。這才是他這麽多年帶著我,混跡戰場的真正用意。

在留給我足夠多食物後,大家最終零零落落地回去了。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我如此地堅信著,一直等到第二天。期間躲過了許多鬼族的偵查,疲憊也隨之而來。

終是第三天的黃昏,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黑暗吞噬了最後一點光亮,我知道自己應該回去了。

回去安排那些失去了前行光亮的人們,並且心懷期待地等著另一個人的出現。這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最壞結果的安排。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然後轉身……

跟隨他去到戰場,看過無數生死,或突然,或有預感,或悲痛,或心滿意足。可現在卻分不清,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

“再見了,阿修羅。”我頓了一下,“再見了,帝釋天……”

說完我向那永無安寧的深淵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眼淚開始不停地掉下來——

“我可是都聽見了……”

光是這一句話,就足以把我的眼淚逼回去。我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兩個互相扶持著,艱難地,搖搖擺擺地爬上來。

“……不來幫幫忙嗎?”他狼狽地看向我。

抽了口氣,我快步向前走去。阿修羅已經昏迷過去了,只是看了一眼,我就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靈神體已經破碎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試一下了……

……

……

……

沒用。

自己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無能。

我起身,先去為他治愈傷口。

“阿修羅怎麽樣了?”

“表面上所有的傷我都能治愈,唯有靈神體破碎……”

搖了搖頭,我和他也沈默下來了。不過沒有一會,他站了起來。

“用待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們先回去吧。”

而後的很多天,阿修羅依然昏迷不醒。直到有一天,我將阿修羅身上的傷口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坐在一旁默不出聲的他喊住了我。

“娑羅。靈神體受損……真的沒辦法嗎?”他的眼神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您之前就問了我這個問題,我現在的回答,依然是,我辦不到。”

“那麽……”他壓低了聲音,看向了床上躺著的阿修羅,“將我一部分靈神體放入,去填補他缺失的那些……”

“……我不建議您這麽做。”

“那就是行得通?”

“……”

“娑羅?”

我沒有回答,只是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房間。

我想,是時候回去善見城,把剩下的書籍讀完了。

正是這天晚上,阿修羅的醒來,讓眾人再次看到了希望。

阿修羅去到大家身邊——

已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了。

我看到他也松了一口氣,於是我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看到他沒有什麽不適,這才放松下來。

“我沒想到您與阿修羅如此合拍。”

他笑了笑,低頭看我:“我也沒想到你和他小時候竟然認識。”

我知道他在打趣那些我被他救之前的事情,所以也笑了笑。

“那麽,您和他……有什麽地方不同嗎?”

“不同?”

“……比如,如何看待十天眾。”

確實,這個問題……太重要了。

“每次都是這麽一針見血。”他說,“對於這一點,我們確實有不同的觀點。可以說,阿修羅和你之前的想法一樣。他認為,十天眾不除,即便是到了忉利天,也無濟於事。”

“那麽您怎麽看呢?”

“就現階段而言,那是無論如何都能利用的力量。”他似乎讀懂了我的擔心,“難道你認為我和他,會在這一點上各執一詞?然後決裂?”

“大多數志同道合的友人,都是如此。”

“……不會的。”

“那請容許我向您說明最壞的結果。”

“不會的,娑羅。”他的聲音帶著堅定,“即便是到了那個時候,我也會以天人一族為主。”

我不再說什麽了。我知道他現在聽不進去的。他現在關心的所有都是阿修羅,不是天人。和最初的想法,出現了偏差。

深知自己阻攔是沒有用,所以我才沒有把自己要離開的話說出口。

「帝釋天大人親啟:

請原諒我向您不辭而別。我知道現在向您說什麽,您大概都聽不進去。可是,請您記住,阿修羅是英雄,但不是您一個人的英雄,他更是天人一族的英雄。即便您與他是摯友,是無比親密的夥伴,我也想要您認清楚這一點。

想要成就一個人成為天人一族的英雄,那他必然是為天人一族犧牲,而非為了成就他而犧牲。他並非我們最終的目的,那些讓那些受苦受難的天人安穩下來,這才是我們最初的想法。

話已至此,若是有冒犯您之處,我也只能等待您歸來後給我懲罰。接下來的行軍,還請您寬限我回去將未讀的書籍讀完。

娑羅留」

我並不清楚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確。甚至留下這封信時,甚至懷疑自己的話,對他而言是否還有作用。

正是因為太在意對方,認為對方所想,必定和自己所想一樣,認為“他一定會理解我”時,但發現對方的意見和自己不一樣時,必然會產生——

“原來那個人,沒有這麽理解我。”

然後兩人決裂。

……可是。

廢除不平等的等級制度,讓所有的天人都能平等地存在,然後帶領天人回到忉利天,結束他們的痛苦才是最終的目的。

……出現了偏差。

他們最後一定會去善見城。翼之團的兵力在不斷減少,沒有十天眾,沒有天域軍……翼之團終究只是孤狼。

更何況,他說過,十天眾要好好利用……

出現了偏差。所以回到那間堆滿書籍的屋子裏,沒日沒夜地看起來。

還差一點點……就可以整理出了……

那些未曾被人知曉的最終起源。

「上古時代,至少在仞利天誕生之前,仞利天神在神魔之戰中,殺死了魔龍弗栗多,後又創造了仞利天。

混沌被光明分開,於是仞利天誕生了。最初的仞利天上,原住民和忉利天神共生。仞利天神誕生之時,身體與精神便是混合在一起 。

仞利天神是所有矛盾的集合,是黑暗也是光明,是破壞也是創造。

明明這樣就很好了,但是忉利天神深感孤獨了,所以分割出自己的精神,創造了新的生命——天人。

天人們從中分離後,便紛爭不斷。仞利天神不解,畢竟天人與他合為一體之時,彼此理解。

仞利天神為天人不斷紛爭的事實流淚,以淚和血化作精神之海,又以心靈共感之力聯通了所有天人的情感,精神之海與心靈共感讓仞利天成為了樂土。

然而,樂土也並非完全的樂土……樂土上出現的魔物靈魂不滅,唯有仞利天神能將魔物凈化。

十天眾與魔物勾結,將更多強大的魔物引入,直到魔龍弗栗多再次出現,仞利天神再次擊殺弗栗多,並凈化了它。

然而,凈化並非真正的凈化。所有的惡都無法無緣無故消失,那些看似消失了的惡,由仞利天神來承受。

累積到極限的惡,爆發於忉利天神身上。原來慈悲的忉利天神化身為破壞神,其惡念通過心靈共感汙染了整個忉利天,使其變為地獄。

天人為此逃亡於異界。

化身為破壞神的忉利天神大肆屠戮,間歇恢覆心智之時,選擇自我了斷。在那之前,忉利天神挖出了自己的心魂,並將已經他與魔龍弗栗多融合的心魂再次分開。一片為白色,擁有凈化的力量,會化為心靈之子,一片為黑色,擁有毀滅的力量,會化為黑暗之子。

仞利天神最後的希望便是心靈之子能夠戰勝黑暗之子,後用盡剩下的全部力量再次凈化了仞利天。

天人最終到了鬼域深處,建立了善見城。」①

沒錯……這就是全部……如此相似又對立的兩個人……不會有錯……

更何況,他,帝釋天……是神諭之子。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

手上的紙張在顫抖。我知道這不僅僅是得知了最初真相的激動和興奮,還有希望完全落空的想法。

忉利天神……

巨大的絕望鋪天蓋地而來。

天人無論怎麽做,都要自相殘殺嗎?那如今,對抗鬼族的意義又在哪裏?最終的結果……早在忉利天神還在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我能做什麽呢?

不……

還沒到說,這就是命運的時候。還不到……我必須去做點什麽……

等等。從那以後,過去了多久?沒有人來找我,也沒有什麽消息……

我匆匆忙忙沖出屋子,將紙張疊起放好。

“娑羅。”

我跑出屋子,城內早已亂成一片。

血跡從某處顯現。

一種冷意漫上了我的周身。

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如此多的傷亡……到處都是士兵的屍體。

無法治愈。

來不及想太多,順著血跡,我一路跟到了自己從未登上的神殿門口。

遠處有兩個身影——

稍微松了一口氣,但——

不對勁。

我快步走上前,在他們不到五步的地方停下來了。

他那張……我認為……

乃是世間最慈悲的臉上……

我認為,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親手殺了阿修羅。

他該是善良的。

該是慈悲的。

該是為著天人一族而尋找英雄的。

“有什麽事嗎?”他低著頭問我,阿修羅就倒在他懷裏,靈神體所在的地方,早已血淋淋。

耳邊在嗡嗡作響,曾經至少心懷希望的心,墜入無比黑暗的絕望當中。即便是有人現在將我殺死,我也不會反抗。

“……警示您不要忘記最初的目的確實是我,但是……”

“這不是因為你,娑羅。”他說。

“……您親手殺了一個畢生的摯友……”我的氣息非常不平穩。

阿修羅身上的傷口可怖,從一開始接觸阿修羅,他就在不停地受傷……

“如你所見。”

為什麽不反駁我……哪怕是說……

“十天眾讓您這麽做的嗎?”

“不,我自願的。”他這才將將目光看向我。

“……為什麽不來找我商量?您究竟怎麽了?”

“我怕打擾你,所以自己做了決定。這麽多天,你查到了什麽?”

有什麽在改變。

面對我的沈默,他並不意外:“接下來我要帶著軍隊去肅清邊境,你跟著一起嗎?”

“……阿修羅呢?”

“邊境不去也無妨。至於阿修羅,他已經死了,我也沒有忘記最初的目的,你還在擔心什麽?”他收回目光,站起身,將阿修羅推開,轉身後才偏過頭看我,“回去休息吧,你已經很累了。”

他不再看我,回避了最關鍵的問題,大步走向了神殿裏面。阿修羅還倒在地上,身上的傷口治愈也也是無濟於事……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己則開始為受傷的人們治療。

我找不到自己的答案。我治療好了的那些人告訴我,天人和鬼族的混血之子阿修羅,天人的叛徒,帶著人一路殺到了神殿面前。

“天人的叛徒?”

我驚訝於他們的說法。因為,我也不知道阿修羅的身世。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那個時候,阿修羅的母親被我問到……那孩子的父親呢……

……所以會那麽悲傷嗎?所以阿修羅……才……那麽強大嗎?

可是,這樣的身世,我也未曾知曉……究竟是誰擴散出這樣的傳言?

帝釋天……他那樣異常的舉動……

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如果阿修羅真是天人和鬼族的混血孩子,那帝釋天無疑是最清楚的了……那孩子/阿修羅,單純地認為,是知曉他所有的帝釋天傳播出來的嗎?

各種紛雜的想法湧上來,頭再次開始疼痛。忍著疼痛將眾人治愈好,回到書屋時,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閉上眼,宛如星河搖曳,耳邊又出現了多年前聽到的那個聲音。

“娑羅。”

聲音溫柔到令我想哭。

一定是那位忉利天神吧。

再次睜開眼,卻什麽都沒有。那是他給我的使命……但我沒想到,最終的真相是這樣。

我早就猜到的自己的身份。

寄托在身體裏,那獨屬於忉利天神對往日的思念。所以自己才能輕而易舉地,讀懂那些文字,才能和他們相遇,才能找到最終的真相,才有治愈他人的靈神體。

可是……事到如今,根本不用我再去引導了……他們已經按照那位天神的要求……做到了……

然而自己卻覺得,痛苦不堪。

一定有什麽能改變……

思緒陷入平靜,周圍也寂靜無聲。

“阿紫,你還好嗎?”

朦朧中有人說話,緩慢睜開眼,我這才看清楚坐在我身邊的是一身木偶商人打扮的小緣。

“小緣?”

“嘿嘿,我偷偷跑進來看你了。有沒有更好?”她在放在一旁的木箱中翻找起來,放了一個鬼童丸的小木偶在我枕邊,“你都快睡了兩個多月了,我的鬼童丸之亂你都沒看到。就把這個送給你當作紀念好了。”

“對不起。”

“本身不會放在心上的!不過你這個狀態實在太奇怪了,要不我去給你找點偏方吧?”

“……不用了,好意心領。”

“好吧。不過我來這裏,也順便告訴你一件大事。”

我不由得坐起來,想到那個時候她最後哭得不省神事,見她沒有什麽尷尬神色,這才問:“什麽大事?”

“京都要舉行百鬼夜行了。”她眸子閃閃發光,隨後又看向我,“這可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你好好養病啊。身體好了才能出去玩,你都好久沒有出門了。”

無奈地笑了笑,只好以此掩飾過去:“向你打聽一下,雲外鏡還在晴明手中吧?”

“你是說那個神器?”小緣認真地想了想,“其實這次百鬼夜行,也是為此準備的。”

“?”

“所謂百鬼夜行,就是百鬼齊聚,鬼王匯合。如此重大之事,假如沒有晴明和其他京都陰陽師在場,又怎麽說得過去呢?”小緣嘆了口氣,“本來以你的關系,進入鬼王之宴輕輕松松。可是你現在還只是個普通人類。”

“是是是。所以小緣你會帶消息過來吧?”

“當然了。”她叉了會腰,“雖說你現在是普通人類,但……所謂命運,是不會輕而易舉地放過每一個人和每一只妖的。”

“……”

“也不用擔心這麽多啦。好好休息,我走了。”

小緣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我也再次躺下了。

百鬼夜行……鬼王之宴麽?說起我這個病……

每次清醒都不過一小會就開始頭暈目眩,只得躺著休息。

就像現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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