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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國決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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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國決戰(上)

從船上跳下,赤腳踩在原本應該細軟舒適而此時早已被瘴氣汙染變得僵硬無比的沙灘上。不是悲傷,也不是難受,只是見了會覺得可惜的感覺。

原本我不應該來這裏來得這麽頻繁,只是之前留下的結界,已經被觸發了。所以,我只好中斷和黑晴明的交談,立刻趕往鈴鹿山。唯一不確定的就是,他還在不在這裏。

島上的瘴氣因為我上次的清理和結界的設置,有了些收斂,但鈴鹿山依舊遭受著如病痛般的折磨。將妖力極盡舒展,雖說還是有些吃力,但也好過將整座島全跑一遍。

順著妖力的指引,我很快就走到了我曾住的地方。微弱的月光落在那個紫色身影上,我就這樣停在了離他數十步處。

“上次見汝,是在什麽時候?”他也不走過來,高大的身影落在沙灘上。

“果然是您呢,神明大人。”我絲毫不意外他會再次到這鈴鹿山來,“不管是京都的靈力,還是這鈴鹿山的靈力,都被您悄悄地送往了某個地方呢。”

對方在陷入了一陣沈默後,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朝著我走過來:“每次見到汝,總會有不同的驚喜啊。這也是吾如此偏愛汝的原因。若是一成不變,這人間也便無趣了。”

“那麽,您對於我之前的選擇滿意嗎?”

“滿意之極。”他停在了我面前,伸出的手指輕輕地撫上我的額頭,“以那殘敗之力構築輪回,汝就像那明知事理的大人,模仿著孩童,將往事重現。”

手指滑過我的臉,接著是下巴,最後停在了我的唇上。冰涼的觸感令我感到不適,又或者是因為這個動作讓我想到了不愉快的回憶,所以我退了一步。

“那些靈力,您送到了何處?”

“這可不能說。”他似是有些意猶未盡地收回了手,“汝確實為吾帶來了不一樣的樂趣。正如作為羔羊的人類一樣,汝之考驗並沒有結束。”

望著從他身後走出來的人,我一時說不出話,嗓子仿佛被誰掐住了,覆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日輪之城的輪回崩塌後,我因為崩塌而陷入了沈睡。因為某個原因,時光的扭曲,那次的沈睡持續了相當於外界的三年的時間。

正是因為那些多出來的時間,我才逐一明白了一些事。

“誰都會有欲望,汝亦不會幸免。”八岐大蛇看著我,“雖說善之面已死,可惡之面還在。汝可是相當在意他,甚至到了不惜扭曲現今存在之自我。”

回溯到那些我沈睡的時光,我終究有了一個完整的童年回憶。沒有源氏,沒有妖怪,沒有陰陽兩界,只是書中才有的世外桃源。那個世界,美麗到令人永遠不想離開。

那個世界,那個夢境,也是某個人,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

雖說一開始會覺得很陌生,但他們是我的家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源稚紫」的存在。

那是第二年的一個夏日。

“怎麽了?”仍舊是少年模樣的他走到我身邊問。

我這才發現自己仰著頭看藍天掠過的飛鳥脖子有些僵硬了。

“我在想出去的事情。”我沒有去看他,“你知道,我想一直就在這裏。陪著你們,一直。”

“……終於要說這件事了嗎?”哥哥的聲音裏帶著笑意,“我早就對他們說,根本不用這麽擔心,就算到時候我們再怎麽努力,也沒辦法挽救你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子呢?”我偏頭問。

“還能怎麽樣?自然是希望你回到那裏後,能繼續平安地活著啊。”

“……”

“不過,真的要現在提這件事嗎?現在的你,作為源稚紫而存在,在沒有取回完整的記憶之前,你都不是那位神明。而現在的我,也並非曾經的神使。”他在陽光下瞇了瞇眼,說道。

“……”

“唉……你知道我現在想說什麽嗎?你現在這個表情可是和我記憶裏那位神明毫無二致。就算我現在不是那個神使,也會讓我受到影響的。”

“抱歉,哥哥。”我低下了頭。

“嗯嗯~這才對啊。”

“只是,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阿紫,不要想那麽多。”哥哥雙手將我的臉頰往中間擠,“雖然你回到那個世界後,你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我們完全不知道。可你在邂逅過那麽多「緣」,我們相信你有自己的選擇。所以,我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你能平安地活著,體會到更多,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嗯……要是我能和你一起就好了……”

“……可是你已經死了。”

“所以這才是我郁悶的地方啊!”哥哥突然松開手扶住了我的雙肩。

“……哈?”

“我至今可是連告白也沒有說給一個女孩子聽啊!別說是告白了,情書都沒來得及寫一封!無論怎麽想都覺得,那個時候沒和葵子告白都是遺憾啊!”

“……變態。”

“誒?”

“不要頂著和我一樣的臉說這樣的話啊!那個時候我們才五歲!五歲!你在想什麽啊?!變態哥哥!說起這個,你在源氏的時候,那麽多姬君小姐遞來情書,也不見你回信啊!”

多少我是因為這件事在心裏瞧不起他。告白戀愛這種事,我一點都不羨慕。

“比起這個,我要問的話都被你帶跑了。”

哥哥臉上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紅暈:“哦呀哦呀?難道說阿紫有了少女心思,要和我分享嗎?是有了喜歡的人嗎?讓我猜猜,是晴明嗎?還是阿夕?……別告訴我是八岐大蛇那個家夥……嗚!”

在他額頭上用力一彈,他這才看向我,停下了幻想。可能是因為我的目光過於認真,所以他也沒了話。

“現在的哥哥,是愛著我的哥哥。”我將他扶在我雙肩上的手拍開,“回到了那裏,只有恨我的哥哥了吧?”

“……”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你一直在為我的事情奔波,顧及不上我也是理所應當。所以你才會讓阿夕……那個妖怪來遏制你的另一面。雖說結果不是那麽理想,但至少沒把我引入覆仇的道路不是嗎?這麽看來,其實也是大成功。”

“這樣看來,其實我離開也是件好事不是嗎?”

“可是……就算是那樣,我也一直在想,那也是哥哥啊……也是曾經陪著我的……”

“很高興你能這麽想。”他伸手抱住了我,“可那家夥不配做你的哥哥。雖然我也差不多……那個時候完全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也沒有和你商量,就自顧自地將那些說給你聽……”

“事到如今,哥哥居然說這些嗎……”

“畢竟……現在我是作為你的哥哥而存在於你的夢境中,可這個夢境,卻是作為神使的我,想要給神明最後的、微不足道的禮物。”

“夢……那還有多久呢?”

“大概還一年呢。說回如果醒來後的事……如果你有機會見到他,請務必把他當作敵人。”

“為什麽?”

“原本就是我的惡之面,又強行被我和阿夕陷入沈睡,換作是誰都會生氣吧?”哥哥說著,又看向了我,“更重要的是,那家夥……應該早就恢覆了關於我們是神使時候的記憶。”

“那有什麽不一樣嗎?”

“笨——蛋——你是不是小看那個神使的上千年的執念了?”

“……倒也不是啦。只是我很難想象,追隨千百年只為跟隨一個人。更何況,我現在又不是真正的她。”

哥哥好看的眉眼舒展開來:“如果要這樣說的話,我也追隨了千百年呢。不過,我很理解哦。”

“也對呢,你現在可還是作為源稚紫的哥哥的存在,和那個神使沒有太大的關系。”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與那位神明出入太大了——至少以我現有的記憶來看,差的不是一點或者一些了——恢覆了神使記憶的另一個我,會怎麽樣呢?”

“會……怎麽樣?”

“畢竟一開始我的惡之面就是討厭妖怪吧,而阿紫,你經歷了這麽多之後,應該早已化妖了吧。加之,你與那位神明並不相似,卻與那位神明如此相像——”

“……”

“無論是哪一個,都對阿紫你很不利呢。所以,被叫作敵人也無可厚非啦。”

八岐大蛇的手壓住了他的肩膀,我這才看到他一直低著頭,渾身散發著令我不快的氣息。

敵人麽?

且不說這個,阿夕能和哥哥的身體脫離,也算省了讓我頭疼如何將他們分開的一件事了。阿夕應該沒事。雖然我現在依然不知道八俁遠和阿夕他們兩個是怎麽走在一起的,但至少,阿夕有能力自保。

我看向了八岐大蛇:“您想怎麽做?”

“呵呵,不必擔心,吾只是喚醒了他,讓汝等重逢。他是汝之愛,是汝之欲望,吾不會傷害他。”

“……”

“吾只是想看看,汝對善惡究竟如何。”

“……您會對善惡感興趣嗎?”

“吾自然對這種事不感興趣,可汝究竟會如何待這惡之面,吾可非常好奇。”

善惡相隨這我早已明白。可知道和做到……卻是兩回事。

之前一直能夠忍受哥哥那樣的惡,是自己從未被他好好對待過。可在經歷了阿夜那樣溫柔的對待後,自己又是否能夠再次忍受——

雖說善之面消失,惡之面也遲早會消失,但八岐大蛇既然插手這件事,那麽惡之面就沒辦法那麽容易就消失。

“……”

在我思考間,不過八岐大蛇松開了那只按著他肩膀的手。

一道黑影突然閃過來,一個力量將我撲倒在地,後背狠狠地撞在地上,視野也有些恍惚。

手腕上突如其來的刺痛讓我頓時警覺起來——

他右手中拿著一把短刀,刀尖正刺入我的手腕,還偏偏是我的右手,左手狠狠地抓著我的肩膀。

八岐大蛇走到我面前,蹲下來說:“汝不是很想知道吾將靈力送往哪裏了嗎?”

“……”

“是鬼域哦。”

“……怎——”

“噓,別說話。”他的手指再次按住了我的唇,“汝是個乖孩子,這是汝與吾之間的對話,再無第三者。”

我這才看到他並沒有張嘴,但那些話,確實是他說的。八岐大蛇起身,不再看我,頓時消失在我眼前。

在夢境裏……在那個桃源鄉中,哥哥就已經想到了會是這個結果吧?當然了,如果我能早就知道是現在這個模樣,所有的悲劇也不會發生。

現在我還能好好地活著,沒有一直不回頭,也沒有走向那條不歸途,也是因為有他們的陪伴,有身邊的那些人,拼命地拉著我。

然而當時的哥哥,什麽都沒有。留給他的是,得知真相後的痛苦,也是幼年的我,毫不知情的我留給他的痛苦。

“對不起。”在離開前的一天,我終於毫無保留地露出了笑容,“我是不可能把哥哥當作敵人的。”

哥哥那個時候正在拉門,聽到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阿夕只是有時候能壓制另一個哥哥吧?畢竟你也沒想到,那個你,力量會這麽強大。”

“……”

“原本不應該告訴哥哥,可是我知道哦,哥哥其實也很在意吧?畢竟是另一個自己,作為「源稚紫的哥哥」,作為「曾經的源稚夕」,自己心裏到底缺失了什麽,難免會在意,難免會覺得,原來我是那麽想的,我也能那麽做……”我悄悄地望了一眼躲在一旁偷看著哥哥的父親和母親,繼續說,“不過,有什麽關系呢?哥哥和我……至少在一切都改變之前,我們都是家人。所以,千萬不要再拜托那種讓我親手結束他的要求了。”

夜色悄悄,濕潤了他的眼眸——

這是他長大後,我第一次見到他哭。淚珠從他眼角落下,我這才看到他垂下來的手,正緊緊地握著。

“吶,哥哥,你在哭誒。”

“……你是笨蛋嗎?這種事,作為哥哥——”

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承受不住那個時候的悲痛。說什麽,因為我的存在,放棄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可他也有想要去享受那些的欲望吧?說什麽,為了我的自由,所以自己甘心被我殺了,可他也舍不得吧?

還要承受關於那個神使的所有。

其實,他也想繼續活著吧——

即便活著對他而言,很困難。

想要躺在春日裏的草地上,想要沐浴在夏日的海水中,想要和我分享秋天楓葉滿山的美麗,以及和自己心愛的人,在冬日裏賞雪。可這一切,都是因為那部分關於神格的想法覺醒,才讓他決定離開。

“可是,沒關系哦。”我維持著笑容,“我已經不會再輕易哭泣了,也不會輕易放棄活著的想法。就算你想要我再次殺死你,我也不允許。”

縱然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遺憾,我也要繼續下去。

哭聲已經從我的嘴裏溢出來了。

“可我真的……真的……”

媽媽從轉角走了出來,默默地抱住了我。

“真的不想再和你們分開了。”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我。如果沒有我,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然而,擺在我面前的只有最後的結果。

他們都離開了,留下了我。雖然至今為止還覺得孤獨,但我也不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不是忘記過去,而是選擇銘記在心。也不用再回頭看,因為我知道,他們就在那裏,就如同現在的我要做的事,就在那裏而已。

“……哥哥?”

然而對方的表情和眼神,就好像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你不是她。”對方如此否認我,可很快又自我否定著,“不……這份妖氣……不會錯……啊啊……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此混亂又聽上去並不違和的話,讓一個想法突然閃過我的腦海——

惡之面的意志與神使的意志在爭奪……爭奪關於這具身體的使用。

果然是和阿夜推測那樣嗎?

我和阿夜在桃源鄉,在那個夢境中,不僅一次討論過關於那位神明之事。作為善之面的他,關於神使的記憶並不多。那首童謠算是為數不多的記憶之一了。

童謠的前面兩節,大約是在說這位神明的事跡,其行蹤不明也是在第三節才出現。關於高天審判一事,他沒有什麽印象,我更是什麽都不知。

為何行蹤不明的神明,會突然出現在那高天審判上?又為何會與八岐大蛇一同墜入狹間?又為何在出了狹間,便將神格舍棄了?

這些都無法從童謠中得知。

可在仔細揣摩這些荒唐又模糊的詞句時,我和他都意識到了,既然那位神明的神格化作了神使,那麽自稱為神格的阿夜,就是真正的、完整的神格/神使嗎?

在那千百年的追隨中,是否還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之事,才讓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若是阿夜便是完整的神格,那麽,在偽神將其占有,卻並沒有發揮出還有的神明之力。

“看來,我原來那具身體裏,藏著另一半神格。”

因此,哥哥後來才會說,另一面的他,說不定什麽都知道了。

可現在看來,作為哥哥的惡和作為神使的意志要統一,他們當中也必定要有一個先退讓。

“看來給你帶來了困擾。”

我正當想得有些困惑,那張和八岐大蛇一模一樣的臉又出現了。我盯著八俁遠,但他只是站起來,輕松地提起我眼前這個人的衣領,扔向身後,然後伸出了另一只手給我。

我沒理會他,從地上爬起來,轉頭看見留著黑長發的阿夕抱著已經昏過去的哥哥的身體。

是因為沒了八岐大蛇的力量而沒辦法支撐,所以昏過去了嗎?

那是桃源鄉的第一年冬天。

“話說,阿夕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那個,你問那孩子的話……”突然被我問到這個,哥哥顯然有些緊張,“這個你要我怎麽解釋啊……”

“快點說啦。”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來的。”哥哥攤了攤手,“你還記得那個風鈴嗎?”

“……那麽破爛的東西你還留著?”

“別這麽看不起它嘛,我可是很珍愛它。畢竟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以至於後來去冥界找你的時候,也帶在了身上。到了冥界後,彼岸花就發現了風鈴的異常,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謎語。作為另一個我的我,當然也能感覺到那具身體的異樣吧?雖說是只莫名其妙出現的妖怪,卻意外地覺得他非常可靠和可信,所以就把遏制我的惡之面之事,拜托給了他。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了。”

“……聽上去像在哄我。”

“沒有啦。直到後來,我才覺得,他可能是我無意間,因為某個緣故,才出現的。所以說,他是因為我們而誕生的妖怪也不為過。”

因為我們……而誕生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不,至今為止,阿夕做的……

察覺到了我的目光,阿夕偏過頭看我。不知為何,我非常心虛地轉移了目光。餘光能看見阿夕靜靜地走到我面前,然後把哥哥的身體放下:“看來你已經強大到不需要我再跟著了。”

跟著我……?

“抱歉,我之前沒有保護好,才讓八岐大蛇有機可乘。現在阿夜的身體就還給你,至於你要怎麽做,我沒有資格幹涉。”

我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八俁遠,八俁遠則有些無奈:“又不是我勸他的,看我也沒用。”

阿夕垂了垂眸:“之前……”

“……我又沒讓你跟著。”

我知道他的好意,可自己更明白,他的未來不會是由我給予,就好像哥哥對我一樣。

“抱歉。”阿夕再次道歉著。

“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這樣卑微。”我說這話時候,底氣明顯不足,“我沒有在責怪你……就算我責怪,你也要覺得自己沒有錯。你沒有必要什麽都聽我的……”

“……你究竟要說什麽?”

“嗯……簡單來說,她其實挺感謝你的。”八俁遠打斷了我的話,直接把我想要委婉表達的意思說了出來。

我幾乎是惱羞成怒,八俁遠卻依然和氣地笑著:“我們還是來告訴你,海國和晴明那邊可是快要打起來了。你在這裏這麽悠閑,真的不在意嗎?”

不再回答,我走到了哥哥的身體旁,試圖用神力帶走——

與此同時,神力還尚未到達哥哥的身體時,就已經消散了。不甘心地又用妖力試了幾次,都被抵消了。

“從我被迫出來之後,這具身體就是這樣了。原本在日輪之城……”阿夕就此打住,只看了我一眼,便改口說道,“阿夜的身體我們會保護好,你還有要做……”

“誰說要讓你們帶走了?”我就知道那個時候阿夕去日輪之城,絕非只讓我體會到輪回的感覺,“還有,日輪之城,你沒說完。”

阿夕再度垂下眸子:“那個時候如果能假借時曲,尚且能讓他沈睡更久。這樣的話,我說不定還能回到那具身體裏。雖然你不會同意就是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用別的辦法了。所以我彎下腰,準備拖著哥哥的身體離開這裏。

——然而,這也是不可能的。

我剛把哥哥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便如某種不知名的重物壓在了肩膀上,甚至很難站起來。

我能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拒絕反抗情緒。

他在拒絕。

作為另一個哥哥,作為另一半的神格,他在拒絕我。即便是失去了意識,那也在本能地拒絕我。

艱難地走了幾步,我終於還是選擇放下了。

側身看,八俁遠和阿夕還站在原處,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回頭。

此時,我陷入了兩難境地。猶豫著要不要喊他們幫忙時,阿夕已經朝我走過來了。

“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他從我手中接過哥哥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松松。

見到這樣,我不禁想到桃源鄉裏那張笑得人畜無害的臉——

……無論是作為我的哥哥,還是作為那個神明的神格/神使,這種存在都相當麻煩呢。

“……我可沒要求你這樣做。”我小聲為自己辯解。

似乎,真的被哥哥說對了啊。

“不管怎麽樣,那孩子可是非常非常喜歡你。”哥哥認真想了想後這樣說,然後一臉壞笑地望著我,“可是男孩子對女孩子的那種喜歡哦。說直白一點,就是愛哦。如果你想要了解那個,建議你先攻略他。”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根本不對好吧。阿夕對我的那份感情,也許早就超出了一般情況。以所謂的戀人之間的關系來概括,或許還不夠。

所以我才不想……

不想讓他成為成就“我”的“工具”。

“嗯,我知道,這和你沒關系。”阿夕回答著,“但是,你放心好了。”

“……那麽,來做個交易吧。我會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擋住了他要離開的動作,“可不要說那種留到以後說,我還有不得不去的地方。”

他稍微有些詫異,但還是搖了搖頭,以那雙陌生的眼眸看著我:“我比大岳丸他們還重要嗎?”

他這樣問我,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那不如把這個交易讓給我吧。”八俁遠走過來,那雙紫色的眸子裏藏著和八岐大蛇不同的想法,“海國終戰,你該不會想錯過吧?”

“隨你們好了。”阿夕扶著哥哥往前走,“萬事小心,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結束。”

“以我的本體而言確實不是那麽容易就結束。”八俁遠再次伸出手,“可我也有想要從中得到點樂趣的想法,你像小時候一樣,對我完全信任不好嗎?”

“現在的您還值得信任嗎?”頗為不情願,我還是把手交給了他。

“當然了。”他走近我,另一只手撫上我的臉龐,“現在的我可是完全站在你這邊啊。”

“……你背叛了自己?”

“誰背叛誰還說不定。”八俁遠的手中傳來一股熟悉的力量,“哦?這麽容易就接受了嗎?”

雖然剛剛才接受他的饋贈,也不好直接推開他,但我確實已經有些著急了:“你們就這麽喜歡我這張臉嗎?啊……那豈不是哥哥的身體——”

我感到自己的臉被捏了一下。

“事情交代完了,我們該走了。”八俁遠松開了捏著我臉的手,退到和阿夕一起的地方,“沒事少和那個憨憨神在一起。”

“……?”

“平安京都要被攻陷了,你再不去——”

“我走了。”再等不及阿夕說完,我便往小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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