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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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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糖(中)

那之後,因為阿夜的事情我將事情又重新理了一遍。

如果八俁遠沒有對我說謊,八岐大蛇是想要出狹間。

可他如何籌劃著出狹間?

那個時候在狹間看見的白色影子……我還記得,他說那是邪神力量和怨恨的結合,是他的影子,是否會被他用上?

如果是這樣,我卻沒有在現在的瘴氣和妖怪的妖力裏面,捕捉到那熟悉的怨恨氣息。

隨著源賴光退治了一段時間後,阿夕帶了和菓子來找我。

“看來你們一時半會也沒辦法和好了。”阿夕坐在了緣側上說,“雖然這樣,但只是你單方面在生氣。阿夜說,他沒有生你的氣,也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誰要和他和好?”我皺了眉,“不親自來解釋,只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原諒他。”

“這種事真的重要嗎?”

“非常重要,阿夜真是個笨蛋……”

“……某種意義上,你們兩個都是。”阿夕沈默了一會才說,“我還以為,兄妹之間爭吵,應該很快就會和好。結果你們兩個都這麽久沒說話了。”

“這種事……”

阿夕看向我,淺淺的笑意漫上他和我相似的眉眼:“該不會……你是害羞了吧?”

!!!那是什麽表情?!

我忽地覺得面紅耳赤:“才不是!你別亂說!”

“所以那天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竟然沒有留心去打聽他的事麽?”阿夕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問。

那天……我心裏涼了一半。

“沒有!他根本不在乎我這個妹妹,當時還說守護我比拯救京都重要,分明又是騙我的。”

“……真像是他會說的話。”阿夕轉過頭說,“你說是吧?阿夜。”

突如其來的沈默橫杠在我們之間,我不敢轉頭看他,也不敢問阿夕到底怎麽了。

好一會,我才聽見阿夕說:“人走了。”

我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就看見一個碟子遞了過來。

“喏,他帶來的。”

碟子上放著兩個紅透透的蘋果糖,我一時想到了那天他帶給那位少女的事情,所以並不想接過來。

“差不多了,我得去晴明那邊一趟了。”阿夕將碟子放在矮桌上,“這幾天我去晴明那邊的時候,發現草薙劍竟然可以由神樂使用。可是草薙劍是神明之物,能夠使用草薙劍的也只有神。值得懷疑的是,神樂為什麽能用?”

不知為何,我想到了八俁遠。他是八岐大蛇的靈魂碎片,卻也有著無比強悍的力量。

“她體內……或者說她本身就是八岐大蛇的碎片。”我雖不能完全肯定,卻隱約這麽覺得。

當年晴明破壞祭壇,在那場變故裏,神樂的靈魂只失去了一半,可是我卻被那個所謂的影子連帶身體也吞了下去。從那場變故中生存下來的神樂,現在卻能好好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並且還能使用草薙劍。

在那個地方,唯一擁有神力的只有八岐大蛇。既然八俁遠都能夠脫離八岐大蛇而存在,那麽神樂的身體中混入一片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照你這樣說的話,那也並不奇怪了。”阿夕伸手拿了一個蘋果糖走,起身說,“你也差不多要振作起來了,總是這樣的話,可是什麽都做不成的。”

“等下——這是我的蘋果糖——”

“可是你對它並不感興趣。”阿夕咬了一口說,“對了,不如你去親自道歉吧?說不定有更好的效果。”

我垂下頭盯著剩下的那個蘋果糖,紅亮的外表泛著光澤,倒影出我面無表情的臉。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後悔的事,如果這種事一直拖下去,恐怕不會有好結果吧?”

後悔……

阿夕離開了我這裏。

總覺得和他說了一通,更討厭這種感覺了……

拿起蘋果糖,我還是到了阿夜的住處。沿著緣側走,我從開著的門,看見阿夜在矮桌邊寫著什麽。臉上的嚴肅和認真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也許沒有我的話,阿夜也許活得更自由。我知道他的那些謊言都是為了我,他的笑容總是對我一個人顯露,對於他來說,我也許不是親人,只是個需要補償的對象。

“……阿紫?”

我有些慌忙地擡頭,嘴角很是僵硬地提了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忙。剛才……蘋果糖……就、放你這裏了。”

我低下了頭,將碟子小心地遞過去了。

“……阿紫。”阿夜沒有接過碟子,“我……我不會再騙你了。”

我心裏五味雜陳。

“……這麽多年我也只是遠遠地看著你,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新年禮物也是按著我的想法準備的。蘋果糖是順手帶回來的,畢竟那個時候你在夢裏,還總是想到和阿夕一起去的夏日祭……”

阿夜一口氣說了很多,可是他越這麽說,我就越覺得是自己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越是想要相信他,越是會覺得他依然在說謊?

我討厭……這樣的他。

一瞬間,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手中的蘋果糖在碟子上滾了幾下掉在了地上。

“哥哥大人還是討厭我的吧。”我不敢看他,我怕在他那雙溫柔的青色眸子裏,看到偽善,“一直在我面前維持的溫柔,真的沒必要。我本來也不是哥哥的責任,就算葵子的那件事,哥哥有責任,也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

一直都對所有人溫柔的他,就像是戴著一個偽善的面具,在這人世間行走。舍棄所有的怨恨和惡,再用善包裹自己,如果這也不能稱之為偽善,那麽他便是沒有自知之覺。

“哥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我。不惜舍棄自己身為人的一部分惡,連帶自己的理想也要舍棄……”我終於將這些天每天晚上想的話都說出來了,“這是誰都會怨恨的事,真的讓人非常痛苦。我知道,哥哥不僅要忍受著這些痛苦,還要表面上裝作什麽都不在意,一定非常辛苦。就像那個什麽都沒有的老人,明明自己一分錢也沒有了,卻還千方百計地為了別的乞丐去找食物。”

那個故事,口袋裏沒有一分錢的老人,是阿夜在我睡不著的時候給我講的。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察覺到我們之間的信任裂縫,還沈浸在重逢的喜悅中。

那天晚上,靠著阿夜的肩膀睡著的時候,我曾隱約看到他那雙溫柔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覆雜情緒。我選擇忽視,並且貪心他那樣的溫柔。

阿夜也是,他在努力地維持著我們之間的關系。

越說越小聲,我只覺得自己再也沒辦法和他像從前一樣了。

“……真的夠了。”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惡我自己,“哥哥不用再對我溫柔了,我們還是像沒有真正見面一樣好了。我看著哥哥開心,我也開心,哥哥也就像從前那樣看著我就好了。”

自己曾經從海邊追尋到京都,也只是為了和他見面。現在那份心情已經完全丟失了。再次重逢的喜悅已經被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的痛苦完全代替。也許早在哥哥決定去尋找冥界的時候,我和他的羈絆就幾乎斷了。

靜默的時間,將天光雲影拉得特別漫長。

“……能給我點時間,再回答你麽?”

阿夜終於開口了,似乎是在斟酌,又像是想放過自己的猶豫。

“退治完八岐大蛇是遲早的事……等到那個時候,京都一定會有慶典。那個時候,我再告訴你我的答案,可以麽?”

“哥哥覺得合適就好,不用顧及我。”我將碟子放在了地上,轉身便走。

也許那個時候,和阿夜一同離開京都才是最好的選擇。我會一直活在那個溫柔的謊言中,不再探尋我們兩個之間是否有不可信任之處。那時,我也許會比阿夜先死去,卻也不曾像現在這樣難受。

但……

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機會了。

阿夜沒有再來找我,我也沒有再去找他。我隨著阿夕一同出去退治京都裏的妖怪。隨著八岐大蛇覆活的時間越來越近,京都裏面開始出現和樹根一樣的蛇。

我將所有的註意都放在了退治妖怪上,晴明那邊請我和阿夕去的時候,我也會去。神樂像是記起了從前的事,和我相處的時間也便長了。源博雅卻還是不願意相信我,畢竟我現在還待在源氏,他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忙碌著退治,我也終於沒那麽難受了。而終於到了退治八岐大蛇的前夕,我也終於被晴明記起來了。

靠著欄桿,晴明、源博雅、阿夜和阿夕坐在庭院中,喝著源博雅帶來的美酒。淡淡的笑容都顯露在他們臉上。

“真好啊……”小白趴在欄桿上說,“小白也想加入晴明大人他們。”

“可是小白不能喝酒。”神樂認真地望著小白說,“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晴明和哥哥他們了……”

“啊!怎麽這樣……”小白可憐兮兮地望向我,“阿紫……”

“走吧。”我離開欄桿說,“去看看八百比丘尼吧。”

“啊!為什麽連阿紫也是這樣啊!”小白前爪抓著欄桿不放,“小白不去八百大人那裏!”

神樂揪著小白的後爪,用力地扯著:“不行啦,哥哥他們一定在談論重要的事……我們不能去打擾。”

神樂和小白僵持了許久,我只好伸手拉住小白的尾巴,輕松地扯了扯。

小白一臉驚慌:“嗚哇!阿紫你太壞了!”

隨著小白的慘叫,神樂已經將松開前爪的小白抱緊了,不容他掙紮下去。

“小白狗要聽話嘛。”我拍了拍手說。

“小白是狐貍!”小白不滿地反駁我。

那天晚上,我和神樂聽了八百比丘尼講了許多故事。神樂和小白已經熟睡了,而我睡不著,就在晴明的庭院中轉了轉。

“神樂已經恢覆了記憶,你又能在什麽時候恢覆記憶呢?”

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猛地轉身,卻看見一個高個的男人。夜色朦朧,我看不太清他的模樣。

“你……”我不禁想到八俁遠和我說的話,還有八岐大蛇在狹間說的那些話,“不……您大概把我當成了夕夏,但是,我並不是她。”

那個男人從陰影出走出來,帶著令人不易察覺的威嚴:“我是荒,高天原的使者,能預知一切事。命運早已開始了,可你……還沒有找回記憶的你,到底要做什麽呢?”

我……想做什麽?

在那次和八岐大蛇的身體相遇後,我就經常能看見片段式的記憶。從晴明還有神樂的口中,我也終於知道狹間的八岐大蛇不過是他的魂魄,而所謂的軀體,則被封印在地底。

人們祈願京都繁華,於是就有了百年來的鎮魔獻祭,獻祭那些和神樂一樣的巫女,也包括我這樣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在裏面,與八岐大蛇締結契約。明明是雙方都願意的契約,現在卻變成了只是邪神的錯誤。

“我不知道。”我回答荒,“高天原是神明居住的地方,為什麽會對我這樣一個根本不足以危害人類的妖怪這樣在意?”

荒微微皺了眉,但很快又恢覆了他那張冷冰冰的臉:“看來時機還不對。等你恢覆了記憶,我會再次問你這個問題,希望到時候,你能夠有你自己的答案。”

說完這句話,荒的身影再次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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