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話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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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狐話18
“因為你太心急了，帶節奏帶得有點明顯。”黎明聳聳肩，在給他解釋的同時也是在給沒跟上節奏的榮嬌秦祈二人講，“那時候我說起我在樹林中遇襲，有人動了我的藥，你的表現太積極了，一直在把大家的思考重點往‘有人通過換藥直接把兇器夾帶進祭主房間’上引。”
“但這個操作的目的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藥被換成了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願狐們想得到那顆‘百無禁忌丹’，能提前預防蟲蠱反噬的藥。”
“你在帶節奏，引著大家忽略這種可能。”
“可，可是就算這樣，百無禁忌丹也是落在了寨子外那些願狐手裏，寨子白天有看守盯著，晚上有護寨結界，他出不去，他們也進不來，沒法把藥交給他啊……”榮嬌還是沒跟上思路。
“還記得祭主描述護寨結界時是怎麽說的嗎？”黎明搖搖頭，溫和地看向她，帶著幾分循循善誘。
“祭主當時說……‘有此法相守，一切生靈，外面的進不來，裏面的也出不去’……”說到這裏，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了，眼睛一亮，脫口道，“對啊！‘一切生靈’！——也就是說，沒有生命的物品可能可以越過結界，從寨子邊緣把東西扔進來就行？！”
如此她便也明白彼時黎明為什麽會懷疑到秦榴身上了。
——“她”去拿茶葉的那個倉庫位置非常偏僻，離寨子的邊緣非常近，也是所有人行動路線中最偏遠的一處地方。
黎明毫不吝嗇地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目光：“所以那時起我就有點懷疑你的身份了。但只是懷疑而已，而且噬心蠱的反噬是什麽、如何觸發都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狐妖身份和想殺祭主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大可不必聲張。”
“然後你就開始追著榮嬌咬，為了把鍋甩給她，自己爆出了願狐和青木寨有仇的事。——哦，當然，這個你不自己爆也瞞不住，畢竟秦影和秦祈也都知情。只要我問起來，就算你能不讓秦影說，也管不了秦祈。”
“而且你自己主動爆出願狐的事也有好處，比如再帶一次節奏，在指出榮嬌和小蒔身份有異的同時讓我們潛意識裏認為‘妖狐身份’和‘出現他倆身上那種異常情況’是強相關的，借此因為你身上沒有那種異樣，暗中降低大家懷疑你是狐妖的可能性。”
“可是實際上，我在樹林裏遇襲時遇到的那些是板上釘釘的狐妖幻化成人，可他們並沒有表露出任何與正常人不同的異常。”
“所以說，‘有那些異常的是狐妖’和‘沒有那些異常就不是狐妖’這兩個結論是不能互相倒推的，試圖搞這個暗示就是在混淆視聽。”
“不過如果身份是妖狐的話，也有一點對你是有利的：這樣一來你就不是青木寨的人了，要給祭主下蠱必須讓她吃下去才行。”
“你的時間線雖然沒有榮嬌那麽滿，但後半程‘找秦影’時有目擊者，在此之前祭主那裏秦祈秦影輪番過去，要再插進一段和你吃飯喝茶的時間，且沒留下任何痕跡，難度確實有點高。”
“然後你就自己提到，懷疑榮嬌像個街溜子一樣到處走是故意在借刀殺人的階段給自己固定不在場證明。還有，秦祈蠱匣裏少的那個假死蠱，有可能是用了噬心蠱，然後把假死蠱換到噬心蠱的格子裏偽裝……”
“不懷疑你的話不會覺得什麽，但懷疑你的話，細想想，這完全可能是你自己的操作。”
“——打著找秦影的旗號到處問人，給自己創造不在場證明。蠱蟲倉庫那邊少的兩罐致命毒蠱，也未嘗不可能是只有一罐是噬心蠱，另外一罐是被調換到了另外一處空罐裏，為了遮掩實際還少了個什麽蠱……”
“不過，當然，那時所有這些依舊只能止步於懷疑，畢竟我們連副本裏涉及到的這一堆蠱都是什麽作用機制都不確定。”
“再然後，書來了，事情也就更清楚了。”
“畢竟，無論是噬心蠱還是別的什麽蠱，反噬的觸發條件基本都是被強行解蠱了，或者下好之後效果沒觸發成功。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不會被反噬，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地預防。”
“唯獨牽心蠱，不但有操控別人的能力，而且是只要下蠱的人不夠愛被下蠱的人，反噬就是必然的。你自知不愛她，又想要那個控制效果，自然就得要先拿到百無禁忌丹才行。”
狐妖幻化的假秦榴聽著這些分析，不時認命地微微點一點頭，但聽到此處卻又嗤笑一聲反問：“你就這麽確定她一定是被我控了才去殺祭主的？你怎麽就敢確信，不是她自己也想殺祭主，我倆都想動手，她先動手了，我還沒來得及動？”
“就算覺得我十有八九是妖狐幻化，出現我本來想動手，結果跟她日久生情真和她相愛了，猶豫了，結果她先動手了，我為了愛情給她當幫兇什麽的，這種劇情也不稀奇吧……”
“是啊，以副本的尿性，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狗血可能性。”黎明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然後外頭笑起來，“所以我讓小蒔回去拿萬靈解毒丸嘛。”
“——不管你對秦影做了什麽沒做什麽，最保險的判斷標準就是直接解毒試試，不是嗎？”
“秦榴”的臉色聞言變了變。
他突然意識到，只要楊家姐弟意識到不對，想辦法把萬靈解毒丸拿來給秦影吃，這就是個無解的陽謀。
他沈不住氣，命令秦影和自己一起動武一搏，就是自爆兇手身份。
可即便他沈住氣不動手，只要秦影真的把藥吃下去了，牽心蠱一解，她做他幫兇的理由就不存在了，肯定會指認他。
“秦影撒謊的事如果被發現了該怎麽辦，這是你倆提前串通過的吧？”這時黎明又問。說是問，語氣卻基本是確定的，近乎於陳述。
“她作為幫兇，撒謊把懷疑往自己身上引，這本身也是對你的保護。”
“甚至於，你們還考慮到了，如果她一被懷疑就直接自暴自棄到痛快承認自己是兇手，可能會有點假，讓我們幾個懷疑她是幫兇。所以她表現得抵死都還在為自己辯解，可用的卻是‘我們的演繹階段都結束了，偏偏只有她的沒結束’這種聽起來就不怎麽可信的借口。”
“大部分人在自以為看穿了一層謊言之後，就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發現的就是真相了……你原本想利用這一點，對吧。”
“她手裏那顆小藥丸也是串供時你給她的吧？是你藥瓶裏真秦榴規律服用的那種養身蠱？”
“可是她剛才那番辯解裏有一點真的很有道理啊——既然秦祈下的只能是假死蠱，那她隨後面對的就只能是一個‘死亡狀態’的祭主，她還有什麽必要再給一具屍體下噬心蠱？”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是不能自控的。”
“因為她無法違背你的意志，而你給她的指令就是‘給祭主下噬心蠱’。”
這下假秦榴徹底沈默了。
但黎明依舊繼續補了句：“不過，其實剛才給秦影餵藥，主要還是為了讓等會兒投票結算後遭到懲罰的人盡可能少。”
“你的確不是秦榴這件事，我們剛才用特殊手段確定過了，然後我才動的手。”
說著她舉了舉秦祈的蠱匣。
匣子裏，除了假死蠱和牽心蠱之外，還有一個格子不知什麽時候空了，裏面是尋物蠱。
旁邊穆塔則配合地張開右手掌心。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掌心裏出現了一個眼睛形狀的紅色圖案。
按照《百蠱錄》的介紹，那是尋物蠱使用成功的標記。服下蠱蟲後那個眼睛是藍色的，然後蠱蟲宿主默念要尋找的東西，如果那東西的確在尋物蠱的生效範圍內，圖案變紅，同時宿主眼中出現通往失物的引導。
盡管整個過程中他都從始至終沒靠近過蠱匣那邊，但以這位夜離族法師連敵人的道具蜘蛛都能策反沒收的神異程度，完全沒人想要質疑他是如何隔空對自己使用了那枚尋物蠱。
“尋物蠱找的是什麽，想必都明白了吧？”黎明淺笑著自問自答。
“秦榴的屍首。”
——既然百無禁忌丹是狐妖想要，青木寨最初寫給鑄劍山莊的訂貨單上就必定沒有，是後添上的。再加上青木寨極少與外界接觸，要混進寨子頂替身份本來就難。那麽對妖狐而言，最容易鉆的空子自然就是青木寨派人去鑄劍山莊交涉的時候。
殺了秦榴，在清單上添上一行，然後變成秦榴。
“好了，我認真仔細地回答完你好奇的問題了。禮尚往來，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到底是什麽身份？曾經幫青木寨封門數百年的那位準狐仙，是你什麽人？”
“……？”
假秦榴露出一個明顯詫異的神色，不明白事到如今，他的具體身份和動機還有什麽重要。
不過在黎明那種不容抗拒的逼視目光壓迫下，他還是說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麽可不能說的了。
“是我父親……”
“在我的視角裏，就是青木寨抓了我父親，利用我們願狐一族的種族特性，靠許願來讓他替他們人族犧牲自己封那個門。”
“而且狐族這邊相信黃泉之門的危險是人類誇大其詞騙我們的，並不相信門一旦開了真的會有滅頂之災。”
當然，在查案的過程中不斷反覆出現的那個幻境早就證明了青木寨這邊的說法才是事實，黃泉之門的確有那麽危險，但知道這些的是旅行者扮演的“秦榴”，而不是設定上的角色妖狐。
“狐族那邊一直都以為青木寨的秘祭其實是一種加固儀式，加固把我爸禁錮在這兒的封印。只要破壞了儀式，我們就能把他救走……”
“妖族的壽命比人類長，那時候我還太小，直到最近才修煉到有能力實施這場‘營救’。”
“父子啊……”他說後面這些時黎明就已經明顯地不感興趣了，註意力完全在頭一句上，欣喜點頭，“那就好。”
“我還擔心得有一個把你真實身份逼出來之後綁著你當人質去樹林裏找那一群願狐交涉的步驟，怕時間不夠。”
說著，她反手拎起那個方才和榮嬌從廚娘住處弄來的鍋丟到“秦榴”面前，一伸手，又遞過去一個洋蔥頭。
“哭。”
“知道你哭不出來，輔助設備給你備好了。——來，想活命的話就趕緊給我哭。”
假秦榴：………………
妖狐先生頓時愕然又無語，腦門上幾乎要實體化出一排問號。
“活？！”片刻後，他發出一聲嘲諷般的嗤笑。
仿佛在說，都已經三票投過來了，我哪裏還有活路？你是不是覺得我腦子不好？
“對，活。你能活，所有人都能。”黎明不為所動，一字一句道，“只是投票結算後你會受到懲罰。這是沒辦法的，幫兇還有辦法避免懲罰，但抽到兇手，你屬實運氣不好。”
“但副本從來沒有說過，這個懲罰是致命的。”
“呵……”他明顯不信，又發出一聲“你少把我當傻子”的慘然冷笑。
畢竟，這麽多副本，哪個副本任務失敗的懲罰不是要命的？怎麽可能偏就這一個這麽溫柔？
“我是認真的。”黎明仍舊堅持。
“你想想，這個完不成任務就接受懲罰的規則從最開始演繹階段那些零碎任務就開始了。——是，那些零碎任務完成起來根本沒有難度。但如果所謂懲罰是致命的，如果真就有個不想活了的奇葩故意連沒難度的任務都不去做，這副本會怎麽樣？”
“演繹階段直接少掉一個角色，命案變得殘缺不全，後續這個查案子的大任務還怎麽進行？”
“所以說，這個副本跟其他副本不一樣，它所說的懲罰真的就是懲罰，或許會很難熬，但不會要命……”
“秦榴”神色晦暗難明，似乎覺得黎明這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更多的還是習慣了副本裏懲罰就等於去死，難以相信唯獨這個副本這麽寬容，這麽特殊。
仿佛能看透他腦子裏在想什麽一樣，黎明的下一句緊跟著就是：“不過，所謂懲罰不致命，可不代表著這個副本就很善良。”
“相反，它直到我們會因為思維慣性，默認副本裏任務失敗的懲罰一定是致命的。利用這種默認，再把投票結束時間設定成和副本結束時間差不多，就會讓我們下意識地以為，這個查案投票的任務就是能不能活過這次副本的關鍵。”
“這樣，它就能把我們的註意力牢牢按在緊鑼密鼓找兇手上，從而讓我們忽略掉真正會致死的危險……”
“哪怕它從始至終都被擺在明面上，非常明顯。”
說著，她轉頭看向了不遠處靜靜矗立著的黃泉之門。
“每一次被拉進幻境之前，我們都聽見鈴鐺聲，所以很自然就會以為鈴鐺聲是進入幻境的標志，而不會多想，整個青木寨，唯一一個和鈴鐺相關的地方就是這兒……”
“而且你們不覺得，進入幻境的頻率，鈴聲響起的頻率，都越來越快了嗎？”
第一聲鈴響是中午，結束了分頭搜證正準備集合討論的時候，副本時間已經過去半天。
第二次是集合討論完畢離開山洞時，距離上一次過了一兩個小時。
接著是回臨青鎮取書的三人一來一回的幾個小時，這期間留在青木寨的三人先後經歷了五次幻境，取書隊回來後又來了第六次，算下來間隔也就不到一個小時一次……
“諸位，祭主死了，NPC裏的神官也都消失了，今天這個秘祭日註定不可能有秘祭。”
“幻境裏面我們見證了多少遍了，沒有按時秘祭，封印是頂不住的。”
“這扇門，它馬上就要開了啊……”
話音未落，就像要印證她的話一樣，青銅門內側突然又響起一聲陰氣撞門的沈悶巨響，緊跟著便是門上繩鈴發出的“嘩鈴”一聲。
鈴聲過後，幻境再次如約襲來。
然而這一次，身在青銅門前的所有人都分明看見，鈴響的時候，兩扇沈重的門扉好像就要被撞開了一樣從裏側鼓了一下，掛著鈴鐺的繩子霎時崩到最緊。
巨大的門，纖細的繩子，一切都顯得那麽岌岌可危，好像下一秒就會徹底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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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太心急了，帶節奏帶得有點明顯。”黎明聳聳肩，在給他解釋的同時也是在給沒跟上節奏的榮嬌秦祈二人講，“那時候我說起我在樹林中遇襲，有人動了我的藥，你的表現太積極了，一直在把大家的思考重點往‘有人通過換藥直接把兇器夾帶進祭主房間’上引。”
“但這個操作的目的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藥被換成了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願狐們想得到那顆‘百無禁忌丹’，能提前預防蟲蠱反噬的藥。”
“你在帶節奏，引著大家忽略這種可能。”
“可，可是就算這樣，百無禁忌丹也是落在了寨子外那些願狐手裏，寨子白天有看守盯著，晚上有護寨結界，他出不去，他們也進不來，沒法把藥交給他啊……”榮嬌還是沒跟上思路。
“還記得祭主描述護寨結界時是怎麽說的嗎？”黎明搖搖頭，溫和地看向她，帶著幾分循循善誘。
“祭主當時說……‘有此法相守，一切生靈，外面的進不來，裏面的也出不去’……”說到這裏，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了，眼睛一亮，脫口道，“對啊！‘一切生靈’！——也就是說，沒有生命的物品可能可以越過結界，從寨子邊緣把東西扔進來就行？！”
如此她便也明白彼時黎明為什麽會懷疑到秦榴身上了。
——“她”去拿茶葉的那個倉庫位置非常偏僻，離寨子的邊緣非常近，也是所有人行動路線中最偏遠的一處地方。
黎明毫不吝嗇地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目光：“所以那時起我就有點懷疑你的身份了。但只是懷疑而已，而且噬心蠱的反噬是什麽、如何觸發都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狐妖身份和想殺祭主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大可不必聲張。”
“然後你就開始追著榮嬌咬，為了把鍋甩給她，自己爆出了願狐和青木寨有仇的事。——哦，當然，這個你不自己爆也瞞不住，畢竟秦影和秦祈也都知情。只要我問起來，就算你能不讓秦影說，也管不了秦祈。”
“而且你自己主動爆出願狐的事也有好處，比如再帶一次節奏，在指出榮嬌和小蒔身份有異的同時讓我們潛意識裏認為‘妖狐身份’和‘出現他倆身上那種異常情況’是強相關的，借此因為你身上沒有那種異樣，暗中降低大家懷疑你是狐妖的可能性。”
“可是實際上，我在樹林裏遇襲時遇到的那些是板上釘釘的狐妖幻化成人，可他們並沒有表露出任何與正常人不同的異常。”
“所以說，‘有那些異常的是狐妖’和‘沒有那些異常就不是狐妖’這兩個結論是不能互相倒推的，試圖搞這個暗示就是在混淆視聽。”
“不過如果身份是妖狐的話，也有一點對你是有利的：這樣一來你就不是青木寨的人了，要給祭主下蠱必須讓她吃下去才行。”
“你的時間線雖然沒有榮嬌那麽滿，但後半程‘找秦影’時有目擊者，在此之前祭主那裏秦祈秦影輪番過去，要再插進一段和你吃飯喝茶的時間，且沒留下任何痕跡，難度確實有點高。”
“然後你就自己提到，懷疑榮嬌像個街溜子一樣到處走是故意在借刀殺人的階段給自己固定不在場證明。還有，秦祈蠱匣裏少的那個假死蠱，有可能是用了噬心蠱，然後把假死蠱換到噬心蠱的格子裏偽裝……”
“不懷疑你的話不會覺得什麽，但懷疑你的話，細想想，這完全可能是你自己的操作。”
“——打著找秦影的旗號到處問人，給自己創造不在場證明。蠱蟲倉庫那邊少的兩罐致命毒蠱，也未嘗不可能是只有一罐是噬心蠱，另外一罐是被調換到了另外一處空罐裏，為了遮掩實際還少了個什麽蠱……”
“不過，當然，那時所有這些依舊只能止步於懷疑，畢竟我們連副本裏涉及到的這一堆蠱都是什麽作用機制都不確定。”
“再然後，書來了，事情也就更清楚了。”
“畢竟，無論是噬心蠱還是別的什麽蠱，反噬的觸發條件基本都是被強行解蠱了，或者下好之後效果沒觸發成功。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不會被反噬，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地預防。”
“唯獨牽心蠱，不但有操控別人的能力，而且是只要下蠱的人不夠愛被下蠱的人，反噬就是必然的。你自知不愛她，又想要那個控制效果，自然就得要先拿到百無禁忌丹才行。”
狐妖幻化的假秦榴聽著這些分析，不時認命地微微點一點頭，但聽到此處卻又嗤笑一聲反問：“你就這麽確定她一定是被我控了才去殺祭主的？你怎麽就敢確信，不是她自己也想殺祭主，我倆都想動手，她先動手了，我還沒來得及動？”
“就算覺得我十有八九是妖狐幻化，出現我本來想動手，結果跟她日久生情真和她相愛了，猶豫了，結果她先動手了，我為了愛情給她當幫兇什麽的，這種劇情也不稀奇吧……”
“是啊，以副本的尿性，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狗血可能性。”黎明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然後外頭笑起來，“所以我讓小蒔回去拿萬靈解毒丸嘛。”
“——不管你對秦影做了什麽沒做什麽，最保險的判斷標準就是直接解毒試試，不是嗎？”
“秦榴”的臉色聞言變了變。
他突然意識到，只要楊家姐弟意識到不對，想辦法把萬靈解毒丸拿來給秦影吃，這就是個無解的陽謀。
他沈不住氣，命令秦影和自己一起動武一搏，就是自爆兇手身份。
可即便他沈住氣不動手，只要秦影真的把藥吃下去了，牽心蠱一解，她做他幫兇的理由就不存在了，肯定會指認他。
“秦影撒謊的事如果被發現了該怎麽辦，這是你倆提前串通過的吧？”這時黎明又問。說是問，語氣卻基本是確定的，近乎於陳述。
“她作為幫兇，撒謊把懷疑往自己身上引，這本身也是對你的保護。”
“甚至於，你們還考慮到了，如果她一被懷疑就直接自暴自棄到痛快承認自己是兇手，可能會有點假，讓我們幾個懷疑她是幫兇。所以她表現得抵死都還在為自己辯解，可用的卻是‘我們的演繹階段都結束了，偏偏只有她的沒結束’這種聽起來就不怎麽可信的借口。”
“大部分人在自以為看穿了一層謊言之後，就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發現的就是真相了……你原本想利用這一點，對吧。”
“她手裏那顆小藥丸也是串供時你給她的吧？是你藥瓶裏真秦榴規律服用的那種養身蠱？”
“可是她剛才那番辯解裏有一點真的很有道理啊——既然秦祈下的只能是假死蠱，那她隨後面對的就只能是一個‘死亡狀態’的祭主，她還有什麽必要再給一具屍體下噬心蠱？”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是不能自控的。”
“因為她無法違背你的意志，而你給她的指令就是‘給祭主下噬心蠱’。”
這下假秦榴徹底沈默了。
但黎明依舊繼續補了句：“不過，其實剛才給秦影餵藥，主要還是為了讓等會兒投票結算後遭到懲罰的人盡可能少。”
“你的確不是秦榴這件事，我們剛才用特殊手段確定過了，然後我才動的手。”
說著她舉了舉秦祈的蠱匣。
匣子裏，除了假死蠱和牽心蠱之外，還有一個格子不知什麽時候空了，裏面是尋物蠱。
旁邊穆塔則配合地張開右手掌心。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掌心裏出現了一個眼睛形狀的紅色圖案。
按照《百蠱錄》的介紹，那是尋物蠱使用成功的標記。服下蠱蟲後那個眼睛是藍色的，然後蠱蟲宿主默念要尋找的東西，如果那東西的確在尋物蠱的生效範圍內，圖案變紅，同時宿主眼中出現通往失物的引導。
盡管整個過程中他都從始至終沒靠近過蠱匣那邊，但以這位夜離族法師連敵人的道具蜘蛛都能策反沒收的神異程度，完全沒人想要質疑他是如何隔空對自己使用了那枚尋物蠱。
“尋物蠱找的是什麽，想必都明白了吧？”黎明淺笑著自問自答。
“秦榴的屍首。”
——既然百無禁忌丹是狐妖想要，青木寨最初寫給鑄劍山莊的訂貨單上就必定沒有，是後添上的。再加上青木寨極少與外界接觸，要混進寨子頂替身份本來就難。那麽對妖狐而言，最容易鉆的空子自然就是青木寨派人去鑄劍山莊交涉的時候。
殺了秦榴，在清單上添上一行，然後變成秦榴。
“好了，我認真仔細地回答完你好奇的問題了。禮尚往來，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到底是什麽身份？曾經幫青木寨封門數百年的那位準狐仙，是你什麽人？”
“……？”
假秦榴露出一個明顯詫異的神色，不明白事到如今，他的具體身份和動機還有什麽重要。
不過在黎明那種不容抗拒的逼視目光壓迫下，他還是說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麽可不能說的了。
“是我父親……”
“在我的視角裏，就是青木寨抓了我父親，利用我們願狐一族的種族特性，靠許願來讓他替他們人族犧牲自己封那個門。”
“而且狐族這邊相信黃泉之門的危險是人類誇大其詞騙我們的，並不相信門一旦開了真的會有滅頂之災。”
當然，在查案的過程中不斷反覆出現的那個幻境早就證明了青木寨這邊的說法才是事實，黃泉之門的確有那麽危險，但知道這些的是旅行者扮演的“秦榴”，而不是設定上的角色妖狐。
“狐族那邊一直都以為青木寨的秘祭其實是一種加固儀式，加固把我爸禁錮在這兒的封印。只要破壞了儀式，我們就能把他救走……”
“妖族的壽命比人類長，那時候我還太小，直到最近才修煉到有能力實施這場‘營救’。”
“父子啊……”他說後面這些時黎明就已經明顯地不感興趣了，註意力完全在頭一句上，欣喜點頭，“那就好。”
“我還擔心得有一個把你真實身份逼出來之後綁著你當人質去樹林裏找那一群願狐交涉的步驟，怕時間不夠。”
說著，她反手拎起那個方才和榮嬌從廚娘住處弄來的鍋丟到“秦榴”面前，一伸手，又遞過去一個洋蔥頭。
“哭。”
“知道你哭不出來，輔助設備給你備好了。——來，想活命的話就趕緊給我哭。”
假秦榴：………………
妖狐先生頓時愕然又無語，腦門上幾乎要實體化出一排問號。
“活？！”片刻後，他發出一聲嘲諷般的嗤笑。
仿佛在說，都已經三票投過來了，我哪裏還有活路？你是不是覺得我腦子不好？
“對，活。你能活，所有人都能。”黎明不為所動，一字一句道，“只是投票結算後你會受到懲罰。這是沒辦法的，幫兇還有辦法避免懲罰，但抽到兇手，你屬實運氣不好。”
“但副本從來沒有說過，這個懲罰是致命的。”
“呵……”他明顯不信，又發出一聲“你少把我當傻子”的慘然冷笑。
畢竟，這麽多副本，哪個副本任務失敗的懲罰不是要命的？怎麽可能偏就這一個這麽溫柔？
“我是認真的。”黎明仍舊堅持。
“你想想，這個完不成任務就接受懲罰的規則從最開始演繹階段那些零碎任務就開始了。——是，那些零碎任務完成起來根本沒有難度。但如果所謂懲罰是致命的，如果真就有個不想活了的奇葩故意連沒難度的任務都不去做，這副本會怎麽樣？”
“演繹階段直接少掉一個角色，命案變得殘缺不全，後續這個查案子的大任務還怎麽進行？”
“所以說，這個副本跟其他副本不一樣，它所說的懲罰真的就是懲罰，或許會很難熬，但不會要命……”
“秦榴”神色晦暗難明，似乎覺得黎明這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更多的還是習慣了副本裏懲罰就等於去死，難以相信唯獨這個副本這麽寬容，這麽特殊。
仿佛能看透他腦子裏在想什麽一樣，黎明的下一句緊跟著就是：“不過，所謂懲罰不致命，可不代表著這個副本就很善良。”
“相反，它直到我們會因為思維慣性，默認副本裏任務失敗的懲罰一定是致命的。利用這種默認，再把投票結束時間設定成和副本結束時間差不多，就會讓我們下意識地以為，這個查案投票的任務就是能不能活過這次副本的關鍵。”
“這樣，它就能把我們的註意力牢牢按在緊鑼密鼓找兇手上，從而讓我們忽略掉真正會致死的危險……”
“哪怕它從始至終都被擺在明面上，非常明顯。”
說著，她轉頭看向了不遠處靜靜矗立著的黃泉之門。
“每一次被拉進幻境之前，我們都聽見鈴鐺聲，所以很自然就會以為鈴鐺聲是進入幻境的標志，而不會多想，整個青木寨，唯一一個和鈴鐺相關的地方就是這兒……”
“而且你們不覺得，進入幻境的頻率，鈴聲響起的頻率，都越來越快了嗎？”
第一聲鈴響是中午，結束了分頭搜證正準備集合討論的時候，副本時間已經過去半天。
第二次是集合討論完畢離開山洞時，距離上一次過了一兩個小時。
接著是回臨青鎮取書的三人一來一回的幾個小時，這期間留在青木寨的三人先後經歷了五次幻境，取書隊回來後又來了第六次，算下來間隔也就不到一個小時一次……
“諸位，祭主死了，NPC裏的神官也都消失了，今天這個秘祭日註定不可能有秘祭。”
“幻境裏面我們見證了多少遍了，沒有按時秘祭，封印是頂不住的。”
“這扇門，它馬上就要開了啊……”
話音未落，就像要印證她的話一樣，青銅門內側突然又響起一聲陰氣撞門的沈悶巨響，緊跟著便是門上繩鈴發出的“嘩鈴”一聲。
鈴聲過後，幻境再次如約襲來。
然而這一次，身在青銅門前的所有人都分明看見，鈴響的時候，兩扇沈重的門扉好像就要被撞開了一樣從裏側鼓了一下，掛著鈴鐺的繩子霎時崩到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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