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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水新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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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水新娘11

另一邊,阮凱剛回到廢院,就發現他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同屋已經先一步回來了。

穿著黑西裝、清俊高挑一身禁欲氣質的男人在黑燈瞎火的屋子裏獨自站在床前默默發呆,不知在琢磨什麽。

燈沒點,背對著門口,聽見開門聲也沒回頭,把原本就持續處於驚惶狀態的阮凱又嚇了一跳。

點好燈走近,阮凱接著便註意到,比起剛進副本時,這人的臉色明顯蒼白了不少。面容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平靜無波,但對著大通鋪上並排鋪著的那兩床被褥相面的同時,手不易察覺地攥拳掐著自己掌心,似是在安靜隱忍身體上的不適與痛苦。

他於是意識到,那位袁馥女俠猜對了,這位一直走在大部隊之前、一個人差不多單刷了他們六個人的進度的同志真的不是靠道具,而是一位能用得出雷決的法術大佬。

意識到這一點,阮凱頓時覺得安全感又多了幾分。

這畢竟是個合作解密的副本,匹配到的隊友質量如此之高,還有法術大能這種開掛存在,簡直屬於天胡。

雖然這位大佬實在不太合群……

於是他趕忙掏出受托轉交的手機,走上前去,扯出一個溫柔討好甚至略顯諂媚的笑:“回來啦,這個給你。——那個,鎮女祠裏的機關,還有在怪物那屋門上別拖把提醒我們什麽的,謝謝你哈……”

“那個,你還不知道唐乾郭棟袁馥他們幾個進副本後都和NPC有什麽互動吧?我都告訴你。”

“你要是不喜歡和大部隊一起行動,嫌煩嫌累贅,沒關系的,後面他們那邊的劇情線索我都可以告訴你。”

“——就是,你看,線索多多益善嘛,你就當我是個情報樞紐,後面萬一要是有點什麽,哥你好歹拉兄弟一把哈……”

阮凱賠著笑臉一通寒暄加動之以利,然而對方卻依舊站在那鄉下大通鋪跟前,低頭直勾勾盯著那兩床被褥發呆,半點反應都沒給。

氣氛頓時有點尷尬,阮凱看著這家夥,腦內不斷默念“這人會用雷決是個大佬,大佬有傲氣不正常的資本,在副本裏不要跟可以抱的大腿置氣”,給自己做了一頓心理建設,努力笑得再真誠一點,正想再多說幾句示弱討好的話,剛張嘴卻不想被打斷了。

“你想和我一起睡嗎?”男人突然轉過頭來,直視向他的眼睛,兩人瞬間四目相對。

阮凱:?????

啊???

啥意思???

不是,就算會法術的大佬和基佬這倆身份一點也不沖突,可以同時存在,“沈淩”這副皮囊長相也相當不錯,而且這人說話時不知為何咬字帶著點微妙的用力感,就好像普通話不是母語,有點生疏,又帶著股異域風味,就還挺別致,音調還怪迷之性感的……

不對,這都不是重點,我在想什麽?!

阮凱連忙給自己抽風了的腦子踩了腳剎車。

——重點是這可是在副本裏啊!而且是對著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旅行者,用的還是系統硬塞的身體,這突如其來的詢問是不是有點子冒昧了啊,大哥?!!

阮凱只覺自己的腦子瞬間過載了,一片空白,楞在了那,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不過好在沈淩也從哪呆楞的反應裏讀出了抗拒,並且沒有要強求的意思。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轉回頭去,伸手扯住其中一床被褥,將它平移到大通鋪靠裏面的墻根處去,和另外一床拉開一米多遠距離。

然後就在褥子上盤膝坐下,手臂搭在膝頭,靜靜地閉上眼睛,開始打坐調息了???

這……

“不是,哥,你手機……”阮凱嘗試著走過去,舉著手機想遞給他。

“別靠近我。”

阮凱:…………

這是……因為被拒絕,所以不高興了……?

“那,其他幾個人那邊的線索……”

沈淩還是沒睜眼,淡淡地蹦出一個字:“說。”

……行吧,雖然說話做事一副放在現實世界容易挨打的樣子,但像藝術家啊、根骨奇佳的修仙大佬啊這種主要吃天賦的存在,大抵都正常不到哪裏去,神神叨叨的才是正常的。

哄著吧。

阮凱認命地把手機放到一邊,乖乖拽著自己那床被褥往另外一邊挪了點,坐下來開始講這第一天其他幾個人互動劇情中發現的線索。

等線索說得差不多,系統設置的強制睡眠時間也來了。

困意逐漸吞沒一切的過程中,沈淩默默消化著新出現的信息。

——看這個反應,不光是自己不想跟陌生男人靠那麽近睡覺,在現實世界中有朋友、同事、上司可以接觸的正常成年男性人類也同樣會覺得這不舒服不自然啊……

——這樣的話,那麽……

*******************

次日,阮凱從強制睡眠中醒來的時候,兩米開外的另外那床被褥早就已經空了。

院子裏,沈淩正拿著一根不知從哪找來的細鐵絲,蹲在貼滿黃符的正屋門外,鼓搗著門上的鎖。

並且,這位大佬顯然並沒點技術開鎖的這個技能點,鼓搗得並不順利,鬢角已經微微見了汗,大抵已經折騰了好半天了。

第一反應,阮凱迷惑了一下——一個法師,想開一道鎖住的門,居然還需要用鐵絲?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了然了。

這人昨天光已知的法術就用過雷決和風咒,還去過幽水潭,大概率和幽水裏那些怨靈也幹過一架,這遭副本規則懲罰的疼肯定比自己昨天那個誇張得多,時間也久得多。看臉色,很可能到現在那個勁兒還沒完全過。

這會兒再用法術開門,萬一直接疼暈過去就得不償失了。

“那個,哥,要不別撬了,直接撞?——反正這院子也沒別人住,NPC看這意思也不常來。”

同樣沒有撬鎖的技術,阮凱走過去看看那破舊的門和生銹的鎖,小心翼翼地開口建議。

隨著他說著話湊過去,沈淩立刻松開鎖往旁邊退了兩步。

沒說話,但意思很明確:你行你上。

於是阮凱上了。

他氣勢萬鈞地後退、助跑、整個人猛力撞上去。

——門發出聲嘶力竭的咣當一聲,稀裏嘩啦掉下一堆灰,但鎖還是那個鎖,紋絲沒動。

如此反覆十幾次後,終於意識到這不是操作問題,就是自己的力氣抗不過破鎖的耐久,阮凱陷入了略顯尷尬的沈默。

“要不……咱們找個外援?——物理開鎖這事兒,她挺熟練的。”

…………

二十分鐘後,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在袁記酒坊,把一家三口剛拿起筷子的午飯打斷了。

阮凱一臉和氣地笑著,向袁家夫婦說著難處,說空屋那邊沒米沒菜,更何況就算有,他們兩個也不會使農村的竈,所以這幾天就只能買飯吃了。可村裏沒有飯店,唯一跟吃喝相關的就只有酒坊了。

他好聲好氣地拜托著,希望這幾天就從這兒買份吃的。一邊說一邊給黎明使眼色。

他說著,作為上司的沈淩便默默打開錢包,抽出幾張大鈔來放到桌上,出手大方得讓原本還嫌麻煩有點想推脫的袁家夫婦立刻把嘴閉上了。

“媽,我把飯給這兩位先生送過去吧。他倆吃完我順便把咱家籃子捎回來,就別讓客人來回跑了。”

黎明當然沒錯過暗示,畢竟阮凱那眼色使得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於是非常上道地接了下去。

一邊說著一邊看袁家夫婦,用眼神提醒他倆:人家給錢了。出手這麽闊的主兒,可得伺候好了。

果然,袁家夫婦並沒起疑,沒多考慮就答應了,吩咐閨女去把悶在鍋裏預備晚上吃飯給兩人端過去,自家等晚點再另外做。

黎明應聲起身去了廚房,五分鐘後挎著個有蓋的竹食籃出來,跟著兩人走了。

中午時分,村裏各家都在吃飯,路上沒什麽村民,走在路上阮凱就把鎖的事兒說了,進門便拉著黎明要往正屋去,卻被黎明擡手擋住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讓我先墊一口。”

說著,她拎著籃子徑自就進了二人起居的偏屋,從籃子裏掏出一碟醬炒的雞蛋、一碟素包菜,又拿出一摞大餅。

——不是演戲,昨天晚飯黎明就沒吃飽,她現在是真餓。

天知道這個倒黴副本它怎麽想的,該科學的時候不科學,不該科學的地方又特別科學。先無厘頭地在這麽個胳膊腿上沒有二兩肌肉的軀殼上原封不動保留了她原本的體能和戰鬥力,轉頭又非得遵循戰鬥力和與能量消耗正相關這一定律。

結果就是,她本人的飯量也一起被保留了。

可問題是,一個纖細苗條的村姑和一個每天早上起床先跑個負重五公裏松松筋骨的女戰士,這倆的飯量能是一碼事嗎?!

——和袁家那倆NPC坐在一桌吃飯,要是讓他們眼看著自家閨女咣咣塞下去平時兩倍的飯菜,黎明這個演繹人設能不崩就奇怪了。

雖說以黎明的意志力,餓幾天也不是不能忍,但此時這二位突然登門“買飯”,對她而言那無異於是瞌睡時有人送枕頭。

一拍即合,一箭雙雕。

抱著趕緊吃完辦正事的心態,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黎明就已經拿起兩張餅,也沒夾菜,直接給自己來了個大餅卷大餅,結結實實一口咬了下去。

作風之豪邁,看得阮凱目瞪口呆。

一開始目瞪口呆是因為袁馥這副身體是秀美柔弱型的,配這個動作畫風實在是混搭又維和。

後來呆則是因為註意到全程一直安靜跟在後面、自然而然拉開兩米以上距離的沈淩居然也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姑娘大口幹飯,目光居然還挺……迷之欣賞,迷之溫柔?

——合著這哥們兒不光是對清秀男青年感興趣,還喜歡女漢子?!

作為被看的那個,黎明卻大大咧咧的,完全沒有那種女孩子對來自陌生男人的凝視的本能敏感,渾然不覺地幹完了飯,起身去幫他們倆“開”門。

像是飯後消食似的,黎明隨意地做了幾下擴胸運動,然後猛地一個幹脆利落的後旋踢。

“咣”地一聲,別說那把已經銹得厲害、不比新鎖結實的鎖了,那破敗的門板居然都啪地一下被整個從門框上兜了下來……

阮凱措手不及,被門板拍起來的灰塵迷了眼睛,一邊抹眼淚一邊在那咳。

沈淩倒是淡定,甚至還提前擡手擋住了臉,熟練得好像不是頭一回見識這種操作似的。

時值中午,一天中陽氣最重的時候,前一晚阮凱透過門縫看見的那兩個吊死鬼並沒出來刷什麽存在感,三人進了屋,很快就把屋子裏裏外外翻了一遍。

櫃子裏有個上鎖的小盒,裏面找到了院子的地契,能看得出院子的戶主的確姓姜。

從陳設看,這間正屋正是姜家夫婦二人在住,但內裏的信息實際上並不多,有用的就只有一本舊相冊。

相冊裏有很多一家三口的合照,夫婦二人的相貌正和阮凱所見的兩個吊死鬼一致,小女孩的照片則從才出生不久的嬰兒時期開始,一直到四五歲左右為止。

那本相冊並沒有裝滿,有小半本都還空著,但夫婦二人沒有再繼續拍照了。

合影裏還夾雜著一張女孩的單人照。那時她尚是女嬰,照片的邊上用圓珠筆寫著“琪琪百天留念”。

照片裏女嬰背後的墻上掛著那種一天撕一張的日歷,上面顯示,當天是陰歷冬月十三。

陰歷和陽歷不同,只分大小月,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而且每一年幾月是大月、幾月是小月也是不固定的。

往回推一百天,如果姜琪出生的那年七月是大月,她就是七月三十日生的,如果是小月,則是八月初一。

保險起見,黎明示意另外兩個有手機的人拿萬年歷查了一下姜琪出生的那一年。

果然,是個大月。

“陰歷七月三十日生的,鬼月,但不是朔日。”

——和袁馥一樣,如果做鎮女,都是可以鎮住幽水十年的三等鎮女。

這樣一來,袁馥當年參加的抽簽,另一位候選人是這位姜家姑娘的概率就進一步上升了。

不過,全家福怎麽都是三人合照……

如果姜家只有一個女兒,在村祠被判沈潭處死的那位姜氏又是誰……

帶著這樣的疑惑,黎明照方抓藥,又一腳,將阮凱他們二人住的偏屋正對面的另外一間沒貼黃符但門也上了鎖的偏屋也踹開了。

很快,他們發現了第二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偏屋和正屋一樣落滿了灰,但陳設仍能看出當年的居住痕跡。從被褥的花紋、桌上的花瓶等等細節之處,能看得出屋子的主人是小姑娘。

三人從床頭櫃裏找出一個漂亮的馬口鐵小盒子。盒子雖然沒有鎖,但細細地用絲絨布裹了三層,鄭重其事地珍藏密斂著,可見房間主人對裏面東西的看重。

然而盒裏的東西卻廉價且瑣碎:一些玻璃或者塑料材質的小玩具小飾品、幾張用清秀稚嫩的字體寫著小詩的紙片、幾條早已幹枯發脆的草編的手鏈,僅此而已。

盒子裏還有一些藏品甚至會令人感到些許不適,比如:一些明顯被使用過、上面沾著血跡已經變成褐色的藥棉;一縷用紅頭繩綁住的長發,疑似來自人類;一個小塑料盒,裏面收集著一些半月形的、被剪下來的指甲,隱隱被染成了紅色。

這些零碎東西的最上面放著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裏是兩個目測十來歲的女孩,兩人眉眼間有七八分肖似,拍照的地方正是這間屋子。

其中一個女孩比較瘦弱些,坐在椅子上,袖口露出來的一截手臂上仔細看還能依稀分辨出尚未痊愈的舊傷。

另一個女孩就顯得健康很多,站在椅子後面,正俯身親昵地摟著瘦弱姑娘,身上穿著一條黎明和阮凱都熟悉的連衣裙。

——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裙子,此時正在蘇恬恬扮演的“許悠”身上穿著。

這時沈淩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找出那張他發給母親的婚紗照打開,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放到了兩個女孩的照片旁邊。

兩相對比,雖然十來歲的女童和二十多歲的成年女性在面容比例上有著很大不同,但不可否認,兩張照片裏三個人的臉彼此都很像。說照片裏的新娘是這兩個孩子裏任意一個長大後的樣子,似乎都能說通。

而且,那條包裹著骨灰盒的大紅圍巾,此時也正圍在照片裏站著的那個女孩脖子上。

舊照片的背面有字,用一種和紙片上的小詩有些微妙不同、但同樣也稚嫩秀美的字體寫著“琪琪 珂珂”。

看到這行字,阮凱突然想起來,轉頭向沈淩問:“對了,哥,你那戒指上是不是刻了字來著?”

沈淩依舊沒說話,而是直接把手上那枚和婚紗照上一模一樣的翡翠戒指摘了下來,放到桌上讓二人隨便看。

戒指圈上暗刻著一行細小的花體英文,寫的是:“L loves K”。

就在這時,還不等黎明二人看清那行小字後發表什麽議論,本來也已經進入尾聲的搜查卻被小院之外突如其來的一陣嘈雜打斷了。

——院外有人在驚慌失措地大喊:“不好啦!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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