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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煞費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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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煞費心思

宮燈?

顧樘脫下另一只靴子,問道:“畫好了?”

“娘娘早就畫完了,聽說那些畫制成了宮燈。”

李懷恩接過另一只靴子,將兩只靴子一起擺好。

“哦。”

“她倒是快。”

想是今晚拿著這麽多燈過來是想和他一起賞燈的,顧樘的心裏淡淡的,說不上來心中是什麽感受。

興高采烈地畫了那麽久。

可便是今日不說,賞了畫,觀了燈,難道明日也不說了。

顧樘上了榻,扯過被子躺下。

他的腦海中閃過她興致勃勃的臉,和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只是今日……到底敗了她的興致。

李懷恩熄了燈。

顧樘在一片漆黑中闔上了眼。

可,事情總歸要回到它該有的途徑上去的。

望音閣。

外頭,香蘭春月剛要離開就聽到了沈婉的哭聲。

低低的聲音裏全是委屈。

香蘭的腳步一頓就要上前掀開帷幔,春月扯住了她。

裏屋。

沈婉伏在枕頭上,淚很快暈濕了枕頭。

她不懂,若是要選秀為何從前就不選,她不懂,若是有他意為何要獨寵她一人,除了皇上這一個身份,他分明就是與自己兩情相悅啊。

那就不要獨寵啊,或者不要這麽久啊!

但凡少一點,她都不會誤會得這般慘。

哭到最後,沈婉已經在枕間嗚咽起來。

三年了,三年了……到如今他卻要選秀了。

要納新人了……

嗬,沈婉的淚中帶著笑。

他寵了自己三年,卻在自己當了真的時候轉身了。

她想著他紋絲不動的身影,真的是幹脆利落啊。

原是她錯了,原是她看不透了。

沈婉的視線一片模糊。

原來是……她成了笑話了。

那些日日夜夜的耳鬢廝磨,到頭來他竟然連回頭看一眼自己都不曾。

哈哈,沈婉鬢邊的發已經被淚水打濕,濕透的發絲黏在她的頰側,她無聲地笑著。

……

窗外明月高懸,殿內更漏滴答。

香蘭春月一直守在外面,許久之後,等到裏頭的哭聲漸漸消失她們才離開。

——

承乾宮裏派來報信的人是次日將宮裏的消息遞進來的。

香蘭聽完消息連荷花都沒去摘,她空著籃子匆匆趕回來的時候沈婉正在春月的伺候下坐在窗邊榻上用早膳。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沈婉的打扮一如既往,可在香蘭的眼裏,主子的面上卻失了往日的光彩。

“咱們探消息晚了,也只是想叫主子早些知曉,心裏好過些……可誰知行宮裏又管得嚴……”

香蘭想著陳顯的話,連眼眶都已沁紅了。

何至於此!

她們小姐,何至於此,需要皇上下令這般死死瞞著。往日的情分在此刻天翻地覆。

小姐難不成還要去鬧不成,現下再怎麽傷心不還是呆在這裏哪兒也沒去!

香蘭在心裏冷哼一聲,都以為主子跋扈,可也只有她和春月知道,進了宮的主子有多少收斂。

收斂到如此地步,卻還要被皇上和德妃這般防備。

香蘭在心裏嘆了口氣,簡直是百般防備啊。

香蘭放下了籃子,或許,往日她們都看錯了。

今日的百合粥燉得粘稠,可是沈婉只用了兩勺就喝不下了。

“娘娘,再用些牛乳糕?”

春月夾了一塊糕點放在沈婉手邊的盤中。

沈婉搖了搖頭。

“撤了吧。”

她擡眸,看見香蘭空空如也的竹籃,問道:“發生了何事?”

香蘭深谙快刀斬亂麻的道理,可她一時竟不知先開口說哪個消息為好。

沈婉垂下眼眸,“說吧。”

“……皇上四日前已下了旨,先前行宮裏面一直封鎖著消息。至於留在宮裏的德妃,陳顯傳來消息說,她一直在宮裏布置儲秀宮……準備選秀的事情。”

“前兩天行宮裏面管的嚴,所以陳顯一直沒找到機會跟我們遞話,延禧宮那裏先前也是一直瞞得緊……”

香蘭還在說著什麽,沈婉卻仿佛又被人打了一拳,太過猝不及防,她連呼痛的聲音一時間都無法喊出口。

雙目被日光刺得有一霎那的眩暈,沈婉只能悶哼了一聲。

她扶住案幾,原來還有比昨天更壞的消息。

殿內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沈婉才開口。

“真的是煞費心思了,”她不知在說誰,“難為他們了,選個秀而已,哪個皇上不選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還要封鎖行宮……”封行宮,倒不如直接封了她的望音閣,沈婉緩緩地眨了下眼,她是不是還得謝謝他給自己多留了一分顏面。

還封鎖行宮,呵,沈婉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誰不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是因為誰,難不成是為了李答應?還是那個夏婕妤?誰還猜不出來不成?誰還不曉得?

“倒也不至於,真不至於,我又不會鬧。”沈婉只覺譏諷,就是去鬧,他還能讓她鬧成了不成?又不會遂了她的願。

沈婉倏地想起安樂,終於明白她是來做什麽的了。

原來到了那個時候,他還在瞞著自己。

還在想著辦法呢。還騙自己呢。

眼中又有淚在滾落,沈婉側過頭,擡手讓她們下去。

春月看見沈婉眼角的淚,斂住心中的酸澀,垂首與香蘭一同退了出去。

德妃……怪不得一直打聽不出來。

可笑她一直以為他對他這個表妹沒有多少感情,她怎麽會錯得這麽離譜!?

離宮前他們就已經通過氣了,就她一個人被縝密地瞞在鼓裏?

沈婉的淚止住了,她連氣都生不起來了。

“我倒是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

這下沈婉是真的不懂了,她皺著眉,只是一夕之間,他怎麽會變得如此陌生。

她不明白。

就是她不願意他選秀,難道誰還會願意不成,就為這個瞞她這麽久?生怕她鬧黃了?不,不是鬧黃,是怕她有一絲破壞。

沈婉睜著眼,淚卻簌簌地落,他就是這般看她的?這幾年的相處,她只得到這個?

新人未到,她這個舊人就要被百般防著了?

沈婉終究還是下了榻,她趿著鞋就要去問顧樘。

她何德何能,三年的相處,在他落得這個印象?

可是沈婉走到落地罩處就止住了步子。

……

不是一夕之間,是早就計劃好的了。

是離宮之前,甚至更早……

從始至終,他都將自己排除在了外。

從前哪次落下了德妃,偏偏這次沒帶上呢。

須臾過後,沈婉又轉身往回走。

都瞞著了,都決定了。

都瞞了這麽久,她還去問什麽呢……

去了倒真應了他所怕的了。

沈婉坐回榻上,她勾起嘴角,怪可笑的。

——

這天上午,沈婉沒有去重華殿,顧樘也沒有派人過來。

一時間他們仿佛都忘了昨天約的去園子裏賞花。

不過那也本就是沈婉找的借口,彼此沒有戳破罷了。

至於選秀——沈婉既然已經知曉了,李懷恩也早就不再封鎖消息了。

行宮裏,遲了幾日的消息,一時之間終於傳開了。

行宮的某個角落,德妃的人之月也收到了消息。

之月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就聽到了消息,她不用冒險去香蘭那丫頭面前“不經意”地洩露消息了,她除了慶幸竟然還感到了一絲可惜。

——

重華殿。

顧樘用完了午膳沒有休息就坐回了禦案前開始提筆批折子。

殿內龍涎香煙霧繚繞。

禦案上照舊摞著幾堆高高的折子。

日頭西行,楹窗外的陽光較晌午和緩了些,李懷恩給顧樘沏完了茶,他也沒吩咐殿內的小太監,親自走到窗邊拉起了簾子。

他的動作放得不能再輕,沒在屋裏發出任何聲音。

陽光灑進來,李懷恩的視野裏,禦前侍衛盡職地守在檐下。

忙前忙後心裏卻始終覺得不踏實的李懷恩瞳孔一縮,終於意識到自己漏掉了什麽。

——

顧樘到望音閣的時候沒讓人通報,他穿過垂花門走到正殿,殿裏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東次間的落地罩前,香蘭幾個宮女正守在那裏繡著東西。

春月擡眸的一瞬就瞧見顧樘不知何時進來了,她放下手上的東西跪下行禮。

旋即其餘的人也跟著行禮。

顧樘擡手止住她們的動作,讓她們不要發出聲音。

然而已經晚了,香蘭跪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圓凳,墩底在青石磚上劃拉了一下,發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

顧樘眼神犀利地看向她。

香蘭忙匐下身子。

屋裏,沈婉用完膳就在榻上休息,說是休息,實則她連迎枕都沒有沾一下。

窗邊的簾子垂著,室內一片昏暗,榻上的案幾上擺放著一個銅纏枝花卉鸚鵡擺件。

這還是她幼時不開心的時候兄長送她的小玩意。每撥弄一下機關,鸚鵡就會換一個方向,一共可以變換十二個方向。

後來,她養成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撥弄鸚鵡的習慣。

黑暗中,沈婉不時地撥弄一下鸚鵡腳下的按鈕,她已經一個人在這裏不知道沈思了多久了。

外頭的聲響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下一瞬,帷幔被掀開。

沈婉擡起的眸子對上了顧樘的雙眼。

沈婉面無表情地看著突然出現在望音閣的顧樘,須臾,她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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