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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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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沈瑛一路上暢通無阻,已明白是有人替他開了道。他自然就毫不客氣的接受那些本該屬於王使的待遇。

他日夜馳騁,每到一座城池就問當地人:“這兒離長安還有多遠?”

隨著回答越來越近,沈瑛漸漸生出了些近鄉情怯的情感。

沒日沒夜的奔波令他看起來極為憔悴,他持著令牌求見天子時的架勢,活像邊疆有重大軍情來報。官兵將他檢查一番,確認無誤後才領他進去。

“陛下,齊王殿下遣密使求見。”侍衛向皇帝稟報,心裏卻還有話想說,然而他不敢太確定,又怕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還是沒有說——他覺得齊王密使,長得頗為眼熟。

不過死人如何覆活估摸著也就是長得相似罷了。他不敢揣摩聖上心思,只敢在心裏暗言。

李習璟聽聞是李習慎來話,馬上站了起來往殿房去:“帶他過來。”

他還往殿中的座位走去,那位齊王密使竟心急如焚地要踏進了大殿。侍衛當然是刀槍相擋,眼看著要被壓制於地,齊王密使不得已大喊一聲——“起元!”

聲音裏帶了一絲不可抑制的興奮。

皇帝殿下停住了腳步,身旁的元霜亦不可置信地皺起眉頭,她馬上扭頭,凝視著那個齊國密使。

她先是怕有誰又找了個與沈統領形似的男人,要往皇帝身邊塞,可她仔細盯著那張臉,她的表情出現了裂縫。

她剛剛就該料到:在這個世界上,會直呼這兩個字的人還有誰?就是那些個被蠢人獻上來的贗品,即便仿得了七成聲音八成相貌,也絕不敢逾矩至此。

元霜看見身旁的皇帝陛下面上一片凝重之色,眼下已掛著兩行清淚,卻遲遲不敢轉身。

她輕聲對李習璟道:“陛下……”她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裏也帶著點顫動。

剩下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放他進來。”李習璟開口道。整個人還是一動不動僵在原地,他垂下眼簾,聽見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寬袍大衣下,他的身體在微抖。

直到那個人的氣息將他包裹,就在他耳側,清晰的呼吸聲變得尤其重。

你怎麽會回來?你怎麽回來的?你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既然能回來,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你還會走嗎?

這麽多這麽深的困惑與疑慮,他在這一瞬間又不在意了,他只要這個人是真真切切、平平安安地在他面前就好了。

他轉過身來去咬沈瑛的嘴唇,兩人的鼻梁蠻橫地打到一塊兒,讓本來就莽撞的吻變得更疼。

沈瑛看著李習璟這雙漂亮得要命的眼睛就在自己面前,心想:再讓這麽親著,就是讓自己現在去死也值了。

李習璟抓住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腰間,那裏掛著一塊質感並不上乘的木牌,不需要去看,沈瑛一碰就知道那是什麽。

李習璟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掐著他的手。

良久,沈瑛張了口:“你果然……”

“如果我沒去,這東西是不是永無見天之日?”

沈瑛低低地笑:“你會去的,我知道。”

李習璟取下木牌,將刻了東西的一面翻給沈瑛看,“上面寫畫的些什麽?我左思右想,亦找了無數人來解意,卻什麽也不明白。你既然知道我會去,也知道它會到我手上來,為什麽要留下我看不懂的東西?我這麽些時光就靠著不知何意的東西念著你,你為什麽……”

他說著,又將木牌湊近沈瑛眼前。

沈瑛看著自己熟悉的刻痕粗糲不再,幾乎可以想象它是怎麽被人撫摸成現在這樣。他心弦一動,垂眸抿了抿唇,卻還是難以啟齒。

那上面是俄文。

有次跟大毛搞聯合演習,休息的時候,就有人提出要學點簡單的俄語。

其中一個毛子用樹杈在雪地上寫了一句俄文,沈瑛正巧在他旁邊看著,閑著沒事用英文問了一句,這什麽意思。

得到回答後,他其實很快就把那個俄文拋之腦後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那天莫明其妙就想起來那串文字,鬼使神差地刻了上去。

李習璟見他欲言又止,胸口就如被厚土填埋了一般堵氣。他一轉身,就被沈瑛拉住了袖口。

“起元!”李習璟聽見身後的人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愛你。”

沈瑛用餘光瞥了一圈那些侍立在兩旁的宮人,臉微微發燙。好在那些人倒是非常有規矩,一動不動的,像沒有聽見似的。

李習璟紅著耳根轉了回來,表情錯愕,眉眼間卻難藏興奮之意。

沈瑛看著他再次逼近,小聲解釋說:“我在上面刻的那些,就是這麽個意思。”

“知道了,”李習璟猛然勾住沈瑛的脖子,鼻尖懟著他的鼻尖,低聲笑道:“我也……很愛很愛你。”

他一把攬住沈瑛,偏過頭去大聲對福澤與元霜吩咐道:“今日無論何事,一並推了。”

見了李習璟,沈瑛的心總算安穩下來,困意也一同席卷而來。他已多日沒睡過好覺,於是鞋襪未除,也未沐浴,就這麽往尊貴的龍床上一倒,睡死了過去。

再醒來時,床邊坐著一個穿著明黃色袍子的人,是李習璟。

沈瑛眼還沒完全睜開,就扯開嘴笑了,他坐起來準備說話,卻感覺左腳沈甸甸的。

沈瑛的笑容停止擴散,他徹底醒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李習璟,把被子一掀,露出來腳踝上的鎖鏈。

“你知道嗎起元,如果你…把它融成金條再給我,我或許會更高興。”沈瑛側頭看向李習璟。

“你想要金子,我會給你。”

沈瑛:“如果我想要你給我解開呢?”他抖了抖腳踝。

“不。”李習璟搖頭。

“那麽下一步你是要像先皇一樣把我丟進牢裏了?”沈瑛苦笑著揉了揉太陽穴,“起元,我馬不停蹄跋山涉水回長安,路上沒有多餘半分停留,是因為這裏有一個我非常非常想見的人……我本來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也想你,我想你想得快瘋了!每次觸碰到這塊木牌我都在恨你,為什麽你能這麽決絕地放棄我,選擇那些人?!為什麽你要留下我看不懂的密文,我以為你死了!留給我的僅僅是這樣一塊莫名其妙的東西,我想問你為什麽,可我上哪兒去找你你總在推開我,我不能再信你了。”李習璟眼眶發紅,眉宇間一股狠意燃起,“這些年我甚至沒法找到一個墓碑去訴苦。我殺父篡位,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亦愧於母親。我只能想到你……可你連墓都沒有,我又該朝著哪兒哭”

“好好好……”沈瑛抱住他,輕拍他的背,“現在你可以靠在我懷裏哭,現在可以,以後也可以。我絕不會離開你。”

“我不能解開,你會跑的,”李習璟深切地看著沈瑛,“你離開我太多次了,我不會再讓你走了。”

“所以你要像栓狗一樣把我栓在這間屋子嗎?”

“沈瑛,”李習璟前傾身體,頭頂住沈瑛的額頭,沈瑛已經忘記他上一次喊自己全名是什麽時候了,也許根本沒有喊過:“我給過你自由了。我放你飛,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不,不……”沈瑛打斷他預備放的狠話,雙手捧住他的臉,“我不跑,也不解這個鏈子,好不好?你喜歡看我?貓當狗,我都心甘情願,我不介意給我手上也來一根,不過我還是覺得銀色的鎖鏈更好看——如果有的話。”

“我欠你很多,但那不是我願意被鎖著的原因。是因為我愛你,起元,我愛你所以允許你以任何方式對我。”沈瑛說罷吻在他眉心。

簡直如做夢一樣,李習璟忽然擡手往自己臉上打了一拳沈瑛皺眉看著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對方死死抱住。

他把整個頭都沈在沈瑛的肩膀上:“你不會再走了?”

“哪兒也不去。”

“你發誓,對著天對著地對著我。”

“我發……”沈瑛想把手舉起來,奈何李習璟箍得很緊,以至於他沒有這個機會。

李習璟又忽地坐正,他死死地盯著沈瑛的臉,大聲說:“我不信!”

沈瑛啞然,眼下這個場景,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於是他扶著腦袋,佯裝出一副痛苦模樣。

李習璟見了大驚失色,趕緊讓人叫太醫來,自己則手忙腳亂地俯身搭住沈瑛的胳膊。

“對不起英英,我…我只是害怕,”李習璟解開那鐐銬,“你別、別嚇我……”

眼見鐐銬解開,沈瑛停了表演,看著李習璟道:“讓他們全部出去,一個不許留。”他說的是那些待著房梁上隨時待命的影衛。

接著他轉到桌前,倒了杯水給自己,喝了一口後,他開始發問:“現在輪到我了吧,陛下,我比較想知道,你那個兒子是哪裏來的?”

李習璟答道:“那是三哥的遺腹子。”

沈瑛思索片刻,認真問:“如果他長大後知道了他的生父是李習越……”

“他知道,我沒瞞過,如果他但敢生有異心,我就殺了他。”李習璟笑了,“誰背叛我,誰就去死。”

“唉,起元,”沈瑛嘆了口氣,說道,“我們能說點溫馨的話題嗎,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他仰頭喝完最後一口水,把茶杯往桌上一掃,杯子靠在碟子旁停下,沈瑛就站起來走到李習璟面前。

“黃金且罷了,陛下,不知沈某……能否在這兒向您討要個一官半職呢?”他單挑著眉毛,笑問。

李習璟瞇了瞇眼,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沈瑛迅速在他臉頰啄了一口,然後往門口跑,邊跑邊說:“我去沐浴,等會見!”

走出門他又把頭探進來:“我很快回來,別發瘋,聽見沒李習璟!”

李習璟食指自然曲蜷著舉起,摩挲了下臉頰。

他低下頭,已很久不曾這樣羞澀地笑著。

京城又多了皇帝親衛統領,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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