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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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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刑偵:黎明之後

謝序寧這毛病不好, 得治。

方惜亭認可支隊長給出的判罰,很快回覆郵件承認錯誤,但偏就不回那狗男人的短信。

讓他急會兒。

自己這邊工作時間不寬裕, 瑣事纏身。

長期停留辦公桌前, 埋頭整理資料,仍覺頭疼。

目前根據警方掌握到的線索。

在死者陳男男遇害前, 與男友章羌共同租住的出租屋內, 找到部分噴濺狀血跡。

章羌作案嫌疑大增,被警方重新傳喚。

但方惜亭還有疑惑:“現在兇器很難找到,指向性證據缺失。”

“地板沒有擦拭狀血跡,說明死者一定是死在床上的。”

“全身總共26刀, 出血量極大,即便有婚紗裙擺做墊, 床鋪應該也會受到汙染。”

“但我們從房東口中得知,章羌當年退房, 並沒有替換和賠付新床墊的行為。”

“且法醫室明確告知,根據婚紗染血面積, 可以判定出死者遇害時的整體出血量, 超過1200毫升。”

“血液通過刀部創口流出,大部分被做工繁瑣的婚紗裙擺攔住, 不至於弄臟床墊。”

“但床單上多多少少都會蹭些痕跡。”

“而有關這部分,留有死者被害遺跡的物品,兇手肯定想方設法都要丟掉的。”

不然僅憑房間裏幾滴微不足道的血跡,留給章羌可辯駁的空間實在太大。

且根據後續調查, 在陳男男被害前後, 章羌名下也並無代步車輛可以使用。

如果他真是兇手。

又要怎樣才能做到掩人耳目地轉移屍身?

從案發現場租住地到烏鴉山後山拋屍點,近80km的路程, 還得步行上下山。

過程中需將受害人身著婚紗脫下,再分別以行李箱和編織袋分裝包裹。

扛著這麽顯眼的重物往荒郊野嶺走,任誰都會覺得奇怪,且又極易引起陌生人的註目。

事後案發風險度極高。

難道是還有幫兇?

方惜亭思緒頓住。

辦公室大門忽然被人敲響。

“方副隊,章羌已經到了。”

“我們暫時請他到二樓審訊室內等待,但看那人的樣子,情緒暴躁不太穩定,感覺很難配合。”

方惜亭眼皮都懶得擡:“不配合就讓他再多坐會兒。”

靜心養性。

自己對付這些硬茬兒的經驗多了去了。

正好那時通過網絡社交平臺,方惜亭點進受害人的朋友圈。

賬號內容徹底停止更新的時間點,是在兩年前的6.22日。

而在此之前,陳男男平臺動態發布頻繁,各種45度角懟臉自拍,文案都是些沒什麽營養的網絡熱梗。

通過大篇幅無關信息的翻找,上百張照片,夾雜在各種深夜emo的時間裏。

偶爾情緒濃郁,半小時內能發三條。

其中出鏡率最高的是成排的啤酒瓶,深夜的殘月,以及夾住半支香煙的誇張美甲。

方惜亭不厭其煩,耐心翻找。

一張張往下拉去。

終於不負所望,在邊邊角角的犄角旮旯地,找到一張陳男男的對鏡自拍。

方惜亭從照片構圖的左上角,看到死者身後床鋪裏露出來的細微痕跡。

是條橙黃色的碎花小床單。

他連忙把照片放到最大,覆原清晰度。

又把查詢到的結果發進工作群裏。

直到手旁60多頁資料整理完畢,樓下工作人員才再折返告知。

“剛剛喝了六杯茶,上了三趟廁所,應該是罵累了。”

“這會兒趴在桌子上正睡午覺呢。”

方惜亭看一眼時間:“讓他再睡半小時。”

隨後又拿手機給謝序寧發短信:提審章羌,速回。

男人那時帶隊在外,摸排案情。

以受害人為圓心的社會關系調查組,及徘徊分散在烏鴉山藏屍點附近的物證信息偵查組。

均在他的指揮下,井然有序進行工作。

兩人考慮的問題幾乎一致。

確認兇手既然存在如此縝密的拋屍行為,那麽能夠直接指向死者遇害的第一案發點。

那條沾染死者大量血跡的床單。

剛剛被方惜亭發現的橙黃色小碎花。

一定就在這附近。

謝序寧收到短信,知道對方沒有因為被拖累受罰的事,和他計較生氣。

自己兀自揪緊的心緒,總算松懈下來。

他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很難改。

但那時為了方惜亭,決心試一試。

尤其經董局審批後的追責判罰,作為反面教材全局下達。

謝某人看到方某人迅速回覆郵件承認錯誤,卻不回他信息,刻意生著悶氣。

一時間更是魂不守舍、焦躁難安。

直到此刻手機“叮”聲鈴響,震動及時。

謝序寧看到被置頂起來的【老婆】聊天框,亮了個紅點兒。

男人當即興奮起來,舉手示意。

“兄弟們,加把勁兒。”

“馬上就能找到了。”

待約定的半小時到達後。

方惜亭準時前往審訊室,提審章羌。

於恒跟上他:“不等謝副隊嗎?”

方惜亭說:“不等。”

睡了一覺的嫌疑人,精神又好起來。

但沒了喊喊叫叫的心思,只破罐破摔地癱在椅子上。

“阿sir,請問你們有事嗎?”

“沒有證據,隨意扣押無辜民眾,可是犯法的。”

方惜亭安靜坐下。

“沒證據就不請你來了。”

他把整理好的資料按順序一頁頁翻出:“重新說說吧。”

“在死者失蹤前後。”

“以你的個人視角,具體發生了哪些事,以及各項重要的時間節點。”

章羌不耐煩:“我不是說過了嗎?”

“你們那天過來,拿筆記了半天,合著全白記了?”

方惜亭語調淡淡地:“沒白記。”

“但就你反饋的重要信息,和我們警方調查到的實際情況。”

“有大量細節出入。”

“所以我現在合理懷疑你在說謊。”

章羌問:“你有證據嗎?”

方惜亭再次開口。

“我重覆第二次,沒證據就不找你來了。”

他伸手讓對方先答:“請配合警方調查。”

章羌最看不慣他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忍不住想動手鬧事,但又忌憚在公安局裏,怕那幫警察真把他怎麽樣。

自己無奈,只好從頭到尾概述一遍,有關個人視角下的陳男男失蹤詳情。

他交代的內容大同小異,摒除一切細節時間點,只簡單概括為:“那天下午我睡覺,她出門上班,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吃宵夜,去接她沒接到。”

“第二天第三天也找不見人。”

“直到第三天夜裏,酒吧經理電話詢問,我才得知她失蹤。”

“並立即報警。”

這樣的流程聽起來好像很合理,但……

方惜亭冷冰冰地拋出疑問:“第一天接她沒接到,你就自己回來了?”

“這合理嗎?你人都已經走到酒吧門口等著,沒接到人,不該進去看看?”

“何況根據酒吧經理口述,你也曾與陳男男共事,對她身邊同事應該都很熟悉。”

“她是你女朋友,第一天沒接到你就不管她?”

“第二天第三天,不聞不問,直到酒吧經理察覺不對聯系家屬。”

“你才緊跟在他屁股後邊報警?”

“而且只報了那一次?”

章羌一連被質問好幾句,他支支吾吾地:“那,那是她以前也經常這樣不回家。”

“我都習慣了,沒放在心上,以為她過幾天就回來。”

“而且那天她出門之前,我倆還吵了一架,我以為她賭氣呢,就沒理會。”

方惜亭問:“她出門之前你不是在睡覺嗎?”

章羌楞了下,忙說:“我們是吵完之後我才去睡的。”

他瘋狂解釋:“而且那段時間,陸陸續續一直在吵,本來也快分手了,我就沒上心。”

“懶得管她。”

方惜亭沒有反駁章羌所說的這種可能性。

貓兒只慢吞吞地,仔細翻閱眼前密密麻麻的口供記錄。

由於是兩年前發生的事情,沒辦法具體到每一個時間節點。

所以記錄下來的時間基本是“大概早上”、“大概下午”、“可能淩晨過後”、“好像六月中下旬”。

這之類已經完全模糊的回憶。

方惜亭手指點點桌面:“陳男男買過一件婚紗,你知道嗎?”

章羌:“不知道。”

方惜亭挑眉。

他手指輕輕滑動自己不久前,剛從運營商手裏拿到,登錄進入自己手機裏的陳男男購物賬號。

決定把證據都擺出來。

“根據警方調查,陳男男遇害時所身著婚紗,是她失蹤前6.20日,通過網絡平臺下單購買。”

“商品的送貨地址,正是你們之前所租住的出租房,且待取貨的時間是晚18:22,取貨時間為晚18:51。”

“陳男男18點需前往酒吧工作。”

“從包裹到達驛站,再到簽收,約半小時,難道是她特地從酒吧趕回來收貨的?”

章羌搭在座椅處的尾指,不自覺輕顫了下。

方惜亭追問他:“你覺得呢?”

對方大抵知曉,存放包裹的驛站監控記錄,不可能保存兩年之久。

於是短暫慌亂後,他又繼續重覆:“你們有證據證明是我簽收的嗎?”

“那萬一是她情.夫,是她肚子裏那孩子的野爹簽的呢?”

“你們能保證對方一定沒有和我們住在同一個小區嗎?”

“他倆要是不住的近點兒,來來往往見面不方便,怎麽能背著我偷.情,連孩子都弄出來了?”

方惜亭眼皮輕輕掀起來:“你不是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嗎?”

章羌背脊猛挺,霎時一身冷汗。

但又立即反應過來。

“我,我那是基於目前已經知情的前提,臨時幫你們分析可能出現的其他情況。”

好險,差點被那家夥詐到。

方惜亭笑著看向章羌額頭的汗:“別緊張。”

他淺皮一下,沒有惡意,但看章羌大驚失色後,恨不得跳起來打人的模樣。

想來對方強裝鎮靜的心緒,應該已經被他擾亂。

“我們繼續說。”

婚紗和報警的時間節點,勉強算他能用些歪理邪說硬掰過去。

但房間墻角和地板縫隙裏遺留的血跡呢?

“你說陳男男離家失蹤。”

“但我們在主臥室裏查到了部分血跡反應。”

“這張照片見過嗎?”

“這是陳男男失蹤遇害前三個月,你們主臥房間裏鋪設使用的床單。”

“有印象嗎?”

章羌撇開臉:“沒印象。”

方惜亭問:“當初陳男男失蹤,後續你搬家,這些屬於你們兩個人的共同財物,你是怎麽處理的?”

章羌:“全扔了。”

方惜亭:“確定扔了?”

章羌:“確定扔了。”

方惜亭正想問他扔哪了,卻巧他話音剛落,審訊室大門被人用力推開。

謝序寧的白襯衣上沾了些泥土汙漬,男人大步流星邁入進來。

“確定扔了?”

“那就能抓人了。”

謝某人揚手,厚重的證物袋“嗙”地聲,砸在於恒面前的桌子上。

小家夥放在桌角處的水杯,差點被他打翻。

於恒倉促起身,用力按住晃動桌面。

手背無意打在袋子透明的那一面,看到橙黃色小碎花。

方惜亭吃驚站起:“找到了?”

他想過證物會有。

但沒想到出現的這麽快。

於恒差點跳起來:“謝副隊,你好牛。”

謝序寧得意忘形,上前兩步抓起方惜亭的水杯,毫不避諱,仰頭灌了兩頭。

要不是撈這玩意兒費神,他早回來了。

方惜亭反覆確認那實物數次,確定花紋能和陳男男照片裏床單對上。

他驚喜詢問:“怎麽找到的?在哪裏找到的?”

謝序寧擦一把唇角邊的水漬:“拜托你們許老師又下河撈了一次。”

兇手能把婚紗和屍體都沈進河底。

那麽裹著血跡的床單,就沒有再單獨處理的道理。

根據他藏屍的手段,謝序寧大概猜到是用鋪開的床單,包裹兩塊巨石,捆起系好後,再重新推入河底。

一勞永逸。

於是在搜山無果的當下,男人又打電話向許知臨求救。

拜托對方江湖救急,再來潛一次水。

可山澗裏的溪流可不比海潛,其下亂石叢生、水溫極低,暗流洶湧,危險度很高。

稍有不慎便會磕傷撞傷,留下病根。

“但咱們許老師不愧是土生土長的沿海南方人,水性厲害的很。”

“三兩下就潛到最低,還真把這玩意兒給扯了出來。”

謝序寧喝完水,擡手擼起袖口,似笑非笑地走到章羌眼前。

男人“啪”地聲,氣勢拉滿,把那床單物證拍在對方眼前,眉尾微挑:“這下想起來扔哪了?”

警方目前掌握到的物證信息基本齊全。

尤其那張指向性明顯的橙黃色床單,更是坐實了死者被害的第一現場。

就在那間出租屋內。

章羌說不清楚這床單是怎麽回事,也拿不出有效的不在場證明。

反而根據他之前的口供,沒有明確表示在陳男男失蹤前後,自己有長時間不在家的情況。

怎麽都和這案子脫不了幹系。

雖然目前,嫌疑人還沒有親口承認罪行,但警方已經申請拘捕流程,暫時將他羈押。

方惜亭帶隊整理線索,提取出大量前後矛盾,與實際證據線索有出入的口供信息,準備二次提審章羌。

他們一直忙到謝序寧生日的那天早上。

方惜亭盤算著要提前收工,盡量緊湊地安排好所有工作事宜。

嬌嬌適時發來短信詢問:亭亭寶,你看我這條裙子好看嗎?應該不會給你和謝狗丟人吧。

虎子也反覆確認:下午18點?確定是下午18點?你倆不會又突然出警加班,然後鴿我們兩個吧。

畢竟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謝序寧爽快地在群裏回:下午18點,哥桌子都訂好了,還能騙你?

男人發了自己預定桌位的信息截圖,全酒店最好的包間靠窗景觀位。

還有附贈的兩首小提琴的伴奏,加人均消費不得低於3k的門檻條件。

大老板出手實在闊綽。

分明一整天平安無事,按部就班的推進工作,計劃完成也很順利。

到17:55時,謝序寧給他發信息,簡潔明了的一個字:溜。

方惜亭剛合上手機,起身想走。

忽然於恒氣喘籲籲趕著進來,兩手往他辦公桌上一按:“副隊。”

那時不好的預感極速攀升。

墨菲定律雖遲但到。

“副隊,有情況。”

“樓下章羌的姐夫覃貿,投案自首。”

“說陳男男是他殺的。”

什麽?

方惜亭整理桌面的手頓了下。

遠遠聽見這話的謝序寧,手裏資料全摔在桌子上。

男人氣急。

“他就不能明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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