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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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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而且, 只要不危及家人性命,即使這次科舉沒名次,他也可以接受。

劉樹顛顛跑去開門, 帶著鏢師拆側門門檻,方便趕馬車進入。

徐鈺拽著莊仁澤往旁邊走。

“幹嘛?我要休息。”莊仁澤掙紮。

“你對這裏熟,帶我看看。”

“我不熟, 我一點都不熟!”莊仁澤哀嚎:“我也是頭次來。”

“那你怎麽知道這裏是布政坊?”徐鈺拉著人往巷子深處去。

莊仁澤滿臉難言,良久才道:“我是頭次來但我不瞎, 咱們進來時坊門上大大的三個字你沒瞧見?”

徐鈺搖頭,見另一家大門在幾十米開外,道:“我們去看看那家是誰家。”

“別看了, 看了你又不了解,這裏全是一二品高官的宅邸,一小心落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得不償失。”莊仁澤縮頭縮腦鬼鬼祟祟四看,只差將“我很心虛”寫在腦門上。

這作態,偷感這麽重,是怕別人不知曉他們初來乍到麽?

徐鈺直接給他後腦勺來了一掌,在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轉身離開。

莊仁澤捂著腦袋追上去,嚷嚷道:“幹嘛打我, 我看你就是想借機打我······”

隱在暗處偷窺之人, 見兩個少年打打鬧鬧走遠, 松一口的同時納悶。

這一看就是參加春闈的舉人, 只是, 究竟被誰家納入麾下了?

那棟宅子, 肯定是大家族的產業,只是具體誰家, 卻是不得而知。

與此同時,進了院門的徐鈺才放松下來,幾不可見呼出一口氣。

方才仿佛被野獸盯上,伺機而動的戒備嗜血,那種壓迫感絕非尋常人能有。

此前一直聽說世家豢養武藝高強的死士充當護衛,今日頭一次直面感受,徐鈺心驚膽戰,摸著衣袖回頭,看著緊閉的大門若有所思。

已經是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雖然還不知宅子的主人是何意,但不影響過年。

看著天色不算太晚,劉樹招呼了兩位曾經來過長安的鏢師準備出門。

“師父,天色還早,我帶人出去買點過年的東西。”

徐鈺正和莊仁澤站在一進正廳說話,聞言點頭道:“成,菜肉多買些,貴點也沒關系。”

見他帶人出去,莊仁澤摸著下巴稱讚,“這小子成長倒是快,都能獨當一面了。”

徐鈺伸手,作勢要抽他,“說話再這樣沒大沒小,我可要揍你了啊!”

這小子可能因著天賦極好,家裏也就他一個孩子,很是慣著寵著,平時有些少爺做派,以往在家裏就算了,大家都包容他,現在來長安,若是出門再這般,得得罪多少人?

還想考太醫署,估計被看不慣的人坑得連太醫署的門都摸不到!

莊仁澤撇嘴,嘟囔道:“我說的是實話啊,再說這裏又沒外人。”

想到在巷子被窺視,徐鈺無奈道:“長安臥虎藏龍,而且這些人都很高傲,一個不小心得罪人說不定就得斷前程,還想不想考太醫署啦?”

莊仁澤並非不懂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只是他自認早熟,不大喜歡別人覺得他年紀小就輕看他,嘟囔道:“知道啦!”

不過想想還是挺憋屈,催促道:“你快去看書,春闈一定一定好好考,到時候考出來我就不用看別人臉色了。”

正準備出屋子的徐鈺被門檻絆到,踉蹌著奔出屋子在院中堪堪站穩,摸著額頭望天道:“你要抱大腿也得選條粗的啊,我這細胳膊細腿,是能擋風還是能遮陽?”

“我那不是沒找到更合適的麽,再說我相信你。”莊仁澤握拳振臂。

徐鈺不理他,獨自在院子轉看。

花圃雖然光禿禿,但都是新雪,照壁後一叢青竹郁郁蔥蔥,是院裏唯一的亮色。

青磚鋪就的走道顏色暗沈,是歲月流轉間積累的風霜之色,甚至,院墻的積雪······他楞住,忽而轉頭看向正房屋頂,略覆薄雪,如墨跡斑駁的畫作。

“公子,公子,後門有人敲門。”信義急匆匆從後面跑來,呼喊道。

徐鈺皺眉,莊仁澤率先道:“走,我們去看看。”

三人從前院穿過二進、三進甬道,到後花園,走了一大截才到後門處。

幾位鏢師正站在一側等著。

“人還在?”

“在,說是受人所托來送東西。”

徐鈺環視幾人後上前開門。

門外站著一少年,棉服加身顯得很是臃腫,但動作卻是靈活。

等了一刻鐘之久不見半分不耐煩,甚至在門打開時立馬揚起笑臉,拱手道:“徐老爺,宅子久不住人沒什麽東西,家主托小的給您送些米菜,還望徐老爺不要嫌棄。”

徐鈺微微挑眉,見他身後的板車滿滿當當,拱手道:“鈺受寵若驚,只是不知······”

“我們老* 爺說了,該相見的時候自會見面,老爺叮囑徐老爺安心備考就是。”

聞言,徐鈺後退兩步側身,見少年笑著卸車,他示意鏢師搬東西。

板車一看就是用了很久,車輪磨損的厲害,徐鈺心下感慨:這人還真是縝密,不留半分線索容他猜測。

不過,借著卸車的功夫,他攀談道:“這麽大的宅子我們打理不過來,還要勞煩小哥傳個話,安排些家仆灑掃院子修整花園。”

“今日天色已晚,估計是不成了,待小的回去稟明家主明日帶人過來。”

長長的巷子積雪沒過小腿,板車駛過留下深深的車轍。

望著遠去的背影,徐鈺打了個響指,輕快道:“東西搬到一進竈房,日後你們就住一進廂房,不要往後面來。”

莊仁澤見他胸有成竹,心裏好奇,不過當著外人面不好問,只得咋咋呼呼吆喝著搬東西,忽然喊道:“早知道就不讓劉樹去買了。”

“無妨,多備些有備無患。”

草市雖然還開著,但小攤真不多,其中最常見的竟然是賣炭的。菜農也有幾個,只是剩下的菜不大好,劉樹轉看後全部包圓,連同菜農的竹筐都買下來,還買了一百斤木炭。

出了草市分兵兩路,一人帶著挑夫回去,他帶另一人趕著馬車往城裏雜貨鋪糧鋪去。

緊趕慢趕,趕在店家關門前買了米面糧油,路過肉鋪又給人清攤,回宅子時,天空飄起雪花。

坊內很是安靜,偶爾響起炮仗聲。

劉樹坐在馬車上操著手感慨,“還是家裏過年熱鬧。”

這會兒村裏的孩子們都在路上玩,炮仗一個接一個響起,夾雜著歡呼聲呵斥聲,多熱鬧啊!

哪像長安城,安靜的路上都沒幾個人影。

鏢師趕著馬車,聞言笑道:“這是靠近皇城才安靜,東市西市熱鬧的很。”

大戶人家講究規矩,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扯著嗓門喊,且這附近都是三四進的大宅子,人在自家後花園玩,聲響也傳不到路上來。

遠遠見門口站著的兩人,鏢師揚起韁繩,劉樹則是興奮揮手。

“公子下廚做了好些吃的,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出去找了。”信義拆側門的間隙說道。

劉樹聳鼻子,吸了滿腔冷風,嗆得直咳嗽。

信智笑他,“遠著呢,這兒肯定聞不到。”

且說徐鈺著人將東西搬到前院,見米肉菜蛋柴火齊全,就準備晚飯。

前院竈房看著真不像開過火的樣子,但很勝在鍋竈幹凈。

他專門洗出一個鍋蒸米飯,見有臘肉,切成薄片蓋在米飯上。

為了省事兒,直接亂燉做了一鍋大燉菜。

雖看著賣相不如何,但味道還是可以滴!

至少,嘗過味道後,莊仁澤沒再嫌棄。

吃飯的間隙,徐鈺叮囑道:“明日宅子就會來人,咱們是暫時借住,無須深交但也不能交惡,謹言慎行就是。”

末了,就住宿做了安排,鏢師三人一間,信義、信智兩兄弟一間,他和莊仁澤、劉樹一間,如此一來西廂還剩一間,剛好收拾成書房。

次日大清早,徐鈺被巷子的動靜驚醒,聽著動靜停在側門處有接近一刻鐘,他抹黑起身。

莊仁澤迷迷糊糊睜眼,見窗外黑乎乎,咕噥道:“天還沒亮起這早?”

“來人了,我去看看,你再睡會兒。”徐鈺火急火燎套衣服。

門外的動靜已經有一會兒了,他再不去,那些人估計得等到鏢師們起床。

估計也是沒想到他會這般早,徐鈺拉開門時,明顯感覺頂風冒雪站著的人驚詫了一瞬。

昨日的少年笑著拱手,“徐老爺,這些人安排在宅子裏,若是有失禮之處您盡管告訴小的。”

徐鈺側身示意人進門,結果,無一人動。

少年回身道:“一切聽從徐老爺吩咐。”

“是!”小廝婆子齊齊應聲,末了才低眉順眼往院內走。

徐鈺是沒正經見過大戶人家的規矩,但他在州城見過大戶人家的下人,可那些人的做派與眼前這些相比,前者就像是地痞。

看到進了院子的人各自去往各處,徐鈺心下覺得好笑。

也不知是少年察覺,還是行事向來如此,解釋道:“他們各有長處,徐老爺只管差遣就是。”

徐鈺搖頭,“差遣談不上,他們負責打理宅子就好,哦對了,小哥如何稱呼?”

“小的不才只是大管事手下跑腿的,徐老爺叫小的柱子就好。”

見他眉眼靈活,行禮卻是畢恭畢敬,徐鈺開玩笑道:“你是不是還有兄弟姐妹叫桌子、盤子?”

“徐老爺見笑了!”

仆婦小廝的入住為宅子增添了些人氣,尤其今天除夕,負責竈頭活計的廚娘張羅飯食準備年夜飯,院裏香味就沒散去過。

劉樹跟在柱子身後,又是打聽長安過年走禮的規矩,又是觀摩人安排人手分配活計。

他姿態放得低,柱子哥前柱子哥後,見人不反感反而樂意教他,更是潛心學習,尤其打聽了一回春闈。

其實劉樹更想拐彎抹角打聽一下宅子的主人到底是何許人也,可惜,柱子心眼比他多,未免好不容易搭好的關系破裂,歇了心思。

倒是莊仁澤,對仆婦小廝看了又看,要不是這些仆婦都是上了年紀能給他當娘,徐鈺都以為他是看上人了。

趁著無人註意,莊仁澤拉著他往後院走。

徐鈺掙脫,撫著衣袖上的褶子道:“不能去後院,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裏說。”

莊仁澤剛要嚷嚷,想起他武功不錯,眼珠一轉,湊近了低低道:“這裏安全?”

徐鈺給了他一個白眼。

得了,莊仁澤瞬間明白,確認附近無人,低低道:“這些下人不對勁兒。”

徐鈺定定看著他不為所動。

見狀,莊仁澤急了,踮腳湊到人耳邊道:“這些人對宅子這麽熟悉,肯定之前就在這裏當差,那個叫柱子的哄了我們。”

“就因為這,你鬼鬼祟祟盯著人看了大半天?”徐鈺頗是無語,指著不遠處房屋道:“你看那是什麽?”

“屋脊!”莊仁澤遲疑道。

見徐鈺握拳,他連忙改口,“有雪的屋脊。”

徐鈺憋氣,未免自己被氣死,他快速道:“連著下了四五天的雪,可這屋脊上只薄薄一層,就說明此前就有人清理。”

“而且,”他跺跺腳,“地上的青磚並不是很濕,花圃的積雪都是整齊的,說明有人經常清理走道,且雪都清理去外面。”

不要小看這些活計,若非宅子的下人人手充足且分工明確,這路面絕不可能只是微濕。

莊仁澤瞪大眼睛,好半響瞠目結舌道:“他們為何要騙我們?”

徐鈺擡腳往前院走去,懶懶道:“我怎麽知道?”

莊仁澤才不相信,追上去道:“你看出什麽了告訴我。”

徐鈺將他的腦袋推向一邊,只道沒有。

兩人剛出甬道,劉樹小跑過來,急急道:“師父,柱子哥說你擠在廂房不合適,要給咱們挪到客院去。”

“哪個客院?”

“一進後面的東跨院,那邊房間寬裕,采光好,也清凈。”柱子不知從哪鉆出來,回道。

徐鈺回頭看了看他,點頭道:“也好。”

結果搬行李的時候,劉樹不樂意搬,不等徐鈺問,他主動道:“師父,鏢師他們還住這裏,信義太小,我住在這兒看著他們,免得壞事兒。”

“你一個人可以?”徐鈺不是很放心。

劉氏將胸膛拍得梆梆作響,“我和信義一起,師父你就放心吧。”

酉時剛過,天色已然昏暗,伴隨著呼嘯而過的北風,屋檐下的燈籠搖搖晃晃忽明忽暗。

徐鈺站在屋檐下望著天際,雪末紛紛揚揚從屋檐灑下,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中映射出五彩斑斕的華彩。

興許是離鄉在外,思親之情甚重,他總覺得心中空落落。

及至小廝來回話擺年夜飯時,才回神。

年夜飯很是豐盛,幹果糕點冷盤熱菜雞鴨魚肉很是齊全,甚至徐鈺還看見了海貨。

鏢師們在西廂空出來的房間擺了一桌,特意搬了好幾壇酒,信智跟著一道,念及佳節不得團團,徐鈺也不管他們,只要求不可以醉酒鬧事,不可以賭博。

他跟莊仁澤、劉樹坐在正廳,三個人對著一大桌菜,著實有些冷清。

倒是值班的小廝是個會來事兒的,進屋來恭賀,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出倒。

仆婦的年夜飯擺在竈房,小廝們則是在門房,信義還專門作陪,小廝仆婦規矩很重,一看就是受過嚴格訓練,即使闔家團圓的時刻其他人去吃年夜飯,也專門留了人值守。

徐鈺擔心他吃不上飯,道:“等到你回去可還有飯吃?”

“有的有的,竈頭上留了。”

徐鈺掏出下晌才包好的紅封,遞過去道:“新年圖個吉利,待會兒前面吃完叫他們也來。”

小廝收了紅封歡天喜地出門,背影都透露著喜悅。

徐鈺不僅給宅子裏的小廝仆婦準備了紅封,鏢師們也有,倒是莊仁澤、劉樹,眼巴巴看著他散了兩撥紅封。

莊仁澤酸溜溜道:“我倆沒有?”指著啃肘子的劉樹道:“他是你親傳弟子,我是你世交家的弟弟,他們都有,我們沒有?”

徐鈺端著茶盞,悠哉道:“劉樹算半個晚輩可以有,倒是你,沒比我小幾歲,我給你哪門子紅封?”

莊仁澤不敢置信,指著他的手都在顫抖,“你個死摳,魏景行知道嗎?”

“他不僅知道,還誇我會持家哩。”徐鈺嘚瑟。

莊仁澤氣悶,丟下筷子起身,“你自個守歲吧!”走到門口了,又轉回來端走幹果盤。

徐鈺也不管他,待劉樹吃好,兩人移到矮榻上下棋。

劉樹心不在焉,局局落敗,惹得徐鈺也沒了興致。

“師父,你不擔心師娘嗎?”

“擔心倒還罷,就是有點想了。”徐鈺很是惆悵,“這是我倆長這麽大頭次分開這久,而且住在這裏,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師父,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劉樹眼珠四看,湊近了道:“我總覺得心裏不安,這宅子該不會有不幹凈的東西吧。”

徐鈺給他一個腦瓜崩,“胡說什麽呢,小心別人聽到心生嫌隙。”

不過,不幹凈的東西沒有,見不得人的“東西”確實存在。

寒風在窗邊叫囂,燭火微微跳躍,若是忽略木榻上傳來的鼾聲,屋內還是非常安靜的。

徐鈺丟下棋子,起身舒展腰身。

出屋子被冷風一吹,瞬間清醒。

風聲模糊了門房的歡笑,他仰頭看著搖晃不定的燈籠,一晃神的功夫,後背汗毛立起。

方才,明明察覺屋外有動靜才出來,可就這十幾息的功夫,屋內既然有了別的氣息。

想到榻上酣睡的劉樹,徐鈺轉身掀開門簾。

趁機鉆入屋中的冷風吹滅了靠近門口的燭臺,偌大的正廳只餘兩盞角落裏的燭火,炭盆殘留的星火明滅不定。

望著隱在黑暗中的身影,徐鈺提著的心終於落地,今晚終於要識得廬山真面目了麽!

來人一身黑,甚至鬥篷遮住了大半容顏,堪堪露出個下巴。

室內氣息雜亂,徐鈺甚至無從判斷哪道氣息屬於他,兩人隔著一片昏暗僵持著。

“聽聞你學識不錯,‘何為則民服’何解?”

低沈的聲音響起,徐鈺一驚,才察覺劉樹的鼾聲竟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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