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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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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楚越離為池翊音算計好了一切, 以為只要將箱庭中多餘的時空全部湮滅,讓力量回歸到有池翊音在的時空,就可以蕩平池翊音走向神位的那條荊棘路。

可是……

“嗯?”

鋒利的音色就像一把刀, 割開夜空。

即便只有短促的一聲疑問語氣,卻也足夠令人一路寒冷到靈魂。

跪在地上的玩家本能瑟縮了一下, 大氣不敢出。

池旒高高坐在廢墟上, 殷紅的風衣垂落身邊。

她輕輕歪了下頭,鋼藍色眼眸冰冷, 即便那張俊美鋒利的面容上帶著淺淡的笑容, 也根本無法讓人感受到暖意。

“你剛剛說……什麽?”

池旒笑著, 重新向那玩家問了一遍。

在她似笑非笑的聲音中,夾雜著冰冷的殺意。

玩家抖了抖,硬著頭皮重覆:“楚越離……那個池翊音身邊的瘋瘸子, 也在這裏,他好像,好像在準備毀掉這裏。稍早之前, 我看到了他。”

他指向山腳:“在山林裏。”

池旒低低笑出了聲,雖然並不清楚池翊音具體的計劃, 卻對楚越離的行動並不驚訝。

“看來, 先前是我低估了池翊音。”

她挑了下眉,側身向身邊看去, 意味深長道:“畢竟也是我養出的小怪物啊……他的身邊,怎麽會缺少將他視為神明,甚至自以為是的安排計劃的人呢?”

蕭秉陵低垂著頭,站在池旒身側, 卻一言不發。

在他們周圍,大陰村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廢墟, 所有村民連同神婆在內都已經死亡,甚至連山林中的樹木都拔地而起,樹枝散落,滿地狼藉,即便只是一角也足以看出這裏先前的戰況又多慘烈、

近乎一邊倒的屠戮,無論是村民還是神婆,都毫無還手之力,沒有任何掙紮就已經死亡,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可這個世界,卻紋絲不動。

它並沒有因為大陰村連同所有山林的摧毀,就釋放出通關的信息,即便掘地三尺,翻遍了所有角落,獲取了所有能夠獲得的線索,卻也沒有任何提示響起。

就如同……失敗的預兆。

池旒將一切盡收眼底,沒有什麽能阻隔她的感知。她很清楚眼前的一切代表什麽。

但她毫不在意,甚至連眼角眉梢都沒有稍微動一動。

池旒從風衣外套中摸出煙盒,沾染了鮮血的手掌骨節分明,將本就冷白的肌膚襯得更加對比鮮明。

她抽出一支煙,叼在唇間,卻沒有點燃,而是掀了掀眼睫,看向漆黑天幕,眼眸幽深得像是一汪寒潭,仿佛能透過天幕直直看向躲藏在幕後的系統。

“啪!”的一聲輕響,一點火光出現在昏暗的廢墟之間,被風吹得明明滅滅。

池旒垂眸,就見伸到她身前的打火機,以及舉著打火機安靜等待的蕭秉陵。

他一如這些年來每一次池旒看向他時的那樣沈靜,仿佛是一個只知道接受指令的機器人,只會跟著自己的神所下達的命令前行,卻不會有任何額外的感情。

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畏懼。即便是自己死亡,也會將神的指令完美達成。

但是這一次,最關鍵的任務,他搞砸了。

池旒平靜垂眼註視著蕭秉陵,像是在觀察分析他,視線就像手術刀,精準的將他解剖,看清屬於他的一切隱秘。

她叼著煙,卻沒有接受蕭秉陵遞過來的火,蕭秉陵也靜靜的等待著,仿佛一尊雕塑。

良久,池旒終於微微前傾身軀,香煙在火光中慢慢點燃。

蕭秉陵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

池旒卻笑了:“你想要殺了池翊音。”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向池旒,眼睛中藏著隱秘的惶恐。

“即便你知道他是誰,知道他的池字,來源於我。”

她語調輕松的又補了一句,磁性的聲線中甚至沁染著笑意。

可是蕭秉陵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池旒到底怎麽得知的這件事,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他張了張嘴,卻只是輕喚了一聲,“會長。”

像往常每一次那樣。

煙霧飄散開來,池旒仰起頭,修長而有力的手臂撐著廢墟的磚石,仰頭看向天幕,似乎對自己最身邊下屬,甚至可以稱之為同伴的人的情緒,毫無感知。

但半晌,她卻輕輕笑了起來,問:“怎麽,你覺得他不夠資格?”

蕭秉陵想要回答“是”。

他想說,能夠有資格成為新神庇護世界的,能夠走到最深,最高處神殿的,只有池旒一人。除此之外,都不過是需要被清除的絆腳石。

即便池翊音來源於池旒,也不例外。

但池旒的下一句話,卻令蕭秉陵恐懼。

“於是,為了殺死池翊音,你使得我交給你的任務失敗了。”

池旒歪了歪頭,側眸看向蕭秉陵,那雙鋼藍色眼眸投來的視線如此冰冷,即便她還在笑著,也無法使得那眼神帶上絲毫溫度。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任務。”

池旒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我信任你,認為你足以成為我的影子,在我和世界意識對峙的時候,幫我處理好身後的系統。”

“但系統的刀就從我身後刺來。”

池旒的聲音不重,甚至沒有任何憤怒或譴責的情緒在裏面,只是平和冷靜的敘述一個事實。

卻足以令蕭秉陵深深畏懼與自責。

“會長……”

他躬下身,愧疚不敢擡頭看池旒一眼:“我很抱歉。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彌補我的失誤,讓您的計劃重回正路。”

池旒漫不經心的將夾在指間的香煙碾滅:“不必。”

“新系統會選擇站在池翊音那一方,也是我沒有算到的。這不是你的過錯,我的計劃,本來就有漏洞,是我自己沒有發現。”

她頗覺有趣,輕笑出聲:“在我的計劃中,池翊音和黎司君……成了這盤棋局上最大的變數,不可操控,不可預測。”

“不過,走這一趟也並不是一無所獲。”

池旒垂眼瞥了跪在地上的玩家一眼,隨即敏捷輕松的從廢墟上一躍而下,殷紅風衣在身後翻卷,她穩穩落在地面上,踩碎了腳下屍體。

骨骼碎裂的聲音令那玩家心臟顫抖,即便他自以為游戲場十二年自己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還是忍不住偏過頭去,不敢看向池旒。

池旒環顧四周,新的計劃快速在心裏生成並完善。

沒有註意到楚越離的存在,是她的失誤。

她低估了楚越離的能力,也沒有想到楚越離對於池翊音的信仰,會令他瘋狂到拿回池翊音所寫的書,以此建立了箱庭,甚至為他而鏟除每一個不必要的時空。

進入箱庭的,並不止池旒或蕭秉陵。

還有一部分最初被池旒當做棋子放進雲海列車的人。

那些人雖然在游戲場裏名聲不顯,一直以來像幽靈一樣,無名無姓的隱沒在黑暗中,但他們都是一頂一的有實力之人。

級別不夠的玩家,甚至連知道他們存在的資格都沒有。就算是紅鳥,也只是隱約猜到了這群人的大致能力,卻根本無從確定他們具體的身份與樣貌。

這就是來自於池旒“半神”的權限與力量,足夠殺穿整個游戲場。

可是很遺憾的是,那位神明,卻一直都站在最高位,即便她進入了神殿,也沒能獲得殺死祂的機會。

池旒想起之前在神殿中與黎司君的對話,不由冷哼一聲,眸光沈了下去。

她本來讓蕭秉陵負責看管被她劫持的新系統,獲取數據庫的全部信息,想要以此來獲得對游戲場的全盤掌控,並且倒逼黎司君交出神權。

而在此期間,她則去追殺世界意識,想要通過殺死世界意識,來獲得與神明同樣高度的層級,從而得以殺死神明。

即便這條路再難走,目標似乎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笑話,但池旒從來沒有一刻放棄過,一步,一步,走得踏實堅定,向目標進發。

只是很遺憾,池旒錯估了新系統的立場,失去新系統的權限使得她在箱庭內舉步維艱。

她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拼命與世界意識一搏。

雖然重創了世界意識,卻還是讓它在致命一擊之前,將自己打散重新成為分散的意識,散落並且滲透到每一寸空氣中,以此逃離了池旒的殺戮。

而那些池旒的下屬,雖然也成功進入了箱庭,但大多都是掉進了其他時空裏,並且她能夠感知到,那些人都在一個個死去。

就在楚越離殺滅了所有時空的時候。

時空,連帶著其中所有的生命,都像是被塞進了大型絞肉機,沒能生還。

而池旒眼前,也只剩下了狼藉的殘餘戰場。

她所真正想要得到的,一樣都沒有落在她的手裏。

“看來,我真是太久沒關註小怪物了。”

池旒低笑著,如同自言自語道:“我都不知道,原來他成為了小說家,用覺醒的力量在書寫故事,創造屬於他的世界。”

而現在,池翊音書中的故事,具現化成為了小世界。

這個尚且弱小的封閉箱庭,卻像一顆種子,深深埋入地底,它證明了池翊音擁有這樣的實力。

並且在未來某一天,時機到來的時候,它會破土成長,生根發芽,取代舊的世界,成為池翊音成為新神的根基。

“我給自己養了一個敵人。”

池旒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笑著的。

那雙一向冷漠理性的鋼藍色眼眸裏,滿是欣賞的光。

“一個,足夠優秀,有資格站在我對面的敵人。”

即便池旒最初將池翊音拽入游戲場,是想要讓他作為自己的工具利用,但現在事與願違,她卻沒有任何失望,反而是超乎了意料的驚喜。

一個聰明的敵人,好過無害卻蠢笨的豬。

“走吧。”

池旒向身後瞥了一眼,仰了仰下頷,向蕭秉陵示意:“去看看我們的小怪物,如今成長到什麽地步了。”

“還有世界意識……”

她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冷光。

之前的失手並沒有讓她沮喪。只激起了她更加深重的勝負欲。

“也要和我們不道別就自行離開的老朋友,再說一聲再見。”

“不是嗎?”

而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世界意識有逃脫的可能。

殷紅的風衣在風中翻飛,成為了昏暗山林中唯一的亮色。

蕭秉陵沈默跟隨在池旒身後,向著山林更深處走去,消失在了已經成為廢墟的大陰村中。

而直到池旒離開了很久,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的玩家,才敢顫巍巍的擡頭看向四周,確認池旒是否真的離開。

然後,他顧不上地面的汙臟,腳軟的一歪身摔坐在地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捂住心臟的手掌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那位,就是傳聞中的會長……

玩家想起剛剛聽到的對話,覺得自己有片刻恍惚。

一開始默默無聞被所有人看輕,最後卻掃清所有障礙開啟了新世界的池翊音,竟然是那位會長的血脈,這可真是……怪物!一家子的怪物!

不過即便池旒已經離開,玩家也不敢在這裏久留。

等顫抖的腿能重新站起來,他就扶著旁邊的廢墟殘垣,踉踉蹌蹌的向大陰村外面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留在這裏。

尤其是他並不是覺醒者,只是一個依靠腦子走到現在的高級別玩家,僥幸進了新世界,又僥幸走到現在……但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當前的狀況是如此危險。

玩家在之前就看到過楚越離的身影,親眼看到了那被人蔑視的瘸子,是如何殺神降臨般將時空摧毀。

他本來也會因此而死亡,但池旒與世界意識的存在支撐起了這個時空,讓楚越離沒能成功毀掉這裏,使得他撿回一條命。

又因為他見過楚越離做過事,才當做了投名狀,向池旒交換了自己的性命。

但現在,即便池旒和楚越離都留了他一命,孤身一人在山林中行走,沒有可以依靠的同伴,對他來說依舊是危險的。

玩家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快點,再快點,離開這裏,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其他人,與學者等人匯合。

可就在他剛要走出大陰村的時候,卻突然覺得腳腕一涼,像是有什麽東西拽住了他的腿。

玩家本能的顫了顫,那股子冷意一路蔓延到靈魂深處。

他僵硬著脖子,慢慢的,慢慢的低下頭。

然後他就看到,半掩在土層之下已經腐爛的骷髏頭,用黑黝黝的眼窩死死的看著他,似乎在問——你想要,去哪?

冷汗瞬間從玩家後背細密的冒出來,他驚得趕緊一腳踹掉攥住自己腳腕的手骨,拼了命的往外跑。

可是昏暗之中,一道道身影拔地而起,出現在濃重的大霧之中,影影綽綽,厲鬼微笑。

“你想要,去哪?”

“留下吧,就在這裏。”

“像我們所有人一樣。死在大陰村的人,靈魂永遠不可能離開。”

……

“會長,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蕭秉陵垂著手問:“我找過了,池翊音並不在這裏。或許就像剛才那人所說,楚越離的出現和消失說明這裏並不止一個時空,而是多重嵌套的世界。”

“但我了解楚越離這種人。”

蕭秉陵頓了頓,輕聲道:“我們是……一類人。都會為了我們自己的神,拼上一切,也放棄一切,包括生命。”

“楚越離既然將池翊音視為神明,那在這裏,除了池翊音所在之地,以及因您而存在的這個時空之外,其他的時空,應該都已經毀滅。”

“這反而為我們指明了方向。”

蕭秉陵躬身,問:“要,去尋找池翊音嗎?”

不等池旒回答,在他們身後的山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

鳥雀驚起。

而那慘叫聲卻在中途戛然而止。

像是被野獸咬穿了喉嚨。

池旒對此並不意外,她只是冷淡的瞥了身後的山林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山脈在她腳下顫抖,大地開裂,天空像是褪色的幕布,一塊塊斑駁脫落。

天塌地陷的毀滅。

“當然。”

池旒勾了勾唇,輕笑出聲:“既然黎司君認為,池翊音才是有資格殺死他,成為新神的人……”

“那我總要去見一見黎司君,親自告訴他,他錯得有多離譜。”

她邁開長腿,率先走向晃動著塌陷的地脈。

山體在碎裂,天空墜落。

但池旒卻毫無懼色。

她行走在崩塌的世界中,猶如行走在她的國度,如履平地。

蕭秉陵也隨之前行。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池旒的身影消失在這個時空的瞬間,整個時空就像是被抽去了承重柱的建築,轟然倒塌。

湮滅成一片死寂的黑暗。

……

“看秦大的態度,既然他敢欺騙所有村民,編造神婆的現狀,那就足夠說明他很清楚,其他村民很難找到神婆並驗證他的話。”

“畢竟在這種信仰為重的村子,當你想要編造有關於信仰的謊言,那最好從一開始就確保自己的謊言不會被戳穿。”

池翊音輕笑了一聲,道:“秦大還知道來找我想要談合作,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謊言無法延續,如果祭祀那天神婆並沒有如期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迎來村民憤怒的反噬。”

“他想用我來確保他的退路,利用‘秦婆的小輩’。最起碼還是個有腦子的。”

猴子:“……你怎麽聽起來還有點欣賞他?”

它無語的指了指逐漸消失在身後的窄路,道:“你難道沒聽到剛才村子裏的聲音嗎?秦大剛剛把鍋推到你身上了。他想用你吸引村民的仇恨,你還欣賞他?”

臣等正欲戰死,皇後怎先投敵?

池翊音無辜的眨了眨眼,並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麽問題。

“比起惡,更可怕的是蠢,不是嗎?”

他笑著輕輕點頭,這一次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讓猴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態度:“無能的善良毫無用處,無論善惡,蠢笨都是絕不可忍受的東西。”

猴子:…………你這話,我總覺得熟悉,感覺在另一個大魔王那也聽過。

以為自己不做系統就能逃離池旒陰影的猴子,在那一刻,重新想起了池旒帶來的恐懼。

猴子:“……你們姓池的,都惹不起。”

池翊音攤了攤手,在猴子譴責的目光下一副無辜的模樣。

雖然蠢笨的敵人會令他輕松不少,但對手是聰明人時,才更有趣。

在尋找神婆所在地的路上,池翊音已經聽到了村裏的吵鬧聲,知道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對於秦大的家人死亡,他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神婆,隨之而來的考量,卻是曾經在山下村子有過一面之緣的秦氏黃鼠婆。

畢竟在秦大口中,秦婆的死亡並不簡單。

而作為有能力且侍奉五通神的人,秦婆的死亡絕不是終點。就算她從棺材裏活過來,親自為她自己的死亡覆仇,池翊音也毫不意外。

不過,池翊音雖然有懷疑對象,卻並不妨礙他很欣賞秦大推鍋給自己的舉動。

——如何快速凝聚群體的力量?

給他們一個共同的敵人。

但凡秦大敢說出真相,說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對神婆做了什麽,才引來災禍導致家人死亡,或是指認村裏任何一個村民,都有可能將他自己推向更危險的深淵。

不過,指認池翊音就不同了。

一個外敵。

只會讓村民們同仇敵愾,更緊密的圍繞在秦大身邊,令他掌握的力量和影響力更加夯實,一呼百應。

池翊音輕笑著,忽然覺得再一次回到大陰村,也不是那樣難以接受了。

“等離開之後,再寫一本續集怎麽樣?”

他甚至眼含笑意,向身邊的教授鬼魂問道:“將我們這一次的經歷,也寫成一個新的故事。”

教授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現在自身難保,還有餘力寫作嗎?”

教授持懷疑態度:“小池,這裏可不是外面,不是我們熟悉的地方。你們說的那個什麽游戲場,過於詭異了。這一次能活著離開都困難。”

他很擔心自己最後的這個關門弟子:“我反正早就死了,再死一次也無所謂,這些年和你一起去過的地方,看過的故事,對我來說已經夠本了。但你……你還活著,還這麽年輕,你不能死在這裏。”

說著,教授還看了一眼黎司君,眼含擔憂:“況且,你現在還有愛人。”

即便沒有說出口,但教授早就在確認了身邊的情況之後,就下定了決心。

一旦有危險,教授一定會豁出去自己的命,去換池翊音的命。

不過池翊音聽到教授的擔憂之後,卻似笑非笑的瞥了身邊的黎司君一眼。

他伸過手去,慢慢握住了黎司君的手掌,順著對方的掌心滑下,十指相扣。

黎司君慢慢睜大了眼眸,驚訝的回望池翊音,沒想到他的音音在被視為長輩的教授面前,會沒有任何遮掩的宣誓他們的關系。

他的眼眸中波光粼粼,碎金浮影,滿是笑意,對池翊音的愛幾乎克制不住的噴薄而出。

池翊音看懂了黎司君眼中的情緒。

他向黎司君眨了眨眼眸,默契的確認彼此的想法。

“放心吧,老師。”

池翊音笑著重新看向教授,擡起手臂揚了揚他與黎司君交握的手掌,道:“對於他,我有最起碼的信心敢說,他絕不會讓我死在他面前。”

教授驚訝,看向黎司君的眼神含著猶豫。

就算他已經從池翊音哪裏得知了黎司君的身份,但當涉及到他重視的學生,他還是不敢輕易放下心來,就這樣將池翊音交給黎司君,放心的將學生的命交由別人來保護。

操心得就像個老父親。

旁觀的猴子:比起池大魔王,這位教授更像是池翊音的家長……

而池翊音回眸看向黎司君,笑著向他確認:“我說的對嗎,黎?”

黎司君眼眸中晃動的波光倒映著池翊音的模樣,滿心滿眼,都是他一人。

“嗯。”

黎司君慢慢握緊了池翊音的手,他的聲音低沈磁性,卻泛著輕柔的笑意,像是小心翼翼呵護瓷器的耐心與愛意。

“在我的死亡之上,你將得到一切。包括這個世界……與我。”

最後那幾個音節極輕,極淡。

除了猴子之外,沒有人聽到。

它仰起頭,神情覆雜的看向黎司君。作為神明的下屬與工具,它比任何人都清楚,神明一諾,代表著什麽。

可對應的代價……

猴子動了動嘴巴,想要說什麽。

但黎司君那張在遇到池翊音之前,從未有過溫度的俊容,此時卻滿溢著輕柔的笑意,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溫暖與愛,甚至無法克制。

曾經高高在上的神明,現在卻滿心滿眼都是另外一人。

猴子看著這樣的神明,終於還是無聲的嘆了口氣,頹然的轉身耷拉下肩膀,賭氣不想看池翊音和黎司君。

它仗著自己變成動物後瘦小靈活的身軀,四肢著地飛快的順著石頭臺階奔下去,直沖向地底更深處的黑暗。

“下面沒東西,安全。”

半晌,猴子悶悶的聲音從深處回蕩著傳回來:“下來吧,有空氣,能呼吸,我還看到了門。不過被鎖住了,我推不開。”

猴:打工統就是這樣,特別自由!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比如做個小白鼠給上司和上司夫人試毒。

池翊音眨了眨眼,用眼神向黎司君示意,詢問猴子這是瘋了嗎?

黎司君聳了聳肩:大概是因為太蠢了吧。

不過猴子作為先行軍探路的舉動,還是給池翊音提供了便利,讓他能夠確認自己確實找對了地方,沒有浪費時間。

在現實中前往大陰村的時候,池翊音就註意到了村子裏隱藏著的龐大地下空間。

只不過那個時候並沒有秦大,也沒有互相有關系的兩位神婆,因此池翊音看到的神婆,就在她自己本來的居所,並沒有機會讓他去地下空間看一看。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在看清秦大的意圖之後,第一時間想到了那片地下空間。

能藏人,不會被村民輕易闖入,發現秦大隱藏的秘密……在閉塞的大陰村裏,能滿足這些條件的地方並不多。

秘密的地下空間幾乎是唯一選項。

池翊音舉著半路從村民家順來的手電筒,勉強照亮眼前黑暗的空間,一步步走下滿是青苔與灰塵的殘破臺階。

臺階上堆積著厚厚一層灰塵,隨著兩人的走動,塵埃在手電筒的燈光下飛舞,濃重得令池翊音被嗆得咳嗽了起來,就連眼睛也不舒服,看不清東西。

他不得不掩住口鼻,勉強從漫天飛舞的灰塵中看清腳下的臺階。

黎司君恰是時候的伸手過來,輕柔的捂住了池翊音的眼睛。

“別擔心,交給我。”他在池翊音耳邊這樣說。

磁性低沈的聲音帶著可靠的安心感。

沒有人能從他的保護下,傷害到他的小信徒。

池翊音僵硬了一瞬,但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就放開了自己的感知,難得有如此乖巧一面,被黎司君牽著,一步步走下臺階。

而黎司君則在他耳邊低聲講述著周圍的環境和變化,無論怎樣的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事無巨細。

池翊音也從最開始的猶豫僵硬,逐漸放開,並信任的將所有觀察的任務都交給了黎司君,被黎司君托住手臂,跟著他的聲音擡腿落腳。

黎司君輕輕碰一下池翊音的大腿,他就邁開一步,方向和高度變化的時候,黎司君就用自己的長腿抵住他的腿腳,帶著他一起走下去。

正像黎司君向他承諾的那樣,沒有讓他摔倒或受傷半點。

池翊音唇邊的笑意慢慢加深。

信任他人對池翊音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可以輕松的任何人說我信任你,但那不過是用來操控其他人心理,讓其他人為他所用所說的謊言,並不代表著他的真實想法。

就算池翊音真的信任楚越離,信任紅鳥和京茶,但那份信任,也沒那麽深。

他唯一一個不會有任何防備全盤信任的人,只是他自己。

可現在,池翊音的視覺被剝奪,眼睛前什麽也看不到,只有黎司君溫熱的手掌輕柔的覆蓋他的視野,呼吸時也都在黎司君的掌心裏。

失去了感官的感受,卻因為黎司君的存在而變得奇妙起來,並沒有那麽糟糕。

他們離得如此之近,遠遠超過池翊音為自己劃定的安全範圍,讓黎司君成為了唯一一個被池翊音允許如此靠近自己的人。

池翊音顫了顫眼睫,濃密纖長的眼睫頓時像小扇子一般。劃過黎司君的掌心。

他的聲音顫抖了一瞬,氣息不穩。

在池翊音看不到的地方,黎司君的眼眸逐漸幽深,他的喉結滾動,看向池翊音的眼中滿是濃重的愛意。

甚至,如果不是有世界意識和系統的阻攔,理智也告訴黎司君,他必須要讓池翊音自己走完考驗之路……黎司君甚至沖動的想要將自己的全部掏出來,送進池翊音手中。

包括屬於他的世界與神位。

如果是他的音音,那他沒什麽不能贈予。

黎司君無聲的喟嘆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高大結實的身軀生生與池翊音大了一圈,雙臂將池翊音圈在懷中時,就將他整個包裹在了自己懷中。

好像一直缺失的空缺,終於被補全了。

從世界被創造出來那一刻起,就始終孤寂,獨自存在了八千年的神明……終於有了自己的愛與靈魂。

名為池翊音。

等在最下面的猴子,默默擡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裝死看不見。

“小心。”

黎司君沈聲扶住池翊音:“臺階碎了,不要踩空。”

池翊音跟著黎司君的聲音走下去,卻皺起了眉:“有點奇怪。”

他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全都落在了黎司君的手掌心裏:“按照你講給我聽的,和我之前想的秦大的行動,並不一致。”

雖然過重的塵土讓池翊音睜不開眼,只能讓黎司君轉述,但他還是從那些被轉述的細節裏,發覺了通往地下空間的這條臺階上,與他之前的預設有所出入。

如果是秦大將神婆藏在了地下,那就算是因為心虛,或是為了讓村民們相信自己真的在和神婆交流,秦大也應該時不時的來看望神婆。

確認她一直都在地下,並沒有逃跑,也是獲知祭祀的進展,不至於被村民問起時一無所知。

臺階上厚重的塵土,成為了這些痕跡最好的記錄和保管者。

按照黎司君所說,臺階上只有一排向下的腳印,單行線,並沒有回來的痕跡。

並且從腳印的大小來看,那並不是秦大留下的,更像是神婆的。

腳印已經很淺淡了,又被新的灰塵覆蓋,甚至如果不是黎司君去看,那些腳印已經快要看不出來了。

“並不是秦大將神婆送下去的,時間也已經很久了。更像是神婆在很長時間之前自己下去的,秦大從未來查看過。”

池翊音皺眉,覺得古怪:“但按照大陰村的傳統,祭祀必須由神婆主持,那最起碼上一次祭祀的時候,神婆還在。”

當然,祭祀之後,就不確定了。

不過秦大一次都沒有來過……是他猜錯了嗎?並不是秦大對神婆不利,所以才並不心虛,也沒有來看過。

還是根本就是秦大並不知道神婆具體在哪?可如果是那樣,難道是神婆自己跑到地下躲起來的嗎?

她在躲誰?

一個答案在池翊音心中呼之欲出。

秦婆。

秦大口中,因為神婆而死的親姐妹。

黎司君握住了池翊音的手,提醒道:“我們到了。”

池翊音慢慢睜開眼,就看到,在地底深處隱藏著的通頂大門。

其上兇獸嘶吼欲出。

作者有話要說:

黎司君:你不想得到我嗎?真的不試試嗎?我可好得了,甚至可以主動貼過來。

池翊音:…………

(在老婆面前變得不值錢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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