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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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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花蛇縱有再多心眼和小心思, 也不敢在一看就不好惹的女鬼面前耍花招。

求生雷達簡直一直嗶嗶嗶個不停,在提醒他不要做不應該做的事情。

否則……真的會死。

整個車廂都已經被拖入女鬼的境地,一雙雙無神的眼睛從黑暗中睜開, 從四面八方無聲無息的看向車內眾人,昏暗沒有光亮, 如同世界末日。

血腥的氣味刺激著所有人的感官, 讓人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現在身在何等危險陰森之地。空氣也變得黏膩,厚重, 好像到處布滿了血液, 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滑膩陰冷的液體, 令人頭皮發麻。

花蛇被厲鬼拎到司機旁邊,顫顫巍巍對著車窗操控自己的道具,眼中含淚卻連動都不敢多動一下。

雖然這很扯, 但……

花蛇有一個離譜的猜測,他覺得眼前的女人不是人,而是鬼。

雖然游戲場裏並沒有人鬼只說, 所有玩家都是人,但是花蛇多年來求生的本能在瘋狂警報打破他的常規認知, 覺得女人根本就是現實中的鬼。

如果不按照對方的話去做, 真的會死。

花蛇戰戰兢兢,身體僵硬, 根本不敢回頭多看女鬼一眼。

最後一輛車上大多數都是學校老師,也都被車廂裏忽然變化的場景嚇傻了,哆嗦著擠在一旁,甚至還有男老師被嚇出了眼淚。

但女鬼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只是冰冷而死寂的盯著花蛇和他搭檔,親眼看著跨海大橋被調整到正確的數值。

大橋在最初幾次令人膽戰心驚的晃動之後穩固下來, 前面幾輛車也都在驚慌之後,慢慢意識到這橋的出現是為了讓他們通行,於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往前走。

無線電頻道裏,適時傳來了池翊音的聲音。

“各位後車的同事,公路坍塌之後已經啟用了備用方案,請各位同事盡快使用新的橋梁,直接通往鹿川大學。我會與各位在大學校園門口匯合,祝順利。”

溫潤清澈的聲音像是清晨的一碗熱粥,讓做了噩夢的人可以平覆心悸驚慌,慢慢安定下來。

在這種慌亂的時候能有人穩定大局,指揮得當,讓被困在公路上二十幾輛車的司機和師生們,都逐漸平靜了下來,大著膽子向公路駛去。

有的車司機在情急之下一時連怎麽打火都忘了,焦急向無線電求助,也得到了池翊音溫和的答覆,讓他不要著急。

不到兩秒鐘,立刻就有人過來敲了敲車門,取代了司機的位置。

正是之前被池翊音扔下懸崖的B級玩家。

在師生們驚疑不定的眼神中,B級玩家面無表情的發動大巴車,跟上了前面的車隊,很快就脫離了持續坍塌中的盤山公路,駛上了跨海大橋。

池翊音的意思很清楚,這裏面但凡死一個師生,他都會送玩家去死。

B級玩家:……雖然游戲場裏什麽人都有,但這位叫池翊音的,真的瘋的不輕——還瘋得很詭異!只見過殺人的,哪見過救人的?還是救NPC!

但任由玩家們如何腹誹,在池翊音高強壓力的手腕之下,也只能暫時配合,敢怒不敢言。

於是,在玩家和師生們“團結一致”、“友愛互助”的和諧氛圍下,原本要被滑坡的山體掩埋的車隊,全都有驚無險的開動起來,一輛輛駛上了路面平整寬闊的大橋。

見到整個車隊都已經脫離了危險,池翊音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即轉身向自己身後幾十輛車的師生和司機們示意。

“我們已經在這裏耽誤了太久,再不立刻出發,恐怕趕不上晚上五點的入校時間。”

他笑著指了指橫七豎八停放著的大巴車,示意驚慌中沖下車的學生們上車坐好。

“走吧。”

池翊音的聲音像是有能讓人乖乖聽話的魔力,迅速讓剛剛還驚慌失措的學生們重新安定了下來,像是被牧羊犬指揮的小羊,乖乖的轉身上車。

“池老師,我們不會有事吧?”

剛剛與池翊音搭過話的池晚晚還是有些不放心,控制不住自己時不時轉頭看向身後盤山公路的動作。

被阻斷的車輛得到了救援,但盤山公路卻並未停止過坍塌。

自然災害就像是滾雪球。

最開始可能只是幾顆石子砸下來,即便被砸到,人們也只是嘟囔抱怨幾句,並不會放在心上。但很快,巨石滾落,山體土層滑落,樹木傾倒……

甚至於,半座山都會像被削掉了一般消失,滑下去的泥沙混合著雨水,咆哮著吞噬山腳的所有土地和村莊。

這是一場指數爆炸式增長的災害,引發一切的最開始的那粒小石子松動可能需要幾天時間,但從山體震動到最後吞噬一切,只需要短短一兩個小時。

而剛才還安全的平臺,現在也已經隱約能感受到震動。

池翊音擡眸看去,就見到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泥沙順著坡度滾落,眨眼之間就將盤山公路吞沒。

沖擊力之下,路基瞬間崩塌,石塊飛散,被泥沙裹挾著一起沖下山崖,繼而將下方的公路也一並摧毀。

在這樣磅礴的力量之下,參天大樹搖晃著卻最終被吞沒,一並墜入山崖之下。

引發的連鎖反應造成了可怕的災難,聲響久久回蕩在山谷中而不絕。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師生,都沈默了。

如果不是池翊音果決做出了判斷,讓所有人和車加速離開盤山公路,並且及時將被困在公路上的二十幾輛車轉移到跨海大橋上,那現在被山體滑坡的泥沙沖下山的,就是他們。

有人忍不住開始抽泣,被嚇得渾身發軟,旁邊的同學趕緊架著她上了車。

雨滴砸下來,落在池翊音的眼睫上。

他顫了顫睫毛,回身再看向池晚晚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溫和笑意。

“放心。”

池翊音的聲音溫柔沈靜,令人心安:“我們所有人都會平安回到學校。”

在池翊音的指揮下,車隊重新開動,駛向了鹿川大學的方向。

只是這一次,由池翊音所在的這輛車負責在最後面。

師生們並無異議。

事實上,他們每個人都想做第一輛離開這裏的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裏已經不再安全,說不定山體滑坡形成的連鎖效應很快就會影響到這裏,越是在後面離開的人越危險,第一個離開的絕對是安全的。

生死面前,沒有多少人維持謙讓風度。

但池翊音就像是定海神針一般,壓著整個車隊,讓眾人不敢貿然提出異議。

在他身邊,還多了一位不知何時出現的、坐在輪椅上的優雅男人。

有人本來想要走到池翊音面前,要求讓自己先離開,卻連話都還沒說出口,就先被看過來的視線中裹挾的壓力嚇退,尷尬的灰溜溜轉身離開。

顧希朝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對救下這些師生的性命並不感興趣,更不激動,甚至覺得厭煩。

“人永遠學不會的一點,就是遠離自私。”

顧希朝神情漠然,看著那些師生嘴上說著感激,開車跑的時候卻一個比一個快,沒有誰停下來擔憂的問問池翊音。

誰都想要做第一個,卻沒有人願意在後方斷後,甚至池翊音主動提出這個方案時,還有人松了口氣,慶幸於自己最起碼能早一輛車的時間脫離危險。

顧希朝冷眼旁觀,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不明白池翊音為何要救他們,明明並不是善良又多事的性格。

面對疑問,池翊音卻只是輕笑。

“人嘛,總是對在危險中幫助自己的人有不一樣的情感。”

他單手插兜,另一手推著顧希朝的輪椅,緩步走向大巴車的方向:“公路絕非副本地點,這只是開胃小菜而已。既然這次的副本NPC都是師生,那等他們脫離危險之後,又會換上社會性善良的皮。”

“曾經產生的陰暗想法,會讓他們在安全了之後心生愧疚,而希朝……”

池翊音微笑著問:“你知道最強力迅速掌控他人的方法,是什麽嗎?”

顧希朝眉眼暗了暗,心中明了:“愧疚。”

正如池翊音將他解救於雪山時所說,愧疚和憤怒將他囿困於雪山無法離開,畫地為牢太久。

那些師生一直處於幸福安全的生活環境之下,自然不會像顧希朝一樣產生過深的執念,不過這個程度對於池翊音來說,卻是剛好順手的。

經此一事,池翊音已經被很多學生下意識的依賴。如果在鹿川大學中發生什麽事,他想要得到情報也變得輕而易舉。

只要是他的詢問,相信這些師生都很樂意幫忙。

——因為愧疚於自己曾經產生過的陰暗想法,也感激於得救。

想通之後,顧希朝沈默了良久,才重新開口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經受邀前往過其他副本。”

池翊音聞言挑了挑眉,驚訝的看向顧希朝。

因為知道顧希朝執念過深,與馬玉澤的情況並不相同,一昧的想要壓制只會招致反彈,所以他並沒有從一開始就將顧希朝寫進自己的筆下,而是讓他與自己同行,等待著他自己逐漸認同和軟化。

這對他們彼此都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也有一些小問題。

那就是——池翊音為讓顧希朝感受到自己對他的尊重,是將他當做同行者而非工具,因此一直沒有主動開口詢問過他的過去。

即便池翊音很清楚,顧希朝與黎司君相識,看起來類似於朋友的關系,也對副本和游戲場了解更深,有可能與游戲場背後的真相有關。

顧希朝也沒有說。

池翊音也沒有催。

這就像是兩人默契的共識和對峙,熬鷹一般熬著對方,等待誰先放棄。

但現在,顧希朝卻主動開了口,承認自己能夠抵達的範圍並非一個小小的副本。

受邀……

池翊音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關鍵詞。

受誰的邀請,又去做什麽?

一個副本BOSS,卻要去其他副本……一山不容二虎,池翊音不相信顧希朝去其他副本只是為了喝茶聊天放松心情的。

池翊音心中的猜測不動聲色,俊容上依舊一副柔和笑意,令人看不出他真實所想。

顧希朝卻很清楚,池翊音必定會因自己的話而產生猜測。

不過他不在乎。

倒不如說,他是主動將有關於自己的線索拋給池翊音。

有些秘密,他掩飾得累了,也被池翊音所動搖,產生了想要將自己掌握的真相交給他的想法。

——只要,池翊音自己能夠順著線索找到,證明他是有資格的人。

顧希朝收回視線,平靜道:“那個時候,我在很多個副本中都留下了與人性有關的設計,我喜歡看到人類被自己的惡意害死,我想要看到,他們臨死前的後悔與痛苦。”

“撕開虛偽的臉,他們就不得不直面自己不想承認的惡劣真實。”

似乎回憶起了什麽,顧希朝嘲諷一笑,搖了搖頭道:“真想讓你也看看他們那張臉,醜陋的模樣。”

池翊音靜靜聽著,對這個事實倒並不意外。

這是顧希朝會做的事情。

“那個時候,很多幸存者都說,我是玩弄人心的惡魔。”

顧希朝擡眸看向池翊音,輕聲道:“不過在我看來,你才是。”

“只不過,你還願意保留自己的一身人皮,沒有讓人窺見到皮下的惡魔。”

他冷笑一聲,道:“如果某一天,當你決心放棄一切,主動走進地獄的時候……那人間,才會真正變成煉獄。你想要覆仇的那個世界,再無生還的可能。”

“當你加入戰場,連惡魔也會聞風逃離。”

“那些師生還以為自己是被你所救,其實不過是被你掌控的棋子,在棋局還沒有開始之前,就已經開始布局,很多人甚至到死也想不通你都做了什麽。”

顧希朝勾唇,嘲諷道:“天真的馬玉澤,可憐的馬玉澤,她以為自己能夠脫離黑暗走進陽光,但她救下那些女學生又如何?她以為你是因為善良所以會救那些人,呵……她把你想得太高尚了 。”

池翊音微笑聽著顧希朝的話,卻沒有打斷也沒有否認。

他聳了聳肩,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就算我反對,玉澤也會放任那些女孩子們死亡。她們與曾經的玉澤是相似的年齡,甚至同樣是學生。相似的身份和年齡會讓玉澤想起曾經的自己。”

馬玉澤救的不僅是學生們,更是當年的自己。

被困在馬家大宅的漫長歲月裏,她也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年有人伸出手,幫助還是個學生的自己,是否結局會不一樣。

正如池翊音所言,那不僅是馬玉澤,更是千千萬萬所有的“馬玉澤”。

她知道做“鬼”有多痛,所以不會再讓女學生們當著她的面受傷。

池翊音心中清楚,知道無法阻攔馬玉澤,甚至會引起她的反彈反抗。

既然如此,那就順勢而為,一箭雙雕。

他游刃有餘的行走在錯綜覆雜的人性之中,只有始終跟在他身邊註視著他的顧希朝,才窺得一二。

池翊音向顧希朝眨了眨眼眸,笑道:“既然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那對他們來說,最初始的動機是什麽,又有什麽關系呢?總歸結果是好的,他們不會在意更多。”

“況且。”

他悠閑擡眸,看向不遠處垮塌的公路和山峰:“就算那些師生們有過陰暗的想法——但沒人能完全控制別人的大腦,不是嗎?任由他們想過再多惡劣的事情,只要他們沒有付諸實際,那也算是善良的好人。”

“救他們,不虧。”

顧希朝聞言沈默,並沒有再多發一言。

而很快,池翊音停車等待的人也已經回來了。

那個被池翊音踹下山崖的可憐玩家,剛剛在山下努力想要修補公路來著,卻沒想到有人舍得拿出珍惜道具,看得他目瞪口呆。

但他轉念一想,就意識到了池翊音的目的。

——這簡直是飽和式救援!

尋常人做事有個備用方案就了不得了,池翊音可倒好,他們所有人都變成了ABCDE方案,層層交織,一個不頂用還有另一個跟上,簡直縝密到了極點。

到這種程度,車隊能出事才怪!

那玩家好懸沒有破口大罵,但想到副本,還是暫時忍氣吞聲,險險躲過滾落的沙石,沿著山壁攀爬回來了。

他一擡頭,就對上了池翊音微笑的俊容。

“等你很久了,這麽慢?”

池翊音漫不經心沖他招了招手:“快上車,大雨馬上就下了。還是你就喜歡在山裏看雨?”

那玩家頓時有種拳頭打進棉花裏的無力感,一口怒氣哽在喉嚨間,不上不下的差點沒噎死他。

但就算他快要咬碎了一口牙,也還是忍氣吞聲的踉蹌上了車,準備等進了鹿川大學再說。

坐在輪椅上的顧希朝隱沒於黑暗中,冰冷的看著那玩家的臉,將他對池翊音的不滿和憤怒都看在眼裏。

但他並沒有理會,只是漠然移開視線,透過車窗看向外面飛速後退的景色。

就在池翊音等人全數撤離後,不到五分鐘,陰雲翻滾,電閃雷鳴,聲勢磅礴如天塌地陷。

傾盆大雨很快就將整個山脈籠罩在雨幕中,本就松軟的泥土被大雨浸泡,大雨匯聚成溪流,將泥沙和傾倒的樹木一並帶下來,泥石流毀掉了所有進山出山的路。

震耳欲聾的雷聲之下,山體劇烈顫抖,轟然倒塌。

在池翊音與顧希朝談話的同時,保密規則被觸發。

系統實時上線,將顧希朝所說的那些話從直播中掩去。

任何觀眾能無法在直播中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無法獲取不屬於自己的情報。

不過,大部分觀眾也並沒有在意,而是被池翊音與師生間的相處模式吸引了。

這樣和諧到詭異並且快速撤離的場面,看得觀眾們傻眼。

不管是在誰的直播間裏,都在熱烈討論這件事。

[???啥?我看到了啥?這他麽的是在夢裏的場景的嗎?]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玩家和NPC這麽和諧的,哪怕是非對抗類低級副本,也沒出現過這種場景吧?]

[恍恍惚惚,我還特意出去看了眼直播間外面的主播名字,確認我沒有走錯直播間——從我關註這個B級主播開始,他解決問題的方法一直就是殺人啊,真的第一次看到他幫誰,而且還都是陌生人。]

[草,那個穿西裝的到底什麽來頭?竟然能指揮得動這麽多高級別玩家?]

[這個我還真聽說過,之前論壇就有人猜測,他是晨星榜上的教皇,真名池翊音。]

[……我覺得他不像教皇,像傳說中那個組織。你知道的,就那個。]

[臥槽!真的假的!那這次直播可有意思了。]

副本之外,池旒大跨步走向前方,披在肩上的黑色長風衣在身後烈烈翻卷。

她叼著一根半燃盡的香煙,鋼藍色眼眸懶怠垂下,看向手中的移動終端。

屏幕定格在池翊音那張淺笑著溫和優雅的臉上。

任是任何人看,都只會覺得這是一名溫文爾雅的西裝紳士。但池旒卻很清楚,在這張假面之下,掩藏的是怎樣熱烈而狂暴的巖漿。

這是繼承了她血脈的孩子,即便不曾被她真正給予期待,也可以獨自成長為優秀的模樣。

“有人猜測他是您,會長。”

池旒身後的男人輕笑了起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人猜中了一半的真相。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這樣一幅善良的性格,倒是和您截然不同。”

不同?

池旒扯了扯唇角,冷笑出聲:“一群連真正的危機都看不到的廢物,你難道還指望著他們能看出真相嗎?善良?呵,如果這是你真心認為的,那你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

“樊籠裏快樂的豬而已。”

她眼神譏諷,無聲的壓迫感令身邊人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池旒垂眸重新看向直播中的池翊音。

他戴著溫和可親的假面,三言兩語就贏得了身邊所有師生的信任,無形之中成為了這數百人龐大團體中的領導者。

所有人看向他的時候,眼睛裏是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信任和推崇,認為只要是他所說的,就都是正確的,可以拯救他們於危險。

池旒認得這裏面的幾個高級別玩家,他們的資料就放在她的桌子上,甚至她很清楚,這些人在這個時節進入【青洲學樓】的目的是什麽。

她只是沒想到,池翊音也會在這一次選擇進入這個副本。

更令她驚訝卻又在意料之內的,是這些平日裏心高氣傲的高級別玩家,在池翊音面前乖得像條狗,不敢再有任何反抗。

池旒低低笑出聲來,漫不經心的拿下唇間的香煙,碾滅在手指間。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派人進入【青洲學樓】救出池翊音,這次是那幾個做的局,我們的人想進去並不算困難……”

“不需要。”

池旒打斷了那人的話,冷哼一聲道:“你對於他的任何輕視和同情,都是對他的汙蔑。”

“如果他有實力,那他自然會戰勝遇到的所有困難,把自己的敵人踩在自己的腳下。如果他沒有……”

紅唇扯開一抹冰冷的笑意。

“那他就沒有資格活下去,死亡對他而言也是仁慈。”

況且,池旒並不認為池翊音會輸。

剛剛在直播中,系統抹去了一段音頻和畫面的事實,她看得分明。

池旒知道,一定是顧希朝向池翊音說明了一些有關於游戲場的事,所以才會觸發保密規則。

既然連顧希朝都承認他的力量,那自己又以何理由去質疑?

池旒隨手將終端摔到旁人手裏,擡手隨意整理了下風衣領子。

而在不遠的前方,已經有人聞訊而來,恭敬惶恐的彎下腰,拉開了裝潢堂皇的通頂黃銅大門。

人行走在過於高大空曠的空間中時,會不自覺產生自身的渺小感,氣弱幾分。

但池旒卻毫無這種情緒,她大跨步向前走去,颯爽鋒利,長靴落地時的聲響像是劍出鞘,強大的氣場令旁人心驚,連擡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深深彎下腰,看著尚帶著血跡的長靴從自己眼前踏過。

血腥冷冽的風刮過。

池旒邁進氣勢磅礴的會議室之時,一眼就鎖定住了早早在不遠處等待著的身影。

白藍已經沒有了在咖啡館時的頹廢絕望,他一身考究得體的西裝,看起來一副精英成功的模樣,像是現實中最頂尖的政客商人,有著他自己的驕傲和底氣。

遠遠看到池旒的身影,白藍就立刻掛上了笑容,向前迎了上去。

“您……”

白藍剛起了個開頭,還沒有說什麽,迎面而來的就是淩厲的掌風。

“啪——!”

重重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甩過去。

白藍的頭被打偏到一邊,臉上迅速浮現出紅腫印記。

站在他身後的高級別玩家大驚失色,立刻就要沖上來保護。

可池旒一個眼神掃過去,所有人都覺得仿佛有刀鋒從自己的喉嚨間劃過,死亡的感覺如此貼近,讓他們知道,只要自己敢擅自動一下,下一刻就會身首異處。

池旒居高臨下的看著白藍,對白藍臉上的紅腫視而不見,缺乏溫度的神情看起來並無任何憤怒和情緒。

“白藍?”

池旒呵笑了一聲,冷聲道:“對我而言,暫居區姓什麽並不重要,換一個人也一樣,只要這個位置上坐個屁股,是誰無所謂。”

“但前提是……”

她鋼藍色的眼眸幽深不可測,眸光陰冷:“暫居區的“主人”,不可以丟臉。”

“壓不住下面的人,就會被野狗撕碎吞吃。與其如此,不如我現在就動手。”

“懂?”

池旒的聲音像是淬了冰一般,周圍人大氣不敢出,更不敢為白藍說話。

白藍慢慢站直了身軀,擡手摸向自己火辣辣的臉頰。

他知道,這位說的是自己之前在咖啡館裏的表現。

明明是為了彰顯實力去的,卻灰溜溜夾著尾巴回來,甚至能保下一條命,都是因為暫居區與游戲場的合作協議。

雖然白藍回到暫居區的時候,所有人都對他噓寒問暖表示關心,但他很清楚,這些人中一定有人對自己不滿甚至鄙夷,只是老油條不會把心思寫在臉上。

游戲場裏能爬到最頂尖位置上的人,都絕非良善之輩,他們只會暫時服從比自己更強的人,就像是被壓制的野狗。

像曾經的同盟那樣,因為一個共同的理想而聚集在一起,並為之努力的……不會再有了。

白藍想到在咖啡館看到的京茶,眼神黯淡了些,心中嘆息苦笑。

選擇是自己做的,不是嗎?

當他再次擡起頭時,已經恢覆了得體的笑容。

“沒想到這件事能驚動您,這讓我有些驚訝。”

白藍並未因為這一巴掌而生氣,反而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微笑道:“之前有傳言,您去尋找S級副本【雲海列車】了,沒想到您會這麽快回來。”

“S級?”

池旒冷呵,道:“這個詞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新鮮。大概所有人都在那個副本之後,知道你是個曾經放棄了理想的懦夫吧。但凡你不這麽無能,我會回來嗎。”

但凡白藍守住那個副本,不讓它被池翊音拿走……

池旒想到了那個虛假的夢境,曾經自己熟悉的少年面孔上,卻多了令她陌生的堅定。

那是她的孩子。

並註定與她有一戰,將過去的一切清算。

對此,池旒從未有過懷疑。

只不過,令她感到憤怒的是另外一件事。

“您放心,暫居區永遠都會對您開放,支持您一切的工作和需要,我是您忠實的盟……”

白藍的客套話戛然而止。

池旒骨節分明的手掌疾速向他而言,快到出了殘影,而被扣在手掌下的刀直到最後一刻才顯露自己的鋒芒,折射著冰冷的光線。

見血封喉。

血液飛濺,在白藍的視野中覆蓋了所有的華麗裝潢,水晶吊燈也仿佛是血紅色。

而他慢慢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池旒,雙手下意識的擡起,捂住自己的喉嚨。

透過翻飛的黑風衣與發絲,池旒鋼藍色的眼眸像是淬火後的刀鋒,不帶有一絲情感。

她手掌中的刀還在滴著血,卻激不起一絲情緒的波動。

直到白藍無力的摔倒在地,抽搐著被從他自己指縫間溢出的血液染臟,池旒的神情依舊平靜,好像剛剛瞬間出手殺人不過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如同呼吸。

但被池旒握在手中的,是一把餐刀。

來自於咖啡館。

手柄上甚至還描金繪銀的精美。

那本不應該是兇器,而是一件藝術品,甚至餐刀還沒有開刃,只能切割蛋糕塗抹果醬。

但落在池旒手中,就變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她微微垂眼,居高臨下的冷漠看向腳邊蔓延的血液,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與池翊音有三分相似。

這令池旒皺了皺眉,然後隨手將那把餐刀扔到了白藍身上。

“垃圾沒有資格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而有的人,不是你有資格碰的。”

她的視線冰冷,看白藍的時候像是在看一團爛肉:“他有自己的理想和必須要做的事情,他的前路上,不應該有垃圾存在。”

旁人聽得迷茫,不知這個“他”是誰,卻也不敢詢問,只能大氣不敢出的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白藍在血泊中抽搐掙紮,臉色漸漸衰敗下去。

池旒擡眸看向對面。

被她的視線掃到的人頓時一個激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這些人唯恐自己哪裏沒做好,也變成了沒有資格活下去的垃圾。

不過他們並不清楚。

——只要不碰到池翊音,試圖挑釁傷害池翊音後又被他否定,就還有一線生機。

池旒並沒有在這些人身上多浪費時間。

她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手帕,漫不經心的擦幹凈修長手指上沾染的血跡。

“看來,這個位置上要換一個屁股了。”

利益在前,有人大著膽子開口詢問:“不知,您的意見是……?”

“我對豬圈要有什麽意見。少惹點事,省得我還要浪費時間走這一趟。”

池旒神情冷漠,隨手將臟了的手帕扔在血泊中,隨即轉身離開。

正如她來時那樣迅速。

如果不是地面上的血泊和白藍,眾人甚至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場錯覺,是自己的想象。

直到視野中再也看不到池旒的背影,強大的壓迫感逐漸散去,眾人這才緩緩松了口氣。

當他們再看向白藍時,前一刻還在將白藍看做位高權重暫居區創始人,甚至噓寒問暖關切的眼睛裏,已經只剩下了厭惡和漠視。

“地面臟了,沒人看到嗎?”

有人威嚴環顧四周,隨手揮了揮:“叫人來清理了這裏,然後我們需要討論下暫居區的管理問題。”

身旁眾人點著頭表示讚同。

他們轉身說笑著離開。

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只剩下了白藍躺在血泊中,感受著呼吸逐漸微弱的冰冷。

恍惚中,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把餐刀,他見過。

……在池翊音手裏。

池旒,池翊音。

都姓池。

甚至那兩張面孔,細看之下似乎有幾分相似,尤其是藍眼睛。

白藍恍然意識到了什麽。

但是,已經太遲了。

他頹然放開自己捂著傷口的手掌,放任自己仰躺在血泊中,仰望著壁畫精美的穹頂。

溫度和血液在流逝,可他的靈魂,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白藍長長喟嘆一聲,閉了眼。

“您是在為他出口氣嗎?”

旁邊人輕笑著問:“因為白藍想要挑釁池翊音,所以您殺了他?”

聞言,池旒只是嗤笑一聲,眼神輕蔑:“我看起來像是那樣盡職盡責的母親嗎?”

“那孩子和我一樣,是怪物,從一出生就是。”

她漠然道:“平凡的人類社會不會有我們的位置,他們會恐懼於怪物的存在,唯恐怪物傷害他們,欲除之而後快,卻不會想象怪物能夠摘下的星星,會令他們的世界發生怎樣的轉變。”

池旒微微垂下眼睫,手掌下意識摸向風衣肩上。

卻摸了個空。

她怔了怔,隨即意識到了什麽,抿緊了紅唇。

“蕭秉陵,對於怪物,你最好不要用尋常的溫情揣測,否則,只會得到錯誤的結論,然後失去生命。”

池旒擡手攏了攏風衣,眼前重新出現了馬家大宅中,池翊音看向自己一時間的驚愕痛楚。

與接踵而至的釋然平淡。

他的眼睛似乎在說……

‘我原諒你,以神之名。’

‘因我不再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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