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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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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顧程那天是在現場,我領著淩嵐進去,她男朋友騙了她,在進來時,她還以為是男朋友熟人推薦的工作,直到顧程向她說明真實目的,”汪峻回憶當時房間裏的場景,“顧翎就坐在顧程旁邊,他們把價格擡到了二十萬,淩嵐大概還在因為被男朋友欺騙而生氣,一直沒有松口。”

“我記得顧翎瞟了淩嵐一眼,說她是不是窮瘋了,在這獅子大開口,淩嵐面子掛不住,起身要離開,說了句‘有錢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見不得光’,顧翎準備起來跟她吵,顧程還拉了她一把。”

“顧程走到淩嵐面前讓她冷靜,畢竟她男朋友已經收了他們五萬,天底下沒有白給錢的道理,二十萬不滿意還可以談,即便不給賭鬼男朋友,為了自己也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淩嵐被他說動,還沒坐下,顧程擡手撿起煙灰缸就往淩嵐頭上砸過去。”

汪峻現在回憶起來還心有餘悸,上一秒還笑臉周旋談條件,下一秒煙灰缸就見了血,“淩嵐一頭栽倒在玻璃茶幾上,顧翎被嚇的縮在沙發裏,顧程看人還睜著眼,又用煙灰缸使勁把淩嵐砸了個血肉模糊。直到人徹底沒了動靜他才停手,罵了句‘不識擡舉’。”

林煦陰沈著臉問他:“你就在邊上看著?”

汪峻羞愧點頭,說:“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顧程親自動手,還是對一個女人,還...還那麽殘忍,我當時年紀輕,被嚇懵了,根本反應不過來。顧程讓我搭把手的時候,我腿都是軟的,他踢了一動不動的淩嵐一腳,就跟農村屠夫殺豬一樣。”

“我哪裏敢違抗他的命令,我們在山上埋好屍體後,天都快要亮了,他給了我一支煙,說以後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他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虧待我。”

“慢慢的我摸清了他的脾氣,他經常需要應酬,在外面很有禮貌,只有我知道,他一回到車裏不耐煩扯領帶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他,他會告訴我這人是誰,讓我幫他出口氣。”

“怎麽出氣?”

“大部分情況下是暴打一頓,過分一點的可能打骨折幾個月拄拐之類,小打小鬧沒出過人命。”

“那向新宇是怎麽回事?”林煦點到主題。

“他純粹是自己找死,兩人在一次招商會上遇見,還相互交換了聯系方式,偶爾見個面喝茶,但是向新宇這人運氣太差,他遇見了顧翎,然後冒冒失失找到顧程,神秘兮兮告訴顧程,顧翎有可能是假死的消息。”

“總之,就是向新宇腦子不行,他為了讓顧程給他幫忙,什麽事都跟顧程講,”汪峻回憶說:“那天晚上下很大的雨,顧程九點多給我打電話說要用車,我當時住的不遠,過去接他的時候,看出他很不耐煩,還有些焦躁。”

“他說有個傻子威脅他,讓我幫他處理掉,他告訴我目的地,我才知他說的傻子是向新宇。我們開車到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是向新宇開的門,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別大,車停在房子前面的水泥地,距離大門就兩三米的距離,我鞋子都濕了。”

“向新宇鄉下的房子還是挺大的,一樓客廳開著電視,他說怕吵到老婆孩子,就讓他們睡樓上去了,我不知道他那天是怎麽得罪了顧程,在路上的時候顧程就讓我先把他控制起來,其它的隨機應變。”

“向新宇沒什麽防備,他看見顧程還是挺客氣的,那次我也感到很奇怪,之前開罪過顧程的人,他從來不會親自出面教訓,我沒敢問太多,就地取材用鞋帶反綁了向新宇,向新宇掙紮時打碎了茶幾上的杯子,他妻子聽到動靜從樓下下來,看到丈夫被綁起來,她先是尖叫,顧程給我使了個眼神,我過去用隨身的匕首威脅女人讓她閉嘴。”

“他們夫妻倆被控制,向新宇一直在道歉,求顧程放過他,他保證以後不會多嘴,再也不出現在顧程眼前,顧程說晚了,從招商會那一次開始,向新宇就不該糾纏他,我才明白,他為什麽要親自出馬,他根本不打算讓向新宇活下來。”

“所以,你也不知道向新宇是怎麽得罪的顧程?”林煦問。

“顧程是個心裏有算計的人,他從來不回跟我講他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希望我問太多。”

林煦沈聲說:“交代你們整個行兇過程。”

汪峻帶著精鋼手銬的雙手,狠狠搓了一把臉,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我到現在還會夢到那晚,我們把夫妻倆帶到三樓,把女的捆在椅子上,男的手腳被綁的死死的,顧程確認他們沒有逃跑的可能,讓我去車後備箱把繩子拿上來。”說到這裏,汪峻停了下來,有些後悔說:“我要是那時候直接走了該多好。”

“可你沒走,你當時的選擇的結果,是留下來繼續作為顧程的幫兇。”林煦硬邦邦說著。

“是,是我自己的選擇,”汪峻嘆了一口氣,繼續剛才的回憶,“我拿到繩子上樓聽見二樓小孩子的哭聲,顧程也聽見了,站在三樓讓我把孩子也帶上去。”

“兩孩子帶上去之後,他們的女兒被嚇壞了,不敢說話,小男孩一直在哭,他們夫妻不停求饒,顧程被鬧的煩了,讓我把孩子從三樓扔下去。”

莫湯湯劈裏啪啦敲鍵盤記錄的手陡然頓了一下,林煦還聽見王澍咬牙切齒低聲罵了句臟話。然後詢問室安靜了下來,安靜到連空氣中漂浮的微塵像靜止般。

汪峻打破靜謐,講述他多年噩夢的開端,“顧程讓我把男孩扔下去的話剛說完,女人大聲哀嚎,向新宇跪在顧程面前不斷磕頭,說孩子是無辜的,要殺要剮沖他一個人,小女孩抱著弟弟要逃跑,她那小身板又能跑到哪去。”

審訊室忽然響起戰栗般頻率的聲響,他們望過去,汪峻整個人都在發抖,手銬磕在桌板上,咯啦咯啦顫抖著。一個殺過人的兇手,在回憶裏,把自己嚇成這樣,還真是少見。

“顧程...顧程抓住小女孩的肩膀,當著孩子爸媽的面,生生擰斷了她的脖子,懷裏的小男孩掉到地上,哭得更大聲了,”汪峻仿佛回到十二年前那個窒悶雨夜,男嬰稚嫩的哭聲,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男人痛苦無能的嘶吼,外面雷電交加,所有聲音交織,顧程一臉得意站在男人腳邊,周遭的聲音各自撕裂又相互融合,像是惡鬼從地獄爬到人間來索命的交響曲。

汪峻不怕死,因為早在十二年就見過真正的地獄,一個活在人間的惡鬼創造的地獄,當惡鬼冷漠無情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楞著幹什麽,該你了!”他渾身冰冷。

他像一臺冷血的機器,程序化執行指令,從地上撿起哭泣的孩子,他看見哭得通紅的小臉,眼睛鼻子緊緊皺在一起,嘴巴張得大大的,兩顆剛長出來的乳牙,溫潤像玉石,“顧程從枕頭上扯過一塊毛巾,蓋在小女孩臉上,又從床上給拉過被子,讓我別弄得到處是血。”

從房間到三樓樓梯口,不過十幾步的距離,汪峻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覺得手裏的小生命幾乎要哭斷氣,他從上往下看,回字形樓梯像深淵一樣黑漆漆望著自己,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照亮了樓梯,他看清了自由下墜的被單,隨著一聲沈悶的聲響落地,黑暗再次籠罩人間,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置身深淵最深處。

“女的突然沒了聲音直接暈了過去,向新宇爬到了門口,”汪峻憑借記憶,機械性陳述,“對顧程破口大罵,具體罵了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他一邊哭一邊罵,大概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之類的。”

“顧程用腳踩著他的臉,他用力踩,向新宇就罵的越兇,然後我們所有人聽見一樓傳來的哭聲,孩子從三樓扔下去沒死,顧程蹲下對向新宇說‘你兒子命還挺硬’,顧程讓我把孩子撿上來,向新宇又開始不斷求饒,不停磕頭。”

“孩子確實命大,原以為顧程會放過這條小生命,沒想到他接過孩子,給向新宇看了一眼後,又當著他的面把孩子扔下去了。向新宇徹底罵不出來,跪在地上哭喊,我又下去撿了一遍,孩子沒再哭,但還有心跳,抱在手裏脖子軟的跟面條一樣,顧程怕沒死透,又扔了一次...”

王澍在一邊坐立難安,最後徹底忍不了了,嘭一聲離開了審訊室。

林煦在看到檔案後,對這起滅門慘案並沒有憤懣激動的情緒,她當刑警多年,什麽慘絕人寰的手段沒見識過,但汪峻如此詳細地描述殺害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還是頭一遭。

她帶著點沈重的語氣,問道:“之後,你們有當著向新宇的面,折磨她的妻子?”

“是,那女人太吵了,她沒有暈過去太久,醒來看到自己兒子死了,叫得很大聲,不停掙紮,顧程讓我用繩子把向新宇吊起來,之後顧程上去扒了女人的睡衣,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割。”

“顧程被女人叫喊得不耐煩,扇了她一巴掌,女的氣性很大,踹了顧程一腳,顧程一氣之下,隔斷繩子,抓住女人的頭發,把她的臉湊到兩個孩子面前,說‘要怪就怪你不自量力的老公,是他口無遮攔害死你的兩個孩子’,她往顧程臉上吐了口水,說‘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然後,她被顧程摁著腦袋往墻上,桌角上砸,沒過多久她就動不了了,顧程估計也累了,拖著她到她丈夫眼前,割開了她的脖子,血噴了向新宇一臉。”

“最後,才輪到向新宇...”

“之後是你清理的現場?”

汪峻說是。

林煦有些不明白,“你把所有地方都清理幹凈了,連當晚的天氣都在幫你們,整夜的大雨不僅掩蓋了房子裏的慘叫,還清刷了你們去過的痕跡,而你,為什麽沒擦掉三樓樓梯扶手上的半枚掌紋?”

汪峻神色有些不自然,“應該是我沒註意漏掉的。”

“你確定?”林煦翻開文件夾,“在你們處理完現場的後半夜,淩晨五點多,你出現在夜場,在裏面幫一個女孩解圍,失手打死一個喝醉酒的男人,當天你就被刑事拘留了。”

“你前幾個小時協助顧程滅人滿門,之後居然還有心情去夜場,”林煦審視著他,一字一句,說:“或許,我可以認為你是在躲著顧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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