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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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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你主張是顧翎以生命為要挾,又考慮到他是你妹妹,出於不得已才幫她偽造了現場?”沈長風翻到汪峻之前的筆錄,直言不諱道:“你既然如此看中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在幫她獲取新身份的處理上,為什麽沒有選擇和你一樣的方式,反而鬧出人命,殺死一個無辜的年輕女孩。”

“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看好她,顧翎原先的身份在原籍被註銷後,她去哪都不方面,跟我鬧過幾回,為了給她弄個新身份我找了不少門道,她不是看不上人長得不行,就是嫌棄戶籍地址在農村,最後一個也沒挑上。”

“汪峻之前提過一次,說他堂哥在晏城的路子很野,所以我全權把這件事交給汪峻去處理。”顧程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說:“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為了弄個新身份,她又給我鬧出了人命。我在看見董燕屍體那天就該報警把她送進去,何至於後面鬧出這麽多事。”

“第二次你為什麽又不報警?反而還繼續包庇顧翎和汪峻。”

顧程說:“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過了有大半年了,期間顧翎也沒有鬧騰過,我工作又忙,哪裏管的了這麽多事。我也不怕你笑話,董燕死了之後,我的心也跟死了,拼命工作麻痹自己,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死了,反正跟我也沒什麽關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靠!”何月在觀察室一聲暴喝,“惡心死了,裝什麽深情老男人,還什麽心跟著死了,他媽是過來演瓊瑤劇的吧,真要有那麽愛董燕,怎麽不跟著董燕一起去死。”

“太惡心了,我受不了了!”何月摘下耳麥,一臉憤懣,擡腳往外走,說:“藍安他們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寧願去面對地下管道撈上來的骷髏架子,也不想看這披著人皮的禽獸。”

觀察室門嘭一聲關上,沈長風一直勸何月收收脾氣,但人家收不了一點,這樣也挺好,總需要有人替受害者保持憤怒。

沈長風簡直要被對面的男人氣笑了,極致的利己主義者,一句不相關,避重就輕的不做為。和顧翎相關的兩期命案,顧程沒有選擇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承認了一些在量刑上較為寬松的違法行為。在董燕被殺一案中,他說是在顧翎已生命為要挾的前提下才迫於無奈包庇兇手,淩蘭一案,他授意汪峻去處理,說事後才知道鬧出了人命,他主張自己當時不知情,事後選擇繼續包庇兇手。

顧程確實是個聰明人,兩起兇案距離發生也足夠他們對好口供,汪峻甘願成為棄子,他把自己在意的大後方托付給了更有實力的顧程,汪峻是個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他肯背下淩蘭一案,現在馬三被殺的案子,人證物證悉數指向了他。兩起命案,死刑的概率很大。

沈長風並沒有問與馬三相關的問題,警方也沒找到顧程與馬三之間產生過的交集,光靠付念提供的一個不記名手機,沒法把顧程馬三聯系在一起,兩人沒有任何利益糾葛,這案子人員關系錯綜覆雜,聯系方式又隱蔽。

審訊室被打開,沈長風從裏面出來的,他們需要商量接下來的問詢方向,一群人就在觀察室或站或靠開起了會。

“顧程現在只承認包庇兇手,其他沒有直接關系的案子,實在不好切入,”沈長風從兜裏摸出香煙,一想到某人剛從療養院出來,又把煙盒塞了回去,“他承認了去過向新宇家,這樣的話,他在向新宇家中留下掌紋也變得合理。”

葉傑語氣憤懣,“難道我們只能用包庇罪起訴他。”

“還沒到最後一刻,這才剛開始,至少先把逮捕令申請下來,”沈長風在觀察室逡巡一圈沒發現文書小能手,問眾人:“小月去哪了?”

組員田肅回答說:“小月被顧程給惡心走了,給藍安幫忙去了。”

“讓她擬份材料,加急送檢察院,逮捕令今天必須下來。”沈長風想著人來都來了,沒有放虎歸山的道理,先把人扣押了再說。

田肅點頭應下,沈長風看司辰心盯著裏面的顧程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司顧問,你有什麽建議嗎?”

司辰心微微側過頭,看了沈長風一眼,又把目光停留在顧程身上,顧程在審訊室正襟危坐,雙手大拇指還在相互打著轉,看上去絲毫不緊張,她沒回答沈長風的問題,反而問:“以他目前承認的情況,會被判多久。”

沈長風告訴她:“我們只有口供,沒有證據,檢察院歷來重證據輕口供,他再給自己請個律師的話,最多三年。”

司辰心斟酌片刻後,“也就是說沒有向新宇一案的話,他輕判的概率很大?”

“確實。”

顧程從剛聽到向新宇名字後的防備,在沈長風轉移問詢重點後,他的姿態越來越松弛,甚至還當眾惡心人。可見,向新宇一案出乎顧程意料,畢竟警方聯系他過來問詢的理由是了解司機汪峻的情況。

司辰心不知不覺間歪著頭轉起了鬢發,林煦見過她這個動作,有時在沙發上,有時在書桌前,她在思考,過了好一會,她幽幽開口,“你把掌紋對比結果告訴他吧。”

目前這半枚掌紋幾乎是警方唯一的壓軸證據,現在有顧程去過向新宇家的證詞,這份證據效力被大打折扣,沈長風還想著再觀望一下,“這份證據亮出來,對我們沒什麽太大的幫助。”

“既然沒什麽幫助了,留在手裏也是廢牌,還不如把它用出去,說不定有意外收獲。”司辰心語氣篤定,她大哥從來不做賠本生意。

“這張牌用出去,顧程要是繼續抵賴,我們徹底沒了先機。”沈長風還是有些擔憂。

“沒了就沒了,我們還有汪峻這個同夥在,”司辰心目光堅定,“世上大多看似穩固的利益共同體,因利益而捆綁,自然也會因為利益受損而分崩離析,你放心告訴他,要是不行,我親自去撬開汪峻的嘴。”

有了司辰心的保證,沈長風無所顧忌的重新回到審訊室,顧程看著兩人在對面坐下,笑著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我的律師?”

“律師?”沈長風訕笑道:“顧老板,想什麽呢?你身上還背著命案,你從這出去也是直接看守所。再厲害的律師辯護,滅人全家這種程度,你除非手眼通天能把最高院買通,否則...”

顧程眼鏡片後的眼睛警覺地瞇了起來,等著沈長風後面的招數,兩張打印下來的掌紋,一左一右呈現在顧程面前,“左邊這張是十二年前向新宇滅門案現場提取到的兇手掌紋,右邊是剛才和你握手,在我手套上留下的,我們技術人員緊急對比過了。”

沈長風幾乎一字一頓,“你的掌紋和十二年錢命案現場兇手留下的掌紋高度吻合,對此,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顧程眼睛直直望著前面兩團紙上漆黑的掌紋,仿佛眼前出現兩個巨大的黑洞,不斷向內坍塌,幾乎要將他吞噬進去,而顧程此刻就站在黑洞邊緣,稍一傾身,萬劫不覆。

沈長風收起證據,沒急著催促答案,因為此刻他心裏也十分沒底,只聽顧程語氣平靜,“非法取證也能作為證據?”

聽到他這話,沈長風心裏霎時涼了半截,心說底牌也費了,面對顧程這種級別的嫌疑人,拼得就是心理素質,沈長風微怒道:“我現在也可以叫人進來,在攝像頭下再取證一次,二次對比結果只會比現在的精度更高。”

顧程無話,坐在對面,透過鏡片開始打量這間審訊室,目光最後停在單向玻璃上,覆過特殊材質的單向玻璃清晰映照著他驚喜打理過的頭發,鬢角冒出幾根怎麽拔也拔不光的銀發,金邊眼鏡還泛著昂貴的光澤,全套私人定制的高級山羊絨西裝平整筆挺,此時他才發現領口有些歪,換做往常他一定擡起下巴修正這些不得體的小細節,自己是個成功的商人,掌握大把資源,多少心懷抱負和理想的人渴求自己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討好的話術裏,巴結的眼神中,無不彰顯自己高於他人的尊貴地位。

但他知道自己腳下一直有個黑洞,那裏面是他一路走來留下的痕跡,黑壓壓的像漩渦一樣不斷旋轉,他必須讓自己足夠體面,他需要享受別人瞻仰的目光,才能忽視令人目眩的黑暗。

審訊室安靜了有一會,顧程慢吞吞摘下自己的眼鏡,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他將眼鏡放到一邊,說:“我認罪,十二年前,確實是我殺了向新宇一家。”

審訊室,觀察室,一片寂靜。

所有人對犯罪嫌疑人這突如其來不帶一句狡辯的認罪態度給驚到了,只有林煦看見司辰心蹙起的眉頭,她沒有喜悅沒有震驚,只是蹙起了眉。

沈寂幾秒過後,觀察室有人不確定地說:“他...這是認罪了?”

“我沒聽錯吧。我們查了這麽久的主犯,在看到掌紋之後,居然老老實實認罪了...”

“那他剛才狡辯個什麽勁?”

“我靠,”一組偵查員田肅,後知後覺問司辰心,“司顧問,你是怎麽知道出示這份證據顧程會認罪的?”

司辰心一臉凝重,不清不楚地輕聲說,“我不知道的。”

司辰心確實不知道,她不知道司月白居然能調查到這種地步,大哥知道些她不了解的內幕。

——等同於,顧程是被司月白送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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