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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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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法醫辦公室內,林煦來拿十點會議上需要的屍檢報告,因而她又非常巧的遇見了司辰心,江晚把法醫屍檢結果遞給司辰心,“小滿,裏面有些照片還別看了,你本來胃口差,看了更吃不下飯了!”

司辰心早年參加醫療救援的時候什麽血呼滋啦的傷號沒接觸過,在沒有遺體修覆屍的情況下,她甚至可以平靜地把逝者完整拼好交還給家屬。

“沒事,我心裏有數。”她婉拒了江晚的建議,畢竟當年她們還算是半個同行。

報告翻開映入眼簾的是已經開始腐敗腫脹發黑的屍體照片,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如果傷患不治去世他們稱呼為逝者,而法醫要解剖的統一稱為屍體,逝者和屍體本質上沒什麽區別,但逝者至少還保有為人的尊嚴,屍體是一團開始腐敗或者已經腐敗的肉。

呈Y字型的解剖切口從胸骨上緣開始,經過胸骨中央向下延伸到腹部,聯想到腹腔所有內臟組織需要切片研究再塞回去,一種強烈的不適感阻止她往下看,潛意識下她又不得不看,兩股精神力擰巴在一起,因為用力捏著報告的指尖微微泛白。

“怎麽了?”林煦見她不對勁。

“我以為這麽多天過去了,腐敗的情況會更嚴重。”

“屍體一周前下葬的,買家為了圖吉利讓風水先生算了日子,下葬前一直停在冰櫃裏,”林煦看她臉色一寸寸變灰,提醒道:“後面有具體的死亡原因,別只盯著屍體照片。”

司辰心穩定心神略過前面大部分的專業詞匯,死亡時間十月二十九,死因低溫傷害死亡。

“低溫傷害死亡是凍死嗎?”

“是,”回答她的是許槐之,“根據林隊匯報的情況,我們通過眼角膜檢查和組織病理變化,確定女孩在被放進冰櫃前還有生命體征。”

“這算謀殺嗎?”

“算,但要定蓄意謀殺的話有難度。”林煦回答,孫萬錢交代蘇慢慢是馬三放進冰櫃裏的,現在綠安縣的痕跡檢驗結果還沒發過來,如果沒有檢測到馬三的指紋或者其它生物痕跡,孫萬錢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

但是...

許槐之把林煦沒說的話接下去,“嫌疑人開車從晏城到綠安縣車程需要五個多小時,如果嫌疑人有點常識在沒有形成屍僵的情況下,他就應該能判斷出受害人當時還活著。”

“這個前提條件太懸浮,嫌疑人要是咬死不松口,以當前的司法制度,多半是過失殺人。”

司辰心眼睛無法聚焦到屍檢報告上任一處,只聽她硬邦邦問道:“如果慢慢有意識,那她...那這個過程持續多長時間?”

他們知道她問的是在失溫的冰櫃裏蘇慢慢還活了多久,許槐之回答道:“精確時間無法預估,如果她中途有醒來驚慌失措,激烈掙紮過的話,這個過程很短暫,但我更偏向於她處於無法掙紮的狀態,因為她的四肢沒有抵抗傷的痕跡,存活的時間會相對長一下。”

“保守估計最短十五分鐘,最長一個小時。”

外面有來往的腳步聲,同事熱情打著招呼,討論昨晚的家長裏短,外面的嘈雜與室內的寂靜,像是被生生割裂開的兩個空間,司辰心覺得她現在處於一個凝滯的空間內,周遭白森森的冷氣裹挾著她,凍得她喘不過氣遍體生寒。

“別看了。”林煦抓著她的纖細手腕,牽回她一絲理智,手腕上的溫熱不容忽視,她不敢直視對方眼中的關切,試圖將註意力聚焦回報告上。

她問:“痛苦嗎?”

許槐之和江晚眼神一碰,誰也沒回答她。

“小滿,蘇慢慢已經走了,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林煦抽走她手裏的報告寬慰道。

“有意義!”司辰心擡頭凝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對蘇尋來說很有意義,如果我不告訴他,他一有空就會下意識的去想去猜,慢慢人生最後一刻的真切感受,她當時是不是很害怕?最後幾分鐘裏她是不是還抱有希望?會不會怨恨為什麽沒人去救她?”

她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或許不懂,但司辰心很清楚這種沒有結論的無限猜想,它們像冰冷的鈍刀子,一下一下淩遲在還活著的人身上,她說:“蘇尋才八歲,他之後的人生還很長,他不能活在永無止境的悔恨和遐想中。”

如此...

許槐之斟酌了一下用詞,“這個過程很平靜,冰櫃的氧氣有限,呼吸制造的二氧化碳會使她神志不清,所以察覺不到這種情況下出現的呼吸困難、暈眩、困倦,只會喪失意識終至死亡。”

司辰心聽完像是有一團棉花堵在心口郁郁不得舒,她起身說:“謝謝!許主任,江法醫,我回去工作了。”

江晚看著消失在門外的衣角,湊到林煦耳邊小聲,“你覺得她精神狀態好嗎?”

林煦糾結起剛才自己又被忽視的客觀事實,悵然道:“我看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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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專案組辦公室的路上,林煦順道回了趟大本營,一開門的景象可以用慘烈形容,裏面橫七豎八躺倒一片,連她開門的動靜都沒人聽見,她敲了敲門板。

仰躺在椅子上的陳宥先反應過來,看是林煦又躺了回去,“隊長是你啊!我還以為又來一車嫌疑人呢!”

“什麽又來了一車?”

“一車?我不活了!讓嫌疑人原地爆炸吧!”

“嫌疑人炸了?”

“什麽?哪呢?”

空耳的連鎖反應一波泛起一波,林煦一句話沒說,滿屋子人嚇得清醒了大半,陳宥躺不下去了,站起身止住波濤,“沒有嫌疑人,是隊長回來了。”

其他人聽聞接著躺屍。

“涉案嫌疑人審的怎麽樣?”她問。

陳宥拍了拍困頓的臉,“除了幾個態度強硬的沒認罪外,大部分哆哆嗦嗦全招,技偵把犯罪現場帶回來的床單剪成碎片,光精斑檢測就跑了五百多份樣本,周知說檢驗科的儀器都要跑費了,技偵王主任罵罵咧咧分了大半給市局部門,昨天晚上才跑完。”

“結果如何?”

“二十三,一個不落,甚至還有大半DNA結果比對不上,沒對上的DNA王主任還在跑數據庫,孟局知道後當時就氣炸了,讓我們連夜加班加點準備材料,盡快送檢公訴,要為還沒到案的嫌疑人騰地方。”

陳宥揚了揚下巴,“喏,咱隊裏的打印機都幹報廢了,這臺還是臨時從隔壁大隊扛過來的。”

林煦掃過工位上成沓的材料,還真是枕戈待旦啊!

“隊長,這已經不是馬蜂窩級別的案子了,別說整個晏城放眼全省多久沒有出過這麽大的案子,這些年不聲不響的,辰心一個兒童失蹤報案居然一下給我們捅了個這麽大的。”

林煦不置可否拍了拍搭檔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幹,孟局說了案子結了給咱隊放十天大假。”

這時負責受害人辨認的警員過來敲門:“陳副,福利院的孩子們到了。”

陳宥端起桌上的冷茶猛灌一口,匆匆出了辦公室。

林煦帶著屍檢報告回到專案組時,交流討論聲,設備運轉聲,嗡嗡成一團交織在室內。

會議上一組先匯報進展,“我們根據車牌信息,發現嫌疑人開的是□□,原車牌車主半年前向車管所掛的失,車牌線索作廢。”

“我們還原了馬三從錦繡花園開車離開後的具體路線,他七拐八繞進入地形覆雜的城中村,之後銷聲匿跡,昨天地毯式搜索找到了涉案車輛,附近居民說那輛車已經停了有半個月,技偵在車上沒有找到任何有助於案件偵破的線索。車輛發動機上的編碼也被磨掉了,我們查不到這輛車的來源,這條線索也作廢。”

“城中村整片地區監控,還有附近路口的監控都拷貝回來了,組織的視頻分析小組正在排查。”

“同時,我們對昨天抓捕歸案的嫌疑人進行詳盡的分析,結合信息交叉對比,這些人除了交易時和馬三有過短暫的接觸,日常行程中找不到任何重合的點。”

“還有,馬三老家的走訪調查也同步過來了,老家的人說他已經很多年沒回去過,家裏人也不清楚他在外面具體做什麽,只知道是做大買賣。”

“他哥嫂買別墅的錢是哪來的?”偵查員舉手插嘴問道。

“馬三有個侄子,小學三年級,他名下有張銀行卡,”匯報的組員看了一眼沈長風,繼續說:“先前是我的疏忽,只調查了他直系和旁系親屬的財產情況。”

沈長風表示無礙,讓他繼續。

“銀行流水記錄顯示該賬戶在三個不同的省市每次存入十萬現金,時間上沒有任何規律可循。”

這人跟池塘的泥鰍一樣,滑不留手,明明就在眼前,可還是眼睜睜看著它滋溜紮入淤泥,只能說對方的犯罪手法太成熟,難怪這麽多年都沒被人發現。

“組長,當前唯一的希望只有監控,如果他成功避開了所有監控探頭,一組的調查就徹底陷入了死胡同。”

室內氣氛一時陷入沮喪,沈長風朗聲道:“現在下結論還太早,先聽聽二組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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