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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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饅頭

陳幸抓住他的手:“你多久紋的?疼嗎?”

“成年那天。還行,不是很疼。”陸仰像是炫耀似的笑道,“這裏不容易被看到,畢業了我重新紋一個。”

“不用了。”陳幸有些心疼,手指圈住他的無名指,問道,“為什麽是水藍色的?”

陸仰道:“因為你喜歡藍色,藍色很難被洗掉,應該要跟我一輩子了。”

陳幸笑他傻,他卻引以為傲。

高三進入覆習階段,每天十幾張試卷不在話下,所有人都朝著夢想進發。

陳幸突然加入了中醫先鋒隊,加上她也就兩人,另一個是周華順。

第一天,兩人大眼瞪小眼。

周華順非常不給面子地說道:“鼻嘎大點想學中醫?”

陳幸捏著校服拉鏈:“不行嗎?我覺得只要想學,學什麽都可以。”

周華順低頭搗鼓算盤,珠子敲得噠噠響:“想學什麽?抓藥嗎?”

陳幸道:“針灸。”

周華順擡起小眼睛瞅了她一眼:“為啥是針灸啊?”

陳幸很誠實:“因為我媽,她生病了,經常請一些人幫她針灸,每次都很麻煩。”

周華順道:“學這些很費錢哦。”

陳幸道:“錢不是問題。”

周華順起身,往後排書架上隨手一淘,抽了門年代較久的書籍,抖了抖上面的灰塵,周華順把書籍遞給她:“你先看完這本書。”

陳幸立馬接過:“謝謝。”

周華順給她倒了杯水:“吃早飯沒?今天高三不是休息嗎?”

“馬老師說您在學校,我就來了。”陳幸抿了一小口,“我帶了早飯。”

周華順哦了聲,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陳幸找了一個木制小板凳坐下,板凳上有很多裂痕,經歷了歲月沈澱,它摸起來十分光滑。

真是不知道周華順的這本書到底是不是上個世紀的,陳幸翻一頁掉一頁,書籍本來就不厚,這樣一來更薄得和紙張沒區別了。

周華順本只想掃一眼那丫頭在幹嘛,卻不曾想看到了陳幸在修覆書籍,頓時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我的書!死丫頭!你對我的書幹什麽了!”

陳幸楞楞地擡頭,手上的書籍被強勢奪走:“書籍沒有被護理,長期放在書架上紙張就變得很脆弱。”

周華順仍舊在心疼自己的書,小心地整理好每一頁,重新放回書架供起來。

“這本書不準碰了,你拿其他書。”周華順吩咐下去。

陳幸道:“剛才那本書對我很有用。”

周華順擺擺手:“那也不行,到時候我的書會被你折磨得魂飛魄散。”

“……”陳幸內向呵呵,拍了張書籍的照片發給陸仰求助。

周華順問道:“我聽說你們高三準備開一個放松心情的運動類活動?好像是下學期吧?”

陳幸點點頭:“對,好像是男女混合接力。”

周華順提醒她:“骨頭脆弱,你要是想去就小心點,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陳幸笑道:“我加入中醫先鋒隊了,以後周老師天天都能看見我。”

周華順被刺激得不輕,捏著眉頭呻吟半天。

陸仰半個小時後才到,手裏拿了一本有關針灸的書籍,和周華順的那本一模一樣,另一只手提著一個塑料袋。

“來啦。”陳幸起身去牽他,“你們家竟然真的有。”

陸仰道:“嗯,外公讓人送過來了。”

周華順沒好氣地掃了眼他們,嘲笑道:“陸仰怎麽噴香水了?”

陸仰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將裏面的豆漿和蝦餃拿出來:“和女朋友見面,肯定要打扮一下。”

周華順扶了下自己的眼鏡,鏡片下的小眼睛不動聲色地再次掃了眼他們,真沒想到一大把年紀了還能看見小情侶親親我我,他沒來由地有些惱火:“挺香的哈,不過沒我的six god香。”

陸仰只是對她笑了下,開始詢問陳幸的事。

陳幸向他抱怨:“感覺好難。”

陸仰可見不得她煩心,將書籍拿過來翻閱,一只手撐著臉,笑著說:“你吃飯吧,我幫你看看。我還給你買了微辣的重慶小面。”

“重慶小面?”陳幸放下豆漿去扒拉塑料袋,裏面放了一個密封的塑料盒,陳幸一眼就認出了包裝,確確實實是她在重慶讀書的時候,每周都會見一次的包裝。

“你去重慶了?”陳幸一邊問,一邊打開蓋子,撲鼻的油香勾起了她的回憶。

答案很明顯,陸仰輕笑了聲:“嗯,那家店生意還不錯。”

陳幸:“所以你才晚了半個小時到?”

陸仰:“那家店生意太好了,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還在高鐵上。”

陳幸算了算時間:“你坐高鐵去的?來回需要三四個小時誒。”

陸仰:“不知道,沒算過,腦子裏一直想快點見到你。”

“……”陳幸眉頭一皺,她不敢相信陸仰多早坐高鐵去重慶,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了多久才找到了那家店,又排了多久的隊伍。

陸仰悠哉悠哉地哼著歌。

陳幸夾起一個蝦餃餵到他的嘴邊。陸仰擡眼,微微勾唇輕笑,張嘴咬住蝦餃。

那份重慶小面並不辣,但保留了獨特的香。她吃了一口,感嘆道:“好像味道變了。”

陸仰詢問:“不好吃嗎?”

陳幸搖頭:“好吃,挺好吃的。”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放學了,延中校內立刻響起驚天動地的腳步聲,陸仰和陳幸並肩走出醫務室。

雖然還處於料峭的冬日,但小路邊的楓樹仍舊生得高大仍舊挺拔,銀杏樹上兩人的名字還是很明顯,並沒有被時間殘忍抹去,可惜花早已枯萎。

陳幸買了一串風鈴。陸仰將她抱起來,她便擡起雙手將風鈴掛在門楣上,絲毫不擔心墜落。

玻璃帽下垂著的小紙片上裹挾了兩位青年的祝福,上面寫著——及春。

周華順難得沒有和她唱反調,笑吟吟地說道,“人生就是一支筆,多書寫快樂嘛。年輕人的青春就是好啊,我們醫務室也算沒有之前那麽無聊了。”

這天傍晚,陸仰有些事先走了,陳幸下了班一個人走在河邊,腳下的石子路被雨水沾濕,變得非常滑。

陳幸沒站穩,一不留神滾到了河水裏。

“誰在那裏!”

聽見腳步聲,陳幸拼命朝岸邊游,使出渾身解數去抓岸邊枯萎的蘆葦。

男人也腳下打滑,手忙腳亂地折下樹枝,一只手攀著細長的柳樹枝條,腳趾緊抓地板。

陳幸雙手抓住樹枝,頭發全部貼在臉上模糊了視線。

直到被拉上岸,她仍然有些頭腦發懵,喘著粗氣雙手用力搓雙臂。

“陳幸。”男人丟掉手裏的樹枝。

陳幸抖了抖眼鏡上的水,重新架在鼻梁上:“梅遠?”

梅遠擦掉額頭的汗水:“這裏下了場小雨,路會特別滑,走路要小心,最好不要走這條路了。”

“謝謝。”

梅遠道:“不用,聽到有人落水喊救命就跑過來了,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一看是你就急忙去掰樹枝了,哈哈哈。還挺巧的。”

“是挺巧。”陳幸小腿發軟,暫時站不起來,梅遠就扶著她到一旁草地上坐著。

“那群追債的人去騷擾你們了嗎?”陳幸問道。

梅遠道:“沒有,已經有人還完了錢。”

陳幸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還完了?”

梅遠撐著草地,笑道:“昂,早還完了,不知道是誰還的,反正不可能是陳翰。陳翰本來早躲沒影了,聽說剛還完錢就立馬出現又去賭博了,就他那個德行不可能還錢。”

“……”陳幸不是傻子,自然猜到了是誰還的,一想到這裏,她就鼻頭一酸,忍不住想哭。

梅遠以為她是因為陳翰的做法才哭的,立馬說道:“其實陳翰和我那混蛋爹挺像的,我之前也有一個妹妹,大概七八歲。”

梅遠站起身往腰上敲了敲:“應該這麽高,我也忘了。我那混蛋爹不是人,因為錢把我妹給賣了,她當時就那麽丁點大。但是惡人有惡報,我媽還沒來不及提離婚,他就出車禍死了,而且都沒人去認領屍體,也沒人給他下葬!”

說到這裏,梅遠十分痛快地笑了聲,不過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面無表情地說:“當時我妹啊,聽人說逃跑掉湖裏被淹死了,她還挺聽話的。”

陳幸聽完他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梅遠卻像是打開了什麽功能,小嘴叭叭個不停:“我其實並不喜歡你,但我媽說你現在是我繼妹,那就要對你好一點。在你回來之前,陳翰像長舌婦一樣說了你好多壞話,還給我畫大餅說以後他的錢都是我的,誰想那些錢都是負的。因為這些導致我和我媽都不太歡迎你。”

陳幸:“……”

梅遠繼續說:“可是一想起你落水的時候,我就想起了我妹,她當時可能也是這副樣子,只是沒人救她。她是在冬天死的,如果還活著,應該只比你小一點點。”

陳幸問:“因為你妹,你才救我?”

梅遠想了一下:“看到是你,本來不想救,給你打個110就算不錯了。因為我並不喜歡你,路這麽滑我也想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但誰讓你當過我一段時間的妹妹呢。”

陳幸沒說話。

梅遠朝一邊走去,背對著她揮手:“我先走了,後會無期。今天就當作我救了我夭折的妹妹吧。”

陳幸始終沒說話,撐著草地慢慢爬起來,她的嘴唇被凍得很白,牙齒上下打顫。

回到家,她泡了會兒澡,吹頭發的間隙她想起了夏瓊臥室裏的屏風,占了一面墻,上面繡了幾株臘梅,枝頭還有一只羽毛黯淡的鳥。

另一側還有一個大箱子。陳幸沒心情去翻這些東西,她喜歡夏瓊身上的味道,整個人躺在床上,打開了空調。

2017年的最後一天,陳幸起了個大早,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結果因為專心燉粥,一不留神將饅頭蒸糊了。

一開門,一大束玫瑰花就映入眼簾,男人的聲音合時宜的響起:“元旦快樂。”

陳幸接過玫瑰花,小心地打理花瓣上的露珠:“還沒到1月1日呢。”

陸仰脫下大衣,蹲下身換鞋:“我知道,我想做第一個祝福你的人。”

“那你失望咯。”陳幸笑嘻嘻地給他展示和楊芹娜的聊天頁面,“芹娜睡懵了,以為今天是元旦,一大早就給我發了祝福了。”

【芹娜:元旦快樂!】

【小幸運:(笑哭)(笑哭)再過十幾個小時才是元旦節,哈哈哈。】

【芹娜:好尷尬……睡懵了……】

【小幸運:(笑哭)】

“第二個也行。”陸仰笑了下,伸手去抱她,耳根子開始泛紅,“你身上好香。”

“真的嗎?”陳幸笑道,“過來盛粥吧,我特意照著教程學了一晚上。”

陸仰笑著由她牽著,廚房裏暖融融的,飄著有些濃的燒焦味。菜板上立了本關於針灸的書籍。

陸仰一把揭開了鍋蓋,黑色團子橫七豎八地躺在蒸籠上,內部似乎還冒著紅色的火星,要說不說還挺像煤炭,有種悲壯美。

“這是什麽?”他很真誠地詢問。

陳幸尬笑了聲:“饅頭。”

陸仰挑了下眉:“饅頭是這個顏色的?”

陳幸搖頭:“不是,蒸糊了。”

陸仰抽了一雙筷子,翻動了下蒸屜裏的饅頭,下面成了煤炭,幸好上面還有點饅頭的影子。

陳幸頗為遺憾地說道:“我下次再重新做吧,絕對不會一心二用了。”

陸仰彎腰從碗櫃裏拿出一個盤子,將饅頭夾到盤子中央。

陳幸急忙制止:“別吃了,都糊了。”

陸仰立馬咬了一口:“挺好吃的,陳幸運的手藝真好。”

陳幸瞪了他一眼。

陸仰放下盤子開始哄她:“真的很好吃,怎麽做的?你教教我。”

陳幸擦掉他嘴角的黑色汙漬,手掌攤開給他看:“你看吧,嘴角都蹭上了。”

陸仰哈哈大笑,摟住她的腰,道:“不小心的。”

飯桌上,陸仰還是把所有饅頭盛到盤子裏,除了底下類似煤炭的部分,其他尚且能看出是饅頭的地方都吃掉了。

傍晚,兩人坐在天臺上,城市的繁華一覽無餘。

陸仰給她轉了5202.4,陳幸沒收。

見陳幸不要,陸仰就把這五千塊錢捐給了貧困山區的孩子。

陳幸問:“為什麽?”

陸仰笑道:“我希望他們也有新年。”

陳幸也笑,靠在他的肩上。

零點的鐘聲準時響起,樓下的鞭炮劈裏啪啦地響,一聲聲“元旦快樂”穿越二十幾層的高樓擠入兩人的耳朵。

“元旦快樂。”陳幸轉頭。今晚的月色仍舊很好。

煙花綻放於夜空,她靠在愛人的懷裏,和他一同欣賞這如畫的月色,陸仰看著她,嘴唇貼了下她的額頭。

陳幸偶然發現煙花綻放時像是為月亮戴了一頂王冠,於是,她笑道:“我是國王,你就是我的王後。”

陸仰永遠遷就她,下巴蹭著她的頭頂:“好,我是陳幸運國王的王後。”

陸仰的眼睛是一部相機,永遠只聚焦陳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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