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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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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林如海既然已經醒了,那就只要好好養著就行了,不過,在休養之前,他還得進宮面聖。

做官就是這樣,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是爬也要爬到君上面前的。好在,慶和帝是個體恤臣子的好皇帝,他聽說林如海醒來之後,並沒有要求他進宮,而是自己來了祈安寺。

兩人經過一番深談之後,林如海被授予大學士品階,嘉獎他這十幾年如一日的為朝廷辛勞耕耘,然後就是一大串的賞賜源源不斷的送往林氏老宅。而林如海則是被特旨在家休養身體,可以暫離朝堂,因此,林如海雖然官階一品,但具體職務並沒有確定,或許林如海以後都領不了職務差事,只能頂著一品大學士的帽子進棺材,也可能慶和帝喜歡他,還想繼續用他,等他身體好之後,就能進內閣,做一位新的閣老也說不定。

林如海對現在的狀況很滿意。他已經汲汲營營了一輩子了,剩下的日子,他不想再參與朝堂鬥爭,只想養好自己的身體,努力多活幾年,看著小輩成家立業,兒孫繞膝,比什麽都好。

林如海就此在祈安寺住了下來。莫磐想帶林黛玉回郡主府,林如海也勸她跟莫磐回去,畢竟這裏是佛寺,林黛玉一個小姑娘不好多待的。

林黛玉笑道:“我自是要回去,但回去之前,我還得在佛祖面前還院呢。”

林如海對她道:“做場法事就是了,做完你就回吧。”

林黛玉搖頭,笑著對林如海道:“不行的。爹爹既說,是我在佛祖面前日日泣血念經,您才會回來,這就是佛祖聽到了我的祈願,真身顯靈如了我的願的意思。佛祖既如了我的願,我自是要以同樣的法子去還願,才能彰顯我的誠意,否則,就是我心不誠了。”

林如海問道:“你待如何?”

林黛玉微笑:“我打算如之前那般,青燈茹素,在佛祖面前誦滿七天的經文,以感謝佛祖顯靈護佑父親平安回來。”

林如海想說大可不必,但他經歷過這一遭,對神佛之事已經深信不疑,他怕自己不允許,招了忌諱,報應到女兒身上,於是就道:“也好,為父不再阻你,但你也要量力而為,身體吃不消了,就暫且緩上一緩,只要你的誠心誠意到了,佛祖慈悲,會理解你的。”

林黛玉答應下來,仍舊披發僧衣,頸間懸掛佛珠,左手經書,右手木魚的進了大雄寶殿。

跪坐在高大雄壯的佛祖像前,林黛玉只覺心間清靜安寧,再也沒了之前的惶惶不安,她嘴角帶著一抹虔誠的笑意,看著悲憫的佛像,虔誠的拜了三拜,發願道:“信女林黛玉多謝佛祖成全,信女定會青燈茹素七日,以全佛祖慈悲。”

說罷,她掀開一頁經書,一手數佛珠,一手敲木魚,開始念起經來。

林黛玉留了下來,蓮哥兒也堅持留了下來,他要跟林如海好好討論一下他昏睡的時候遇到的奇事。

莫磐竟也同意了。

林如海驚訝:“你不是已經念書了嗎?你父親竟然答應你逃學?”

蓮哥兒笑嘻嘻道:“父親也知道我沒有讀書的天分,我那個學堂上不上都差不多。”

林如海大驚:“怎麽會?那你每天都去做什麽?”

蓮哥兒笑道:“去交朋友啊?親戚家的小孩兒都在那學堂裏讀書,我若是不去,就跟他們說不到一起去,說不到一起去,沒有一起長大的感情,時間長了說不定就都疏遠了,我會交不到朋友的,因此,未免我太獨,於性情養成不利,就是不喜歡讀書,也得去學堂上學,多少學習做人的道理,也是不錯的。”

林如海:“這也是你父親教你的?”

蓮哥兒點頭應道:“是。”

林如海沈默,說實話,作為一門三進士的莫家,林如海是真的沒想到莫磐竟然對自己兒子讀書沒有要求。

蓮哥兒見他一臉沈重的樣子,就解釋道:“父親說了,我已經是小公爺了,讀書科舉並不是我的出路。”

林如海問他:“那你的出路,就是做小公爺?”

蓮哥兒得意道:“是啊。但是,父親也說了,做小公爺容易,做一個好的小公爺可不容易。一味的讀儒家經典只會限制我的思路,因此,我應該旁征博引,多學多會才是。”

他又舉例子道:“比如,我對靜言師父那一手養玉的本事就羨慕的很,她還精演先天神算,於《周易》之上所學已臻化境,我已經稟明我家老祖母和父親,拜靜言師太為師,專門跟她學習《周易》了。”

林如海笑道:“你跟她,還不止學了《周易》吧?”他可是還記得,惠慈大師施法叫他回來那天,他還聽到蓮哥兒在一旁跟著叫呢。蓮哥兒還是小孩子,他自己就屬於被叫魂的那個,他去給別人叫魂,很容易就把自己的魂給弄丟了,惠慈大師不可能不知道。惠慈大師允許他參與,只能說蓮哥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果然,蓮哥兒哈哈的笑:“靜言師父說我很有些天分呢,只是,他說我是紅塵中人,有些本事不能教我,可惜的很。”

林如海明白靜言師太為什麽不教他,勸解他道:“你是小公爺,以後出入交往的是皇宮大內,簪纓鼎食之家,你若是學會了玄學之事,很容易打破陰陽平衡,讓人知道了,也容易招惹災禍。”

蓮哥兒嘆道:“父親也是這樣跟我說的,不過,光一本《周易》我學著就很吃力了,貪多嚼不爛,其他的,就看緣法吧。”

這下,林如海真是被蓮哥兒驚到了。按說,他這樣年紀的孩子,大人越不讓他做什麽,就越好奇,非得想方設法的背著大人去做上一做才消停。大人不讓蓮哥兒學靜言師太的本事,蓮哥兒竟能聽勸,還說出‘貪多嚼不爛’這種話,他若是真心的,那麽,他這種沈穩豁達的心性,倒是真有些超脫紅塵的悟性,也難免,靜言師太會誇他有天分了。

林如海摸摸他的小腦袋,讚道:“你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蓮哥兒被誇,他也沒有不好意思,轉轉眼珠子,神秘兮兮的問林如海:“林爺爺,您是探花郎,想必於棋藝一道上有些道行吧?”

林如海不知他要做什麽,就笑道:“道行算不上,能跟人對弈贏上一兩局罷了。”

蓮哥兒一聽,眼睛就亮了,他道:“能贏就行,林爺爺,不如,您教我下棋吧。”

林如海笑道:“好啊,你對下棋感興趣?”

蓮哥兒卻道:“不是,我對贏我爹有興趣。”

林如海奇怪:“怎麽說?”

蓮哥兒小表情頗有些不忿:“我爹就是個臭棋簍子,跟我娘,我□□母下棋,從來就沒贏過,跟我下棋的時候,就一盤都沒輸過。哼,我跟□□母下的時候都贏過她呢!”

林如海頓覺自己任重道遠,莫磐那棋藝,他雖然沒跟他對弈過,但他連懷寧郡主都贏不過,只能贏一贏六七歲的兒子,可見,他的棋藝,著實一般。而連棋藝一般的父親都贏不過的兒子,那棋藝,或者那天分......

林如海有些不信邪,他道:“行,你住在這裏的日子,我就專門教你下棋,等你學有所成了,就去贏你父親去。”

蓮哥兒高興的答應下來。

莫磐看著蓮哥兒高興的小臉龐,心裏也高興的很。蓮哥兒這樣聰明的小孩子,或許以前是沒有特意學過,在莫磐沒特意放水的情況下,才贏不過自己父親,很正常,等他認真調/教幾日,定能有所長進。

就這樣,等莫磐離開的時候,他只帶走了雲哥兒和林家的一大批下人,將林如海、林黛玉和蓮哥兒留在了祈安寺。

等回公主府的時候,大長公主沒見到蓮哥兒,有些不高興。

莫磐忙把蓮哥兒給她的信遞了上去,笑道:“蓮哥兒給您寫了信,有什麽話,都在信裏呢。”

大長公主臉色才好看了些,等看完信後,笑罵道:“罷了,他想待就待吧,等過幾日,再去接來才是,他一個小孩子,在佛寺裏,恐怕是住不慣的。”

莫磐忙答應下來,又說起林如海的事。

大長公主聽完之後,嘆道:“甄家的事,不好辦的很,且看聖上怎麽安排吧。”

慶和帝怎麽安排莫磐不知道,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著實刷新了莫磐的三觀,賈家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結黨營私嗎?

看看秦可卿出殯那天的陣仗吧,不說其他的八公代表,就連北靜王都親自去路祭了,還跟賈寶玉眾目睽睽之下說了好一會的話呢。

不過,奇怪的是,沒有看到賈赦和賈璉的身影。

據說,賈赦自覺自己是爺爺輩的人了,沒有親自去給一個侄孫媳婦出殯的道理,賈璉則是被派了外差,不在京裏。不過,榮國府長房也不是一個人都不在的,王熙鳳則是代表長房出了大力,秦可卿的整個葬禮都是她出面協理的,功勞很是不小!

這邊廂寧國府熱熱鬧鬧的辦喪事,那邊跟寧國府相熟路祭的人家名單就擺上了慶和帝的案頭。

牛繼宗恭敬站在地下,一一跟慶和帝說著這裏面的人家的人情關系。他也不看單子,只憑著一張嘴說,也能把這裏面的人情往來說的頭頭是道,可見,他心中自有丘壑。

牛繼宗說,慶和帝就這麽聽著,直到牛繼宗說的口幹舌燥,在小太監的伺候下用過幾回茶水,才將這裏面的厲害說了個七七八八。

慶和帝沈默半晌,才道:“牛卿辛苦了,你且退下吧。”

牛繼宗恭順行禮退下,莫磐瞥見他走路的時候,腿都是直的,這是站了太久的緣故。

慶和帝嘆道:“莫卿,姚卿,你們怎麽看?”

忠順親王、姚冠傑、莫磐都在一旁聽著。忠順親王就不用說了,他是慶和帝的親弟弟,更是心腹肱骨之臣,朝廷大小事,慶和帝都喜歡把他拉來一起聽聽,也讓他幫著出主意。姚冠傑是守衛京師安全的存在,還是從賈家手裏接過京營節度使的,事關賈家,他也被叫來旁聽。至於莫磐,則是因為林如海的緣故了,林如海作為江南的代表,慶和帝是不相信他跟莫磐沒聯系的,慶和帝以為,有些事,或許莫磐都比他這個做皇帝的知道的多,因此,這次牛繼宗來回話,慶和帝就把莫磐叫來旁聽。

慶和帝問話,忠順親王老神在在的坐著,莫磐跟姚冠傑起身行禮,慶和帝讓他們坐著回話。

莫磐和姚冠傑並不矯情,慶和帝讓他們坐著回話,他們就行禮之後,重新做了下來。

莫磐回道:“回陛下,這裏面的人,或許只是礙於情面,別人家都去,他們才去的,比如鎮國公家,”他先把一些人摘出來,免得等清算的時候,殃及魚池,又道:“但有些人家,卻是露了苗頭的。”

慶和帝面無表情道:“繼續說。”

莫磐繼續道:“比如說,北靜王。”

慶和帝皺眉,忠順親王則是奇道:“為什麽會是他?就因為他親自到了?”

莫磐笑道:“自然不是,他親自到了,可以理解為他光明正大的與賈家結交,也可理解為,正因為他太光明正大了,很容易就能混淆別人的視線,只是偶爾路過順便問候一聲罷了,理由多的很,並不能證明什麽。”

“陛下可還記得,當年陛下南下之後北上,卻一路被追殺的事?當時參與追殺的勢力,陛下可還記得?”

慶和帝道:“自是記得,但裏面並沒有北靜王的人。”

莫磐提醒道:“那麽最初,是誰洩露了陛下的行蹤的?”

慶和帝面色一變,他最開始,是在金陵洩露行蹤的,從那以後,他的身上就跟沾了蜜糖一般,總是能吸引無處不在的蒼蠅前來圍追堵截他。

莫磐沒去看慶和帝的臉色,他說起了另一件事:“十幾年前,吾家兄弟差點被歹人劫掠而走,我當時曾派心腹之人一路追查,等查到金陵一家叫威遠鏢局的時候,臣就叫了停,蓋因發現這個鏢局做的就是來往南北之地的生意,裏面鏢頭彪悍不輸軍中老手,更是做著刀口舔血的生意......”

慶和帝點頭道:“你一說朕就想起來了,當年,林海曾上書要求徹查這個威遠鏢局,父皇曾將此事交給甄遠道去辦,看來,這是被賊喊捉賊了。”

莫磐也點頭應道:“陛下說的是,這個威遠鏢局雖然後來取締了,但他的勢力和人手都在,化整為零就藏在揚州、金陵、蘇州、杭州這些大城之中,當年,蘇家遇害,就是他們做的。不僅如此,他們還在揚州做下大案,被當時揚州知府捉拿歸案又越獄逃脫,陛下行蹤暴露,也有他們的人的影子......這些事,只要做過了就有跡可循,陸知府這些年尋尋覓覓,很是找了一些線索,矛頭直指京師與東北之地。”

東北之地,正是北靜王的封地,莫磐這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北靜王,有很大的嫌疑。

若真的北靜王與甄家聯手,那麽藩王與親王......

這局面,一個弄不好,可是要朝野震蕩的。

不過:“陛下,北邊要盯緊,南邊,也不能忽視了。”

周圍這些禿鷲,早就虎視眈眈的盯著大周這塊肥肉呢,前幾年新舊交替的時候,他們沒尋到機會作亂咬上一口,現在,說不得會使些陰謀手段,趁機挑撥一番,撕開個口子也說不定。

慶和帝點頭:“老五,這些就交給你了。”

忠順親王答應下來。

說完正事,慶和帝又跟三人說起一個輕松的話題。

他笑道:“朕打算,趁著年節再加封一波妃嬪,等到正月十五的時候,放她們出宮回家省親一番,你們覺著如何?”

莫磐臉色差點沒崩住,這是,這是要蓋大觀園省親別墅了?

忠順親王笑道:“放宮妃回家省親,自古以來可是頭一遭,皇兄可是還有其他好的主意?”

慶和帝笑道:“回家省親的宮妃,自是位在四妃以上的,才有資格回家。”

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忠順親王已經明白了,他笑道:“既然要回家,家裏自是要準備相應規格的屋舍殿宇才行,這下子,驚裏要熱鬧起來了。”

慶和帝和忠順親王對視一笑,莫磐和姚冠傑跟著笑。

哈哈,不得不說,慶和帝這個省親的主意一出,積壓在內務府和戶部、工部的木材、皮毛、藥材、香料布匹等物,可是有地方傾銷了,而且,這價錢嗎,總不會低於市價就是了。

慶和帝嘆道:“莫卿在西北建的紡織廠、葡萄酒廠、西域商行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他現在就可以想象,直到省親結束,他的內庫會豐盈到何種地步。

莫磐笑笑,例行的恭維了幾句。

莫磐在西北之地,靠著畜牧業的便利,好幾年前就建了一家紡織廠,專門招收西北女工紡織毛線、羊絨、羊毛等布匹,尤其是隨著工藝一年一年的精進,西北女工紡織出來的羊絨布匹,輕薄柔軟,比絲綢更暖,比棉布更輕,價比黃金,早就是大周上層貴族必不可少的禦寒布料了,但是更便宜一些的羊毛布匹則是一直傾銷西域,走陸上絲綢之路運往西域各國,甚至更遠的運往西歐等地,在國內卻少有見到。

原因只有一個,莫磐是怕量大便宜的羊毛紡織布料沖擊國內手工紡織市場,沒有成熟的技術和朝廷嫻熟的宏觀調控兜底,內地將會有大量的手工作坊破產,給以家庭為單位的粗布生意帶來致命的打擊,讓他們失去生存的活計,說是家破人亡並不是危言聳聽。

莫磐勸住了慶和帝,提升內地的紡織業發展是需要時機和契機的,更需要時間的醞釀,若是不想招致民怨和動蕩,最好能滲透發展,做到潤物細無聲水到渠成最好。

不過,即使沒有國內市場,就只遠走西域這一條,就給慶和帝帶來了源源不斷的白銀流入,大大充實了他的國庫和私庫,這也是為什麽他明知道莫磐跟林如海這些年眉來眼去的卻當看不見的原因,實在是因為,有莫磐一個在,慶和帝就不愁銀子使,莫磐的作用,可比一個江南大多了,莫磐若是想要,他就是把江南之地送給他,那又如何?

莫磐可不知道慶和帝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他可就夜裏睡不著覺了!

作為臣子,莫磐並不想走到功高震主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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