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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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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章 家

明天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又在幾天前,皇上正式宣布了要纂修《文獻大集》,這個名字是暫時這個意思,等到總括成了這部宏著,皇上還要親筆題詞,重新命名。同時,欽點了叢編人員,翰林院五經學士,孟子嫡系後裔孟大人為總纂修,國子監祭酒和汴京弘文館掌院為副纂修,三人統領全局,廣邀天下文豪。因為有著這樣兩件事,天下的文人,紛紛往京城裏湧,考試的來考試,修書的來修書。

而思伽也在闊別六年之後,見到了三姐沈思儂。

思儂當年被思伽趕著,早半年嫁給了沈節的上峰,青州知府之子,章浦,字君誠。沈家挑女婿才能第一。把立志走科舉之路的那批人拉出來溜溜,章浦十六歲中的舉人,今年十八,未及弱冠,也算少年有為了。章家還不似沈節的岳家何家那樣,只有一個冒頭的。章家是真正的書香世家,祖籍河南歸德,從前朝大周起,族中就人才輩出,屢受器重,當年章家的老太爺還是大周最後一個皇帝的帝師。也就是受前朝的君恩太過,愚忠了,當年太祖皇帝攻破汴京,章家老太爺陪著大周皇帝殉難了,據說,死前還給族人留下遺命,章家子孫,世代耕讀,永世不得為逆首,也就是大梁太祖皇帝效力。這條遺命,後世子孫也就守了四十年,待太祖皇帝死了,國孝滿了,就對得起老祖宗了,一支大族,又不是活在世外桃源裏,能不為名利所擾,不為名利所惑。文人的風骨,從來沒有一次真正頂過了皇權,章氏一族沈澱四十年,厚積薄發,從太宗朝開始,出仕在外為官的,也有十幾個了。雖然遠不如前朝繁榮,歸德章氏,還是一個響當當的標志。

十年前,沈家老太爺死前發話,沈家十年內不準分家,如今十年已過,身為兄長的沈葳全然沒有和兄弟分家的打算,所以,沈家三兄弟還是裏外一股繩,思儂進京,先夫家,後娘家,拜訪過了章家在京的親戚,就輪到娘家人。去了昌平伯府拜見了二姑媽,後面的思伊,思仟,惟俊,思伽是平輩,思儂依著排行拜訪,趕在年前,來了信國公府。思伽聽了一段渣男的故事,感慨了幾天,也分不出是喜的多,還是憂的多,只能夫唱婦隨了,也盼著京裏,多個娘家人說說話。

春燕和阿芒是在嚴州府就跟隨的老人,早早領了差事去二門接三姑奶奶,思儂和思伽,雖然是堂姐妹,因為年齡相仿,又有三四分脾性相投,勝似親姐妹,六年未見,還真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思儂除了大氅和雪帽,暖了手腳,上前幾步,挽住思伽,還是一樣的爽朗誇道:“四妹,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小時候病懨懨的你,倒出落成我們姐妹裏的頭一份了。”思伽穿了一件鏤銀絲芍藥花紋對襟褙子,下頭一條藕荷色棉羅裙,一身家常衣服,容貌嬌艷,眉目圓潤柔和,多了點成熟的風韻,倒是顯得親近,不拘泥。

思伽這幾個月長了幾斤肉,之前是略微痩的身材,現在這樣剛剛好,聽了就笑了,互相吹捧道:“你也不差呢,看看,比比我們的手,比我白,和奶皮子似的。”思儂穿得就隆重了,一件玫瑰紅銀灰鼠皮子裏的夾襖,下面是翠綠色碧波煙柳的長裙,戴了一排花鈿式鬢釵,眉宇間帶著適然。

兩姐妹落座,思伽從夏果手裏接過一個圓扁盒子,遞給思儂道:“你不帶外甥女來,我的見面禮還是要給的。”

思儂打開看了,是個赤金縭頭項圈,收下解釋道:“原是想帶來的,奶媽說她昨晚上拉了一回肚子,我怕她著涼,再見吧,我們得在京城好幾年呢。”

“三姐夫明年不下場比比?”思伽道。思伽還以為思儂是來陪考的,讀書人謹慎,一考必中,一中留京的話,可不會拿出來說。

思儂一雙杏眼裏擋不住的笑意:“原弘文館掌院,是我們章氏一族的族長,論著血緣是我們伯祖父,老人家古稀的年紀了,為了修書,身體也不顧了,雖然身邊有仆婦,到底不如兒孫伺候用心。公公也發話了,說相公學問不足,又少了人情練達,下場早了點,先伺候了老太爺把書修了再說。”

思伽恍然道:“前面只知道弘文館掌院姓章,倒是沒有連在一起,原來是你們家老人。有這樣的福氣,是得跟在老人家身邊長了見識再說。”

汴京的弘文館,燕京的崇文閣,就是國家圖書館了,其中的掌院,隸屬翰林院,正五品學士的級別,也沒什麽機會在禦前露臉,是個再清貴,清靜不過的官位。要不是皇上立書,也沒有機會顯名。

思儂道:“就是公公不寫信來說,這一屆,相公自己也不想下場呢。他呀,別扭著呢,其實,他心裏想的那一套,和伯祖父是一樣的,年輕的時候,有個體力先游山玩水,如花美眷的陪伴著最好了,愛那名士假風流,到了四五十的年紀再出仕也不遲,也不用去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就弘文館那處,掌院當不上,撈個典籍,後半生,窩在書堆裏,就是了。”

要真是一個沒有雄心壯志,喜歡詩情畫意的丈夫,只要供養的起,思伽也不覺得什麽:“有功名傍身就行了,你們也不差做官的那點子俸祿當家用。”

思儂搖搖頭道:“哎,他要是家裏的小兒子,家裏寵著,也能由著他的心性。可是,誰叫他是要頂立門戶的,這一輩的長子嫡子呢,後面多少個小的看著,由不得他不出息。不過,也正是他這個性格了,才能入了伯祖父的法眼。族裏好幾個人,從伯祖父被皇上點了將,就開始不消停了,伯祖父說了,著書要靜心,擋得住京城裏的浮華,歪打正著的,祖孫倆就對上眼了。先把書修了再說,順便把他的性情也磨一磨。將來他想怎麽樣,路也走得出來。”

為官的,自身都要積累政治資本,就像沈茁給沈葳當下手一樣,無官無職的,機緣到了,從幕後出來就是衛指揮使。文官雖然有個科舉,其實出仕的路不止一條,給《文獻大集》的副纂修當私人秘書,結交天下文士名流,人脈有了,政治資本也來了。

就算不出仕,成就了著書立說的聲名,這樣的名聲,也是一個文人立身的基石了。這樣的機會,比一場春闈的勝負珍貴的多。看來,思儂的丈夫至少才能不錯,是家族全力想栽培和維護的後輩。

思伽由衷的道:“你們家這樣的累世官宦,幾百年的底蘊,才不必時時刻刻為功名利祿所累。”

“他就是身在福中了,拿了個舉人的功名立身,就轉頭在濃詞艷賦上下功夫,我嫁了他兩年,是少看他在舉業文章上費心思的,你不看大姐那邊,聽大姐說,大姐夫現在是天天住在國子監,鼓著勁的,要在明年掙個進士回來。”思儂嘴上數落著丈夫,語氣裏,其實沒有多少抱怨的情緒。

周圍的姻親只能為強援,何家自身是一點根基也沒有,家族的興衰是一人挑,而像章家那樣的,祖宗們已經為後代子孫掙下家業和名譽了,只要本分的過日子,也委屈不著誰,許多名士就是拿著舉人的出身,靠家業出息,閑雲野鶴的一輩子,所以,才有四十年,抗住,文人,所謂的風骨。

思伊的事情,思伽鮮少打聽,雖然不關註,但是情分在,聽了也道:“大姐夫這次能金榜題名就好了。”

談起大姐,就想起二姐,思儂心直口快的道:“我前天去了崇安侯府,二姐嘛,怎麽也是為長,我敬著,這麽多年了,她說話,還是那個樣兒,要吐不吐的,矯情。雖然我惡她這個性情,知道一半也得向你問個明白,你把大姑母的……秀兒嫁給一介樂工了,還是景王府的樂工,景王府的那聲名呀,我來京城幾天也有耳聞。是秀兒她……在內帷之中冒犯了你嗎?你現在雙身子,正是用人之時,這個節骨眼上,把她送出去,在有些人眼裏,你不能容人吶!”

思儂一向藏不住,有話說話,來脾氣就耍,和這樣的人相處,反而自在。

一個年輕有為的公府之子的侍妾通房之位,一個官奴籍伶人一般的樂工之妻,兩個位置,孰好孰壞,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思伽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丈夫,秀兒願嫁他人,全然是自家關起門來的家務事,她有意見?想當然的,證實都不證實一下的,就覺得秀兒委屈了?有意見背後議論,真為秀兒鳴不平怎麽不過來看一眼,那怕派個丫鬟婆子過來看看。

思伽不在乎思仟以私心忖度,越想越歪,她歪她的,沒閑功夫湊上去解釋,不過,思儂這樣跳出來,直來直去說話的,言語間也是三方不偏頗的,思伽少不得,從頭說了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傅好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解釋了思伽問的“你是誰”

是會以這樣文中人回憶敘述而本作以這樣番外的形式出現後面劇情接著走傅好還傅好的魅力在於她的驕傲而她的一輩子也折在了她的驕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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