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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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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軟肋

如果二人之中, 只有一個人能獲得自由的機會。

那個人絕不會是秋月白。

那個人只能是陸緋衣。

從小鎮子開始,好像事情都以陸緋衣為起點展開,陸緋衣將他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將他拉下水, 但秋月白知道——這件事根本不怪他。

根本不能怪他。

如果秋月白不是明月夜, 他或許能討厭一下陸緋衣,但他偏偏就是明月夜, 他偏偏就是那個早就應該死了的人……因此他不能討厭陸緋衣, 一點也不能。

如果非要有一個人來承受這一切,那個人一定也只能是他自己。

命運的糾纏與翻轉,如一根根蛛絲織成的網,將所有人都黏在上面, 所有的所有早在陸緋衣路過那個鎮子之前就有了思量,隱居、逃跑、詐死、殺人、爭鬥、學習殺人、被收養……甚至, 可以追溯到雍州的饑荒。

——命運的羅網大概就是從那裏開始鋪展開來的。

他早該恍然大悟,是自己,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不是因為自己的話, 陸緋衣不會擅闖得意樓,也不會與得意樓發生矛盾,以至於後面那些事都不會發生。

不是因為自己的話,很多人還好好的。

冷風拂面,細雨刮過臉頰,他的眼皮染上了薄薄的粉紅色, 夜太涼了,心尖都被冷風吹得一熄。

煙花最後放了幾聲, 停止,但秋月白知道那絕對不是因為煙花放沒有了, 也不是因為夜太深不應該再放,而是因為——

因為那個人,他知道自己明白了。

像這樣隔著茫茫的霧氣,隔著遼闊的水面,他仍然那麽了解自己。

多麽恐怖的人。

那就是最恐怖的敵人。

如冷水澆頭,他邁著步子輕輕走進了屋子裏,一腳輕一腳重。

一段路居然如此遙遠。

火還在燒,陸緋衣不知道秋月白剛剛出去了,打鬥的地方也比較遠,因此他還睡得正好。

夜簡直太靜悄悄了。

秋月白坐在他的身邊,想睡覺,沒睡著。

他想了又想,拉過陸緋衣的一條手臂讓其摟住自己,像貓一樣的窩在他的懷裏,動作過程中又摸到他包的嚴嚴實實的手,突然想起來這是在那匹馬踩到紮馬釘後、陸緋衣為了讓自己安穩落地時受的傷,忍不住輕輕摸了摸,不敢用力。

他安穩的躺著,陸緋衣好像感知到了什麽,把他摟得更緊了些,用腦袋蹭了蹭,兩人頭靠著頭,相依偎著,如同挨在一起互相取暖的野獸。

秋月白滿意了,他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這一片溫暖。

任憑傷口流血疼痛。

——但此刻、如何不能算作相濡以沫?

.

第二天。

陸緋衣要醒的比秋月白早一點,因此他一大清早就發現了窩在他懷裏的人,不記得是不是自己強行將人摟住的了,有些晃神。

這簡直就是他夢想中的生活——能這樣待在一起,每天清早起來首先就能看見自己想看見的人——除了生活艱辛了些危險了些,真的是哪哪都好。

於是他忍不住親了親懷裏的人,親來親去拱來拱去,把人給鬧醒了。

秋月白皺著眉慢慢睜開眼,被親得有些懵。

陸緋衣摸了摸他的臉:“睡著罷。”然後將人放下。

但秋月白睡不著了,揉了揉眼睛理了理頭發,坐了起來。

陸緋衣站起身走到門口:“今天的霧也好大。”

“……”秋月白聞言慢慢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往外看去。

霧氣確實大了不少,如果說昨天能看見十步之能的人,那今天就只能看見五步之內的人。

清晨的冷氣使人清醒幾分,陸緋衣散漫的伸了個懶腰,又想著去抓魚了。

他點了點頭說:“最多後天,我們就差不多能走了。”

身邊的人有些走神的“唔”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麽。

等到他進來燒水,秋月白還是站在門口往外看。

陸緋衣在心中“咦”了一聲,喚他:“阿秋,進來唄。”

秋月白微微回頭看他。

陸緋衣說:“你不怕冷嗎?”

其實秋月白是不怕的,但是陸緋衣非把他拉過來做著,秋月白也只能無奈的聽他的。

火焰將身體的溫度拉高,秋月白微微瞇了瞇眼,很愜意。

過了一會兒陸緋衣提出自己要出去抓魚。

秋月白掀起眼皮:“我也要去。”

這真是一件令人稀奇的事,秋月白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就像陸緋衣絕對不會在意那些追殺他的人到底有幾只眼睛幾只腳一樣——可是今天居然說他也想去,實在是太稀奇。

本來陸緋衣還想著他受了傷,外面又冷,最好還是不要出去了。

但秋月白今天異常的堅持,非要去不可,於是只好妥協。

外面霧蒙蒙的,那片抓魚的水灘就在茅屋附近,秋月白坐在一邊的石頭上,身上還蓋著陸緋衣的紅衣裳,整個人如玉雕,好整以暇的看著陸緋衣大展身手。

“……”不知道為什麽,一向臉皮比城墻還要厚的某人居然奇異的不好意思了起來。

秋月白見他不動,問:“怎麽了?”

“呃,”陸緋衣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別看著我?”

秋月白:“……?”

陸緋衣抹了一把臉,幹咳兩聲:“你這樣看著我我抓不到……”

秋月白:“??”

他不太懂這些,善意的問:“是我坐太近了會嚇到魚嗎?”

陸緋衣“嘶”了一聲:“倒也不是……”

到底該怎麽說自己是因為不好意思抓才一直不動啊??!

雖然說不出什麽名堂,但秋月白稍微坐遠了一點。

陸緋衣:“……”

事到如今,也不能不動了。

其實也沒什麽好害羞的,陸緋衣捕魚的方法在某些方面其實和他殺人的方法很像,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導致他對這件事上手很快。

繞指柔環繞織成漁網,放在那裏等就好了。

秋月白詫異:“就這?”這到底有什麽樂趣?

陸緋衣:“……昂。”

秋月白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所以你就愛這樣會坐著等魚上來嗎?”

陸緋衣自暴自棄:“那跳下去撈魚好像也不太雅觀啊!”誰家好人能在心上人面前這麽做啊??

秋月白沈默,秋月白懂了。

原來是自己在這打擾到他發揮真實水平了。

陸緋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秋大美人扶額:“……那要不,我走?”

陸大魔頭眨巴眨巴眼。

紅衣隨著人的站立而滑落,秋月白將衣服遞給他:“還給你?”

陸緋衣:“不用了,你冷就多穿點。”

都這麽說了,秋月白自然卻之不恭,拎著衣服走了。

見人已經走了,陸緋衣松了口氣,專心投身於抓魚事業中。

然而,人走了,但沒有完全走。

秋月白隱匿於霧氣中的一顆杏樹旁邊,瞇著眼看著陸緋衣的動作。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未來會怎麽樣,不像自己,整天憂心忡忡。

真是令人羨慕的狀態。

等到看見陸緋衣要回去了,秋月白才先一步離開。

路上,白茫茫的一片,何其熟悉的場景。

忽而聽見空中傳來好幾聲煙花爆炸的聲音,“噠噠噠”的,雜亂中似乎又帶著點規則,秋月白聽見聲音後臉色微微一變,居然打了個寒顫。

——那不僅僅是煙火。

那是帶著信號的密令,得意樓中有許多人都學過這個,秋月白自然也能聽得懂。

“三天。”

“一起死。”

“噤聲。”

“走。”

最後幾聲煙火爆炸的聲音也漸漸消散,秋月白面如紙色,他聽出了最後一句的意思。

那是“火藥”。

信號並不連貫,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火藥。

得意樓的火藥可不止能用來做成好看的煙火,它們最大的用處是殺人,秋月白見過那樣的場景,山坡下,地崩山摧,人埋於野,一死就死幾十上百號人。

——要麽和他們走,要麽一起死。

並且這件事誰都不能說。

火藥是不可能埋到杏花浦上面來的,他們沒有那麽多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手,那麽只有可能是埋在了其他地方,並且那個地方一定有很多人路過。

包括他與陸緋衣。

秋月白立馬想到了什麽。

這樣明晃晃的威脅,他幾乎都可以想象的出來時玄蘭在下令這樣做時語氣中的笑意,那樣的恐怖,與肆無忌憚。

好像有人在對秋月白說:“看啊,阿月,又有人將為你而死。”

一只無形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將選擇的機會交給了他:“該怎麽辦,全權交給你決定。”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是陸緋衣的。

秋月白快速走回小茅屋,坐在火邊添柴,柴火已經所剩無幾了,但他現在必須做點什麽來掩飾內心中的情緒。

他呼吸沈重,手在顫抖。

——他終於知道時玄蘭的底氣在哪。

火藥絕對不在杏花浦內,因此,秋月白就算知道怎麽做,也沒辦法解決。

生與死像懸在梁上的一把利刃,伴隨著選擇,銳利的那一面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我回來了!”

就在這時,陸緋衣邁著悠閑的步子大步跨進門內,帶著朝氣與少年氣,將魚隨手掛在一邊,然後對著秋月白搖頭晃尾。

秋月白對著他露出一個蒼白微笑,手心已經出了汗。

陸緋衣還一無所知,對著這樣的他,秋月白真是一點也其他的辦法都沒有。

他在心裏想,這一次又輸了。

——可這一次與其他情況都不同,他不得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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