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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火、人、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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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火、人、心緒

雨還在下, 劈裏啪啦的打在地上。

破敗的茅草屋內被人堪堪清理出來一塊幹燥的地方,旁邊的土地上升起了一堆火,秋月白半躺在一邊的茅草之上, 陸緋衣為他拔箭, 清理傷口。

血流了滿手, 但好在這一箭看似很深,其實箭身並不長, 處理起來並不困難。

陸緋衣滿頭大汗, 心想,剛剛真是嚇了他一大跳。

秋月白咳嗽兩聲,處理好傷口後想要將自己小步小步挪到更靠近火堆的地方烤衣服,陸緋衣見他艱難, 直接將人抱起放在一邊的草堆上,又將旁邊的草稍微撥開了點, 免得燒著。

他似乎還心有餘悸:“你怎麽樣?火夠嗎?我再丟點柴火進去……”

說是柴火,其實只是室內的一些爛木頭, 包括但不限於腐朽的窗戶之類的東西, 空氣中有一股潮濕的黴味,但此時這裏已經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好的可以躲雨的地方了。

秋月白虛弱的垂著眼搖搖頭:“就這樣罷,夠了。”

外面還在下雨,若是這些燒完了,就很難找到其他能燒的木材了。

天已經全黑了下去,外面電閃雷鳴, 狂風大作,陸緋衣將自己的衣服烤的差不多後遞給了秋月白, 自己再接過他的衣服接著烤。

“你剛剛真是嚇死我了。”他說:“剛剛流了好多血,我腦袋一片空白——幸好箭不長。”

秋月白還在咳嗽。

他瑩白的皮膚因為失血而失去了光澤, 透露著一種灰敗的美,然而沒過多久,這種灰白的顏色就被一種詭異的紅暈替代,陸緋衣一直坐在草堆上觀察著他的情況,見狀立馬爬過去一摸他的臉:“你發燒了。”

皮膚觸手滾燙。

“我沒事。”秋月白說,可他的身子分明在發抖。

“不可能沒有事。”陸緋衣摟著他,眼睛朝著四周張望了一下,找到了一個堆著灰的瓦罐,他站起身來去撿,就著外面的大雨仔細洗了洗,跑出去接了水帶進來架在火上燒,又撕下一片自己的衣服打濕,給他擦了擦臉。

做完這一切之後,陸緋衣發現秋月白好像很久沒有動靜了。

他僵了一下,探了探面前人的鼻息,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睡著了。

陸緋衣坐在他的旁邊,聽著外面的雨聲,用指尖撫摸過他的臉,微微皺著眉頭。

他一邊想著“回去後要帶著人把那些人全殺了”,一邊擔心秋月白的情況,腦袋裏胡亂無比。

可惜一路都是虎落平陽再落平陽連落平陽,什麽時候能東山再起還不知道。

陸緋衣沈思,覺得按照自己的設想,也就是兩三天,自己的那些人應該就能到這邊來了,到時候裏外接應,他一定要把秋月白帶走。

過了一會兒,他又探了探秋月白的體溫,給人擦了擦臉。

動作時,好像把人驚醒了。

秋月白費力的支起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無精打采,也不說話。

陸緋衣小心的避開了他的傷口摟住他,親了親他的頭發,動作很小心溫柔。

或許因為靠著人更暖和,秋月白扒著他又睡著了。

火一直在燃燒,雨也一直在下,這一次秋月白等到天明了才堪堪醒來。

睫毛如蝶翼撲扇,傷口還是很疼,他撐起身子向外看,伸手將兩根柴火丟進了火堆,然後就靜靜地坐在那裏。

等到陸緋衣醒來時已經不知道他一個人坐了多久了。

雨慢慢的小了很多,直到徹底停下。

陸緋衣摟住他,聲音沙啞的問:“不多瞇一會?”

秋月白搓著手烤火,淡淡說:“再瞇要瞇成鹹魚了。”

衣服已經幹了,瓦罐裏的水熱了又冷了,陸緋衣將衣服丟到他頭上,又幫他把瓦罐裏面的水熱了一下讓他就著瓦罐喝一點。

秋月白小口小口的喝著水,像一只乖乖的、年幼的小貓。

喝完水後,他的氣色稍微好了點——至少沒有那麽蒼白了。

他皺了皺眉將瓦罐還給陸緋衣:“有一股灰味。”

陸緋衣也就著瓦罐喝了一口剩下的水,他砸吧砸吧品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點,可能柴火燒出來落灰進去了。”

秋月白露出一個難以言表的表情。

陸緋衣戳了戳他的臉頰肉:“幹什麽呀……有的喝就不錯了。”

秋月白咳嗽兩聲:“我可為你擋了一箭。”意思是連點好水都喝不得了嗎?

陸緋衣垂著頭雙手捂住他的手搓了搓,低笑一聲:“這不是條件有限嘛夫人,等苦日子過去了,我一定讓你穿金戴銀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到時候出門都是八擡大轎,腳都不讓你落地。”

捕捉到關鍵詞,秋月白虛弱地斜睨他一眼:“你叫誰夫人?”

陸緋衣微笑,語氣狎昵跟他咬耳朵:“我,我是夫人,你是夫君。”

頓了頓,又說:“夫君,我給你暖暖手。”

秋月白:“……”

他微微偏頭看向外面:“雨停了。”

陸緋衣說:“這一回沒東西吃了,我抓魚你不能再攔我啊夫君,別用這個做理由來休我。”

秋月白沒想到他還惦記這個,扶額:“……隨便你。”

陸大魔頭哼哼兩聲:“我給你抓肥的。”

他看起來很輕松,很自然,秋月白忍不住問:“你不怕嗎?”

陸緋衣添了點火頭也不擡:“怕什麽?”

“怕他們。”秋月白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縮了縮身子:“怕他們殺你。”

“你就這麽期待另外續弦啊?能不能盼著我好點,什麽生啊死啊的,都還早著呢。”陸緋衣擡眼看他,似笑非笑:“難不成你背著我在外面有其他人了?那可不行。”

“沒有。”秋月白吸了吸鼻子:“好罷,是我比較擔心。”

“你擔心我,我就死也願意了。”他撥了撥火:“放心罷,我命硬,哪那麽容易死——我還得防著你跟別人跑了呢。”

秋月白身子不太爽利,慢吞吞的“哦”了一聲。

又補充道:“我不會跟別人跑的。”

陸緋衣“嘖”了一聲,將手裏的木棍丟到火裏,很稀奇的說:“奇了怪了。”

秋月白擡眼看他:“什麽?”

陸緋衣問:“你是不是還在發燒呢?”

秋月白:“……沒有,我清醒得很。”

“嘶。”他伸手想要去摸秋月白的額頭,被躲開後強行摸了一下:“是不燙——但你今天嘴甜了不少。”

秋月白擦了擦被陸緋衣沾到臉上的灰,很無語:“有嗎?”

“當然……!”

陸緋衣站起身來走過來走過去:“怎麽著呢,這是患難見真情了麽?其實不患難我的真情也是堂堂正正擺在那的,當然你這樣我是很開心的,就是,哎呀,有點嚇人。”

秋月白心想你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山豬吃不了細糠,天生的受虐體質。

於是他招了招手:“過來。”

陸緋衣屁顛屁顛跑過去,得到了秋月白非常有力的一掐。

“嘶!”陸緋衣又捂著臉跑了。

秋月白虛弱得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擰人的也是他:“滿意了嗎?”

“不能說滿意,只能說對味了。”他委屈的說。

“……你真是有病。”秋月白被他逗笑了,低聲說:“陸殿主,賤骨頭啊。”

陸緋衣重新粘過去,像摻了蜜的狗皮膏藥,說:“你說什麽都好聽。”

可見的確是賤骨頭。

秋月白眼神又一次飄向門外。

——那裏其實已經沒有門了,這個破敗的茅草屋只有一個冷落的門框,坐在這裏就能看見門外的景色。

陸緋衣看見他在發呆,輕輕問他:“你在想什麽?”

說著親了他一下。

“想……”秋月白想了很多,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從何說起,腦袋裏仿佛一團亂麻,各種人和事都覆雜的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理都理不清。

最終他說:“你覺得會順利嗎?”

他們並不是沒有留後路的,在此之前他們也想過如果突發意外後該怎麽辦——或者說,登上杏花浦本來就是他們的計劃,只要從中間穿過去,然後等待接應就好了。

但是時玄蘭的出現讓人覺得不安,非常不安。

這個人的出現本來就象征著危險與變數。

時玄蘭對秋月白的了解,就像他了解時玄蘭一樣,甚至由於那人骨子裏猶如毒蛇一般熱愛在暗中盯梢的本性,使得他的了解要更加讓人覺得可怕。

陸緋衣想了想:“不確定,但是七成把握。”

七成已經是很高的把握了,要知道他們面對的可是半個江湖。

忽而,秋月白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抿著唇,沈默了很久之後說:“一定可以出去。”

他在心裏往這句話前面偷偷加了個“你”。

——你一定可以出去。

不管怎麽樣,陸緋衣都不會出問題。秋月白已經做好了必要時非做一些事情不可的準備,這些想法就像一個個一環扣著一環的機關,只需要遇見特定的情景就會觸發。

就像昨天的以死相逼一樣。

陸緋衣笑了一下也說:“對,一定可以出去。”

他也想——若是遇到意外,好歹將秋月白先送出去再說,時玄蘭對他抱著勢在必得的想法,無論怎麽樣,陸緋衣都不願意看見秋月白再次落入他手中。

而且秋月白又受了傷,要是被時玄蘭重新拉回去打工,該有多可憐啊。

真是不敢想。

兩個人內心的想法居然在這一刻出現了驚人的重合,像某種不必言說的默契,就那麽靜悄悄的盤旋於本能與直覺之中。

陸緋衣往外面看了看,很大的霧氣。

他站在門口對秋月白說:“我去附近看看,你看著火。”

秋月白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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