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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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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情愫

“那還真是未必。”陸清和笑道,“聽說這苕江的水鬼,只謀財,不害命。”

“那你財帶得夠多啊。”謝辛辛拍了拍嚇得木立的鄭瑾瑜,“挺好,破財消災嘛。”

今日的天氣不算很好,從幾人動身起,眼前就起著大霧。這次阿鳳趕車打著頭陣,三人便坐在阿鳳的車廂內,後頭跟著鄭瑾瑜的幾大車行李,為安全計,大家都慢慢地朝碼頭趕。

幾輛車就這麽慢騰騰地,挨個碾過打頭的車轍。即便謝辛辛慣常起早,此刻在車廂裏一緩一緩地晃著,也發了困,眼睛蒙蒙然就要閉上,就聽鄭瑾瑜清了清嗓子。

“到了。”鄭瑾瑜坐得端正,煞有介事地理了理領子,“到碼頭了。”

謝辛辛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前頭就有“騰”的一聲,似是阿鳳翻身踩在結實的土地上。陸清和撩開簾子,踩著阿鳳放下的腳凳就下車了。

她看著陸清和落地的身影頓了頓,生了好奇,忙問:“怎麽?”

陸清和沈默了片刻,方道:“很有氣勢。”

“什麽氣勢什麽氣勢?”謝辛辛意識還沒清明,茫然地問。

鄭瑾瑜卻越發正經起來,身上穩穩坐著不動,卻急急地朝謝辛辛使眼色。

“你眼睛怎麽了?”她疑惑道。

“哎……你倒是快下去看吶!”

鄭瑾和急不可耐,伸手給她揚起簾子。她噢了一聲,迷糊著向下伸腳,落地時忽然腳一軟,就往前面跌去,“咚”地撞上一個堅實的背,把前面這人撞的一陣猛咳。

撞到誰了?只看見是白色長衫。她摸了摸,擡頭就對上陸清和咳紅了的眼神,激得她登時清醒了大半,搖著手道:“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陸清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撇過頭去,什麽也沒說。這一眼倒刺激得她起了些怒意:

什麽意思,不信?難道我謝辛辛是無論做何事都目的性都很強的那種人嗎?

還真是。

在大事上,她有著商人的本性,素來講究一個“不吃虧”,有好處的事就做,沒有好事的事不做。但在平常小事上,謝辛辛又是個不愛委屈自己的,無傷大雅的小脾氣則是能發就發。

見陸清和不信她,索性她也撇開眼睛去不理人,倒引得陸清和從眼角看了她一眼。

但此時她已全然註意不到旁的事情,活活被面前的這艘船給震住了。

“怎麽樣怎麽樣?”鄭瑾瑜興致勃勃地湊上來。

“鄭瑾瑜,鄭公子,鄭大少爺……”謝辛辛撫著胸口,“咱們渡個苕江,你租了個畫舫?”

“是啊!”鄭瑾瑜昂著頭,只當自己被誇了,“去鄴州左不過一日半的路程,租個畫舫花不了幾個錢,既能過江,還能看看風景。”

“怎麽樣,我說船費小爺包了,你當我說笑呢?呃……就當交保護費了,要真遇到水鬼,你們保護我一下,成嗎?”

看著眼前這艘雕梁畫棟、長階飛檐的雙層畫舫,謝辛辛心裏飛快地計算著,這畫舫不比普通客船,一個能載十人不到的畫舫租一日就要小幾百兩,這個數還是不計船工舵手、船上廚師等人員的工錢的。

“怎麽了,感動到了?”

鄭瑾瑜邀功似的,豎起耳朵等著另外兩人的溢美之詞。

“很有氣勢。”謝辛辛點點頭。

陸清和也淡淡道:“現在我們就是水鬼眼中最明顯的獵物了。”

鄭瑾瑜揚起的腦袋僵住了。

“什麽水鬼,怪力亂神的,本掌櫃從來不信這些。”謝辛辛笑嘻嘻地轉到陸清和面前看他,“陸清和,你信嗎?”

“不信。”陸清和道,“但或許只是未曾際遇。遇上了便信了。”

這人總是把話說得這樣圓滿,了無生趣。

謝辛辛大聲嘆了一氣,背手搖搖頭。

鄭家家丁將鄭瑾瑜的幾大箱行李運到船上,幾人先上船四處逛了逛,見舫中建置齊全,一樓設有茶室、餐桌等供客人作樂,觀景可以在甲板,也可以在二樓的涼亭。

謝辛辛看得漸漸起了興致,叩著墻板道:“這個好,玉春樓也可以設一個水上飲酒的地方。”

陸清和聞言,順勢問鄭瑾瑜到底花了多少銀子,鄭瑾瑜擺手道:“也不用多少,聽說鄴州今年收成不好,畫舫生意也不景氣,如今一個人在舫上過夜也只用十五兩。”

“這麽低?”謝辛辛又忍不住算了算。若是這個價錢,那玉春樓還是不要設水上雅間了,不掙錢啊。

鄭瑾瑜道:“確實不貴,因為咱們人多,船家還給打了折呢。一人十五兩,三人五十兩,阿鳳年紀小,算十兩,如此,咱們四個人,我只出了六十兩。”

聽了他的算術過程,幾人皆沈吟。

阿鳳翻了個白眼。

謝辛辛扯了扯陸清和的袖子:“要不咱們不帶他了,總覺得與他相處久了會變蠢。”

陸清和難得地點頭認可:“你說的不無道理。”

……

雲京在蓮、鄴兩州之北,雖不比遼東幹燥寒冷,但山水風色與蓮、鄴也是大不相同。蓮州臨江,鄴州臨海,雲京則是四方都不沾水,三面挨著城池,一面臨著十常山。

所以陸清和一向水性不好。

白日裏鄭瑾瑜在觀景臺上大驚小怪地鬧騰,因為心裏還記掛這水鬼,連帶著纏著要阿鳳陪他四處張看。

阿鳳從小被四姨娘送到陸清和身邊,鮮少有玩耍的機會,陸清和也不願意拘著他。到了入夜,兩人都玩疲了,阿鳳又是孩子的身體,竟和鄭瑾瑜兩個互相靠著就睡了過去。

阿鳳睡下了,謝辛辛不免起了心思,輕手輕腳地就摸去陸清和的房間,叩了叩門道:

“陸清和,你睡了嗎?”

過了一會兒,才從裏面傳來悶悶的一聲:“何事?”

聽著全不似往日清亮。

她有些疑惑。本是打算來打聽一些北瑛王府的消息,現聽裏面聲音不對,謝辛辛忽然發怵起來,小聲道:“你是水鬼?還是陸清和?”

裏面“嗤”的一聲笑了。

謝辛辛問出來才覺得赧然,一推門道:“不是我膽子小,你悶在被子裏說話幹什麽!”

門沒鎖,她一眼就看見他蒼白的面色,嚇了一跳。

陸清和臉色奇差,卻閉著眼端端正正地盤坐在床鋪上,若不是他臉上毫無血色,額間還有些細汗,看著真若老僧入定了一般。

“你……可是疰船?”她不覺把說話的聲音也放小了些,又覺得有些好笑。看著像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風流人物,竟然有疰船的毛病。

陸清和不回答她。

她笑起來,上前推了推他:“疰船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你若不說,我就當你是水鬼上身,請船工拿符紙來,上面寫上靜心咒,燒成符灰給你喝。”

他睜開眼,就看到眼前少女滿眼狡黠,不懷好意道:“左右你現在虛弱得很,不喝我也給你灌下去。聽說要用童子尿浸泡的符紙最有效,這個就交給阿鳳……”

“……何事,直說。”陸清和打斷她。

原來不是悶在被子裏,而是他聲音都沒有力氣了。

謝辛辛頓時有點愧疚,覺得自己不該開病患的玩笑。便起身去倒水,道:“算了,本想向你打聽打聽北瑛王府的物事。畢竟我是要你當我的夫君的,要對你做事的地方了解一些……看你這樣可憐,以後再問吧。”

陸清和有心回答她,只是頭眼昏沈,見她給自己遞茶也懶得逞強,接過飲了一口,一股清香忽然沁入了口鼻,連帶著頭腦也澄明了。他細細地聞了聞,竟覺得身上好了很多。

如此不設防麽?

謝辛辛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周全如陸清和這樣的人,竟也會隨便飲用旁人遞過來的茶水,難道就不怕下毒?明明日前才中過自己的玉肌香啊。

這樣想著,不禁看著他入了神,直到陸清和不甚自在地清咳兩聲。

她忙收回目光,“這是我們那流傳的方子,聽說用橘子皮泡水喝能解疰船,我還第一次試,你覺得有用嗎?”

“好多了,很有用。”他想道謝,想了下還是微微頷首,笑了一笑。

“怎麽這麽客氣。”她聽到有用,便也展了眉目,灑脫地擺手。

陸清和望著她,忍不住想,他們如今到底算是個什麽關系了呢?

自打她說“我們去雲京成婚”後,他壓根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又因去鄴州的公務在即,他也懶怠去想。

謝辛辛一口一個“心悅” ,行事之間卻把他當做任務的對象。他雖下決心以同等的態度對她,但她真對他好起來,他忽然覺得該疏離一些。

即便他們之間再出格的事情也發生過。

“你本來要問什麽?”陸清和又撚起她上個話頭。

“啊,我本來……”她偏頭想了想,不知從哪裏開始了解好,忽然想到,“北瑛王府給門客的額外俸祿很多麽?你都能花五十兩買一碟點心!”

陸清和張了張口,語塞了半日,才道:“並非人人都是如此,我在府中……嗯……地位尚可?或許僅次於陸世子。”

“這麽厲害?”怪道她總覺得陸清和深藏不露,不禁向他比了個大拇哥,“青年才俊啊!”

這麽瞞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正猶豫著該不該索性將事實告知於她,就聽有船艙外很是嘈雜,不久就有船員大喊:

“水鬼!是水鬼!!”

他倏然起身,大步邁了出去——身後跟著一個拉著他袖口的謝辛辛。

“啊!真的是水鬼!!”

門外夜色很黑,幾盞燈籠被風吹得光影搖晃,真有幾分陰森。不知何處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陸清和微微斂眉,才要往甲板處走,忽然停住了。

陸清和回頭看著緊拽著她衣擺的少女,失笑道:“你不是不信這些麽?”

“不信歸不信。”謝辛辛躲在他後頭,理直氣壯,“真遇上了還不讓我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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