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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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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鵲巢

不待那人回答,阿鳳連忙急聲:“不可!不可!公子可是北瑛王府的……的股肱心腹,怎可胡亂定親?”

陸清和卻嘆了口氣,輕聲道:“容我考慮。”

在阿鳳震驚的目光中,謝辛辛笑逐顏開,高聲稱好。

事情稱心如意,喜悅自然而然浮了上來,她不知如何表達,只得歡快地搖了搖陸清和的手臂,這才跳過玉春樓的門檻。

陸清和的目光凝在她身上,被她觸過那只手動了動手指,有奇妙的感覺。

這算什麽?他控制不住地想。是獎賞嗎?獎賞自己聽取了她的建議?

阿鳳才要張口:“可是公子他……”

“進來吧!”謝辛辛回過頭來,笑宴宴地,“我請你們再吃一次‘金風玉露’!”

陸清和搖搖頭:“毋需你請,我有錢。”

有錢公子的嘴臉就是這樣可惡。她撇了撇唇,又走到陸清和面前,正正經經地將實話告訴他:“一份‘金風玉露’其實只要五錢銀子,我之前是騙你的。”

說完她便仔細瞧著陸清和的臉,想看這上面會不會露出一絲慍怒。沒想到陸清和只是點點頭,順手將硬著拳頭的阿鳳提到身後,“那便好。”

想了想,又問:“這次不是騙我?”

謝辛辛見他問得好笑,神神秘秘湊上他耳朵,“不是,這次是實話。”

語中頗有一語雙關之意。她知道陸清和是聰明人,或多或少也覺得她此前諸般舉動帶著目的。因此這話可以說得隱晦,好讓他覺得自己如今一腔真心。

這次是實話,那哪一次是假話呢?或許陸清和誤會她了,她心裏有他。

——這是謝辛辛希望陸清和這麽想的。

畢竟,謝家滅門之仇與北瑛王府有關——這個想法一在她腦中出現,她便越想越覺得合理。

爹爹和宣王爺可稱兄弟,故而謝家與宣王府頻有往來。謝家家破人亡,她與世子的婚事告吹,哪怕趙世子能將謝家大小產業收回一些,宣王府勢力定仍然有所削弱。

而宣王府與北瑛王府素來不睦,此事朝野皆知,宣王府受損,間接受益者是誰一想便知。

因此,在她查到真正的仇人前,她必須抓著北瑛王府的來使不放。

如能順利替郭知州的兒子翻案,直接看到卷宗是最好;若不成,她還能借著陸清和,咬上北瑛王府這只大獸。

謝辛辛在大堂挑了個座位坐下,就問陸清和何時啟程去鄴州,她好安排劉宛等替她照看著玉春樓,言辭之間有意略去了陸清和會拒絕她的這種可能。

陸清和也不點破,答曰明日早間。二人對坐在一方彎腿八仙桌前,陸清和又是垂著眼睛。他們眼前忽然沒了事做,只等著再過一日就要出發去鄴州了,陸清和便自然而然無話可說,恢覆了最初那個端方君子的模樣。

謝辛辛有些看不得他這樣子,手指又有些難耐,不覺伸出手想再觸碰那端端正正的發髻,卻被阿鳳伸筷一擋。

不錯,阿鳳正端坐在他們二人中間,眼盯著謝辛辛,時刻警惕著。

“好像我會吃了他似的。”謝辛辛笑了,用手指點他的腦袋。

忽見茗瑯拿著一頁信紙裊裊走來,將那信紙在她們眼前一抖,沖謝辛辛笑道:“掌櫃的,聽說你馬上要出遠門,世子殿下來信說了,這幾日就由我來代理玉春樓掌櫃的身份。”

陸清和不動聲色地擡眼。

“好,好得很!”謝辛辛卻笑道,“有你在玉春樓,我才能放心。”

茗瑯將信紙一收,也笑微微地對謝辛辛道:“多謝掌櫃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個誇茗瑯“精明幹練,為人勤勉”,一個便說“承蒙掌櫃厚愛,茗瑯銘感五內”。陸清和欲言又止。

有些事他覺得需要提醒一下謝辛辛,但兩姐妹訴起情來,他並找不到話口。

這廂謝辛辛和茗瑯皆喜笑盈腮,門口走進來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男人。男人肥頭大面,身著深藍直領對襟長袍,本該是沈穩的顏色,其上卻繡滿赭實蟾綠的花鳥蝴蝶等紋樣。

阿鳳好奇道:“這衣服的花樣像是女子常用的,雖有些不倫不類,但在這胖子身上倒顯富貴。”

陸清和看了他一眼:“君子不背後語人。”

阿鳳吐了吐舌頭,才要繼續端詳這個奇怪的男人,就聽酒樓中有相熟之人沖他拱手道:“李管事,別來無恙。”

幾人皆是一楞。阿鳳率真,盡管不知胡捕快案的後續,此時也已經捏緊了拳頭,仿佛若陸清和點一下頭,阿鳳便會沖上去給他一拳。

陸清和下意識向對面處看去,謝辛辛只是身形微頓,仍是笑語晏晏。

反應最大的,卻是站在一旁的茗瑯。

茗瑯不再看著謝辛辛,抿緊了唇:“世子這時候讓李管事來做什麽?”

謝辛辛反問:“你怎麽想?”

茗瑯理了理裙擺,本就略顯尖刻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悅,道:“我去問問。”不顧謝辛辛伸手欲攔,已向那邊走去,朝李管事微微點了點頭,二人交談起來。

因茗瑯背對著幾人,他們看不見茗瑯的表情,只見李管事米粒大的眼睛彎成一條縫,愈發春風得意,又將茗瑯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色迷迷地笑。

阿鳳忿忿道:“人渣。”

小二這就端上幾盤前菜來,其中就有二人初見時所點的“金風玉露”。名為“金風玉露”,實即為加了些滋補果品的拔絲糖糕。陸清和示意謝辛辛先動筷,只是她一雙眼睛粘在茗瑯身上,並未意識到陸清和的禮讓。

陸清和輕輕咳了一聲,拉回她的註意力,道:“你好像並不意外。”

謝辛辛回神,看了看他,隨即勾唇笑了。

他閃躲了她的眼神,將一塊糖糕夾到她碗裏。

因在王府中長大,陸清和從小也見過不少矜持有度的高門貴女與他客氣地笑,也許是喜歡他,也許是看中了北瑛王府的名頭。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一向只當飄花過眼,不甚經意。

但謝辛辛不同,她嘴上直說著喜歡,眼中卻燃著另一種欲望。

他猜到這是郭知州給她安排的路。

他總覺得,也許謝辛辛看待自己,就如虎豹看待獵物,虎豹自然喜歡獵物,但獵物只是獵物。因此若一味看著謝辛辛的笑容,總令他覺得有些不便。

這也無妨,左右他也可以把謝辛辛當做獵物,用這只小魚,釣出宣王府的這條大魚。

心中陰晴不定,臉上自是分毫不顯。謝辛辛沒有發覺陸清和繁雜的心緒,慢斯條理地夾起這塊糖糕,故作高深:

“人是我找來的。”

“誰?”阿鳳不解。

“李管事呀!我說,李管事是我找來的。陸公子,……”她想了想,決心厚下臉皮,又改口,“清……陸清和,你這麽聰明,猜猜為什麽?”

陸清和又夾了糖糕放進阿鳳碗裏,道:“你總有你的辦法。”

謝辛辛拍手道:“你這麽說,就是猜到了。”

“什麽啊?你們在說什麽辦法?”阿鳳非常生氣,覺得自己似乎頂替了鄭瑾瑜的角色。

陸清和將糖糕塞進阿鳳嘴裏,道:“謝掌櫃方才同我說,玉春樓的賬本與宣王府有關。”

阿鳳含著糕點,含含糊糊問:“哦……啊?賬本在哪?我去偷來。”

謝辛辛狠狠地彈了他的腦門兒:“這話能當著我面說?”

阿鳳捂著額頭,委委屈屈地看向陸清和,見他沒有替自己做主的意思,又嘟嘟囔囔地低下眼睛。

陸清和正要於阿鳳解釋,謝辛辛唰地將一塊糖糕舉到他眼前,似乎要餵到他口裏。

他及時向後偏了偏頭,遲疑了片刻,用筷子接下了。

“你不許告訴他。”她故作嚴肅警告了陸清和,然後沖阿鳳笑嘻嘻道,“誰讓你剛才不讓陸公子與我成婚,偏不告訴你,猜去吧。”

阿鳳被噎得說不出話,像個小牛犢子似的呼呼地吹氣。就見茗瑯陰沈著臉走回來,臉色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茗瑯撈起一盞茶,自顧自飲畢,方道:

“他說,世子吩咐,李管事自明日起,同我一起協理玉春樓。”

“世子這是什麽意思?”她將茶杯向桌上重重一放,看向謝辛辛,“掌櫃的,李管事從來沒經手過玉春樓的事,他會什麽?世子在你的大小鋪子裏都插了人手,如今還要放個人到玉春樓裏?”

陸清和一怔,沒想到茗瑯對謝家的鋪面如數家珍,她與謝辛辛比他想象的更親密。

謝辛辛拉住茗瑯的手,溫聲道:“暫時的而已,你替我看著他,等我回來,他自然得走。茗瑯,我相信你,有你在,玉春樓永遠是謝家的。”

李管事在這時候走了過來,沖謝掌櫃拱手諂媚道:“百聞不如一見,謝掌櫃的真真是眉眼如畫,人間絕色,比世子府上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高了多少。”

盡管早在胡夫人那兒聽說李管事行事之放浪,謝辛辛仍是下意識皺了皺眉,一時難以接受他張口就將女子分三六九等。

可她計謀未成,只能笑罵道:“賤嘴狗舌的,真會說好聽的話,怪不得世子重用管事您呢,我是絕沒有這樣本事的。”

這一番話表達得十分含蓄,李管事一時轉不過來,不知到底是被誇還是被罵了,索性一笑道:“謝掌櫃的謬讚了。”

謝辛辛作了個手勢道:“李管事,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後,場面上便又剩下茗瑯與陸清和主仆二人。想到上回這三人獨處,正是在謝辛辛在他房裏用玉肌香之後……陸清和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茗瑯如今自知沒有勾引陸清和的後文,便也再無當初羞口羞腳的作態,見空氣逐漸尷尬起來,正要借著替人催菜的名義跑去後廚,就聽身後陸清和悠悠地道了一聲“恭喜”。

茗瑯腳步一頓。

陸清和放下碗筷,“那日,我已經向你坦誠看出了你二人的美人計,你卻並未將此事告知宣王府。茗瑯姑娘,這是一個很聰明的的選擇。”

茗瑯回身,神情倨傲,“我也要多謝你。若不是你當時激我,我也沒有今日。”

陸清和嗯了一聲,“若是你將此事捅到宣王世子那邊,趙世子心生防備,自會放棄讓謝辛辛隨我去鄴州。她走不脫,玉春樓掌櫃的位置便空不出來。”

見茗瑯並不否認,陸清和笑了一笑,“如此,便對你毫無益處。倒不如你自請,向世子要了這個代掌櫃的位置。若她全須全尾地回來,你不虧什麽。可是,山高水遠,若任務出了什麽差池,謝辛辛回不來了,你豈不是順理成章成為玉春樓的新任掌櫃?”

“茗瑯姑娘,我所猜測,可合你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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