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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無法回應的櫻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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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無法回應的櫻落之時

人家說花中自有傾城色,諸色繚亂,我未嘗見過。

可是看著眼前人,我好像就知道傾城顏色到底是什麽個形容了。

“公主”捧著一束白中帶青的洋桔梗,綠色的根莖被白玉似的手指握著,只從指縫間露出一抹青,然後一並被籠到白色的紗袖中了。

除此之外通體的配飾皆是純白的,如同一簇飄逸柔軟的流雲。

雲朵飄過來了,喚我:“客卿?”

我回過神來:“呃?嗯,在。”

結結巴巴地回覆,也不敢擡頭看人家,只盯著那束洋桔梗,緊張道:“這花不錯。”

一旁的攝影師可看不得這扭扭捏捏的勁,只催著幹活:“公主、勇者,請快點到山邊定好的攝影點就位!”

“來來來,攝影準備。打光、風機,跟上!”

“都註意安全啊!”

本來半扶著兄長的神裏小姐此刻卻不得不去處理事情了,她遺憾道:“一定要多拍些照片呀。”

她沖我眨了眨眼,我也眨回去。

千載良機難逢,我早早就和攝影師小姐交待了多拍點一定要多拍點“公主”美照,哪怕是廢片也要好好留存紀念。

不對,家主大人上相,哪有廢片。

綾華走了,就由我來扶著“公主”走到山邊的點位;他在後襯著天幕站好,我在他身前一尺處側過身站定。

咦?鼓風機怎麽還不啟動?我可想好好體驗一把風中淩亂的蕭瑟美感呢!

攝影師小姐無語地瞪著我:“勇者,你的劍呢?”

正在立正罰站的我:“哦哦,把道具忘了,不好意思。”

長劍可是每個故事裏勇者擺pose的最佳伴侶,我召出冰華流散,雙手扶著劍柄往地下一戳,氣勢這不就上來了?

正把握好縹緲的眼神目視前方呢,結果攝影師小姐放下相機擺了擺手:“這把劍不行,太漂亮了。不太符合勇者的氣質。”

想不到瑰如銀魚的冰華流散也有被嫌棄太漂亮的一天,不知道流哥聽到是何反應。會不會翻一個“太漂亮了”的貓貓白眼呢?

我:“等等,我還有一把。”

習慣性地往後腦勺摸,卻摸了個空。

哦,忘了發髻全散下來了,以往裝飾在發間的簪劍也取下來放在屋子裏了。

“等我一下——”我穿著勇士盔甲哐當哐當跑回去,從換下的衣服堆旁摸到那個通體鎏褐的琉璃百合簪,心念牽動間發簪便化作一柄泛著玄鐵光澤的長劍。

若論劍形的鋒利流暢,這柄劍恐怕比不上冰華流散;

不過那仿佛蘊含著千古磐巖力量的劍身,仿若隱隱散發著古舊時光的輝跡,能斬開世上一切堅硬之物。

鐘離先生說我本有佩劍,這個只不過是留作備用、以防萬一的;先生的話總不會錯,之後還是隨時帶著吧。

我提著劍又哼哧哼哧爬回山頭,遙遙看著山尖一抹雲似的綾人“公主”,似乎正隱隱綽綽地看著我笑。

攝影師小姐:“你拄個拐杖就來了?”

我喘完兩口氣大聲道:“什麽拐杖?!這可是大寶劍!”

“好好好,大寶劍。這顏色還不錯,很沈穩、很有力量感,就它吧。”攝影師小姐端起了她的專業留影機。

我走到原來的點位劍尖抵地,雙手撐好寶劍擺好造型,鼓風機一起霎時發絲揚亂,還有不知道從哪吹過來的緋櫻花瓣。

“誒誒、風小點。”攝影師指揮,“公主的造型有點亂了,你幫他整理一下。”

“啊,我嗎?”我回身幫綾人理了理角隱的白紗,卻發現他唇畔沾到了一瓣花,正好把唇下的那顆痣掩住了。

我指指嘴巴下面:“你那裏沾上東西了。”

“請客卿幫我。”綾人含笑,“我手裏拿著花不太方便,有勞客卿了。”

那位置多少有些敏感了,我湊上去小心翼翼地用指節去蹭,花瓣撥拉掉了,卻惹的人輕微地閉了下眼,“癢。”他道。

那睫羽輕落,搔得人心也癢癢的;近處來看的話,他的唇瓣似乎比平日裏要粉上許多,不知綾華是不是幫兄長唇上也塗了緋櫻花汁?

我退開來。

“身子再側一點,對。”

“手臂不要撐那麽直,松弛一點。”

“那個打光板不要離公主那麽近,我們要朦朧一點、自然一點的效果!”

“鼓風機風力小一點,沒看見勇者的頭發都把公主臉擋完了嗎?”

攝影師小姐的要求很高,不停指揮著團隊,微調著姿勢,一直拍到日暮。

我都要被鼓風機吹傻了,手僵地除了握劍不會擺其它姿勢了,這才得到我們這位楓丹攝影家的肯定,“這張不錯。”

有空隙我就要松了勁兒給自己捶捶腰捶捶腿,神裏大人卻是一如既往的身姿筆直;

誰知攝影師小姐甩了甩舉酸的手腕,說道:“馬上太陽落山了,休息一下,我們再拍點夜景的吧。”

我:......

直到月亮掛著銀鉤上來,海面上褪去霞光鍍了層清輝,我們高標準嚴要求超盡責超值當的攝影團隊才將將收工。

“今日月有暈,西邊雲際壓來,不知道後半夜會不會下雨。”

“有勞各位了,還請早些回去休息。”

綾人和我一起送別了攝影團隊後,他側過頭對我輕聲道:“站著不動有些久了,這身衣服行動不便,能勞煩客卿扶我一下嗎?”

我趕緊收劍為簪隨意綰了頭發,過去兩手架著綾人的臂膀:

“應該的應該的,今日實在是辛苦神裏大人了!我也沒想到會拍這麽久...”

綾人道:“無妨的。”

之後就這麽一路無言,從後山有臺階的小路繞到神裏屋敷的大門口。我遠遠看著有值班的守衛,就先把手放開了。

進門後並沒有直接回本屋,綾人說風雨欲來,想趁著雨點把這一季最後的緋櫻打落前,再在庭中轉一轉。

我三下五除二地解下甲胄後同他一起散著步,頗有當晚“相與步於中庭”的感覺。

綾人摘了一抹月色在指尖,虛撚了撚:“可還記得,我那晚與客卿說一見——”

那晚我在打哈欠,沒太聽清,他現在重覆我才明了是哪兩個字音,隨口接道:“一見如故。”

綾人聽後頓了頓,方才應道:“嗯,一見如故。”

我想,的確是在奶茶攤前一見如故。彼時我早認識他,他應該不認識我吧?

綾人又說:“我好像還聽過另一種說法——一見如故,再見傾什麽?”

見我發呆,他自己玩笑似的接道:“欽佩?”

是嗎。我隱約記得,原話不是這麽說的。一見如故,再見......不對,開頭是一見如故嗎?什麽一見再見的,不應該是一見傾心嗎?

我被自己的聯想弄紅了臉,腦袋感覺也發燒了。

不能讓他念出來。

我暈暈乎乎自己編了個詞接道:“再見情不知所起!”

說完我懵了,這接了個啥啊,這越搞越大啊。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圓:“再見情不知所起...需要喝杯奶茶順一順。”我紅了耳根。

“哎呀,都是璃月那些話本子裏亂寫的酸話,朋友找我吃茶聽戲的時候偶然聽見的,我也能編。”

不知道他想說的什麽,也許是猜到了太知道他想說什麽,所以嘴裏話滾得亂七八糟,不敢停下。

沒話找話沒事找事的時候動作也不老實了,我借口幫他整理整理紗帽,終究找個事做。

可手上緊張,不知什麽時候把紗帽的邊沿拽得太往下了。

綾人輕輕按住我的手背:

“這樣我就看不清路了。”

“你扶我一扶,好不好?”

是白凈的手,纖長的手,涼中帶溫的手。

是有力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卻仿佛失了力氣。柔柔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只問:“要走到哪去呢。”

綾人:“隨便走走。”

“緋櫻落了呢。”

“不是看不見嗎?”我只敢看著地下,不敢看他。

“是鋪在腳下的緋櫻花瓣。”他道。

最後一場夜風,搖落緋櫻時月最後的花雨了。

花雨中我抽出了手背,借著夜風翻過了圍墻,一眼也不敢看身後穿著白無垢的清肅卻綺麗的人影花影。

綾人手中接到了一片花瓣,終又被夜風帶起,吹向月亮所在的地方了。

“啊。”很輕的感嘆。

“櫻花落了。”這是結語。

雨點打下來,濕了一地落紅。

*

躍過院墻,翻過欄桿。我從沒有跑得這樣快。

即使被古巖龍蜥追在屁股後面頂,我也能套個盾邊跑邊樂呵呵地挑釁“哈哈你來追我呀~”

可是此刻我一點也不敢往後看,大顆大顆的雨滴落下,迎面打到臉上混著淚水一起滾過面龐。

我覺得自己好過分,明明瞥過人家心意一角,卻捂住眼睛假裝看不到。

只知道逃。

鼻子酸酸的,眼裏霧蒙蒙的,幾乎要讓我看不清何處是崖際的邊緣了。

總之向著被陰雲蒙住半面的月亮,在踩空的那一瞬打開風之翼就好了。

這樣是不是就能踏著雨、乘著風,越過烏雲一路逃到月亮上呢?

在身體失重的一瞬,卻有什麽寬寬圓圓的物體飛來,一下把我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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