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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京城風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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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秦紹先是一楞, 隨即反應過來, 屬下說的五娘是謝知, 他眉頭微皺:“你確定?”秦紹是知道謝知身世的,謝知身世在魏國最高層不是秘密, 陛下會對李家動手、會弄死武昌王,主要是要殺雞儆猴, 但其中也有給謝知出氣的意思, 不然他誰家不好選?偏偏要選李家和武昌王?

“我去見過一次,的確跟五娘有幾分相似,但也最多只有五六分的模樣。”屬下說,建康諸勳貴對謝知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十來年前,那時謝知有意自晦,所以外人看來她嬌滴滴的氣質, 跟夢澤怯生生的模樣差不多。謝知到了建德後便不再掩飾,加上這些年的歷練,容貌雖沒怎麽變, 但氣質跟先前截然不同, 她跟夢澤若這時在一起,沒人會覺得她們兩人相像。

秦紹沈吟片刻,對探子說:“把夢澤郡主的事傳回懷荒和建德。”秦紹微微苦笑,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脫離秦家掌控, 可到最後他還是要求助於秦家, 秦紹微嘆一聲, 怎麽也是自己兄弟, 求救也不丟人。

秦紹的心腹幕僚等探子退下開口問:“郎君,你真信五公子?”幕僚對秦家的手段將信將疑,秦紹現在騎虎難下,他要肯遵照陛下的吩咐對付秦家,或許暫時能留一命,若像這般退出,陛下豈可饒他?秦家還能從陛下手中救人?

秦紹道:“他是我兄弟,有什麽不可信的?”有些事只有秦紹心裏有數,哪怕是他心腹幕僚都不清楚。秦宗言做什麽事都瞞著他,可秦紹到底跟他朝夕相處,隱約能感覺到秦家的實力絕對不是表面上露出來的那些,這些年老爺子將除了自己、秦紹以外的兒子都派了出去,一個官職都不領。大家都說老爺子是知道秦家厭了陛下,所以識趣沒讓兒子出仕,秦紹卻知道老爺子是讓他那些兄弟再練兵。

秦家的親衛裝成流寇,在西域各地圍剿流寇,據他所知甚至有幾個小國都被親衛攻打下來了,只是離懷荒較遠,又是撮爾窮國,大家並不上心。不過光是這些舉動後面的深意就足夠讓秦紹心驚,老爺子肯定對那大位有意圖。秦紹不信老爺子會因為娶了謝知而造反,他絕對是另有底牌。

只是這些底牌到底有多厚,秦紹便不得而知。他本還想按兵不動,再從五弟那裏探探底細,也不是說秦纮好騙,而是他對自己還顧念幾分兄弟情,而老爺子則恨不得自己死了。秦紹輕嘆一聲,他之所以送兩處地方就是覺得老爺子那邊,他送也是白送,秦纮那裏他還有些指望。

幕僚心中暗嘆,他跟秦紹賓主相得,當然希望秦紹能逃過這劫,不然秦紹難逃一死,他也落不到好下場。

拓跋曜向來雷厲風行,說是七日後回京,到了第七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整軍離開,留下秦紹等人鎮守建康。初一卻跟拓跋賀一起回京,他離開京城夠久了,這次在南朝積累了一點戰功,也該回去了,外祖母和幾位從母都等著自己回京。

拓跋曜一啟程回京,就有驛使飛馳往京城送信。京城接到消息越發歡喜,各地官員絡繹不絕的往京城送奇珍異寶,說是給太皇太後的賀禮,實則最重要的是進獻給陛下的禮物,每樣都堪稱是稀罕無比的珍寶,相比之下秦宗言的禮物雖然珍貴,卻不是特別稀罕,他送給太皇太後一面大大的全身穿衣鏡,送給拓跋曜一盆假可亂真的珠寶盆栽。這兩樣都是他隨手從庫房裏拿出來的,根本沒費心。

謝蘭因道:“你這也太敷衍了,你就生怕他們不知你不上心嗎?”

秦宗言一面看著秦紹的來信,一面笑著說:“誰說我不上心,家裏除了你和阿菀,誰有這麽大的玻璃鏡子?”大尺寸平板玻璃不好做,謝知又為了讓玻璃鏡子不太惹人垂涎,從來不做穿衣大鏡子。送給太皇太後的這件鏡子是她最早做的樣品,當時一共做了五件,做壞了一件、一件自用、一件給謝蘭因、一件給柔娘當陪嫁、最後一件就被當成壽禮送到京裏來了。

謝蘭因見秦宗言對著來信輕笑,不由好奇的問:“你笑什麽?老大在信裏說了什麽?”她知道秦宗言在看秦紹的來信。

秦宗言將信紙遞給謝蘭因,“你自己看。”

謝蘭因一目十行的看完,眉頭微蹙,她很恨李家老嫗、也很偽帝篡位,可是真看到建康被魏國鐵蹄踏破,蕭家皇室近親幾乎全滅時,心中還頗不是滋味,這是阿兄為之付出生命的江山,就這麽被人敗壞了……

秦宗言攬著妻子的肩膀明知故問:“阿鏡在想什麽?”

謝蘭因微微苦笑,不想說話。

秦宗言嘆了一聲,即便他現在跟阿鏡感情比之前好太多,蕭賾還是兩人之間的忌諱,活人不能跟死人比,當然死人也不可能跟活人比,他將妻子摟在懷裏,只要現在阿鏡是他妻子就好。

謝蘭因沈默了一會問:“夢澤郡主真這麽像阿菀?”

秦宗言淡淡道:“她們是隔房的堂姐妹,難免有幾分相像。”可他不信會有八分像,阿菀明明跟阿鏡如此酷似。秦宗言有意忽略阿鏡跟蕭賾本就是表兄妹,蕭賾的生母是謝簡同母胞妹,兩人的長相在細節處有幾分相似,謝知生為兩人的女兒,看起來就既像她爹又像她娘,但大部分還是像蕭賾更多。

謝蘭因樂觀的說:“要是夢澤能讓拓跋曜少幾分執念也是好事。”謝蘭因從來不認為拓跋曜對阿菀有情,兩人在最情濃的時候他都能想著讓阿菀陪葬,又談何情分?他對阿菀只是求而不得的執念。

秦宗言笑而不語,阿鏡到底是女子,不理解男人的想法。將心比心,要是有人把阿鏡從自己手裏奪走,他絕對不可能會因為一個代替品而放下執念。秦宗言甚至懷疑拓跋曜根本沒有臨幸夢澤,他十幾年都不曾找替身,怎麽會突然在這時候找替身?明明他這時候都可以對付秦家了。

秦宗言和秦纮一直在提防拓跋曜,兩人很明白,在拓跋曜南征勝利之後,他在朝中的權勢無人可擋,這時他肯定會對付秦家。這並不代表他對自己兒媳婦念念不忘,他只是念念不忘自己當年所受的恥辱。不過秦宗言挺意外拓跋曜會留下夢澤,照著他的脾氣不是應該殺了夢澤嗎?

謝蘭因又奇怪的問:“老大怎麽想給你寫信了?”秦宗言和秦紹父子感情淡漠,秦紹給秦宗言的信件都是公文,這種私信還是父子兩人生平第一次。

“他現在自救無暇,想讓我出手罷了。”秦宗言漫不經心的道:“玩火***。”秦紹的想法,秦宗言一直很清楚,他只是懶得管而已,本來老大就是他丟出去可以隨意犧牲的棋子。謝蘭因一怔,秦宗言解釋說:“他這次沒跟大軍回來,留在建康鎮守了。”

謝蘭因訝然問:“拓跋曜會答應?”在秦家被拓跋曜厭棄的當下,秦紹身為秦宗言的庶子,如果不是他旗幟分明的跟秦家對著幹,拓跋曜又怎麽會讓他上位,他現在過河了,就想把橋拆了?謝蘭因都不知秦紹居然天真至此,他真把拓跋曜當有求必應的菩薩了?

“所以他就來找我求救了。”秦宗言冷笑一聲,“別的不行,鼻子倒是停靈的,不虧是獒犬養大的小畜生。”

謝蘭因無奈,秦宗言對這兒子的態度幾十年如一日的不變,“你要救他嗎?”

秦宗言拉著謝蘭因躺下,一手讓妻子靠在自己胸膛,一手支著自己的脖子,謝蘭因避之不及,被他拉了下去,她不由斜了他一眼,輕啐道:“老不正經。”大白天的在馬車上都對自己動手動腳。

秦宗言微笑的說:“我們是夫妻,又在馬車裏,有什麽關系?”

謝蘭因嫌他身上太硬,支起上身拉過一個柔軟的隱囊,靠著秦宗言躺下,“你真不想管老大?”不然怎麽會如此不上心?

“他又不指著我救。”秦宗言卷起謝蘭因一束發絲說:“他定往阿狼那裏送信,我年紀漸長,也該頤養天年了,他們兄弟間的事我不參合。”

秦宗言這話差點讓謝蘭因對他翻白眼,這種話虧他有臉說,“你是不想管老大?”

秦宗言雙目微合道:“他死活與我無關。”當年他就把秦紹的生死決定權給了兒子。

謝蘭因輕嘆一聲,“也不知道阿菀生了沒有。”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女兒,都快生了還這麽瘦,也不知她這胎生得順不順利。

秦宗言安慰妻子:“有阿狼在,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我當然放心阿狼,可我也擔心阿菀。”謝蘭因眉頭微蹙,阿狼又不能代阿菀生孩子。

秦宗言說:“我再派人去問問?算算時間阿菀也該生了。”他也挺擔心兒媳的,要不是他們子嗣實在太單薄,膝下只有阿生一子,他也不想讓兒媳再生,畢竟女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腳踏入鬼門關。

謝蘭因微微頷首,“你讓他們快去快回。”

“放心。”秦宗言輕拍她的肩膀,正好吩咐探子傳訊,突然車外心腹來報:“將軍,建德急信。”

秦宗言和謝蘭因同時直起身體,秦宗言接過兒子快馬加鞭送來的急信,翻開同妻子一同看信,兩人看到第一行字便面露微笑,謝知生了,這次還是生了一個兒子。

“總算生了。”謝蘭因一顆提著心終於落地,她笑著追問秦宗言,“取名字了嗎?”

秦宗言說:“還沒有,阿狼想讓我們來取小名。”阿生的大名是拓跋曜取的,小名是秦纮和謝知取的,謝知擔心這次兒子的大名依然是拓跋曜取的,所以她想讓秦宗言來取次子的小名,秦宗言見妻子滿臉躍躍欲試,不由說:“你來取?”

謝蘭因倒真想了一個:“你覺得叫阿藤如何?”藤蘿生命力頑強,哪怕燒了大半,只要留著跟都能死而覆生,謝蘭因希望老二也能跟阿生一樣平安健康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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