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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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0
第二天，祁宥安說到做到，6點的鬧鐘剛響兩聲，他就把鬧鐘按掉，起來換好了運動的衣褲。
走到湯嘉檸這邊床沿坐下，叫她起床。湯嘉檸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只是答“嗯，好”，然而一點起床的趨勢也沒有。
祁宥安在手機上百度“怎麽叫女朋友起床有效且不會被打”，沒想到還真有挺多辦法。
祁宥安在一眾方法論中，選擇了一個自己認為合適的——撓癢癢。
果然奏效，至少湯嘉檸是笑著醒來的，而且自己也沒有被打。
祁宥安決定以後都用這招。
祁宥安小區裏有劃線的跑道，一圈1.2km的樣子。考慮到湯嘉檸幾乎從不運動，他們約定先從2圈開始，循序漸進。
跑步路上，遇到好幾個同樣晨跑的人，和他們一樣的年輕人居多，也有中老年人。老年人一般不上跑道，都是在小區亭子外邊打太極。
湯嘉檸跑著路過打太極的老爺爺老奶奶，遍祁宥安使了個眼色，“我覺得那個挺適合我，要不我以後練那個吧。”
祁宥安眼風帶笑，掠她一眼，回答她：“那個也行，延年益壽，以後說不定我們能做到80歲。”
湯嘉檸白他一眼，決定以後在路上，絕對不能和他提運動相關的任何關鍵詞。
早飯他們是在小區門口買的現成的。早上趕時間，跑步結束後兩人一個在主臥洗，一個在客臥洗，洗完後一起在島臺吃早餐。
還記得湯嘉檸不愛喝牛奶，祁宥安拿了兩杯紅棗豆漿，告訴她美容養顏的，湯嘉檸欣欣然接受了。
乘電梯到-1樓，祁宥安拉開副駕門，以往他們都是一起上班的。
“今天我自己開車，下班我要回我媽那裏。”
“那晚上還回來嗎？”
“應該要。”
“那我晚上來接你。”
-
白天在冰室，湯嘉檸一直心不在焉，電腦裏的數據密密麻麻，楞是一個也看不進去。
方靜進來和她匯報這段時間店裏的情況，湯嘉檸坐在位置上，聽個七七八八，大多是左耳進右耳出。
方靜拿著文件在她跟前晃一眼，“餵，湯老板，怎麽談錢還走神呢？”
“啊，不好意思。”
湯嘉檸起身，走到方靜面前接過文件，一邊取下旁邊掛著的背包，一邊和她說話，“這個我待會兒拿回去看，你先去忙吧。”
待在辦公室效率實在是太低，湯嘉檸決定現在就去於敏慈那裏，早解決心裏早舒坦。
下樓的時候沒見著代佳妮。雖說代佳妮和自己說過要去酒吧駐唱，但是自己已經很多天沒見著她人了，上次回於敏慈那裏也沒看見，心裏多多少少有點擔心。
問了一嘴前臺站著的顏兮，她倆年紀相近，平時聊天比較多。
“顏兮，佳妮最近沒來嗎？”
“她啊，最近除了在酒吧駐唱就是去養老院做志願服務。”
顏兮一邊擦桌子，一邊眼神看著湯嘉檸，“湯老板，你這妹妹真是有夠奇葩的。”
湯嘉檸笑著看她一眼， “她要知道你這麽說她，估計不會輕饒你。”
代佳妮雖然面上看著清純無辜的小白花一個，但是從自己和她些年和她為數不多的相處中知道，是個認死理死軸的姑娘。
坐進自己的座駕，湯嘉檸連上手機藍牙，給代佳妮撥了個電話。
電話沒幾秒就被接通，“餵，佳妮？”
那邊背景音很嘈雜，像是有大風在刮，但是能聽見一個清晰的女聲，聲音淡淡，沒什麽溫度：“是我，怎麽了嘉檸姐？”
“沒什麽事兒，就是最近不是沒見著你嗎，問問你最近哪兒去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剛成年沒多少日子，說幼稚吧，她又是個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了；說她成熟吧，道德與法治頻道的主角又多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
湯嘉檸怕她在外面吃虧。
“我沒去酒吧了，那地兒太吵。我現在在三江源呢。”
“三江源？你怎麽跑那麽遠去了？你一個人？”
湯嘉檸把車停在路邊，還沒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中緩過來。
聽見湯嘉檸平時那麽淡定的人這會兒不太淡定的語氣，代佳妮開口解釋安撫她：“是，也不是。我是來做志願活動的，在這邊撿垃圾。”
“撿垃圾？”
代佳妮把那個活動的鏈接發給湯嘉檸。
湯嘉檸點開來看，是個資質合格的志願平臺，以前她大學也用過，不過她一般不做校外的活動，最多就是在教學區管管電動車停放。更不會像代佳妮這樣，一下跑去那麽遠的地方。
看過代佳妮發過來的鏈接後，湯嘉檸堪堪放下心來，繼續把車往於敏慈家裏開。
“那我知道了，你一個人在那邊要註意身體。”接著又問她：“錢呢，錢夠花嗎？”
“夠的嘉檸姐，這個活動管吃管住，來回機票錢你之前給我的，夠用的。”
“那好吧，我不打擾你了，有事你記得給我發消息。”
“嗯，好。”
掛了代佳妮電話，湯嘉檸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像母親了。相較於代佳妮我行我素的樣子，自己倒是有點婆婆媽媽了。
湯嘉檸一邊開車一邊感慨，心想現在的小女孩還真是敢說敢做，悄無聲息一個人就跑那麽遠去了。
回想自己大學時代，好像就是大學和富春居兩地跑，身邊除了室友就是祁宥安。當然，後來分手後，身邊就只有室友了。
沒多久，車子駛入別墅區。
夾道兩旁的香樟樹高大茂密，形成一個天然遮陽棚，車子從綠蔭下駛過，風從窗在擦過，把湯嘉檸心裏那點煩悶吹走許多。
進入小區，院門自動感應打開，湯嘉檸把車開進車庫，裏面只有於敏慈的一輛車。
站在門口躊躇幾秒，湯嘉檸摁了指紋，防盜門打開。
於敏慈聽見開門聲，從沙發上走到玄關處，看著湯嘉檸的眼神有些覆雜，千言萬語匯做一句：“回來了。”
“嗯”
湯嘉檸走去廚房倒了杯水，餘光註意到於敏裏站在旁邊，離她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疏遠，但也不親近，有一點討好的意味。
湯嘉檸心裏有一陣難過：自己是不是太小孩子氣了？讓於敏慈這個樣子。
喝了口水後，語氣緩和下來，“媽，去那邊坐著吧。”
“欸”
坐在沙發上，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湯嘉檸慶幸客廳電視開著，正好是12臺的法制欄目，她可以看著打發一段時間。
案件講解到最關鍵的環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一個廣告彈出來，右上角開始計時，360s的廣告，有些長過頭了。
這時候於敏慈開口了，“嘉檸。”
湯嘉檸把電視摁了靜音，偏過頭去看於敏慈，“媽，你說。”
“上次你見到那人，是媽媽最近旅游認識的。我們年紀差不多，聊天也合得來，走動就多了些…”
湯嘉檸開口打斷，後面的話她不想聽下去，“媽，你喜歡他嗎？”
於敏慈眼神有一瞬的驚詫，轉而又換成了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嘴張著，想說些什麽，又遲遲沒有開口。
“媽，這兩天我想了挺多。這麽多年，我只顧著自己失去父親很難過，沒註意到你的情緒。你們兩個朝夕相處那麽多年，白手起家才有了現在的生活，你對爸爸的感情也很深的。”
“正是因為這樣，我在看見你和一個陌生男人牽著手時，才會難過。”
聽到這裏，於敏慈眼裏淚水在打轉，又彎身在前面的桌子上抽過一張紙。
湯嘉檸一鼓作氣，想把話全部說完。說完，就過去了。
“但是你一個人，你一個人也會有煩悶的時候，我又不常回家。就算我常回家，另一半提供的情感，我這個做女兒的永遠沒辦法提供。”
“所以，媽，如果他是真心喜歡你，你也恰好喜歡他，那我沒什麽意見。我祝福你，真心的。”
說完，湯嘉檸走到於敏慈坐著的小沙發面前，俯下身擁抱於敏慈，感受到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砸下來，那是她這八年來的無助和思念。
壓在湯嘉檸心裏的疙瘩被剔除，母女倆搬椅子在院子裏坐了一下午。院子裏有遮陽棚，能看見日光，但隔絕了室外高溫。
於敏慈挨個給湯嘉檸介紹她新養的花和桃樹。初夏子滿枝頭，現在已完全熟了。於敏慈摘下幾個，在院子裏的水管下沖盡，遞給湯嘉檸的時候又收回。
“對了，你是不吃皮的，等著，我進去拿水果刀出來。”
湯嘉檸心裏泛起一種莫名的情緒，眼裏有淚花，但此刻又是笑著的。
看著於敏慈小跑進去的背影，好像歲月，對於敏慈沒有那麽殘忍。她的媽媽，仍舊很美。
等於敏慈進去拿水果刀的途中，收到了祁宥安發過來的消息：【今天回家吃飯嗎？】
“家”，湯嘉檸認真琢磨著這個字眼。最近為了喝藥方便，一直住在祁宥安家裏。有時候下午，祁宥安就會像現在這樣給她發消息。問她晚飯是在外面吃，還是回家吃。
他們都默認家是祁宥安現在住的那個。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事情沒有解決，不能那麽算了的。
湯嘉檸想著，一步步來。
想了一會兒，給他發了個定位，【來這裏吃如何？】
是想讓他見見於敏慈。
自己見過了於敏慈的男友，當然也該讓於敏慈看看她的男友。盡管於敏慈已經見過，在八年前。
發完消息，於敏慈剛好削完一個桃子，給湯嘉檸遞過來，發現湯嘉檸在笑。
“笑什麽呢你這孩子。”
“媽，我想叫個人來家裏吃飯，下午。”
“不是新語吧？”
於敏慈心裏也知道不是竇新語，竇新語那孩子來家裏吃飯，什麽時候還會提前報備了？她猜是湯嘉檸交的男朋友。
“不是，是祁宥安。”
湯嘉檸直接說出了他的名字。自己曾經和他的那段，湯忠易和於敏慈都是知道的。
剛分手那段時間，除了除夕那天在房間裏哭了一晚上，後面湯嘉檸沒怎麽哭過。
只是新學期開學，重新走在上課路上，路過那些他們一起走過的路，去到那些他們一起約會的餐廳，那些回憶的酸澀才會漫上心頭，然後在被窗簾圍起來的隱秘角落裏，偷偷抹淚。
後來的假期，她總是和竇新語一塊兒出去玩，連著幾個假期，湯忠易和於敏慈都沒再見過祁宥安來找湯嘉檸，心下明白，這是分手了。
誰也沒有主動和湯嘉檸提起這回事，湯嘉檸不主動說，他們就不會主動過問。
情感這個話題，湯嘉檸一直不願意和他們深聊。問了，只會無端勾起她的傷心往事。
“他喜歡你嗎？”
“你喜歡他嗎？”
於敏慈面色如常，沒有太驚訝，只是把湯嘉檸剛才拋出來的問題，原封不動地拋給她。
湯嘉檸楞怔了幾秒，沒想到於敏慈會問這個問題，本來還以為於敏慈會像電視劇裏那樣，苦口婆心和她說什麽“找男朋友不能找太帥的，太帥了靠不住”之類的規勸語錄。
“喜歡啊”湯嘉檸說得理所當然，當下的感覺就是這樣，因為感受得到，所以說的時候沒有懷疑。
這次是於敏慈笑了出來，“好，那就好，叫他來，媽媽做好吃的。”
這段時間於敏慈也不常在家，家裏除了院子裏的幾株稀疏菜苗，沒什麽菜。
湯嘉檸開車和於敏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兩人推著一個購物車，一路挑挑揀揀。
逛到生鮮區，京醬肉絲、番茄滑蛋牛肉、板栗燉雞、清炒秋葵……這些詞不由自主地蹦上心頭，都是祁宥安愛吃的。一起吃了那麽多頓飯，她也記得八九不離十。
蹦出來也沒用，她都不會做，湯嘉檸也沒學會這些大菜的抱負。
還記得小時候，家裏的院子找了幾個工人來修繕，於敏慈在院子裏監工，湯嘉檸尋思著大人工作辛苦了，自己在家裏給做幾個菜，也算給於敏慈減減負。後來於敏慈進來也炒了幾個菜，和自己炒的一起端上飯桌。
在院子裏做工的叔叔阿姨胃口好，吃什麽都大口大口吃著，好像吃什麽都很香的樣子。
可是，吃到最後，做工的叔叔阿姨離開後，只有自己炒的那兩個菜還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兒，和旁邊的空盤對比起來更加突兀。
湯忠易見湯嘉檸盯著那幾個空盤悶悶不樂的表情，明白這是他小女兒炒的菜。
又重新去廚房拿了副碗筷，坐在湯嘉檸面前，不加掩飾地吃起來。
“剛才這些碗太高了，我們都沒註意到這後邊還有兩道菜。”
“小敏，你來嘗嘗，味道還挺好，還好沒讓剛才老李他們看見，不然我們就沒得口福了。”
於敏慈笑著，陪著湯忠易演戲。湯嘉檸不傻，看著眼前夫唱婦隨的戲碼，當然知道這是在安慰自己。
但她對自己的廚藝實在失望，自那以後，再沒下過廚。
買菜回家，祁宥安還沒到。剛才怕湯嘉檸不高興，一直沒敢說，可又覺得這話非說不可，於敏慈還是把自己心裏的擔憂說出來。
“嘉檸”
湯嘉檸穿著圍裙，在廚房給於敏慈打下手。掌勺這種事她做不了，擇擇菜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媽，你說。”
於敏慈沒馬上出聲，湯嘉檸歪頭看她一眼，和剛才一樣，擔憂又討好的神情。
湯嘉檸有些受不了，語氣也跟著無奈，“媽，你有什麽事就說。你這樣子，好像我很霸道很兇，你都不敢說話的樣子。”
聽了湯嘉檸這句話，她心裏也有了底，盡量委婉地開口，“你大學那會兒，我和你爸單獨和小祁聊過，我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家庭。”
湯嘉檸沒看她，低頭擇菜，準備等她說完再出聲。
“和那種家庭的孩子交往，免不了受傷。媽想問你，你是做好了受傷的準備，還是已經受過傷了還想重蹈覆轍？”
湯嘉檸擇菜的動作一頓，擡起頭，語氣篤定，“都不是。”
“是做好了攻堅克難的準備。”
“攻堅克難？”
湯嘉檸點點頭。
“也好，你以前總是不愛為自己爭取，從上幼兒園開始，一貫‘中庸’。”
於敏慈家裏的廚房正對著外面的馬路，湯嘉檸在廚房洗菜，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窗外，看看即將和她一起攻堅克難的男主角開車路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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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湯嘉檸這邊床沿坐下，叫她起床。湯嘉檸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只是答“嗯，好”，然而一點起床的趨勢也沒有。
祁宥安在手機上百度“怎麽叫女朋友起床有效且不會被打”，沒想到還真有挺多辦法。
祁宥安在一眾方法論中，選擇了一個自己認為合適的——撓癢癢。
果然奏效，至少湯嘉檸是笑著醒來的，而且自己也沒有被打。
祁宥安決定以後都用這招。
祁宥安小區裏有劃線的跑道，一圈1.2km的樣子。考慮到湯嘉檸幾乎從不運動，他們約定先從2圈開始，循序漸進。
跑步路上，遇到好幾個同樣晨跑的人，和他們一樣的年輕人居多，也有中老年人。老年人一般不上跑道，都是在小區亭子外邊打太極。
湯嘉檸跑著路過打太極的老爺爺老奶奶，遍祁宥安使了個眼色，“我覺得那個挺適合我，要不我以後練那個吧。”
祁宥安眼風帶笑，掠她一眼，回答她：“那個也行，延年益壽，以後說不定我們能做到80歲。”
湯嘉檸白他一眼，決定以後在路上，絕對不能和他提運動相關的任何關鍵詞。
早飯他們是在小區門口買的現成的。早上趕時間，跑步結束後兩人一個在主臥洗，一個在客臥洗，洗完後一起在島臺吃早餐。
還記得湯嘉檸不愛喝牛奶，祁宥安拿了兩杯紅棗豆漿，告訴她美容養顏的，湯嘉檸欣欣然接受了。
乘電梯到-1樓，祁宥安拉開副駕門，以往他們都是一起上班的。
“今天我自己開車，下班我要回我媽那裏。”
“那晚上還回來嗎？”
“應該要。”
“那我晚上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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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冰室，湯嘉檸一直心不在焉，電腦裏的數據密密麻麻，楞是一個也看不進去。
方靜進來和她匯報這段時間店裏的情況，湯嘉檸坐在位置上，聽個七七八八，大多是左耳進右耳出。
方靜拿著文件在她跟前晃一眼，“餵，湯老板，怎麽談錢還走神呢？”
“啊，不好意思。”
湯嘉檸起身，走到方靜面前接過文件，一邊取下旁邊掛著的背包，一邊和她說話，“這個我待會兒拿回去看，你先去忙吧。”
待在辦公室效率實在是太低，湯嘉檸決定現在就去於敏慈那裏，早解決心裏早舒坦。
下樓的時候沒見著代佳妮。雖說代佳妮和自己說過要去酒吧駐唱，但是自己已經很多天沒見著她人了，上次回於敏慈那裏也沒看見，心裏多多少少有點擔心。
問了一嘴前臺站著的顏兮，她倆年紀相近，平時聊天比較多。
“顏兮，佳妮最近沒來嗎？”
“她啊，最近除了在酒吧駐唱就是去養老院做志願服務。”
顏兮一邊擦桌子，一邊眼神看著湯嘉檸，“湯老板，你這妹妹真是有夠奇葩的。”
湯嘉檸笑著看她一眼， “她要知道你這麽說她，估計不會輕饒你。”
代佳妮雖然面上看著清純無辜的小白花一個，但是從自己和她些年和她為數不多的相處中知道，是個認死理死軸的姑娘。
坐進自己的座駕，湯嘉檸連上手機藍牙，給代佳妮撥了個電話。
電話沒幾秒就被接通，“餵，佳妮？”
那邊背景音很嘈雜，像是有大風在刮，但是能聽見一個清晰的女聲，聲音淡淡，沒什麽溫度：“是我，怎麽了嘉檸姐？”
“沒什麽事兒，就是最近不是沒見著你嗎，問問你最近哪兒去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剛成年沒多少日子，說幼稚吧，她又是個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了；說她成熟吧，道德與法治頻道的主角又多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
湯嘉檸怕她在外面吃虧。
“我沒去酒吧了，那地兒太吵。我現在在三江源呢。”
“三江源？你怎麽跑那麽遠去了？你一個人？”
湯嘉檸把車停在路邊，還沒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中緩過來。
聽見湯嘉檸平時那麽淡定的人這會兒不太淡定的語氣，代佳妮開口解釋安撫她：“是，也不是。我是來做志願活動的，在這邊撿垃圾。”
“撿垃圾？”
代佳妮把那個活動的鏈接發給湯嘉檸。
湯嘉檸點開來看，是個資質合格的志願平臺，以前她大學也用過，不過她一般不做校外的活動，最多就是在教學區管管電動車停放。更不會像代佳妮這樣，一下跑去那麽遠的地方。
看過代佳妮發過來的鏈接後，湯嘉檸堪堪放下心來，繼續把車往於敏慈家裏開。
“那我知道了，你一個人在那邊要註意身體。”接著又問她：“錢呢，錢夠花嗎？”
“夠的嘉檸姐，這個活動管吃管住，來回機票錢你之前給我的，夠用的。”
“那好吧，我不打擾你了，有事你記得給我發消息。”
“嗯，好。”
掛了代佳妮電話，湯嘉檸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像母親了。相較於代佳妮我行我素的樣子，自己倒是有點婆婆媽媽了。
湯嘉檸一邊開車一邊感慨，心想現在的小女孩還真是敢說敢做，悄無聲息一個人就跑那麽遠去了。
回想自己大學時代，好像就是大學和富春居兩地跑，身邊除了室友就是祁宥安。當然，後來分手後，身邊就只有室友了。
沒多久，車子駛入別墅區。
夾道兩旁的香樟樹高大茂密，形成一個天然遮陽棚，車子從綠蔭下駛過，風從窗在擦過，把湯嘉檸心裏那點煩悶吹走許多。
進入小區，院門自動感應打開，湯嘉檸把車開進車庫，裏面只有於敏慈的一輛車。
站在門口躊躇幾秒，湯嘉檸摁了指紋，防盜門打開。
於敏慈聽見開門聲，從沙發上走到玄關處，看著湯嘉檸的眼神有些覆雜，千言萬語匯做一句：“回來了。”
“嗯”
湯嘉檸走去廚房倒了杯水，餘光註意到於敏裏站在旁邊，離她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疏遠，但也不親近，有一點討好的意味。
湯嘉檸心裏有一陣難過：自己是不是太小孩子氣了？讓於敏慈這個樣子。
喝了口水後，語氣緩和下來，“媽，去那邊坐著吧。”
“欸”
坐在沙發上，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湯嘉檸慶幸客廳電視開著，正好是12臺的法制欄目，她可以看著打發一段時間。
案件講解到最關鍵的環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一個廣告彈出來，右上角開始計時，360s的廣告，有些長過頭了。
這時候於敏慈開口了，“嘉檸。”
湯嘉檸把電視摁了靜音，偏過頭去看於敏慈，“媽，你說。”
“上次你見到那人，是媽媽最近旅游認識的。我們年紀差不多，聊天也合得來，走動就多了些…”
湯嘉檸開口打斷，後面的話她不想聽下去，“媽，你喜歡他嗎？”
於敏慈眼神有一瞬的驚詫，轉而又換成了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嘴張著，想說些什麽，又遲遲沒有開口。
“媽，這兩天我想了挺多。這麽多年，我只顧著自己失去父親很難過，沒註意到你的情緒。你們兩個朝夕相處那麽多年，白手起家才有了現在的生活，你對爸爸的感情也很深的。”
“正是因為這樣，我在看見你和一個陌生男人牽著手時，才會難過。”
聽到這裏，於敏慈眼裏淚水在打轉，又彎身在前面的桌子上抽過一張紙。
湯嘉檸一鼓作氣，想把話全部說完。說完，就過去了。
“但是你一個人，你一個人也會有煩悶的時候，我又不常回家。就算我常回家，另一半提供的情感，我這個做女兒的永遠沒辦法提供。”
“所以，媽，如果他是真心喜歡你，你也恰好喜歡他，那我沒什麽意見。我祝福你，真心的。”
說完，湯嘉檸走到於敏慈坐著的小沙發面前，俯下身擁抱於敏慈，感受到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砸下來，那是她這八年來的無助和思念。
壓在湯嘉檸心裏的疙瘩被剔除，母女倆搬椅子在院子裏坐了一下午。院子裏有遮陽棚，能看見日光，但隔絕了室外高溫。
於敏慈挨個給湯嘉檸介紹她新養的花和桃樹。初夏子滿枝頭，現在已完全熟了。於敏慈摘下幾個，在院子裏的水管下沖盡，遞給湯嘉檸的時候又收回。
“對了，你是不吃皮的，等著，我進去拿水果刀出來。”
湯嘉檸心裏泛起一種莫名的情緒，眼裏有淚花，但此刻又是笑著的。
看著於敏慈小跑進去的背影，好像歲月，對於敏慈沒有那麽殘忍。她的媽媽，仍舊很美。
等於敏慈進去拿水果刀的途中，收到了祁宥安發過來的消息：【今天回家吃飯嗎？】
“家”，湯嘉檸認真琢磨著這個字眼。最近為了喝藥方便，一直住在祁宥安家裏。有時候下午，祁宥安就會像現在這樣給她發消息。問她晚飯是在外面吃，還是回家吃。
他們都默認家是祁宥安現在住的那個。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事情沒有解決，不能那麽算了的。
湯嘉檸想著，一步步來。
想了一會兒，給他發了個定位，【來這裏吃如何？】
是想讓他見見於敏慈。
自己見過了於敏慈的男友，當然也該讓於敏慈看看她的男友。盡管於敏慈已經見過，在八年前。
發完消息，於敏慈剛好削完一個桃子，給湯嘉檸遞過來，發現湯嘉檸在笑。
“笑什麽呢你這孩子。”
“媽，我想叫個人來家裏吃飯，下午。”
“不是新語吧？”
於敏慈心裏也知道不是竇新語，竇新語那孩子來家裏吃飯，什麽時候還會提前報備了？她猜是湯嘉檸交的男朋友。
“不是，是祁宥安。”
湯嘉檸直接說出了他的名字。自己曾經和他的那段，湯忠易和於敏慈都是知道的。
剛分手那段時間，除了除夕那天在房間裏哭了一晚上，後面湯嘉檸沒怎麽哭過。
只是新學期開學，重新走在上課路上，路過那些他們一起走過的路，去到那些他們一起約會的餐廳，那些回憶的酸澀才會漫上心頭，然後在被窗簾圍起來的隱秘角落裏，偷偷抹淚。
後來的假期，她總是和竇新語一塊兒出去玩，連著幾個假期，湯忠易和於敏慈都沒再見過祁宥安來找湯嘉檸，心下明白，這是分手了。
誰也沒有主動和湯嘉檸提起這回事，湯嘉檸不主動說，他們就不會主動過問。
情感這個話題，湯嘉檸一直不願意和他們深聊。問了，只會無端勾起她的傷心往事。
“他喜歡你嗎？”
“你喜歡他嗎？”
於敏慈面色如常，沒有太驚訝，只是把湯嘉檸剛才拋出來的問題，原封不動地拋給她。
湯嘉檸楞怔了幾秒，沒想到於敏慈會問這個問題，本來還以為於敏慈會像電視劇裏那樣，苦口婆心和她說什麽“找男朋友不能找太帥的，太帥了靠不住”之類的規勸語錄。
“喜歡啊”湯嘉檸說得理所當然，當下的感覺就是這樣，因為感受得到，所以說的時候沒有懷疑。
這次是於敏慈笑了出來，“好，那就好，叫他來，媽媽做好吃的。”
這段時間於敏慈也不常在家，家裏除了院子裏的幾株稀疏菜苗，沒什麽菜。
湯嘉檸開車和於敏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兩人推著一個購物車，一路挑挑揀揀。
逛到生鮮區，京醬肉絲、番茄滑蛋牛肉、板栗燉雞、清炒秋葵……這些詞不由自主地蹦上心頭，都是祁宥安愛吃的。一起吃了那麽多頓飯，她也記得八九不離十。
蹦出來也沒用，她都不會做，湯嘉檸也沒學會這些大菜的抱負。
還記得小時候，家裏的院子找了幾個工人來修繕，於敏慈在院子裏監工，湯嘉檸尋思著大人工作辛苦了，自己在家裏給做幾個菜，也算給於敏慈減減負。後來於敏慈進來也炒了幾個菜，和自己炒的一起端上飯桌。
在院子裏做工的叔叔阿姨胃口好，吃什麽都大口大口吃著，好像吃什麽都很香的樣子。
可是，吃到最後，做工的叔叔阿姨離開後，只有自己炒的那兩個菜還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兒，和旁邊的空盤對比起來更加突兀。
湯忠易見湯嘉檸盯著那幾個空盤悶悶不樂的表情，明白這是他小女兒炒的菜。
又重新去廚房拿了副碗筷，坐在湯嘉檸面前，不加掩飾地吃起來。
“剛才這些碗太高了，我們都沒註意到這後邊還有兩道菜。”
“小敏，你來嘗嘗，味道還挺好，還好沒讓剛才老李他們看見，不然我們就沒得口福了。”
於敏慈笑著，陪著湯忠易演戲。湯嘉檸不傻，看著眼前夫唱婦隨的戲碼，當然知道這是在安慰自己。
但她對自己的廚藝實在失望，自那以後，再沒下過廚。
買菜回家，祁宥安還沒到。剛才怕湯嘉檸不高興，一直沒敢說，可又覺得這話非說不可，於敏慈還是把自己心裏的擔憂說出來。
“嘉檸”
湯嘉檸穿著圍裙，在廚房給於敏慈打下手。掌勺這種事她做不了，擇擇菜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媽，你說。”
於敏慈沒馬上出聲，湯嘉檸歪頭看她一眼，和剛才一樣，擔憂又討好的神情。
湯嘉檸有些受不了，語氣也跟著無奈，“媽，你有什麽事就說。你這樣子，好像我很霸道很兇，你都不敢說話的樣子。”
聽了湯嘉檸這句話，她心裏也有了底，盡量委婉地開口，“你大學那會兒，我和你爸單獨和小祁聊過，我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家庭。”
湯嘉檸沒看她，低頭擇菜，準備等她說完再出聲。
“和那種家庭的孩子交往，免不了受傷。媽想問你，你是做好了受傷的準備，還是已經受過傷了還想重蹈覆轍？”
湯嘉檸擇菜的動作一頓，擡起頭，語氣篤定，“都不是。”
“是做好了攻堅克難的準備。”
“攻堅克難？”
湯嘉檸點點頭。
“也好，你以前總是不愛為自己爭取，從上幼兒園開始，一貫‘中庸’。”
於敏慈家裏的廚房正對著外面的馬路，湯嘉檸在廚房洗菜，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窗外，看看即將和她一起攻堅克難的男主角開車路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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