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0章 腦袋開瓢

關燈
第50章 腦袋開瓢

第五十章

溫國清話聲落下, 房間一片死寂。

奧利菲爾抱著臉色發白但安心酣眠的約瑟夫走到了溫國清身旁,面對溫溪的質問,躲閃著視線, 開口卻是流利的中文。

“溫溪, 事情是很突然, 但是約瑟夫是你的家人,你總要認識的。”

明明在赫多涅號上連他名字都說的蹩腳,現在中文說的這麽流暢。

“你的家人”這四個字剝奪了溫溪思考的能力,他難以置信的盯著約瑟夫的眉眼, 只覺得通體生寒, 幾乎穩不住身體。

溫溪看向奧利菲爾, 男生胸口還別著小王子徽章。

安心窩在兄長懷裏的約瑟夫長著一雙任誰看都會誇漂亮的狐貍眼。

怪不得溫溪感覺約瑟夫看著眼熟, 長著一雙少見的黑瞳狐貍眼的混血小孩, 居然是溫國清的兒子。

只有兩歲的約瑟夫,除了一頭金色頭發, 幾乎和溫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但他生病了能夠安心的躺在父兄的懷抱裏,即時的在醫院接受治療,而火車上高燒不斷的溫苒只能偷著別人的母愛自我欺騙的停止啼哭。

溫國清是村裏頭一個985大學生, 生的好看,能說會道花言巧語的榜上了富婆也不算太難,然而他又生了一個兒子, 一個患有先天性白血病只能再活一年的兒子。溫國清找不到配型的骨髓, 為了這個金兒子, 才想起來大洋彼岸有一個不知道死沒死的窮兒子, 派奧利菲爾去大陸找他,所以才會出現兩次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的接觸。

從剛剛碰面, 到約瑟夫出現,溫溪設想很多溫國清找他的原因,好的壞的,甚至有可能性渺茫的溫國清良心發現想要補償他們的設想。但溫溪沒想到過,再一次相遇,他所謂的親生父親,居然是奔著他的骨髓來的。

溫國清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拋妻棄子無惡不作,但直到現在,溫溪才發覺溫國清能比自己想象的更沒下限。

這種狗血劇情放在小說裏都會被人罵惡俗,但現在居然真的上演在他身上,溫溪覺得這個世界簡直瘋了。

他緊握住拳頭,身後挺直,一瞬不瞬咬著牙冷聲質問:“所以你找我,是我了讓我和約瑟夫進行骨髓配型?”

“不是去配型,”溫國清目光平靜的搖頭,從身側的公文包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溫溪面前:“是你們已經配型成功了。我來請求你,為你的弟弟捐獻骨髓,拯救他的生命。”

“什麽?”

溫溪楞怔了下,宴決率先接過文件。

那是一份M國高級基因檢測中心的骨髓配型檢測報告,上面顯示機構對約瑟夫和溫溪的血液樣本進行了高級基因匹配。

宴決快速瀏覽,翻到最後一頁,報告上赫然是【配型成功】四個大字,而落款時間,正是今天早上八點。

溫國清語氣平靜:“骨髓配型親人匹配概論最大,但我和奧利菲爾,他們的母親都匹配失敗了。因為混血,約瑟夫基因特殊,M國基因庫匹配不到合適的骨髓。”

身體裏似乎有什麽在慢慢瓦解,溫溪好不容易恢覆些許血色的臉蛋再一次慘白下來。

“你怎麽拿到的我的血——”

眼神在觸及奧利菲爾躲閃的目光時,溫溪質問的話戛然而止。

如果對面三人早就知道他會來M國參加比賽,奧利菲爾根本沒有必要在赫多涅號上和他見面,所以他上船是為了拿到某些東西。

比如他的血。

如果被抽血,溫溪不可能無知無覺,但如果被下了藥昏迷不醒,奧利菲爾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他的血進行配型。

溫溪愕然的瞪著奧利菲爾:“你和方青陽給我下藥?你給了方青陽多少錢?”

奧利菲爾微微錯開眼,直接坐實了溫溪的猜想。

“五十萬。”

所以方青陽的暈船失眠是假的,安神茶也是假的。

怪不得他喝了茶睡眠的感覺像是昏迷,原來是真昏迷了。

胳膊上的青色痕跡也是抽血留下的印子,船上根本沒什麽蚊蟲叮咬,睡在他旁邊的所謂朋友,拿他血賣了五十萬才是真的。

方青陽為了騙他,還故意撓自己的胳膊滿身血痕,假裝被蚊子咬了滿胳膊包,而他居然傻乎乎的信了,甚至好心的給了騙子蚊蟲叮噴霧。

或許是想要安撫溫溪,奧利菲爾解釋:“其實也不能算下藥,只是讓你好好睡一覺。那些東西對身體沒有任何副作用。”

溫溪被奧利菲爾自以為是的說話驚愕到了。

“沒有副作用?”宴決不知道溫溪過去到底發生過什麽,但強忍怒氣聽到現在,終於聽不下去了,身前將溫溪拉到身後,冷眼瞧著面前惺惺作態的兩人,眉眼間滿是戾氣:“因為今天出了配型成功的結果,所以你們才露面,讓他捐骨髓,如果配型失敗了,是不是就當無事發生?溫溪到最後也不會知道,自己被你們下藥,一管兒血賣了五十萬。不會知道,拋棄他的人,居然用這些血為他小兒子進行骨髓配型。"

溫溪氣的渾身發抖,直接伸手,奪過宴決手上的文件,將它用力摔在奧利菲爾臉上。

奧利菲爾下意識往後躲了躲,文件卻直接砸到了他懷裏的約瑟夫身上。溫溪扔的力氣很大,沈浸在睡夢之中的約瑟夫猛地一疼,驟然嚎啕大哭。

小孩尖銳的哭聲響徹房間,奧利菲爾原本略帶歉意的臉色驟然大變,抱著懷裏的孩子溫聲細語的哄起來。

病懨懨的約瑟夫臉色蒼白,下午剛剛做完化療,哭聲雖然尖銳但有氣無力的,看起來很是可憐。

奧利菲爾溫聲哄著,皺了皺眉看向溫溪,語氣譴責道:“你把他弄疼了。”

“奧利菲爾你在指責誰?你不躲開能砸到他?約瑟夫哭了你不埋怨自己,怨我嗎?是我讓你把孩子帶來的嗎?既然有病為什麽不呆在家裏,不在醫院裏”

溫溪眼圈通紅的看著端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他們爭執的溫國清:“溫國清你那麽疼兒子,約瑟夫哭了你為什麽不站起來哄?上氣不接下氣的可憐樣,你留著給誰看呢?是不是覺得我看到小孩兒這麽可憐就可以道德綁架我?我就會心軟的給他捐骨髓?”

溫國清私藏的心機被溫溪直白的指出,臉上卻沒流露出一絲不悅,只是皺了皺眉,看向奧利菲爾說:“出去哄好他,我和溫溪單獨聊聊。”

奧利菲爾頓了下,還是抱著細聲細氣的哭泣著的約瑟夫出去了。

溫國清皺著眉看著他,客氣道:“這位先生,麻煩你留給我和溫溪一個獨立空間。我們父子有些積怨要單獨聊聊。”

宴決沒什麽情緒的掃了溫國清一眼,伸手摸了摸溫溪臉頰。

溫溪唇色發白,眼圈通紅,盡管眼眸中的痛苦幾乎將他淹沒卻依舊緊握雙拳,咬著牙,後背挺直,像只遍體鱗傷卻不肯低頭的小獸。

宴決吸了口氣,道:“要我留下,還是留給你們單獨的空間?”

溫溪迎著男人沈穩可靠的黑眸,有點兒難看的笑了下,喉頭泛上苦味,想了想說:“出去吧,我和他單獨聊聊。”

宴決沒有立刻動身,依舊低著頭看著他,落在臉頰上的手指安撫的蹭了蹭:“我就在門外,和你的獎牌。”

“想做什麽做什麽。別讓他欺負你。”

男人語氣冷靜,語調冷冽,沒有刻意控制音量。冷清冷性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深邃眉眼中滿是戾氣,狠厲盡顯。

很兇,甚至話語間隱隱約約帶著威脅的意味,但對於心緒混亂的溫溪卻是很安心的一句話,他望著男人心疼的眼眸,緊握的雙拳慢慢的松開。

“好。”溫溪啞著嗓子道。

宴決手指擦了擦溫溪眼角,松開手,居高臨下的看了溫國清一眼,轉身離開了房間。

哢噠。

房門被關上,休息室裏只剩下了兩人。

溫國清將視線從房門收回,看著溫溪道:“想不到你喜歡男生,他對你不錯。能有個人好好照顧你,我也能放心很多。”

“在你的債主上門討債,把家裏砸的稀巴爛,威脅著我替你還錢的那晚,我沒把安眠藥吃了。”

“知道我為什麽沒死成嗎?某種程度上,還要謝你。”

“因為你把家裏最後一點兒錢偷走了,我想死,去接自來水,然後發現我們欠了水費,自來水公司把家裏的水停了。”

“因為窮,我連去死吞藥的一口水都喝不上。”

“我試過生吞藥片兒,但是太苦了,溫國清,家裏的那些安眠藥是苦的。苦的我流淚,我咽下去就會吐出來,我實在吃不下去。”

溫溪語氣很輕,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陳訴自己的過往,“後來我想,三條命都葬送在你手裏,那也太便宜你了。要死也該是你先死。”

腳邊都是玻璃杯碎屑,溫溪不在意的躲開,坐下,看了一會兒溫國清,突兀的笑了下:“你現在心裏是不是在想,幸好沒有把錢留給我。如果家裏當時有一口水,溫溪可能就死了,三年之後就沒人給你的寶貝換骨髓了。”

溫國清說:“我從來沒有沒這麽想過,溫溪,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我確實愛你——”

從一開始到現在溫國清的表情都沒什麽變化,客氣的,冷漠的,偽裝的旁觀者。

一種莫名的悲哀與無力湧上心頭,溫溪打斷他的演戲:“到現在了,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還在裝,溫國清你不累嗎?”

溫國清被噎住,頓了下說:“溫苒呢?”

溫溪面無表情道:“被我送人了。中介走的政府,我也不知道被誰領走了。你不以為我帶著她能活下去吧?”

溫國清用那雙溫溪童年立為榜樣的眼眸靜靜的註視著他,輕聲道:“是嗎?”

“溫苒已經改名換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所以你寄希望,拿她的骨髓換你兒子的命,想都別想。”

房間內靜謐的可怕,兩人無聲對峙著,半晌,溫國清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推到溫溪面前。

溫溪垂著眼皮看著面前的這張卡,半晌,接了過來,輕飄飄的一張,國內的農業銀行卡。

背面寫著密碼【060531】

是溫溪的出生日期。

“這張卡裏有五百萬。”

溫溪捏著銀行卡的手一抖,猛然擡眸:“這張卡算什麽?”

“算是我的補償。”

溫溪看著他:“這五百萬還完你的債務,只有兩百萬,你手上的表就一百多萬。溫國清,你認為兩百萬就可以補償我嗎?”

“你的債務有三百萬,你還記得嗎?你準備自己還嗎?”

“非法貸款不用還的。”

“不用還?”溫溪幾乎氣笑出聲,"到底是因為你覺得自己貸的是非法高利貸,所以不用還?還是你覺得你有個兒子,可以父債子償,所以不用還”

溫國清語氣平靜:“過去是我虧欠你,我可以加錢。八百萬,一千萬都可以。”

這句“我可以加錢”,無疑是在說,兩個問題不都一樣嗎?

如果當時溫溪和溫苒被追債的逼死了,溫家在國內的社會意義上,全都死了,沒人可以還錢,也就死無對證了。

如果溫溪和溫苒僥幸沒事兒,溫國清找不到的房本最終會被追債公司找到,兩個孩子可以被買賣,究竟是器官買賣還是青/色服務都不屬於溫國清的考慮範圍,代表貧苦與失敗的孩子可以用來平息怒火,而他溫國清順利逃出了國,孤身一人,萬事大吉。

溫國清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態度惹惱了溫溪,他緊握著這張銀行卡,站起身幾乎尖叫出聲:“你出國就榜上了富婆,為什麽不回國把你的債務還上?”

“那我拼死拼活三年,為你還了一百萬算什麽?我被他們威脅著認下你的債務,每個月都給我打電話,拿我媽骨灰威脅我。我未成年就要出去打工,三年沒睡過一個好覺,我把能賺錢的法子全都想了個遍,我在學校是有名的貧困生,受過明裏暗裏的白眼欺負,你一句加錢就可以全當沒事發生嗎?我就活該給你還債務嗎?我該死嗎?我天生欠你的嗎?”

“你知不知道我媽癌癥沒錢治病,是活生生疼死的?”

溫溪胸口劇烈起伏著,喉頭滿是鐵銹味兒:“你親兒子現在患了白血病,想到給他骨髓移植了?你想起我了,從手指縫裏漏出一點點錢就想補償我的三年時間和我媽的命嗎?你輕飄飄的說一句加錢就可以抵消你的罪行了嗎?”

溫國清似乎有所動容,站起身直直的對視著溫溪:“我會再打五百萬,一千萬足夠補償你了。”

“你恨我沒關系,救救你弟弟吧。溫溪,他是無辜的。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了嗎?”

溫溪紅著眼睛,看著面前無動於衷的人,壓抑三年的疼痛像是尖刺紮的他心口發疼,溫溪幾乎喘不上氣,他緊握著指尖的銀行卡,大口大口吞咽著空氣:“你不是補償我嗎?現在打給我的卡,我要一千萬。”

溫國清看了他一會兒,他打了個電話,將一千萬匯到了溫溪卡上。

等到溫溪手機收到大額轉賬信息後,溫國清莫名的笑了下,似乎是在嘲諷溫溪的堅持也不過如此。

溫溪迎著溫國清譏笑的眼神,冷不丁開口:“溫國清,你是我見過最懦弱無能的蠢貨,一個徹頭徹尾的自卑自大的利己主義者。我告訴你,錢我拿了,你想要骨髓,想都不要想。”

溫國清臉色大變,眼神冷下來:“溫溪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溫溪反唇相譏:“你愛的是約瑟夫嗎不是,你愛的是光明磊落的人生,他也不是你愛的結晶。約瑟夫是你脫胎換骨的戰利品,你只要看到他就能揚眉吐氣,你覺得世界上沒有東西可以毀掉你的人生。”

“你知道我媽死的時候說了什麽,人在做天在看,善惡輪回終有報。約瑟夫死了,你覺得你榜上的富婆,還會喜歡你嗎?你也該眼睜睜的看著重要的東西一點點被毀掉了。我不可能骨髓移植。我恨死你了。”

溫溪毫不掩飾的撕開了溫國清內心的陰暗面,他猛地站起身,一直以來的偽裝終於被撕破,他冷笑的盯著溫溪。

“行,溫溪你夠狠心。”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的兒子,留著和我一樣的血液。你恨我討厭我,但你改變不了你的基因,你留著我的一半血!”

“約瑟夫是你弟弟,你不想認也得認!”

“他是無辜的,你就冷血的看著他要死掉嗎?只是一點點骨髓而已,你事後養一養就能救活一條生命,為什麽不捐?我冷血無情,你不也一樣冷血?”

“砰!”

一聲巨響從門內傳出,走廊裏兩人一驚,宴決顧不上其他,直接推門而入。

房內氣氛劍拔弩張,溫國清一腳踹在面前的桌子上,厲聲呵斥:“你以為把溫苒藏起來,我就找不到她了?我還是她爸!只要她能配上型,就得給我捐!”

茶幾被溫國清踹的歪斜,桌上的酒杯搖晃倒地,砸出滿地玻璃碎片。

溫苒才五歲,身體不算好,抽了骨髓幾乎是死路一條,溫國清居然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想著讓她捐骨髓。

溫溪心口的怒氣徹底壓不住,他順手摸起桌上倒下的紅酒瓶,猛然砸向溫國清。

溫國清躲閃不及。

砰——

尚未開封的紅酒瓶整個在溫國清頭上砸碎。

玻璃碎渣混合酒水血水從溫國清額頭滑落,滿身酒水,整個人狼狽不堪。

溫國清捂著腦袋,慍怒的吼著溫溪,“我是你爸!你敢動手!”

溫溪手裏拿著斷裂的紅酒瓶口,直直抵著溫國清的脖頸。

尖銳的玻璃幾乎要紮入溫國清的血管大動脈,只要溫溪使一點兒力氣,溫國清便會血濺當場。

溫溪怒吼著,幾乎破音:“我爸早就死了!”

溫溪雙目猩紅,死死的盯著面前的溫國清,聲音沈的可怕。

“溫國清,敢動手算什麽。”

“你敢對溫苒下手,我現在就敢殺了你。”

奧利菲爾叫出聲:“溫溪你瘋了——”

溫溪連頭也沒轉,伸手抓起一瓶紅酒被猛地砸向他,奧利菲爾驚慌躲開,酒瓶砸在地板上。

砰然炸開,酒水玻璃爆炸開來,滿地狼藉。

好不容易被哄睡的約瑟夫被房間內的巨響驚嚇的再一次嚎啕大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