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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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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走投無路

第十二章

深夜。

一輛貨箱車穩穩的停在修平路路邊花壇處。

溫溪再一次意識回籠時,後頸手臂一陣酸痛,他用力掙了下繩索,意識到自己被捆在了一個板凳上。

“醒了?”

和暈倒前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尖銳陰狠。

溫溪緊張的攥了攥拳,被反綁著的手腕傳來一股刺骨的疼痛,溫溪悶哼一聲,冷汗浸濕後頸。

頭上的布袋被摘下來,刺眼的光亮猛的照到眼睛,溫溪偏了偏頭,躲過燈光的直射,看向坐在自己正對面的男人。

西裝革履,很俊朗的長相,不過掛了一雙蛇妖的眼睛,眼底滿是狠勁兒,是溫溪認識的熟人——皮三爺,溫溪父親溫國清貸款高利貸公司地下追債的頭目。

溫溪盡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盡管手腕疼的厲害,依舊挺著腰板,“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皮三爺打了個響指,有人給溫溪松了綁。

溫溪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被粗糙的繩索勒出了紅痕,幾乎要破皮滲血,不過溫溪並沒有當回事,隨意的拿袖口蓋住,直直的盯著面前皮三爺。

“當然是找你要錢啊,你爸跑了,不找你,誰還錢啊。”

“我們不是約好一個月三萬,我一直在還。我已經還你了。”

“16歲帶著一個兩歲的小孩兒,還能一個月還三萬,溫溪你本事不小啊。但這是兩年前的約定。”皮三爺笑道,“現在你成年了,以前的合約無效了。”

“我說過會打工還你錢的。”

“打工?”皮三爺忽然笑了聲,溫溪看著他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心裏猛地一咯噔,心臟狂跳。

“藏起來房產證,錄取通知書一到,就賣了房子就躲到A市。”皮三爺站起身,漫不經心的走到溫溪面前,彎腰對上了溫溪的眼睛,語氣輕飄飄的,聽起來卻讓人不寒而栗:“溫溪,怎麽這麽害怕我?跑這麽遠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打聽到你在這兒。”

從溫國清出國跑路後,皮三爺就帶著人找上門讓溫溪父債子償,替溫國清還錢。當時溫溪臨近高考,家裏被砸的稀巴爛,把老房子的房產證藏在媽媽的骨灰盒裏才沒被人扒出來。

皮三爺是當地有名的地痞流氓,他搶走了哇哇大哭的溫苒,強迫著溫溪簽下來還債的合同,要求一個月三萬的價錢換安寧。

附近的鄰居害怕被牽連,沒有一個人報警,溫溪沒有辦法,他只能答應下來。皮三爺走後,溫溪挨家挨戶敲門,求到一家好心的奶奶,把溫苒托給她照顧。

溫溪冒著大雨跑到了村子後山的墳場,驚慌失措的,徒手扒開了母親的墳墓,一邊哭一邊找到了房產證。母親死前握著溫溪的手,嚴厲要求他一定要把房產證藏起來,這樣才能不被喪心病狂的父親賣掉,也不會被冷血無情的高利貸公司搶走。

母親含恨而死,溫溪抱著妹妹跪在簡陋的靈堂了,思考著怎麽才能活下去。等到村子裏的叔叔們通知要把母親埋下土,找不到地方藏的溫溪,一咬牙將房產證藏到了骨灰盒裏,跟著母親一起埋到了地下。

找不到房產證進行抵押的父親沒錢還賭債,倉皇跑路出國,留下溫溪和溫苒收拾爛攤子。

溫溪挖到房產證時雙手已經磨爛,手指流血,可他顧不上這些,將土埋了回去。找到了村長,或許是於心不忍,村長幫他找人把房子賣了。等到錄取通知書下來,溫溪便帶著溫苒連夜坐火車跑了。

皮三爺靠的很近,溫溪能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很嗆很濃郁,活像是只惡鬼披了人皮。

“所以你改的什麽主意?”溫溪攥緊拳,指甲幾乎深陷掌心。

“別害怕啊,溫溪。”皮三爺垂眼皮,看到了少爺強裝鎮定,但依舊慌亂眨動的眼皮,忽然笑了下,直起腰來,身形擋住了頭頂的照燈,溫溪被他籠在陰影裏。

“我們今天只是找你商量一下溫國清的賭債。”

“我們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你爸欠了錢就得還,跑了呢,就得你還。一個月三萬,這點你以前做的特別棒,所以你和你妹過了兩三年安穩日子。”

“不過呢,現在你成年了。”皮三爺打了個響指,"我們也不是慈善機構,這欠款呢,也得提上日程了。"

皮三爺盯著溫溪,皮笑肉不笑,像是一條陰險的劇毒蛇。

溫溪:“你要多少?”

“也不是很多。”皮三爺張開手,“給你一年的時間,期間每月你可以不還錢,但是12個月後,一次性繳清你父親的賭債。另外,你偷偷賣房子跑路的事情,我們既往不咎。”

溫溪幾乎要喘不上氣來:“時間太少了。我沒辦法這麽短時間湊到——”

“那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你該怪就怪你那個該死的爸,我找你也是很費時間力氣的。”

皮三爺打斷溫溪的話,終於暴露的真實面目,蛇眼低壓著,車廂裏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溫溪,如果不想發生點什麽,就湊夠錢一次性還上你爸的窟窿。”

“嗡嗡嗡——”

溫溪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溫溪本能的去找手機,卻摸了空,擡頭皮三爺正舉著手機,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寧浩宇?你朋友?”

過於緊張讓溫溪整人口幹舌燥,車廂狹小,電話鈴聲突兀的回蕩著。

溫溪大腦飛速運作:“我說過今天晚上會回學校的,如果我沒回去,他會報警的。”

“報警?我們又沒囚禁你。”皮三爺將手機遞給溫溪,“我只是來通知你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該知道怎麽回答吧?”

皮三爺似笑非笑的盯著溫溪,越過他,是一排身強力壯的打手。

溫溪不能和他起沖突,他垂下眼,輕聲說:“我知道。”

電話鈴聲依舊響著,有種溫溪不接就不休不止的架勢,一下又一下打在溫溪脆弱的神經上。

“開免提。”

“餵,”溫溪接通了電話,對面立刻出現寧浩宇關切的聲音,“小溪,你怎麽還沒回來?我查過了,最後一班地鐵已經停運了。”

溫溪攥著手機的指尖發白,垂著眼皮盯著搭在膝上的手腕,伸手時手腕劃出袖口,深紅的勒痕已經變得腫脹。

“我沒趕上最後一班地鐵,現在正往學校去呢,你們留個門先睡就行。”

“哦,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打你電話這麽久沒接,差點報警了。”

溫溪扯了扯嘴角,語氣輕松:“手機不小心靜音了,沒聽見。等我早上沒回去你再報警也來得及。”

溫溪擡眼看著皮三爺,對方挑了下眉,電話裏寧浩宇繼續說“行,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打到車了。”

“行,那我們給你留門先睡了。”

“好。”電話掛斷,溫溪重新看向皮三爺,對方鼓了下掌,虛情假意的誇獎著:“要怎麽說你激靈呢。”

溫溪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卻依舊對視著皮三爺。對方威脅他,他也在威脅皮三爺。只要他早上沒回去,寧浩宇一定會報警。他出事的路口不久前就裝了監控,皮三爺在老家權勢再大,在A市也得按著規矩來。

皮三爺將一紙合同擺到溫溪面前,已經不再裝,“一年時間一次性還清賭債。”

溫溪盯著眼前根本不合法也不該自己承擔責任的合同,良久,接了過來。

“我們老板心情好,知道你帶著妹妹也不容易,所以期間不收你利息了。不管你是什麽辦法,把錢湊齊。”

“過去幾年都沒回老家吧,有機會帶著妹妹回去看看,別總在全托所裏待著。“皮三爺像是很惋惜,道:”你母親墳頭草太高了。你當兒子的,不回家清一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溫溪呼吸變得紊亂急促,他抖著手簽下了這份合同。

“不要動苒苒。”

溫溪死死盯著眼前人,雙眼赤紅,像是無能為力又負隅頑抗的困獸,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來:“我會湊齊錢,還上錢的。如果她出現什麽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皮三爺滿意的收起合同,彎腰對上溫溪那雙含著恨又漂亮的想讓人挖下來的狐貍眼,輕聲笑道:“畢竟現在可是文明社會。”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把錢還上。”

後車門呼啦被打開,一股冷風灌到車廂。

溫溪被恭恭敬敬送下了車廂,修平路對面就是熟悉的雲伽大學。皮三爺站在車箱門口,裏面的燈被關上了,一邊黑漆空洞。男人笑瞇瞇的對著溫溪揮了揮手。

“想想妹妹,你可以的,溫溪。”

“等你的好消息。”

“另外,祝你成年快樂。”

午夜一點,修平路的貨箱車開走了。

溫溪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學校,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後停在了道路邊緣沒有燈的花園。溫溪垂著頭,站在陰影裏,手裏握著一沓紙張。

他臉色煞白,整人薄的像是紙片,如果有人看到,會被嚇一跳,因為太像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了。

正如十六歲那年夜裏,被人闖到家中,拿著妹妹和母親的屍骨威脅著,溫溪再一次簽下了不屬於自己的還債合同。

滴答滴答。

手背上忽然落上了很多冰冷的水珠,溫溪拿出手機看天氣。

今日天氣晴,降水概率不足5%。

溫溪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更多的水珠砸到手背上,溫溪碰了碰臉,濕漉漉的,手腕上傳來劇烈的刺痛。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我真的好疼——”

溫溪痛苦的蹲下,像是被拋棄的小獸般,孤獨的躲在寂靜無人的校園花園,無助的宣洩情緒。

他想。

成年一點兒也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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