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這麽無負擔地大笑。”唐凜在心裏默默地懷念那些笑無負擔的日子。

唐凜這天上班在住院部上行政班，查完房後，他坐到了辦公桌前。打開通訊工具，一大堆訊息跳出來。他拉到白傳玨的頭像，按下去想要發信息，又停止發送。那個人，正在信息科辦公室蹲點，估計沒時間看手機。讓她上班時間主動想起他，太難了。

一想到這裏，唐凜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唐醫生啊，你最近變了！”

“哪裏變了？”

“笑多了。”

“是嗎？”

“嗯嗯，唐醫生還是多笑笑比較好，有人情味。”

“是嗎？”唐凜當下配合地微笑起來。

“你這麽一笑，我們科裏的那些小護士們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老周你又拿我開涮！”

“你呀，不端著不挺好的嘛。哎呀，我接個電話！”老周轉身接電話去了。

唐凜轉身坐下，眼神看向行政大樓，心想開始想念在信息科蹲點的那個女人。

唐凜還記得，他們曾經是怎麽在一起的。

那天他們從海德集團回來，唐凜把白傳玨送到宿舍樓下才走。那晚唐凜沒睡好。躺在床上，心裏總是閃出白傳玨今天出電梯時那副雞賊的眼神，閃著光，有種偷雞後僥幸逃脫的明亮。

摟住白傳玨的時候，他的心其實跳得很快。他紳士地沒有觸碰到白傳玨，心裏只想靠得更近。

是什麽時候心變得不定了呢？是那次白傳玨在臺上他在做評委的侃侃而談；是那次火鍋她喜歡吃辣不吃辣椒的奇怪喜好；是在秦淮河畔挑雨花石時準備向她獻寶的期待；是摟住她時想用自己的肩膀保護她的沖動與緊張。

是啊，不淡定了，唐僧也變得不淡定了。

妖孽，白骨精就是個妖孽！唐凜蒙住被子，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閉上眼睛，就仿佛看見她飛身而來，像志異裏想要勾搭書生一夜春宵的狐仙。

早上醒來，唐凜動了一下，揭開被子，發現自己的兄弟堅強地挺著。他起身去了衛生間，釋放了一夜的綺夢。

“越活越回去了。”洗漱是每天的儀式。唐凜自嘲過後，對著鏡子笑了笑，開始一天的儀式。

下一秒，手機振動。

白骨精：聖僧，SOS！

唐僧肉：？

白骨精：被拍了。

唐僧肉：？

白骨精：上圖，看照片。

唐凜收到照片後，笑了。照片是昨晚他送白傳玨回宿舍時拍的，他走在白傳玨身後，白傳玨正回過頭來對著他大笑著伸開雙臂，仿佛要擁抱他。真相是那時白傳玨正給他講一個段子，沒讓他爆笑，反而讓把自己樂得張牙舞爪。

唐僧肉：哪裏來的圖？

白骨精：你的迷妹太多，估計是昨晚偷拍的。

唐僧肉：所以呢？

白骨精：我在BBS裏上了熱榜，被討伐中。。。

唐僧肉：哦。

白骨精：“哦”是什麽意思？

唐僧肉：字面意思。

白骨精：哦。

唐凜幾乎可以知道，白傳玨看到“哦”字後迷惑的小表情，想到這裏，他嘴角不禁上揚。

他打開電腦，一貫很少登陸BBS，竟然發現第一條熱榜就是白傳玨發給他的圖片，主題是中文系學妹強抱唐學長，有圖有真相。

發帖馬甲是仲夏夜的海蓮娜，帖子裏把白傳玨描述成唐凜的迷妹，對唐凜瘋狂迷戀，並試圖對唐學長進行強抱。發帖人說她要主持公道，不允許任何人玷汙唐學長的清白，一定要把這個人公之於眾，讓喜歡唐學長的人都記住她，見到她一定要抨擊她。

唐凜看到這個帖子，眉頭皺了起來。帖子下還有很多跟帖。

盤絲洞主：唐長老是公共的。

沒有緊箍咒的孫悟空：妖孽，吃俺老孫一棒。

女兒國國主：還我禦弟哥哥。

玉兔精：這個女人竟敢肖想聖僧哥哥，拖出去吊打。

唐凜感嘆一聲，然後打開通訊工具。

唐僧肉：我看了BBS，你現在已經出名了。

白骨精：我不想當那頭壯豬。

唐僧肉：你已經是了。

白骨精：你才是二師兄。

唐僧肉：想知道怎麽不被殺嗎

白骨精：求聖僧賜教。

唐僧肉：中午，飯點見。

白骨精：好吧，中午糖醋小排，食堂見。

唐凜到達食堂時，白傳玨正被圍觀。更準確地說，是被圍攻。

王茜露的餐盤掉在地上。身邊的女生都在指責白傳玨，要求白傳玨道歉。

“道歉，向露露道歉！”

“我沒有做錯事，為什麽要道歉？”

“你把露露的餐盤撞翻了，就想走人？”

“我沒有打翻她的盤子。”白傳玨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根源來源於那張圖片，即使她什麽都沒做，也會千夫所指。更何況王茜露有心想讓她難堪，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你居然敢強抱唐僧？”一個女生出聲質疑。

白傳玨知道，現在她成了動了眾人奶酪的老鼠。

“你確定不是他強抱我？”白傳玨笑著。

“照片上明明是你張開手。”

“也可以是他索抱啊，哈哈。”白傳玨笑嘻嘻地，準備混過去。

“他是我的男神，才不會這麽做。”

“露露還是我的女神呢，我也想抱她。”白傳玨笑笑，準備把矛頭對準始作俑者。

“男神是大家的，他就是我們在這個校園裏的精神力量。露露也是我們大家的女神，不準你褻瀆他們。”

“看看女神拉郎配，很成功嘛。”白傳玨心裏暗暗地想著。

“小白，你撞了我沒關系的，我去重新打一份就好了。”

“女神，什麽時候也吃食堂啊？”

“今天想換換口味，老吃西餐，有些膩味了。”

“王女神連吃個食堂，也自帶光環。”白傳玨話沒出口，在心裏豎起了大大的拇指。

“女神，我去給您打一份，豬大排要不要？爆炒肥腸要不要？”在一群吃瓜群眾的圍觀下，白傳玨乖乖認慫，不過她也不介意把女神拉下神壇，惡心惡心女神。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去吧。”不吃肉不吃內臟的王茜露女神顯然被倒了胃口，臨走不忘優雅地轉身。

“女神走路的樣子好美好美。”圍觀的□□絲男士發出驚嘆，自顧自擦了擦留下的口水。

“癩□□想吃唐僧肉，還詆毀女神，真是壞得不要不要的。”圍觀的白蓮花女士開啟攻擊模式。

“叫你死傲嬌，看你懟不懟得過老娘？可惜啊，女神還是棋高一著，我的群眾基礎算是毀了。”

作為路人中的一枚，吃瓜唐圍觀了更看到了白傳玨怒懟王茜露的場面，戰鬥值簡直爆表，於是果斷地拿出手機。

唐僧肉:果然是打不死的白骨精，妖精中的戰鬥機。

白骨精: 你這個始作俑者，居然路見不平，不拔刀相助，還當愛德華補刀手，沒天理啊！

唐僧肉:女俠闖天關，何須貧僧出手。

白骨精:原來你是這樣的禦弟哥哥，真應該把截圖發到BBS，讓你那群迷妹知道你的真面目。

唐僧肉:善哉！善哉！

白骨精:說，怎麽給俺補血？剛才打怪，掉血嚴重。

唐僧肉:只要不吃唐僧肉，其他隨意，管夠。

白骨精:這可是你說的，壞笑表情包來一波。

唐僧肉:吃食堂太虧待你，不如大餐滴幹活！

白骨精:地點。

唐僧肉:知味居。

白骨精:盆友，吃起來。

為了彌補內心受到吃瓜群眾們的一萬點暴擊，白傳玨點菜毫不手軟。

唐凜樂呵呵地看著白傳玨吃東西，內心充滿了滿足感。

很多人願意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自己的容顏，自己的光環，自己的家世，或者說是自己可以帶給他人的光環。眼前的女孩不是，她那麽自在地享受著眼前的這些，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如玉般純粹。

唐凜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在這個姑娘面前又心動又羞澀，人生第一次湧起了許許多多覆雜的情緒。

消化內科的護士走進辦公室，被嚇了一跳。從來沒有看到過高冷的唐醫生笑得如此春心蕩漾。有位護士還特意用手機拍下來。唐凜的位置靠窗，陽光照進來打在唐凜側臉。在光影的照耀下，美人如玉。

白傳玨是下午在信息科的一位護士的朋友圈看到唐凜的照片的。歲月雖長，唐凜的圈粉能力卻與日俱增。在這位護士的朋友圈裏，唐凜的照片被讚刷屏，整個一集讚利器。

白傳玨總是無法忘記那些年唐凜的模樣。在學校裏，他總是最耀眼的那個，走到哪裏都是不可忽略的人群焦點。她不止一次感嘆過唐凜的吸睛能力。

後來白傳玨才醒悟，在一次次對決中，她並不敢做主角，所以始終在退讓，一步退，步步退，最終會把人弄丟。她不甘心自己的愛情變成這樣，所以奮起反擊。每被沖擊一次，就更愛唐凜一分。

每次和唐凜吃飯，白傳玨都很放松，不用拘束，不用擔心禮儀上的疏忽。唐凜有種特殊的能力，總能在點中白傳玨想吃的菜。唐凜吃不了辣，卻總能白傳玨的手起筷落間洞察白傳玨的目標，在下一次同桌時，準確地在菜單裏挑出白傳玨心水的那幾道菜。

白傳玨有時候笑稱唐凜是會點菜的金蟬子。

也許動心的緣由並不覆雜，一個願意把自己明察秋毫的洞察力用來抓住對方的胃，一個能悅納對方點到的五味。

金蟬子投身唐僧，就是要體味世間百態，百態裏也包括戀愛。

“小白，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將來的生活？”

“我呀，沒有大志向，能吃飽喝暖，過過小日子。能有菜場自由就很不錯了。”

“事業呢？”

“大概是想做出好的文案，做出像李欣頻和誠品那樣的經典案例就好了。”

“好像很有志氣的樣子。”

“你呢？唐僧可是要西天取經，普度眾生啊。”

“我應該會去當個醫生，也算普度眾生的一種方式。”

“還是唐長老有志向，吾等小民佩服，向理想致敬！”

“向理想致敬！”

兩人就著知味居的春風醉，對飲一杯。一壺米酒下去，兩人喝到恰到好處。

F大是老牌名校，校園裏長滿了殖民時期的法梧。寒風起，冬意濃。

“等等！”

“怎麽啦，學長？

唐凜沒有回覆，他抱住白傳玨，突如其來地吻了下去。

白傳玨無比遺憾，在驚嚇中迎來了自己的初吻。還是睜著眼被強吻的。

白傳玨想要反抗，唐凜強勢地把她靠在法國梧桐的樹幹上，加深了這個吻。

白傳玨睜著的眼睛閉了起來，唐凜深入探索，好像是渴了多年的枯木，一朝逢春。

她的心裏突然有什麽東西綻放，癢癢的，軟軟的，然後像跌宕的漣漪，漸至泛濫。

等白傳玨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醉了，沈醉在唐凜深深淺淺的旖旎中。

她猛然推開唐凜，拔腿就往宿舍跑去。

白傳玨還記得那晚她躺在宿舍的床上，眼裏好像有星星在閃爍。時不時伸手摸住自己的嘴唇，那裏還有唐凜的氣息。

看看微信，唐凜卻偃旗息鼓，沒有音訊。

她等啊等，一會兒甜蜜，一會兒焦灼，就像心裏一直有根羽毛一直在撓啊撓，讓她欲罷不能，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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