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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六章、失於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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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六章、失於大雪

李鶴然被池峋欺身親吻時幾乎無法動彈。薄薄的絲緞滑落,李鶴然光滑而潔白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從床沿垂落下來。

池峋喜歡聽李鶴然被親吻時發出的各種聲音,有微弱的,像風漾在他耳邊,也有吃痛的喊聲,像可憐的小貓叫。這些聲音引誘著池峋無法停止親吻。

“池峋,我……好熱……”

“阿然……”舔過李鶴然左耳的耳洞後,池峋掀開了被子,看著被燈光照耀的李鶴然。

李鶴然被看得羞了,臉頰通紅。

“可以……關燈嗎?”

“可我想看著你。”

李鶴然用手臂去夠床頭櫃。

“要……用這個嗎?”李鶴然把東西拿出來的時候沒好意思看池峋。

“不想打傘。”池峋的手指向下游弋,“我喜歡雨直接淋在身上的感覺。”

“什麽意思?”李鶴然沒聽懂。

“我的阿然好單純。”池峋的雙手順著一條曲線下滑,一手握住李鶴然的腳踝。

就在那一瞬間,李鶴然的身體僵成了凍石塊。

“阿然,你又緊張了?”池峋溫溫柔柔地嘲笑道,“小家夥,你還是沒什麽經驗。”

“什麽叫我沒經驗?”被池峋嘲笑的李鶴然也毫不示弱,“明明是你不夠……勤快……”

“你說什麽?”握住李鶴然腳踝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道。

如果知道之後會被池峋報覆得這麽厲害,李鶴然絕不會再逞這樣的口舌之快。

他置身於一場摧毀性質的風暴裏,甚至能聽到池峋骨骼發力的聲音。

他像一朵枯萎的花,被催促著反覆盛開,剝落所有艷麗,連最後的花蜜都無法保留一絲,獻祭給春日裏第一只棲息他身的蝴蝶。

求饒是沒有用的,只會制造更深的風暴漩渦。

李鶴然感覺自己和池峋正坐在末日的一座危塔上,落日在他們身後,遠處傳來的鐘聲在為他們做倒計時。因為即將失去,所以倍感珍惜。

他們在暗色中汗水淋漓地相擁,愉悅又悲傷,彼此嘗過對方眼底鹹鹹的湖泊。

“阿然,我愛你……”池峋的眼淚滴在李鶴然的臉頰上。

“池峋,你不要再說了……”李鶴然失聲痛哭,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樣的場景像訣別。

“我的阿然,別怕……”池峋輕輕吻著他,“如果我死去的那天是死在你懷裏,我會很幸福。”

“不可以,不可以說死……”李鶴然把臉埋在池峋的胸膛,哭到發出抽氣聲。

“可是我舍不得死,我怕我一死,下輩子就忘記你了。我也很貪心,我想和我的阿然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池峋用手拂去李鶴然臉上的淚,“不哭了,我不說死。我又害我的阿然流淚了……”

“池峋,你抱緊我……”

池峋將李鶴然往懷裏緊了緊。

“你不許松手。”李鶴然的語氣很像威脅。

“我不松手。”池峋吻著李鶴然紅紅的眼睛。

窗外一片寒風的嗚咽,聽起來很淒涼,偶爾還會傳來樹枝刮過窗玻璃的聲音。

“池峋,起風了。”李鶴然微微擡眼看向池峋,時間還來不及流逝兩人又情不自禁地接吻。

聽著李鶴然被親吻時發出的悶哼聲池峋竟感到心碎。

為每一個他們無法擁吻的晨昏朝暮而心碎,為異國兩端的那七年,也為前途未蔔的未來。

“聽說這是這座城市有水文氣候記載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李鶴然神色恬淡。

“嗯。”池峋一邊輕聲回應一邊吻他。

“池峋,你說會下雪嗎?”

“如果你喜歡雪的話,會下的。”池峋伸手整理李鶴然被汗水浸濕的碎發。

“我不喜歡下雪天。”李鶴然回想起母親抱著他離開李雁回那天,路上大雪紛飛,“可是,雪很漂亮。”

李鶴然閉上眼,感受池峋的唇痕與鼻息在他頸窩處流連。他聽到池峋對他說:

“是啊,雪很漂亮。君……如雪。”

“池峋,如果下雪的話,你陪我一起看初雪。這樣,我就會喜歡下雪天了。”

池峋停止了親吻,沒有立刻回應。

李鶴然心裏有小小的失落。

“阿然……”池峋雙手輕握著李鶴然的臉,“毛絨手套在書桌左邊從上往下數第三個抽屜,你總是忘記。”

“知道了,反正有你幫我記著。”李鶴然不明白池峋為何突然跳轉了話題。

“不工作的時候不可以因為賴床不吃早餐。”

“知道了。”李鶴然笑著用手捏了捏池峋的臉頰。

池峋還想叮囑些什麽,但是忍住了。

“很乖。”池峋吻了李鶴然的臉,“小家夥,晚安。”

“嗯。池峋,晚安。”李鶴然抱著池峋的胳膊,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不到半小時,池峋就聽到李鶴然均勻的呼吸聲。

他蜻蜓點水般吻了李鶴然的嘴唇,輕輕把胳膊抽走,為李鶴然掖好被子後,就下床出了臥室。

客廳的落地燈被打開。池峋被一片暖橘色的光暈籠罩。他伏在茶幾上,寫了一張又一張便利貼,都是他想對李鶴然說的話。

譬如早安,譬如幾點該睡覺,幾點要吃鈣片,多吃蔬菜,又譬如天冷了要記得穿護膝不要嫌麻煩……

他把便利貼貼在家裏的各個角落。

池峋走進洗浴室,撕下其中一張便利貼貼在壁鏡上。便利貼上畫著一個露齒笑臉,池峋還特意點了兩點畫出虎牙。池峋看著這個簡筆畫笑臉,想象著李鶴然露出一排齊整的小牙沖自己笑的樣子,便也忍不住笑了。

突然,他兩眼一黑,腳心不穩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雙眼才漸漸覆明。前後不過一秒鐘的時間,等池峋再次望向鏡子時,他看到鏡子裏的那張臉沾滿淚水。

他知道這一刻會到來,但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麽早,讓自己毫無準備。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李鶴然已經睡著,看不到他這副樣子。

池峋開始產生幻覺。周圍的一切,不管是墻壁,還是洗漱臺,或是懸晾在置物桿上的毛巾,甚至是壁鏡上的笑臉便利貼都一點點溶解,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灰色坍塌下來。頭頂的燈光忽然遁走了,他的世界被無邊的暗色包裹。腳下的地板也幻化成一片深深的泥沼。他拼盡全力地想跑,想逃,一踏出腳步卻陷了下去,泥水慢慢漲過他的脖頸,他窒息到幾乎喪失神智。

等他稍微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沐浴間裏還殘存著水漬的地板上,背部一片透涼,像光著身子睡在雪裏,徹骨的冷。

池峋動了動了手指,手部的知覺漸漸恢覆,觸到一個堅硬的冷物。他艱難地坐起身,靠著墻壁勉強支撐,看到自己手中握著一枚修眉刀。

池峋舉起那枚修眉刀,觀察著上面細密如齒的鋒利的切口。下一秒,刀口緊貼在他的頸動脈血管。

仿佛只要那一下,他就徹底解脫了。

不必被折磨,也不必折磨愛自己的人。

他握著刀柄的手添了力,耳邊卻傳來李鶴然抽著氣的哭聲。

“不可以,不可以說死……”

“哐當”一聲,他的手松開,修眉刀掉在地板上。

池峋抱膝而泣,用牙齒在手臂上咬出血痕。他摸出口袋裏的手機,顫抖著指尖撥出去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絕望時,電話被接通了。

“王醫生……”池峋壓抑著哭聲。

電話的另一端沈默許久,然後池峋聽到了那個闊別十一年的聲音。

“你是……池峋?”

“我……我好像病了。”池峋哽咽著,“救救我……”

池峋十三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王樹清。那天,他陪著母親去醫院做覆查。母親進入CT房時,他獨自一人坐在醫院長廊的長椅上等候。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男醫生經過他時停駐了腳步。因為感覺到被凝視,池峋也擡起頭看向王樹清。

“你是池聽之的兒子?”王樹清笑得很溫柔,底色卻很漠然,池峋很難解釋這個人身上的矛盾感。

“叔叔,您……認識我爸爸?”

池峋是遺腹子,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縱然對親生父親有諸多好奇,他也只能從母親細碎的描述裏知曉片羽。而母親改嫁後,就再也不曾提過親生父親。

“嗯。我是你爸爸的……”王樹清停頓片刻,臉上的笑意更冷了,“高中同學。”

池峋還來不及向王樹清詢問親生父親的往事,母親趙箏語就做完檢查出來了。

“峋兒,我們回家。”趙箏語牽住池峋的手,不滿地看了王樹清一眼,“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趙箏語。”就在他們母子倆準備離開時,王樹清喊住了母親,“雖然我這樣做有點多管閑事,但是你作為一位母親,對待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太沒責任心了。”

王樹清強硬地拉住池峋的手,擼起池峋的長袖,衣袖之下,是一條傷痕累累的手臂。

“不……”池峋驚懼地把手抽走,這些傷口他隱藏了很多天,王樹清是第一個看出來他受傷的人。

“峋兒,你手上的傷怎麽回事?”趙箏語焦急又疑惑。

“我……我在學校跟人打架了。”池峋不想母親因為官錦毆打他的事而在官季霖面前為難,臨時扯了個謊。

“這件事回家後你給媽媽說清楚。”趙箏語把池峋的長袖放下來。

“你先帶他去上藥吧。這傷口已經有發炎的跡象了。二樓左轉第一間房。”王樹清雙手插兜,向前走了,一邊走還在一邊說,“池聽之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過得不好,他會舍不得的。”

池峋第二次見王樹清是在母親去世後不久。王樹清以精神科專家的身份在池峋當時就讀的初中開展科普講座活動。池峋依稀記得那天的講座風格很詼諧,雖然自己全程表情冷漠,但周圍的同學都在捧腹大笑。講座結束後,王樹清叫住了隨著人流散場的池峋。

等人群散盡,王樹清對池峋說的第一句話是:

“孩子,節哀。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然後王樹清還是從池峋有限的露膚面積裏察覺到他的傷口。

“你繼父家暴你嗎?”

“沒。”王樹清的關心讓池峋感到溫暖,但更多的是戒備,“跟人打架,沒打過……”

“多吃點飯,長高長壯點就打得過了。”王樹清調侃似的笑了一聲,而後轉換成嚴肅的面容,“我感覺你有嚴重的抑郁傾向,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找我。”

王樹清塞給他一張名片。

“我不需要。”池峋沒把王樹清的話放在心上,“合著你叫住我就是為了給自己打廣告?”

自那一面後,池峋就再未見過王樹清。

手機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條新聞標題:淩晨四點,雪舞時分。

“已經開始下雪了嗎?”

池峋強撐著身體走到陽臺,隔著窗玻璃上凝結的水汽,隱約看到月色與雪色相互輝映的世界。

他打開窗,一大片一大片的雪撲簌簌地落滿他臉頰,最終化成一攤水,消融在同樣往下淌的眼淚裏。

“阿然,對不起……”池峋抿了一口嘴裏的鹹,“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起看初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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