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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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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敗漏

永寧市局專案組的大開間會議室內。

空蕩蕩的大廳裏只有一坐一站,兩個男人的身影。

“我他媽已經把證據鏈完整成這個樣子了!為什麽還不給我下逮捕令?!”

啪的一聲。

那個站著的男人,半俯下了身子,往桌子上了一拍,沖著坐在對面的年長男人大聲抗議道。

年長的男人一身白色制服,肩上的警銜級別不低,他身材結實高大,但兩鬢卻已經開始斑白了。

這老頭年紀看著五十出頭,是袁征那個剛剛升上來的師父,陳士梁。

“再等等,因為你現在收的網不但除不了根,還會打草驚蛇。”

陳士梁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平靜的說。

可這簡單的一句話哪能打發的了袁征。

“可已經出了一條人命了,你不怕他們狗急跳墻再搞出點什麽事來嗎?!”

他沒穿制服,就是一件黑色的皮夾克,腳底下踩著一雙黑色的踢不爛,主打的就是一個舒適能跑又能打的裝扮。

老頭兒看不慣袁征跟自己一天這麽沒大沒小,他兩眼一翻的瞪了一眼袁征,而後厲聲道:“要你的眼睛是出氣用的?!你他媽叫你的線人把他們看死一點會不會?”

袁征絲毫不露怯,理直氣壯的就要吵架:“你他媽給我批的人就那麽些,一個人頂五個的白天黑夜連軸轉,我他媽現在除了能收網,你把我劈成八瓣我也沒辦法把人看那麽死!”

陳士梁的驢脾氣也跟著一下上來了,他大掌把桌子一拍:“放你的狗屁!”

“你都把人給我放到那劉三公子一個人跟前了,你他媽的肯定沒人用!”

此話一出,袁征竟覺得喉嚨好像被什麽梗住了似的,有點沒了底氣。

這幅嘴臉剛好讓老頭占了上風,他伸出了手指沖著袁征就是一指——

“袁征我告訴你,劉行闊不是我他媽的不想抓,是你現在抓了他,把他背後的那位還好好的在那個位置上放著,日後都不說三年五載的,甚至不用兩個月,劉行闊就還能被放出來你信不信?”

陳士梁眉頭緊皺,盡可能的讓自己變得稍微語重心長一些。

“這道理你不懂嗎?你看難道的還不多嗎?我他媽費勁心思成立的這個專案組,就是給你幹這個治標不治本的狗屁事用的?”

袁征雙手插兜,煩躁的在原地轉了兩圈。

而後他停下了腳步:“可…可是……”

瞅著這大老粗欲言又止的模樣,陳士梁不客氣的戳破了袁征的心思:“可是你現在已經紅了眼,等不急了是不是?”

袁征站在原地,屏著呼吸的看著師父沒有說話。

把袁征的表情盯了半天,那白色制服的中年老警察跟著嘆了口氣,喚了一聲:“征吶……師父知道你是為了小樹,但你不能這麽急啊。”

“你好好想想,劉行闊只是這張大網中的其中一個,你抓他一個沒有用,小樹是死在這個大網裏的,不只是在劉行闊一個人手裏,你明白嗎?”

袁征大手一揮的揉了把頭發,接著咬著牙罵了句“操”。

最近這幾日的工作進展,確實把知行建工查了個底兒掉,解了不少氣。

但人家那邊也不是吃素的,有政策就有對策的,專案組打一槍,他們就在另外一邊兒整一出,給市上要查他們的人一點兒威懾。

袁征經常剛放開了手腳,卻又被省裏的領導臨時喊了停,雖說自己師父現在決心很足,也有足夠的決定權,可在官場上,又有一部分人的面子要給。

憋憋屈屈這幾日,袁征煩都要煩透了。

他面部幾乎扭曲的看著陳士梁,臉上的那道疤把他的氣場襯托的無比兇惡。

袁征極力的讓自己鎮定道:“那你說建華集團怎麽辦?現在建華集團面臨的困難怎麽解決?劉行闊那個瘋子,先是疑似謀殺何大力,聯合他背後的勢力讓東站停工,接下來他們又會幹什麽?現在他們就是因為知道了咱們專案組的存在,所以就處處跟東站工程過不去!一旦東站工程被劉行闊和他背後的勢力搞垮了,建華集團資金鏈一斷,能接手的就只有知行建工了!”

“師父你想想,東站是整個省的臉面工程,到時候知行建工一旦接手這麽大的政治任務,咱們市局專案組在這件事上插得上嘴嗎?到時候劉行闊就算是把賀振華滿門滅了,也怕是得等他們把這活兒幹完了才能抓人吧?那這其中變數誰說的準?這專案組還有個屁用呢?”

袁征的分析也是頭頭是道,不無道理。

剛巧,就也戳中了陳士梁的心虛之處。

“哎……”

他無奈地又嘆了口氣,因吸煙過多而已經變得沙啞的嗓音,猶猶豫豫的在這空曠的大會議室裏響起——

“說到建華集團,你師傅只能說……只能說自己無能吧。”

“怕是真得有個建華集團當一個巨大的炮灰……才能讓劉行闊和他背後的人真能露出致命的馬腳,否則以現在這不痛不癢的線索,抓誰都是淺淺判幾年,意思意思得了的事,他們不氣急敗壞,是不會把那種掉腦袋的事幹到面兒上去的,他們一日不幹到面兒上來,咱們也就一日揪不住他們真正的小辮子。”

陳士梁毫不避諱的對自己的徒弟說出了自己這有些陰狠的打算。

都是在這渾水裏面浮浮沈沈許多年的人了,陳士梁也不怕袁征知道自己有多老奸巨猾。

要不是他滑,那這專案組也就壓根就沒影。

袁征清楚自己師父不是個簡單人,他的大方向一定是朝著正途的,但期間會利用誰又會拋棄誰,袁征自己有數,陳士梁怕是跟自己在這些方面,底線不一樣。

可他還是被陳士梁的這個打算震驚到了。

“師父你的意思是…”

袁征聲音略微顫抖,有些難以置信的說:“你的意思是……要不惜拿建華集團當餌,把背後的哪條大魚釣上來?”

陳士梁抱著手臂放在胸前,定定地坐在椅子上,擡眼冷靜的看著袁征不說話。

這表情袁征一瞅就明白了,他內心一震,簡直要抓狂——

“那可是建華集團!永寧堪稱龍頭的建工集團!支柱企業,納稅大戶!”

“市長要知道你憋著闖這麽大的禍,他不得把酒瓶子扔你臉上!”

袁征此言一出,陳士梁也是滿心的憤恨,中氣十足的沖袁征一聲低吼:“所以你小子知道師父這顆鏟除永寧毒瘤的決心了嗎?!”

他身體向前傾了傾,兩根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一點——

“你以為師父心裏沒恨嗎?!”

望著陳士梁這堅決的態度,袁征心裏五味雜陳,對於這有點損,卻又很有力量的餿主意,一時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陳士梁知道袁征顧慮的是什麽,這孩子到底還是年輕氣盛,三十來歲,正是有勇有謀還辦事穩中的當打之年,但唯一不足的就是還太有血肉,心軟。

這都是一個老刑警出身的前輩非常能體會的心情,於是作為袁征的師父,陳士梁再次耐下了心來,與袁征慢慢講了起來。

“如果我們犧牲掉一個建華集團,可以讓永寧重歸凈土,那這一切都值得,要不然未來的永寧就將會出現成千上萬個不幸的餘晚樹和成千上萬個不幸的袁征,而龐然的建華集團的未來,要不是變成下一個知行建工,要不也就終將會被那張蝕人骨血的巨網撕成碎片,吞噬殆盡的,所以孩子,如果要整治,取舍是一定要做的你明白嗎。”

袁征心裏難受的像是在擰麻花,他只要一想起自己就這麽放任劉行闊在這麽作下去,最後萬一真搞得賀白一家家破人亡了,他怕是這輩子都會悔恨死。

“……非要這麽做不可嗎?”

袁征最後掙紮的看著陳士梁。

而陳士梁則又回歸了之前平靜的模樣,他眼神冰冷如水的看向了袁征,淡淡道:“沒有什麽非要,其實我們什麽也沒做,只不過是鷸蚌相爭,咱們做了一回旁觀的漁翁罷了。”

袁征握著拳頭,嗓子發緊:“可……”

陳士梁看著自己徒弟這一副拉不出屎的樣子,大手一擺,大聲道了一句“好了”。

陳士梁好心安慰道:“你也別這麽重的責任心,你再回過頭來想想,建華集團現在面臨的問題已經足矣讓那賀振華倒臺了,換位是遲早的事,你就算把劉行闊抓了,他銀行不給建華集團批款,東站的工程還是幹不下去。”

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給袁征的心裏找著臺階下。

“所以左左右右,建華集團的事都不是咱們管的了的,咱們專案組的任務就是反貪除黑,跟省上市上想要擴大城市建設是兩件事。”

“即是如此,那就先把你分內的事先做好吧。”

說完,陳士梁眼底尖銳的又把站在窗邊的暴躁袁征瞅了一眼。

只見此時的袁征,怕是已經開始在心裏上演了一出血雨腥風的大戲了。

陳士梁無奈的砸吧了砸吧嘴,一臉嫌棄的沖袁征忍不住道了聲:“不過當然,我知道你跟那位賀家的老大關系好,如果你是出於個人情感,我也不反對你跟那個賀家大少爺淺淺的通風報信一下,讓他們也好有點應對措施。”

袁征聞言,一聲冷笑。

“哼……通風報信?我怕是通風報信完下一秒,就會被那賀家大少爺一刀砍了然後拋屍荒野了去。”

陳士梁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不要臉樣子,兩手往腦袋後頭一放,年輕時的流氓行徑盡露。

他搖頭晃腦的道了一聲——

“那——師父就也沒什麽主意嘍!”

……

是夜。

劉行闊已經在他的私人會所裏把那些名貴的瓷器砸紅了眼。

“到底他媽的是誰走漏了風聲!三年前的那個小警察的案子怎麽也被翻出來了?!還有K吧裏面的事,這他媽除了我們幾個,誰還能知道倒粉的事?!”

豪華的挑高客廳裏,只有劉行闊,劉虎,還有那個包著右手的劉小龍三個人。

各個神色凝重。

近一個月來,知行建工在資金來路疑似違規上已經被封了好幾個工地了,劉行闊的資金賬戶也已出現了搖搖欲墜之勢。

劉鵬那邊也受到了牽連,老頭已經快要發怒了,眼看著這即將立的太子,還沒上位就要被廢了,劉行闊這是已經到了狂怒的地步。

他處心積慮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這個根基,現在竟然要因為一個東站要栽。

所以東站這個項目一定有邪氣,搶到手的那一方資金鏈要斷了,沒搶到手的這方又要被專案組搞死。

陳士梁的上位,永寧人人皆知這個世道要變天了。

專案組的成立成了必然,所以不僅僅是知行建工的人要拿東站來跟陳士梁作為要挾,那一批人都是這個意思。

你要把我們連鍋端,好,那你們這個省上的臉面工程也別幹了。

我看到時候你陳士梁要怎麽跟省裏交代,到時候這個萬眾矚目的大工程幹不成,省裏又怎麽跟中央回話。

所以賀振華處處碰壁,這是必然。

可誰能知道陳士梁真是個狠角色,就是要硬查,建華倒了他都不怕上面來問他的罪。

袁征是這個貨色的人,他師父骨子裏自然也是一樣,都是要幹大事的人。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這個局面,知行和建華都不好過,就好過了陳士梁一個人。

劉小龍動了動他那個已經廢了的右手手腕,頭疼的低聲罵了一句。

“難不成賀振華真他媽把溫義輝手裏的證據給專案組了?”

劉小龍若有所思道。

劉虎在一旁大肉腦袋也想不明白:“建華集團又幹凈到哪兒去,他那左膀右臂的大股東祝斌他不要啦?”

“斷一個祝斌,他全國三分之一的項目都要玩兒完,賀振華為了一個東站至於嗎?”

劉小龍呈思考狀:“說不定他把祝斌的事兒抹去了呢。”

劉行闊聞言,冷哼一聲:“他抹了也沒用,祝斌幹的那些事兒遲早被捅出來,賀振華要是敢告出來一個,那後面的人分分鐘就能把祝斌帶出來。”

劉小龍搓了搓自己右手已經沒有知覺的兩根手指。

“那……”

“他是真不打算要祝斌了?”

劉小龍問。

“事已至此,要不要也由不得他了。”劉行闊站在大落地窗前搖了搖頭,“最近爆出來的事我覺得蹊蹺,說不定不是賀振華搞出來的。”

劉虎腦袋一歪:“怎麽講?”

“前面幾個盤子被封,可能是賀振華的手筆,用了溫義輝留下的東西概率較大,但這次K吧的事,溫義輝是肯定不知道的。”

劉行闊一邊思索著一邊講,“所以K吧是另一個人查出來的事,也是極為針對咱們的。”

“那會是誰呢……?”劉小龍也陷入了沈思。

正想著,劉小龍兜裏的手機忽然滋滋一震。

裏面傳來了幾段零星的視頻,是從前K吧的監控錄像。

K吧涉嫌毒品的事眼看著就要查到頭上來,劉行闊一行人是都急紅了眼,他們在想辦法躲過這一劫的同時,也在惱羞成怒的尋找著那個可能告密的人。

劉小龍用自己的那只還能動的好手,快速的打開了手機,接著,眼前就出現了K吧看臺邊上的一段錄像——

是一個店裏曾經的服務生,和賀家的大少爺,賀白在K吧裏交涉影像。

劉小龍瞳孔一震,顫聲的叫了一聲:“小…小小小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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