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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舊 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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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舊 識

君王妃妾成群,再不受寵的,也未如吳瀅瀅這般原封不動被擡出殿,其舉於失貞潔無異。

眾人皆當後宮又多個可憐人,揣測吳瀅瀅聖寵無望,遲早落得香消玉殞,翌日一封聖旨下達,引得人盡震驚:吳瀅瀅以完璧之身晉封妃位,賜封號‘靜’。

局外人當是君王補償,嫉羨吳瀅瀅覆得隆寵,只她自己和吳氏心頭清楚,這妃位,是羞辱,更是警懾。

打迫入宮,君王攏共見她兩回,一回是侍寢夜,一回是她封妃當日,君王來她宮中,瞧穢物般端量著她,眼中滿是嫌惡。

“可知朕作何封你為靜妃?”

吳瀅瀅屈辱含淚,跪著道聲不知。

“封你為妃,是要你父親站清立場,賜你’靜’字,是你這具身子晦氣,敗了朕的興。”

恰是當日,君王決意要吳氏擰清好歹,戾將吳瀅瀅拖起身,強逼她去見了周祁。

這一世周祁早受宮囚,未有前世英雄救美的情節。

乃甚吳瀅瀅見到人時,周祁滿身血汙,衣物盡被笞作破布,手腳遭鐵鏈緊緊鎖著,腕處勒得青紫。

墨發遭血汗滲濕成股,腥臟淩散,君王為防他撐不住罰咬破舌頭,令人拿口枷將他唇齒鉗住,嘴合不攏,唾液斷續淌向頸間,混入胸前血水。

更殘忍是,周祁脖頸遭糙繩牢牢拴住,高懸於梁,繩索繞過頂上木軸垂落,及地銜於另一處卷軸,君王掌指輕往下叩,行刑的奴才順將滾柄轉動半圈,周祁受迫高仰首級,本生微弱的呼吸愈不通暢,頸至面部筋鼓充.血,已然到極限。

待君王喊松,頭隨著繩索猛的下垂,眼皮重合似是昏死,身遭反覆折磨,早不成人樣。

君王瞧其呆滯望著周祁,當人嚇傻,扯過吳瀅瀅頭發拽她到跟前,笑得狠翳:“可不是帶你來瞧樂子的,去話告訴吳傛,再敢暗濟周氏,這便是他掌上明珠的下場。”

也是君王告訴她,眼前遭如牲口折磨之人便是周祁,是那周將軍僅有的親子。

吳瀅瀅從未見過此等場面,驚恐至極腦凈是懵的,直至被君王拖拽著摔向周祁,離他不過一尺距離,周祁似也察覺,撐眸費力看她一眼,緊就沈沈閉上。

分明她當時怕的要命,分明周祁血肉淋漓,身不見好肉,臉也臟馘,最是淒慘狼狽的模樣,偏是那一眼,一如前世,周祁朝她看來,相望不過瞬息,便叫她失了心。

“他是..周祁?”在府中時多聽她父親提過,卻不想初遇會是這般境地,恐極惻然,眼細摹著周祁輪廓,恨不相逢早。

君王未應她問,只又將她帶走,吩咐奴才繼續行刑。

後便將她扔回宮中,逼她給家中去了書信,監看她手顫著將今日眼見盡落筆下,不待紙墨幹透,即命那掌事太監親送往吳府。

許是那信生用,父親恐她遭受周祁那般狠待,真與周氏疏遠,甚少再有往來,也自那日後,君王再未傳找過她,恍若徹底將她遺忘在後宮。

思緒迂回,瞧得心上人在近前,欣忭奔身過去。

周祁也註意到那頭動靜,側首就見個妃嬪打扮的女子急步朝自己來,當是對方要找麻煩,不願生事,叫過德觀啟身回殿,遭其匆匆喊住:“周公子!”

周祁只得止步,顰蹙回身,待其走近拱手問禮:“下奴見過娘娘。”

靜妃先朝德觀輕點下頭,算作互問。

心喜走到周祁身前,觀他待自己疏漠,禁不住失落:“你不記得我了?”

語罷方知此話不妥。

且不論有君王的人在場,她偷見過周祁多回,這人卻只在慎刑司見過她一面,也不過就一眼,那會兒周祁傷勢慘重,定是痛得狠了,哪還有記人的精力。

想是不認得才應該,輕與人笑,瞧周祁禮還未落,暗怪自己粗心,竟害其屈身站這陣時候。

更知周祁身體不好,恐他恭久腰酸,欲親去摻,衣袖緊被小鸞扯住,暗示有德觀在。

靜妃惶然一驚,心罵自己沒個腦子,高興過於竟險些釀大錯。

慌將擡到半腰的手藏回袖中,恐德觀瞧她待周祁親近,話傳到君王耳朵裏變味兒,枉害周祁遭殃,只能強壓心中歡喜,口讓周祁免禮。

雙雙都無話,沈默少焉,顧及有外人在,許多話不便說,亦不願就此與其別過,心與理智兩相較量,終是喜歡立了上風:”本宮與周公子是舊識,可能單獨公子敘敘舊?”

德觀扭頭看向周祁,得他頷首,自覺退到遠處。

小鸞亦清楚靜妃心思,喊過身後跟著的奴才一並等去別處,貼心留她與周祁獨處。

“周祁。”靜妃含澀輕喚一聲,又無後話。

周祁隱約也記起人來,曉得她是吳侍郎之女,但不知對方究竟想說甚。

久久不等其語,與生人共處一處的不適感稍湧起,暗壓了壓,忍著抵觸道:“娘娘意與奴談何事?”

轉念想到吳家受周氏牽連,吳傛在前朝舉步維艱,他這千金在後宮怕也不好過,靜妃此番喊住他,莫非是想報覆?

“娘娘一府受我周氏牽連,若為怪罪,奴自願領受。”

“不是的!”

周祁這話真心,卻看靜妃跌口否認,焦急與自個解釋:“這些事盡不是你的錯,我明白的。”周祁亦是受害者,他又何其無辜:“我從未怪你。”

不是為此?周祁心更狐疑,且看對方沒刁難的意思,警惕稍放松些:“既不怪罪,娘娘叫住奴是為何?”

“我只是、、只是、”只是心悅這人,想多與他親近些。

這話過於猛浪,與吳瀅瀅所習的女德教條相悖,更怕周祁厭覺自己輕浮,話到口中囫圇幾轉,只敢含混帶過:“只是未想能在此處遇到你。”

仰眸偷望周祁,遭他察覺緊就垂下,面上一陣緋熱:“我在宮中並無相熟之人,家父與令尊私交甚濃,我、我便也想與你交好,你可看的起我?”

“娘娘折煞下奴。”

未盡信靜妃所言,推想自己無所圖,對方心肯與介奴才交好…是為的君王?

“下奴卑賤,不配受娘娘賞識,恕奴駑鈍,娘娘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你可是覺得我不安好心?”被心上人懷疑,吳瀅瀅心中難過,神情連帶有幾分受傷:“我不知如何要你相信,亦不會講討巧的話,你..你如此好,怎麽都配的。”

她對君王並無情意,多是恨與怨懟。

不論是得受封靜妃稱號,或是遭嫌淪為笑柄,君王給她的盡只有屈辱。

是周祁,讓她心得歸處,後生有所盼,使這深宮漫長歲月不算得煎熬,使她不再無望撐著,枯死於高墻。

靜妃這般態度,反叫周祁猜摸不透:“奴與娘娘不過一面之緣,娘娘怎就知奴好壞?”

“不止的..”

何止是一面,她偷去看過周祁好多次,每瞧他遭非人虐待,心痛無能,後頭遂才不敢再去。

君王雖冷落她,衣食寢行卻未虧待,境況比周祁好上太多。她有心幫襯,卻看對周祁施過善心之人盡被君王查出,或殺或罰無一幸免。

探聞周祁有回罰跪,逢極寒天氣,有個宮婢見他渾身凍得僵白,不剩多少意識,心軟將門窗給合上,後受告發讓君王曉得,將那奴婢打斷手腳,凍死於寒天之中。

院中雪厚,那宮婢屍首遭層層覆蓋,撈出時骨肉皆是脆的,遭侍衛扔至亂葬崗,身體擊地碎裂成塊兒。

周祁因著受人恩情,遭君王又多罰跪兩個時辰,險些如那宮婢一般身死當日。

她恐周祁多遭無故之災,便也不敢妄動。

唯有日日誦經祈福,祈祐周祁少受磨難,如今求得他苦盡甘來,不知是不是神佛顯靈,只敢將香火燒拜旺些。

不打算與周祁說這,改口依他話道:“你當然好,我入宮前聽家父提過你多回,若非後來之事、”吳瀅瀅素齒緊咬,思及自己與周祁如今身份,心頭幾經作痛:“爹爹原是打算撮合你我..”

若非天意弄人,許是她與周祁真有望做夫妻。

後覺此言唐突,不敢再往下說,極力忍住快泛濫的情緒,裝有沙進眼睛,避身整拾好儀容,遂才撐笑與周祁道:“本不該與你說這些的,你且當我迷了心智,莫記到心上。”

話已至此,周祁再癡騃也猜出來了,意外之餘不禁自嘲:他這一具破爛身軀,竟也招人惦記。

靜妃未擺明道,周祁同樣無心點破,只提醒她莫於人前講道這些:他與靜妃皆為君王後宮人,此話若遭君王曉得,下場只有更慘。

吳瀅瀅聽是周祁關心自己,哪能不領他意:“我曉得的,你莫要擔心。”

解釋僅有周祁在才敢開的口,心知此舉有私相之嫌,

按宮規論罪該處死,她死無妨,卻想周祁好好活著:“初敘,我定不會叫你為難。”

觀周祁驚訝,羞怯將他瞧著,嘴竟有些笨:“我、我以前聽爹爹講過,說你表字為‘初敘’,往後無人時,我便如此喚你?”

問周祁是否介意。

周祁正疑惑吳侍郎是如何曉得的,緊就聽吳瀅瀅娓娓道:“我爹爹有意與周府結親,為打探你德行,便去問了令尊。”

吳侍郎那時對兩家親事還僅處在‘有意’階段,恐周祁不是個能托付的,未急與周未表明意向,有關周祁這些信息,多是靠與周未閑聊時旁敲側擊套出來的。

“……”

沒得周祁答應,吳瀅瀅尚不死心:“初敘,你可是介意?”

“不過賤名,隨娘娘意。”

吳瀅瀅心下喜悅,聽他屢以下奴自稱,遂又化作心疼:“你我之間不必多禮,我且不以‘本宮’自詡,你也莫稱自己是奴。”

周祁神色覆雜,只道規矩不可廢:“娘娘若無他事,奴先且告退。”

“等等!”

難得的相處機會,吳瀅瀅哪舍得放棄,挽留的話卡在喉中,遲遲難以吐露,眼看周祁將要走遠,情急之下只得伸手去抓他衣襟,追慌間前腳踩著後腳,驚呼一聲,身直直朝周祁撲去,一舉跌進他懷中。

霎時心快如鼓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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