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梓默沒想到眼前這個平日裏行事小心翼翼的女生會突然問他這種問題, 不過這問題已經有人先問過了，上周馬梓默的爸爸和哥哥像統一了時間似的, 一前一後的給他打電話，問他以後的打算, 他便沒有猶豫的說自己要在本校讀研，結果兩個人都很無語，哥哥還好，叮囑了他幾句就掛了，可爸爸作為一個老教授，深知這次選擇的重要性，在電話那頭不疊不休的勸來勸去, 馬梓默都一一把觀點駁回了，最後馬教授冷哼一聲，說：“我知道, 你找那麽多借口，還不就是為了那個姑娘, 小默啊, 她真的值得你放棄那麽多麽, 這可是人生大事啊，而且你們兩個將來能不能在一起還不一定呢……”

“好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自己有打算。”馬梓默打斷爸爸的話，語氣聽起來有點強硬。

“唉……”馬教授嘆了口氣，想到他再婚的事情, 兒子沒有反對，還跟她相處的不錯，他心裏面記得這份情誼，既然兒子執意要這麽做，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開口說，“下個月端午節你要是沒什麽事情，就回家一趟吧，把她也帶回來，讓我看看。”

馬梓默猶豫了一下：“再說吧，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要是把程蕊帶回家，老爸還指不定怎麽側面暗示程蕊呢，他叨叨的毛病不知道是年輕時候就這樣，還是當大學教授後養成的習慣，很容易就可以把一頓飯吃的像思想政治課一般，所以帶程蕊回家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何香雲見馬梓默陷入了沈思中，可見他還是舍不得這個機會的，趕緊又勸了一句：“你可要想好了，萬一以後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為什麽要後悔？”馬梓默回過神來，淡漠的看著她，“而且我的夢想根本也不是出國念書。”

他說的是實話，以他的學術基礎，再加上哥哥的介紹，謝雲的關系，他其實想什麽時候出國念書都可以去，但仔細想一想，去了真的能夠開心麽。程蕊怎麽辦，老爸怎麽辦，他完全舍不得離開。

“那你的夢想是什麽？”何香雲又追著問了一句。

“你猜。”

很快，馬梓默的身影便在何香雲的視線中消失了。她呆在原地，內心翻湧著之前浮現出無數次的想法。

她跟馬梓默根本不是一類人。

她拼了命想要得到的東西，在他眼裏原來一文不值。她這幾年努力念書，保證自己的成績是最好的，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跟他肩並肩的站在一個臺階上，可她現在似乎已經站上去了，卻發現事情根本不像她想得那麽簡單。

馬梓默的天賦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他不是刻意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生活狀態，所以他看待眼前絕好的機會如同過眼雲煙，為了個喜歡的女生寧願做出任何犧牲，可她就不可以。她的生活容不得她選擇，她要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路，絕不能傾斜一度。

為什麽自己就活得那麽累呢？說到底，還是出身貧苦的原因。

何香雲覺得自己像被人抽空了一般，行屍走肉的走回了宿舍。宿舍裏，程蕊正在和朱青青一起看新出的綜藝節目，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明明快到找工作的黃金期了，這兩個人居然跟沒事人似的，整天不是玩電腦，就是出去逛街。

看著程蕊的笑顏，真是說不出的好看，何香雲拿起小鏡子照了照，心裏想著，要是自己有一天也變得那麽好看就好了。

說起來，程蕊家庭條件也比較一般，她之所以那麽受大家的歡迎，還不是因為臉長得好看。

何香雲不算是心理陰暗的那種人，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去對比，就跟自虐似的，對比完之後總會黯然神傷一陣子，但每次振作之後，她都會比以前更加努力念書。畢竟，努力念書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沒過多久，朱青青接了個電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宿舍裏只剩下何香雲和程蕊兩個人。程蕊似乎是剛看完一集綜藝節目，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活動著脖子，隨後把目光落在了出神的何香雲身上，開口問：“香雲，你在想什麽呢，吃飯了沒有？”

“啊？我……還沒吃呢。”

程蕊看了眼時間，驚道：“這都一點多了啊，怎麽還不吃飯？”

“唔，我一會兒就去。”

程蕊看何香雲的臉色不太好，關心道：“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何香雲看著程蕊皺起的眉頭，心裏突然起了一股不該有的念頭。

“嗯，剛才導師叫我和馬梓默去辦公室談話來著。”

提到馬梓默，程蕊馬上來了精神，趕快打聽道：“導師找你們做什麽呀，是不是本校保研的結果出來了？”

何香雲搖搖頭：“不是，是有個更好的消息通知我們……”

隨後，何香雲把聯合培養的計劃原原本本的跟程蕊講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只是說明了這個聯合培養是一次非常好的出國機會。

程蕊聽後，臉色微變，但馬上就恢覆如常，笑著說：“那這是好事啊，你不想出國留學麽？”

“我想啊，可是我家裏應該沒有這個條件……”

“嗯，電視上不是說留學生都會在餐廳打工賺錢麽，而且國外的工資好像比中國的高一些，你可以上網查一查，也許沒有你想象中花銷那麽大呢。”

“唔，好。”何香雲猶豫了一些，還是說了出來，“我真羨慕馬梓默啊，他成績好，家裏條件也很好……”

程蕊心裏面亂七八糟的，但還是安慰道：“羨慕別人沒用的，有些人就是天生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你再羨慕，那些東西也不是你的，不過，不管什麽樣的人都有煩惱啊，你也看開些……對了，我有個快遞到了，我去取一下。”

程蕊走出宿舍，臉上掛著的假笑馬上黯淡下來。香雲剛才除了聯合培養的事情，還把外校保研的事情也跟她說了，她這才知道，原來馬梓默瞞了她這麽多事情。

其實程蕊知道，學校會有很多好機會提供給馬梓默，畢竟他是計算機系的第一名，這幾年也拿了國家各類大賽的一些獎項，可她除了本校保研的問題，幾乎沒問過別的。仔細想了想，也許是她根本就不想聽到其他的機會吧，尤其是關於出國留學方面的。

她心裏清楚，馬梓默很崇拜哥哥，在英國又有落腳的地方，如果他沒有遇到自己，肯定會選擇出國念書吧。每每想到這裏，她都感覺心裏不舒服，好像自己變成了他人生路上的一個阻礙似的。那個聯合培養的機會被何香雲說的那麽珍貴，她更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了。

也許她應該好好跟他談一談，了解一下，他到底有多想出國念書，但她又不敢，總是怕聽到讓人失望的答案，沒準他們兩個就沒有未來了。

“沒有未來了……”程蕊嘴裏嘀咕著，不知不覺走到了綜合樓冰淇淋小店裏。

“美女，你想吃什麽口味的呀，這裏是我們新出的單品……”

程蕊緩過神來，耳邊傳進一句歌詞：“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長地久……”

這家店是程蕊跟馬梓默剛認識時候經常來吃的小店，總感覺有特別深的感情，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聽歌，眼睛裏慢慢滲出了濕乎乎的液體。

“哎呀，你這放的什麽破歌啊，也太老太悲傷了吧，趕緊的，給我換一首歌！”老板大聲吐槽旁邊的打工小哥，打工小哥慌慌張張的切了另一首歌。

程蕊抹了把眼淚，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老板卻不合時宜的問：“美女，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今天他怎麽沒過來呢……”見程蕊沒回答，他又繼續說，“小情侶吵吵鬧鬧的很正常，相信哥，和好之後感情會更好的！要不這樣，我看你們經常來照顧我生意，今天就送你一個新出的榴蓮口味冰淇淋，怎麽樣？”

程蕊不想跟他解釋那麽多，點點頭，說：“好。”

手裏拿著冰淇淋，程蕊只顧低著頭走，剛出門就撞上了迎面走來的男生。

“對不起……”程蕊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剛一擡頭，便對上了馬梓默漆黑如墨的眸子。

“沒想到都過了兩年多了，你還是這樣莽莽撞撞的，小傻子？”

程蕊沒精神瞪他了，只是拿出面巾紙幫他擦幹凈襯衣上面的汙漬。

馬梓默抓住她的手腕，蹙眉道：“你怎麽了，眼睛這是剛剛哭過麽？”

“沒怎麽。”

搞不清楚狀況的馬梓默十分霸氣：“誰惹你不開心了，你告訴我。”

程蕊擡起頭笑了笑：“沒有不開心啊，我可開心了。”

馬梓默跟她一起那麽久，最清楚她是真笑還是假笑了，所以直接捏了捏她的右臉：“你少騙我。背著我偷偷吃冰淇淋，你厲害了呀。”

馬梓默牽著她，兩個人一路走到了湖邊。

馬梓默聲音輕柔的問：“到底是怎麽了，你快告訴我。”

程蕊醞釀了一路，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外校保研的事情和聯合培養的事情，你怎麽都沒跟我說過啊？”

馬梓默有些驚訝：“你聽誰說的啊？”

問完他便反應過來了，之前他總是記不住，何香雲跟程蕊是一個宿舍的。

“這個你別管，我就是想好好問問你，你真的想出國念書麽？”

話音剛落，程蕊就仔細盯著他的臉看，很想捕捉到他的心思，可他的臉上看起來沒什麽波動，只是淡淡的回道：“不想。”

“真的嗎？”

馬梓默很認真的看著她，又重覆了一遍：“不想。”

“可是這次的聯合培養機會很好呢，裏面還有你跟我提過的好學校……”

馬梓默聞言緊緊的握住她的肩膀：“所以你是希望我去麽？”

這算什麽問題，程蕊覺得自己回答希望也不對，不希望也不對，所以咬著嘴唇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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