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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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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走的時候,白瑪媽媽給蘇曼拿了一個嶄新的口罩,高原上的陽光烈,除了帽子,口罩或面罩也是他們一年四季的必須品。

“白瑪,你媽媽真好。”

“是啊,我媽媽是村子裏最好的女人。”

蘇曼很想問他媽媽為什麽不選擇再婚,或許能幫著這個家減輕一些負擔。但她還是問不出口,草原上的婚姻和愛情,她還是沒有搞懂。

“姐姐,我帶你去找紮西吧。他和次旦在牧場。我們這邊說是旅游聖地,但是除了草原就是神山,也沒有什麽更多好玩的地方了。不過還有一個科爾寺,你想不想去看?你要是想去的話,我們明天可以去,正好明天是正月十五,有一個很大的燃燈活動。”

“好啊。去吧。沒事,我也不是為了追景點來的,我只是想過來看看草原,放松一下心情,這樣就挺好。”

“嗯。”

巴龍縣更遠的地方還有一座冰川,但是要攀到四千海拔以上的地方,路也比較危險,白瑪還沒想好要不要帶蘇曼去。

白瑪媽媽站在院門口,叮囑蘇曼一定要帶上口罩,抓緊白瑪的衣服,別摔了下來,又千叮嚀萬囑咐叫白瑪開慢一點。

她牽著降措的小手,陽光灑在她滄桑的臉上,這才是蘇曼心目中真正的母親的形象。

白瑪的父親是不是也是這樣,也會有同樣一張滄桑的臉,但是沒有兇狠,只有慈祥。

蘇曼覺得這個破舊的屋子,被金燦的陽光籠罩著,有一種安詳的神聖。有一瞬間,她也想要過這樣的生活。

“媽媽叫你抓好我的衣服,別摔了。”

白瑪回過頭,叮囑蘇曼。

他們已經更加熟悉,蘇曼也再沒有了親近的緊張,就好像白瑪是一個可以信任與依靠的人,他不會傷害她。

白瑪擰開油門,準備出發,小降措又跑進屋子,拿了兩瓶喜虎遞給蘇曼:“姐姐,媽媽說給你們帶著喝。”

“啊,好的,謝謝謝謝。”

蘇曼又看了一眼白瑪媽媽,她就是那麽普通的一個婦女。

-

蘇曼抓著白瑪的衣服,他的衣服被風吹的鼓了起來,還有他的長發在一陣一陣的飄著。今天的牛肉包子午餐很好吃,白瑪的家很溫馨,蘇曼很喜歡。

紮西在牧場陪著次旦呆了半天,有些無聊,便催著白瑪趕緊帶姐姐過來一起玩。

次旦對蘇曼不再有敵意,而是熱情的給蘇曼騰出了一個好位置。大大的地墊鋪在帳篷前的草地上,蘇曼也蜷著腿坐了進去。

“姐姐,你想吃啥子隨便挑,紮西今天帶了好多好吃的來了。”

次旦招呼著蘇曼,站在一旁的白瑪用牙咬開一顆糖,包進嘴裏,一邊呵呵的笑著,他替蘇曼擋著陽光,光影從他的腿間鉆了過來,打在了地墊上。

“你坐下嘛,你也一起來吃嘛。”蘇曼拉著白瑪的褲腿,叫他一起。

白瑪乖乖的,也蜷著他的長腿坐在了蘇曼的身邊,似乎有白瑪在身邊,蘇曼心裏就覺得踏實了。

白瑪扒了扒袋子裏的食物,還是辣條、火腿腸那些,還有一些辣雞皮、雞爪什麽的。他知道這些都不是蘇曼喜歡的。

“下次買點巧克力嘛!”白瑪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漬,望著紮西道,

“巧克力貴啊。一口就沒了。次旦喜歡吃雞爪子,就給她啃雞爪子就行了嘛,慢慢啃,多有味道的。”

也是,在這枯燥的牧場上,大部分時間都是泡一包方便面,再加一根火腿腸,最多再撕一小包辣條,這就是他們的正餐了。

若是能有一包辣雞爪或者辣雞翅,那就是相當的舒坦了,吃起來也會有滋有味很多。

“紮西,你們兩個怎麽樣了嘛,啥時候結婚?”白瑪問紮西,

“她爸爸不同意嘛,我有什麽辦法。”

次旦撇了一眼紮西:“我阿爸說紮西是街溜子嘛,就是不喜歡他的。”

紮西急了,跪著站了起來:“什麽街溜子,主要還是我家沒有牛,也沒有馬,你爸看不上我們家嘛。”

“那你怎麽想的嘛?”白瑪又問次旦,

犀利的次旦此時竟然害羞了起來。蘇曼一頭霧水,她實在是搞不懂他們什麽時候熱烈,什麽時候害羞。

“次旦肯定是聽我的嘛。我們兩個好著呢嘛。”

紮西替次旦回答,他在次旦面前雖然總是卑微的賤賤的樣子,但是他們兩個之間,竟然紮西是做主的那個人。

“那你們以後打算怎麽辦呢?”蘇曼好奇的問,

紮西狡黠一笑:“那還能怎麽辦,先去蘭城住幾個月再說。次旦家裏沒有人放牧了,肯定會著急的嘛。”

“私奔?”蘇曼知道這個意思就是私奔。

“對啊。我們這邊就是這樣子的嘛,要麽就私奔,要麽就分手嘛。”

白瑪半蹲著腿,嘴裏啃著辣條,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他從來沒憂慮過這些事情,因為白瑪媽媽說過:錢沒有人重要。

他慢悠悠的問道:“那你們好久走嘛?”

“過兩天吧。我先找兄弟借點錢。對了白瑪,你可要借我一點,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哎喲,借你兩千夠不夠嘛?”

“兩千哪夠啊?你借我五千嘛!我那個小紅先不買了。”

白瑪拿著一根火腿腸敲了一記紮西的腦袋,道:

“你那個小紅的錢又不是你的錢,你還不是找你阿爸要,你哪有錢買馬。”

說了半天,紮西跟白瑪買小紅,實際是他爸爸花錢買,只不過馬是他相中的。當然,白瑪的馬,他爸爸肯定是願意花錢買的。

而紮西,兜裏空的很。

但是卻還要帶著次旦去蘭城私奔。借錢私奔。

這樣的未來,基石是什麽?

是紮西嫁到次旦家,次旦家的那一百多頭牛?還是次旦帶著二十頭牛嫁給紮西?

或許,他們的愛情,不需要基石。

“白瑪,你也可以開始談朋友了嘛!掙那麽多錢做啥子哦。連個女朋友都沒得。”

次旦儼然一副已經嫁給紮西的大嫂模樣,開始對白瑪說教。

其實在蘇曼眼裏,白瑪比他們兩個成熟多了。

“哎喲,你看姐姐都不著急談,我著啥子急。”

蘇曼楞楞的轉過頭,白瑪怎麽說到她的頭上了。

白瑪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他十分想知道為什麽蘇曼這麽年輕,就堅決的做了自己後半生要孤獨終老的決定。

“白瑪,你可別扯我,我們不一樣呢。”

“有什麽不一樣呢?姐姐。”

蘇曼沒有說,只是給了他一個不想理的眼神。

紮西著急的催促道:“白瑪,你快去,去縣上給我取錢嘛。”

白瑪瞪著紮西:“你咋這麽著急嘛?你是明天就要走嗎?”

“哎呀,早做準備嘛,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

草原上的人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明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生命無常,也可以用到任何事情上來,萬事萬物都是無常的,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

白瑪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蘇曼擡頭仰看著他:“不用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讓他自己去,騎車去很快的。再不去一會兒銀行都要下班了。”紮西又在催促著白瑪。

白瑪摸了摸口袋,錢包帶在身上,錢包裏有他唯一的一張銀行卡。

這個縣上,只有一家國有銀行。在他去年剛滿十八歲的時候,一拿到身份證,就去了這家銀行,辦了屬於自己的銀行卡。

以往沒有自己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做起生意來確實很不方便,至今他社交平臺上綁定的身份證和收款賬戶還是他媽媽的。而且,他現在用的手機號也還是他大舅舅的名字。

白瑪跨上摩托車,轟著油門,開出了一大片的草地,再上了公路,朝著縣城奔去。

白瑪走了,蘇曼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她開始變得不知道和紮西次旦該聊些什麽了。

氣氛似乎要變得窘迫,還是紮西機靈,又開始整活了。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男孩子啊?”

蘇曼想了想:“嗯......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她只是不信任男人,從小在父親的陰影下,她對男人產生了莫大的懼怕,可能這是一種心理疾病。

所以紮西說,她不喜歡男孩子或者男人,從某種層面上來講,也是對的。

“啊?那姐姐你不會是喜歡女孩子吧?我在網上刷到過好多那種的。”

蘇曼噗嗤一笑,次旦敲打了一下紮西:“你莫亂講,我看姐姐不是那種的。”

“對,我沒有喜歡女孩子。哈哈。”

你看,紮西一出手,氣氛就會變的好起來。

“那你就是純粹對談戀愛不感興趣?”紮西有著聰明的腦瓜子,和強烈的好奇心。

“對。”

“哎呀!那太可惜了。你應該試試的。”

愛情的美好,紮西也說不出來,他只能深情的看著次旦,輕輕的靠在次旦的身上,兩個人的心意就那麽相通在一起了。

這種就是愛情的美好。

蘇曼深吸一口氣,擦了擦嘴,站了起來:“我逛逛哈!”

下午的陽光還很舒服,冷風還未起。蘇曼望著這廣闊天地,望著低頭吃草的牛,在小世界裏的它們,和在大世界裏的我們,又有什麽不同。

紮西和次旦要準備私奔了,他們也在努力的活著,按自己的意願活著。

每個人都在按自己的意願活著嗎?白瑪媽媽是不是?白瑪是不是?他們肯定是的,因為他們活的很幸福滿足。

那蘇曼呢?她現在的生活,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或者說,她幸不幸福?

白瑪騎著車子歪歪扭扭的回來了,他的身子,在被小草垛顛起的摩托車上,一跳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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