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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多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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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多醋

"兄長……"

沈荔不習慣直接稱呼他的表字,這時又喚他為兄長。

她曾聽張氏解釋給她:執中,這個字寓意著秉持和諧、中庸之道,保持冷靜。而沈侍郎希望兄長沈素成為這樣的君子。

兄長也是想成為這樣的人,她知道。

她私底下也講“執中”兩個字在心裏默默念了很多遍,可如今卻不適應了。

“沈荔,你過來。”

沈荔聞言,看到沈素的眼眸瞬間黯淡幾分,就在自己仍舊喚他兄長時。

前日裏發生的事情,她想起來仍舊害羞,何況自己愛慕兄長的事情還被張氏當面戳破了,弄得沈府人人皆知。

從梨榕院走到棲雲館,一路能聽得到三三兩兩丫鬟的耳語,雖然小聲,但也足夠清晰讓她聽到。

“那三姑娘怎麽就喜歡上公子,他們兩不是一路人。”

“是啊,公子今年要科考了,偏偏這時候搞出這樣的事來。二姑娘說她的話果然不錯。”

“說了什麽?我想知道。”

“你先走開,等晚上好好和你講。免得我被二夫人的人看到了。”

“好吧,我們離她遠點,喪氣鬼,好好的公子被這張臉要騙了去。”

這個世界上最阻攔不住的便是別的一張嘴。

只是對於此事,她並不擔憂也不畏懼。

只是害羞。

喜歡一個人並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又何況她以往未做過違禮之事,又何況,他不是她的親兄長,僅僅是同一府上的男女。

此時。

沈素看著面前的女子走到距她一尺時,生生停住了,手裏的帕子被她團了一團又一團,團得皺皺的。

團帕子的人臉上微微粉紅,他分辨不清這是黃昏時刻夕陽映照在她臉上的紅,又或是她的心也“紅”了。

從前見沈素她倒是百般自在,如今,哎,她覺得她像是沈玉曾經養的一只倉鼠。

遇到陌生又熟悉的,只想鉆進窩裏背對著看她的人。

沈素看著沈荔的微妙變化,頓時覺得有幾分好笑,開口打趣道:“你方才的氣昂昂去哪裏了,現在倒像極了我院子裏那盆含羞草。”

沈荔倔強的擡起頭,硬生生按下心底裏浮起的粉色雲霧,說道:“兄長,好幾日沒見到了。”

“已有六日了。”

沈素緊接著又問道:“二娘如何了?” 他從虞臨淵那裏得知駐顏丹本就無毒,張氏的毒,只是她自己給自己加上的。

聽到沈素轉了話題問起張氏,沈荔稍稍緩了羞意,鄭重的說著:

“我娘她如今好了些,虞大夫的藥果真是好。” 張氏的的確確好起來了,她還以為虞臨淵的藥如初識一般不靠譜。

“虞大夫說不出三日,張氏的病會痊愈。”

末了,沈荔又加了一句。

這倒是和虞臨淵說與他的相同,虞臨淵說張氏的病情全在自己,他只出了幾分力而已。

不過,他也不知虞臨淵為何與他說關於張氏的駐顏丹。

還好沈氏的一番用計落了空,他和沈荔之間算是少了幾分隔膜。

只是……

“兄長,田娘的手。” 沈荔住口,不再說著後續。

田娘的手,仿佛張氏也有參與。

仿佛是張氏一手促成。

“沈荔,你還相信張氏嗎?”

就像他從前相信沈氏,相信她是這個世間最好的母親,雖然只會吃齋念佛。

可是不然,張氏雙生子的真相,他不敢信沈氏了。對手無寸鐵,又不會講話的嬰童,沈氏都能下得了手,她還有什麽做不出來呢。

哪怕沈氏再三保證她除了雙生子,駐顏丹,以及薄待張氏母女這三樣事,沒有再做其他事情了。

就連和親,也不是她促就的。

沈荔輕輕將手中的帕子慢慢撫平,開口道:“今日張氏讓我去了一趟梨榕院,我才知道沈侍郎的從前所為。”

“現下,我也不知道該信與不信,我在院子裏看到……”

小黃貓進了屋子後,她裝模作樣睡下了,張氏就去了書房。

待聽見隔壁書房的動靜,她悄悄起來,看到從前給張氏買的枇杷膏,裝枇杷膏的小瓷瓶裏如今卻裝著川貝枇杷膏,多了一物。

可那口小瓷瓶,還是她此前給張氏的。

她還在妝奩裏看到一封書信,信中是張氏的字跡,可那信封裏,寫著計劃有變。她想看更多,可巧此時金兒在門口說:夫人,小狗打翻了碗。

這是對她說的。

張氏防備著她,還派著婢女在屋子外細細聽著她的動靜。

“兄長,我想眼見為實。” 沈荔開口道。

從前的事情已成為過去,還能見到真實嗎。

但是,她還想試試。

沈素也如此想:“我早有一計,借著驅鬼怪一說,你我看個真假。你知道,我想為田娘找找公道。只是委屈了你了。”

“曹運使的夫人季夫人,我找人去請她來沈府‘驅魔’。到了那日,我們就按照計劃做。”

日頭晚了些,侍女小廝來來往往的也多了起來。

今日的話,可不能被人聽到,沈荔只得走上她落水的那座橋:“不委屈,這倒也完了我的好奇。”

她好奇張氏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養育她十多年,真如裴適的猜想麽。可若真是張氏所為,以後又如何面對她。

快走到橋中央時,沈荔此時倒是害怕與驚恐湧上了心頭。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

她在橋上說話的聲音也分外緊張,過橋時腳步亦步亦趨,不敢邁出大步。

正準備上橋的沈素都能聽到她顫顫抖抖的聲音。

沈素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她竟這麽一個人上了橋。

那日的事,正讓兩人生疏了。

從前他和沈荔過橋時,都是一起並排過橋的,雖然這拱橋又窄了幾分。

兩人只一心想著過橋的事情。

另外的一端橋下站著一人,正好被他兩忽略了。

直待那人走上拱橋,沈荔才瞧見。

“世子。”

沈荔道了聲萬福,心中思索著,裴適這人怎麽又來了!

方才的話被他聽到了?

沈素這時也才留意到,拱手向裴適問好。

沈荔站在橋中央,就看著沈素問好,裴適回禮,兩人沈默,一陣無話。

不,是三個人。

一看到裴適,她方才的驚嚇與擔憂被一掃而空,瞬間又被裴適身後的風席卷起她的誹謗。

“啊嚏。”

沈荔的一聲噴嚏打斷了此時的寂然。

“世子,兄長,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裴適方才一直看著她身後的沈素,想來他們二人有私事,她可不能這時候礙在兩人中間。

離某人遠些,她也安心點。

話音一落,沈荔就移步到了與裴適不相沖的橋一邊,快步走過。她一直低著頭,穩穩盯著腳下的路,生怕踏錯一步宛如那日。

察覺到自己的頭上頂著某個人的視線,沈荔微微擡眸,經過裴適時微微笑著,好讓他看不出破綻。

日光晃著面前女子的倩影,裴適開口說道:“沈娘子。”

沈荔仿若未聞,繼續低頭看路。

沈素一直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位置,待看到她快要下橋才放下心。

“世子。”

沈素走回拱橋,朝裴適問道。

他不知世子來他沈府做什麽;雖然虞臨淵說他與世子認識多年,兩人關系交好,世子如今有事求他。

可是……他覺得不對勁。

“谷雨姐姐,今日廚房做的飯菜可真酸。” 橋下隱隱約約傳來侍女抱怨的聲音。

她身前的侍女說道:“阿芳,柳婆婆一不小心放多了醋。”

“柳婆婆又要重新做了,給主院還有公子院裏送過去。”

此時沈荔已然下了橋,恰巧看到不遠處一大一小的兩個侍女正從她面前經過,嘴裏嘀嘀咕咕著。

自然,她也聽到了這話。

還好今日在張氏院子裏用了飯。

她最怕酸了,光看那兩侍女的擺擺手,捏著鼻子,就知道今日的飯菜放了多少醋。

聲音隨風傳到橋上,聲音細微,正好傳到了裴適的耳畔。

恍若未聞。

“沈公子,我們下橋說。”

……

“撲通”一聲。

不是水聲,是摔倒的一聲。

沈荔覺得,她這一生和水倒像是犯了忌諱——每每在近水的地方出事。

裴適和沈素兩人循著聲音,看到沈荔兩手撐著石階爬起來,面上還故作輕松,說道:“兄長,這裏有人潑了水。”

在橋下等著沈素的白芷說道:“二姑娘喜歡釣魚,不小心灑出了水。” 她沒有說,是二姑娘一直在這裏一直等著三姑娘和公子。

見到國公府世子來了,二姑娘才收拾攤子飛奔走了。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小廝遭了罪,提著大大的桶,桶裏裝滿了水,水裏還撲騰著釣了一日的魚。

有個丫鬟著急著,倒翻了手裏捧著的一盆冰水。

“白芷,你扶我一下。”

沈荔用盡力氣撐著自己起來,只徒勞無功,她只得將目光投向柳樹下的白芷。

白芷置若罔聞。

她看向橋上的沈素,等他發話。

“白芷,你扶三姑娘起來。”

沈素看到裴適正走下橋,怕他還有別樣的心思,沖著白芷說道。

“諾。”

沈荔這才看到白芷急急忙忙從兩丈外跑來。

只是她還沒等到白芷過來,她的身子已在他人的臂彎裏被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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