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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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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詹木寶娶媳婦, 萬商心裏沒有任何的酸澀感。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是發自內心地高興。

待到第二日,詹木寶領著江岳來請安,雖說萬商完全不打算立規矩, 什麽站著伺候全家用飯之類的, 一律當惡習摒棄掉,但萬商作為長輩, 還是有個訓話的環節。

萬商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一個單身狗哪有什麽經驗去給新婚小夫妻提出建議?

萬商倒是想起曾經聽說過一個心理學名詞叫“共生絞殺”。其實這個詞應當是用植物中的概念來形容不健康的親子關系的,但代入夫妻關系,有時也能成立, 過分地把別人的需要當成是自己的需要,把別人的情緒當成是自己的情緒,這顯然是不對的。

再怎麽親密的兩個人, 他們也不可能真正變成一個人。

真正的健康關系中應當有著“你是你、我是我”的區分, 夫妻都擁有獨立人格。

站在萬商的角度來看,她覺得一段關系裏最重要的是“平等”和“尊重”。

於是, 江岳婚後第一天按慣例聽從來自婆母的教導和訓誡時, 她聽到了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話, 根本不是什麽“你別欺負她”、“你要是委屈了,我給你做主”一類的。

萬商說:“人們常說夫妻一體,這話自然不能說是錯的, 因為夫妻之間確實要互相依存、互相扶持、共同前行, 你們既然結為夫妻,從此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但是,夫妻一體不等於夫唱婦隨。我倒是更願意引用書上的一句話, 是孔聖人說的, 君子和而不同。我覺得夫妻之間也應當和而不同,不是說成婚了就成了誰的附庸。”

江岳還在驚訝竟然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來不及擺出乖巧的姿勢。

詹木寶已經站起來領訓,表示母親說得對。

江岳跟著站起來。

隔著寬大的衣袖,詹木寶偷偷握住了江岳的手。

萬商忙說:“總之,我對你們沒有別的特殊的期盼,唯有和而不同四字,你們記在心裏就行。好了,快坐下吧。”

吃著飯的功夫,萬商順便提了下府上的規矩,比如她不耐煩一大早被人請安之類的,所以不用清晨來榮喜堂裏問候,大家好吃好睡、身體健康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萬商說:“但若實在喜歡我這個榮喜堂,或是喜歡這裏的氛圍,或是覺得我這裏飯菜好吃,那麽趁著天氣好的時候,偶爾過來陪我用個飯,我當然也很歡迎你們。”

這顯然是一句玩笑話。江岳越發覺得婆母好相處。

府上還有別的規矩,比如所有的大額支出都需要打報告,萬商自己就是這麽做的,技堂那麽燒銀子,她從來沒有落下過書面匯報。而這個“大額”支出,真的就是指大額支出,是每個人的私房銀子根本支應不起的開銷,必須要向庫房支取大筆銀子。

不至於說江岳買個零嘴做件衣服的都要報告。要是詹木寶日後把自己的俸祿和月錢省下來,然後花大幾百兩給江岳買首飾,這筆錢也不小了,但是這也不用報告。

萬商解釋得很仔細,江岳在外祖家裏學過掌家理事,自然知道這樣做的好處,絕對不是侯府故意給自己這個新媳婦一個下馬威,便欣然接受。萬商頓時更高興了。

或許別人眼中的好兒媳要麽來自高門,要麽自身才氣逼人,但在萬商看來,江岳通情達理、一點就透,能毫無障礙地融入到侯府現有“體系”中,這就已經很棒了。

最重要的是看詹木寶和江岳之間的相處,小夫妻彼此害羞但又透著一股甜蜜。萬商便覺得當好婆母好像也不難,只要成為詹木寶和江岳的CP粉,好好磕CP就行。

哦,說句題外話。

新婚之夜,江岳說了自己的名字後,詹木寶特意問是哪個字。

江岳就用手比劃了一下。

按說,她只要回答是代表高山的“岳”就可以了。但是江岳當時不知道怎麽想的,見詹木寶問得真誠,就忍不住展開來仔細說了說。她確實一直都叫江yue,但早先是江月,那是生父起的名字。等到生父過世,外祖父忽然說“月”字不好,不如改作“岳”。

因為此時女人的名字少有外傳的,所以改了一個同音字,並不會鬧出很大的動靜。江岳內心當然更喜歡祖父起的這個名字。她一邊說著,一邊偷看詹木寶的表情。

就見詹木寶一臉羨慕:“你這個名字好,有山有水,山河都在你心裏裝著了。”

江岳抿嘴一笑,心裏那種因為環境改變而產生的些許惶恐又被拂去不少。

所以萬商覺得詹木寶和江岳之間的相處有些甜,這真的不是CP粉的CP眼。確實是有些甜的啊。老實人一句真誠的“山河都在你心裏裝著”,這不是情話也似情話了。

婚後沒幾天,詹木寶問朝廷請了探親假,就帶著江岳去給亡人遷墳了。

萬商說:“反正假期夠長,你們路上走得慢一些,停船靠岸時,不妨去岸上走一走,看看各地不同的風景。你們的爺爺奶奶姑姑姑父都是極好相處的人,最喜歡看到小輩們和和睦睦的。所以只要你們一路過得開心愉快,就是對長輩們最大的孝心。”

總而言之一句話,請好好度蜜月!

前後腳的事兒,新婚小夫妻剛剛離開,一個在印書坊工作的面容嚴肅的女吏就找上了安信侯府,鄭重其事地向思玉邀稿。這意味朝廷很快就要推出“報紙”了!萬商琢磨著日報不太可能,應當會是月報吧。但就算是月報,也是操控輿論的一大利器。

印書坊之所以向思玉邀稿,自然是因為思玉是一個奉旨寫稿的撰稿人。

既然是奉旨,那思玉的言論基本都能上報,不會被人找理由壓下去。在世家漸漸失去話語權的時候,思玉沒想到自己一個主動拋棄世家姓氏的人反倒有了發言權。

這明明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麽,面對萬商的道賀,思玉忽然就克制不住地哭了起來。她哭了好久好久,不誇張地說把太夫人的半個肩膀都哭濕了。

這一哭,倒像是把心裏的許多憤懣和委屈都哭出去了。

“第一份報紙快要出來了,說明老二快要回來了。”萬商又找了靜華道人來說話。

靜華道人自然高興得不行。等到詹權這次回京,職位上定能升一升,然後也該正式迎娶昌華郡主了。在靜華道人看來,詹權這一成家立業,以後再不用她操心了。

萬商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來來來,想哭就哭,這半邊借給你用。”

靜華道人本來確實眼中含淚呢,被萬商一逗,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明知道萬商是在開玩笑,但某一刻,靜華道人不知怎麽想的,大約是忽然萌生出“既然你敢借,那我就敢用”的一股豪情,真的就撲了過去,把臉埋在萬商頸窩裏。

這倒是叫萬商楞住了。

被定了兩三秒,她才伸手摟住靜華道人。

哎,盼著先侯爺泉下有知,要好好感謝我,要保佑我長命百歲。

你看看嘛,你的老婆們孩子們,我都幫你照顧得很好!

詹木寶和江岳一路南下。小夫妻倆的身體素質都不錯,又很幸運地沒有暈船的毛病,真就按照萬商說得那樣,不著急趕路,路上走走停停的,遇到美味的食物就多吃兩回,遇到美好的事物就多看兩回。不出半個月,小夫妻之間就越來越有默契了。

這一日,他們又在一處碼頭停靠。

從碼頭的扛包苦力口中得知,這個鎮子最大的酒樓特意架了戲臺子,專門請了戲班子連演一個月的《詹水香傳》,小夫妻倆就決定去看看。他們特意換了衣服,裝作是富商家裏出來的閑人小夫妻,帶著同樣換過了衣服假裝成護院的侍衛們下了船。

酒樓的老板請了戲班子來是為了賺人氣的,因此並不禁止路人免費觀看。整個酒樓快要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來了。好在就是周遭百姓對著酒樓老板投桃報李,老板免費讓他們聽戲,他們也不耽誤老板的生意,還留了一條路讓食客們能自由進出。

只不過詹木寶和江岳初來乍到,不知道哪條路是通的,沒註意就擠到了人群裏去。起先是詹木寶一直護著江岳,怕她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結果自己走路沒註意,不小心踩到了路人的後腳跟,差一點就摔了。江岳見狀不打算裝了,直接提著詹木寶——倒也沒這麽誇張,其實就是扯著詹木寶的衣袖——穩穩當當地把他帶出了人群。

這麽一鬧,他們就和侍衛走散了。小夫妻倆站在路口面面相覷。

“還去人群裏擠嗎?”江岳問。

詹木寶搖搖頭,臉上倒沒什麽失望,還是高興地說:“這麽多人都喜歡姑姑呢!”

兩個人逆著人群往外走,在這個小鎮上溜達起來。路過一處民居時,見幾個小姑娘鬧著家裏人領她們去聽戲,詹木寶臉上剛露出笑容,就見院子裏一個老婦人笑著對小姑娘們說:“這戲確實排得好。詹水香一心顧著娘家,幫忙帶大了侄子,她侄子多有良心啊,從來沒忘記她。要是詹水香沒死,現在肯定就跟著侯爺侄子享福啦!”

詹木寶皺起了眉頭。這話怎麽聽著這麽不對呢?

雖然,如果姑姑沒有早逝,他確實會好好孝敬姑姑。

江岳扯了扯詹木寶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她上前一步,大聲說:“這得是侄子有良心。若有個可憐女人沒學詹……詹大姑的神,只學了她的形,一輩子都為娘家操勞,但碰上侄子沒良心,老了幹不動了就被人趕出去,她豈不是太可憐了?”

老太太遇到一個陌生人拆臺,正要破口大罵,但見江岳一身衣服挺值錢,覺得自己不太惹得起,又把臟話憋了回去。江岳才不管這個老太太,直接對院子裏的幾個年紀各異的小姑娘說:“侄子有孝順的,也有大把不孝順的,誰還能去賭這個不成?”

她說:“所以想把日子過好,不如先替自己打算,先替自己操勞。你們愛聽戲,戲裏的詹大姑遇到山匪了,也是先自救成功了,才去救家裏人。你們要記住這個。”

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覺得江岳要把孫女們教壞,喊了她兒子出來揍人。

江岳眼尖,看到一個壯漢拎著一把殺豬刀從後院裏鉆出來,立馬拉上詹木寶狂奔。夫妻倆一路跑到了碼頭上,詹木寶累得不行了,像狗狗一樣地扶著膝蓋直喘氣。

等他恢覆了,他看看江岳,江岳看看他。

彼此都是狼狽的模樣,江岳頭上的簪子都跑歪了,還沒顧上扶。

夫妻倆卻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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