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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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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婚禮快開始了,化妝師從另一間化妝間跑過來催新郎上場。

“哎呀,你怎麽還是把唇釉擦了!”化妝師一眼就看見他嘴唇顏色變淡了,不滿地嘟囔,“最討厭你們這些亂改妝的顧客了。”

應如琢置若罔聞,往外走。

“補一下吧。”化妝師從口袋裏掏出個圓管狀的東西追上來,“這個是唇蜜,你蓋一下,不然等會兒拍照不好看。”

“不用。”應如琢拒絕了,大步穿過走廊,他聽到一門之隔,司儀在喊他的名字。

他在門前站定,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在眾人的註視下,踏上紅毯,一步步走到禮堂中央的高臺上。

沈茗曲從另一側出來,挽著沈父的手臂,身後跟著兩個提裙子的伴娘,她走得很慢,短短一段路走了一分多鐘。

應如琢將沈茗曲從她爸爸的臂彎裏接過來,沈父表情淡漠,看不出高興,卻也不像電視劇裏演的那麽悲傷,他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便按照流程下了臺。

應如琢牽著沈茗曲的手轉身,他知道顧山青此刻就在臺下看著他們,他能感受的到,但他沒有一刻往那個方向看。

“……如琢,我有點……”身側的沈茗曲突然開口,聲音虛弱,表情也不大好。

應如琢一摸她的手,比他的還要涼,一點溫度都沒有,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胃不舒服?”他低聲急切地問道。

沈茗曲幅度輕微的點點頭。

“我跟司儀打了個招呼,讓他把流程略一些,一會兒直接宣誓,交換完戒指就退場。”她輕聲道。

這種時候應如琢哪還有異議:“好。”

他隱隱有些擔憂:“你還能站得住嗎?”

沈茗曲勉強地點了下頭,應如琢慢慢放開她,她身形還是有點晃,但仍然拒絕了應如琢攙扶的手,後退了幾步,站住了。

臺下韓小蘇和李希娜湊在一起咬耳朵。

韓小蘇說:“你快看顧總,顧總好像快哭了。”

李希娜:“哎呀老婆跑了還不讓人家哭一哭了,話說你看到他嘴唇沒有?”

“他嘴唇怎麽了?”

“蹭上口紅了!”李希娜得意洋洋於自己的細心,像發現了一個大八卦,“哼哼,我就知道他忍不住。”

“喲,還真是……搞什麽啊這兩個人?別一會兒散了席顧總還要跟到人家去,那可就有好戲看了——哎!”韓小蘇說到一半,瞳孔驟然驚大,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希娜。

只見臺上正進行到新人宣誓環節,沈茗曲張了張口,本該說出那預定的臺詞,然而她嘴裏卻一點聲音都沒傳出來。

應如琢臉色一變,剛要伸手要去抓她,她整個人身形一晃,當場嘔出一口鮮血,直挺挺朝旁邊倒了下去!

底下賓客嘩然,一部分人騰地站起,沈母驚呼一聲,膝蓋一軟也要倒,幸虧顧山青眼疾手快攙了老太太一把,他把老太太往沈父手裏一塞,留下一句打120就大步沖上了臺。

“應如琢!”顧山青二話不說沖到他身邊,把他從地上撈了起來,捂著他眼睛把他往自己懷裏按,“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別怕,沒事了……”

他吻著他的頭發安慰,感覺到懷裏的人身體僵硬,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心裏更是揪得難受——如琢暈血啊,他心疼地想著。

兩位秘書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短暫震驚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一個打了120,一個組織疏散賓客,有條不紊的。

應如琢好半天才從眼前發黑的狀態裏緩過來,他揪著顧山青的衣服不肯放,仿佛手裏抓的是救命的稻草。

“打……打120了沒有?”他被嚇到了,聲音有點抖。

“打了,小蘇打了,救護車馬上就到,你別擔心。”顧山青手放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順,“好點了嗎?能不能站起來?”

應如琢點了點頭。

顧山青這才松了手,伸出雙臂,讓他撐著站起來。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顧山青配合醫務人員把沈茗曲送上救護車,應如琢堅持要跟車,他拗不過,只好讓他去了,他開車送二老去醫院。

救護車到得比他們快,他和二老到的時候,沈茗曲已經進了手術室。

應如琢一張臉慘白,孤零零站在走廊裏,像個無助的孩子,顧山青連忙上前:“醫生怎麽說?怎麽會突然吐血?”

應如琢看了看二老,二老皆是神情淒惶,眼含淚意地望著他,應如琢略一停頓,搖了搖頭,說:“不清楚,醫生什麽也沒說。”

“……”顧山青沈默,把他摟進懷裏拍了拍。

……

沈茗曲是胃癌晚期,淋巴轉移繼發血行轉移,之前已經做過姑息性手術了,但病竈轉移得太快,哪怕一直在進行靶向治療,也沒能撐到婚禮結束,就倒了下去。

搶救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多,血輸了好幾輪,也沒把人從閻王手裏搶回來。

沈母聽到消息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倒在老伴懷裏,嚎啕大哭,沈父也是咬著牙默默流著淚,悲痛至極。

應如琢跟被抽走了半條魂兒似的,扶墻站著,目光毫無焦點。

顧山青從沒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一面恨得牙癢,不明白一個沈茗曲怎麽能讓他難過成這樣,一面又不忍心,摟著他低聲哄道:“如琢,醫生盡力了,你別難過。”

應如琢不理會他,只茫然地望著手術室的方向,嘴裏神經質的喃喃著什麽。

顧山青湊近了些聽,依稀分辨出他念叨好像是兩個字——完了。

什麽完了?

……

好端端,喜事變白事,參宴眾人無一不稀噓,見了應如琢皆是滿目同情,連聲道著節哀。

應如琢臉上連一點客套的笑都擠不出來了,只機械地點頭。

應如琢的婚事是顧山青一手承包的,他妻子的喪事也被顧山青安排得妥妥當當。

顧山青以親家的身份全程陪同,陪應如琢撐完了三天葬禮。

等到骨灰盒下葬,應如琢已經站不起來了,他從婚禮之後就再沒怎麽吃過東西,又熬了三天大夜,能堅持參加完葬禮都是奇跡了。

顧山青二話沒說,葬禮一結束,就把應如琢塞進車裏,帶回了原來的公寓。

“放我下去。”應如琢沒什麽力氣的抗議,“我還有事情要做……”

顧山青真能被他這樣子氣死,一把把他按住:“有什麽事比你自己身體還重要?你幾天沒睡覺了!不管是多大的事,都等你回去吃完了東西,睡醒了再說!”

應如琢跟這個暴君簡直講不通道理:“你……!”

顧山青也懶得跟他客氣,直接拿圍巾把他手腕纏上了。反正不是恨他嗎,不是怎麽做都不討人歡心嗎,他這回還真就把這惡人當到底了!

應如琢也想反抗,奈何真沒了力氣,只能束手就擒。他又氣又困,沒過了一會兒就靠著車窗閉了眼睛,不知道是被氣暈了,還是困得睡著了。

怎麽年紀越大越不知道心疼人呢。顧山青嘆了口氣,把他的頭撥過來,輕輕靠在自己肩膀上。

這一覺應如琢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連中間下車,顧山青抱他上樓他都沒醒。

不醒也好。顧山青苦中作樂的想著,睡著的反而乖一點,不會一個勁兒拼了命往別人懷裏跑。

他倆已經很少有這麽寧靜融洽的時候了,每次見面應如琢都要夾槍帶棒的嗆他幾句,好像不往他心上踩幾腳就不舒坦似的。可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之前應如琢多乖呀,冬天的時候還知道主動往他懷裏鉆呢,撒嬌說顧叔叔你抱抱我,抱緊一點。

什麽時候這孩子被他養得變了樣呢?顧山青躺在他旁邊,凝望著他恬淡的睡顏想。

他這幾年一直都是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地供著他的呀,有什麽好東西他都緊著他,沒給過他一點臉色看,他是沒有養小孩的經驗,可他已經盡了全部心力,怎麽好好一個小孩被他養成這樣了?從無條件的信任依賴養到反目離心的地步,說出去都叫人慨嘆。

顧山青怎麽想也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快活一天是一天吧,他把小東西往懷裏一摟,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應如琢醒了,二話不說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顧山青連忙撿起絨襪追上去,叫著:“祖宗,你沒穿鞋!起碼把襪子穿上啊!”

好歹是應如琢體力還沒恢覆完全,沒幾步就叫顧山青追上了,按到沙發裏單膝跪著給他穿襪子,應如琢抱著胳膊不看他,聽顧山青不辨喜怒地問:“剛醒飯都沒吃,要往哪跑啊?”

應如琢還記著睡過去之前的事兒呢,心裏憋著一口氣,一腳就踹了過去,說:“不要你管!”

“反了天了你,我不是你叔叔了?問問你去哪都不行?”顧山青瞪直了眼睛把他的腳丫從肩膀上拿下來,“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你數過嗎你?又沒說不讓你出門,你把飯先吃了不行?!”

他起身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就端出碗熬得稀爛的鮮肉粥來,塞進應如琢手裏:“吃飯!你太久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墊墊,一會兒再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應如琢瞅瞅碗,又瞅瞅他,問:“就一碗,你不吃嗎?”

顧山青哼了一聲說:“氣飽了!”

又來這出。應如琢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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