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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隱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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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隱疾

對於蔣氏此人,崔幼瀾是說不上多喜歡的,卻也並沒有覺得她有多大壞處,只不過似乎是為人勢力些。

然而今日之事或許是因為事涉薛澤,她總覺得蔣氏有些古怪,又想起薛澤之後的事,便更不得不小心打聽清楚。

蔣氏才親自服侍俞氏躺下,她這幾日總是這樣殷勤,倒不忍讓人說她什麽,一聽到崔幼瀾有請,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七娘子有何事?”蔣氏知道崔幼瀾是要入宮的,所以對她更是關心體貼。

崔幼瀾正坐在窗前吃一塊蜂蜜杏脯餅,見蔣氏來得這麽快,也沒有多少驚訝,只笑著道:“嬸娘來了,快坐,我想問問今日莊子上的事。”

蔣氏坐下,拿起一個蜜橘一邊剝一邊說道:“娘子盡管問。”

“倒也沒什麽要緊事,只是今日見到了薛家的郎君,便想問問薛家的事,”崔幼瀾道,“我阿兄有時倒提起他,想著從前一塊兒念過書也玩耍過。”

蔣氏臉上一僵,但她接話快,忙說道:“那是郎君念舊,薛家這些年……說來也不大好。”

“不大好?怎麽不大好?”崔幼瀾稍稍坐直了身子。

薛澤上輩子的命運是否會和這個“不大好”有所聯系?

蔣氏將剝好的蜜橘遞到崔幼瀾手上,道:“薛先生前幾年已經沒了,家裏只剩下妻子陳氏和一雙兒女,原先鄉裏鄉親的,大家倒都還讓著他們孤兒寡母的,但那陳氏大抵是沒了夫君,便格外刁鉆些,常與旁人爭吵不休,日子久了,大家也都苦不堪言,這次他家農田被水淹了,知道他家人少,本也該幫幫忙的,但都怕了那陳氏,便都冷眼旁觀起來,陳氏做的孽,可惜苦了那孩子,這回知道他與咱們家有舊,平日裏我也會多幫襯些的。”

“原來是這樣,”崔幼瀾聽了蔣氏的話後,對上蔣氏投過來的目光,臉上便故意閃過一絲嫌惡,然後塞了一瓣蔣氏給她的蜜橘到嘴裏,“我最恨這樣無端與人吵鬧結仇的,如此說來,今日因也是昨日果,這薛家也實在是自作自受了。”

蔣氏悄悄松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七娘子說得是,那陳氏為人可惡,薛澤又一味愚孝,非但不說勸勸陳氏,反而常幫著他母親一同找事,也學得和他母親一個樣子,可憐這好好的一個郎君,如此下去恐怕也是被毀了。”

崔幼瀾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

“我知道老夫人和七娘子心善,見不得人受苦,如今能對薛家寬宥,也是他們的福氣了。”蔣氏道。

崔幼瀾佯裝著揉了揉額角,道:“我知道了,這倒不好回去與阿兄說,罷了。”

送走蔣氏之後,崔幼瀾對凝碧道:“你悄悄往薛家附近去一趟,也不要驚動薛家,只暗暗打聽,薛家究竟是不是嬸娘說的那樣。”

其實一別經年,當時年紀又還小,甚至也算不上很深交,若讓崔幼瀾說,她也不敢一口保證薛澤以及薛家的品行,然而蔣氏的話她總是信不太過的,薛澤連俞氏免了他們賠償都不肯,也不是巧言善辯之人,又怎會是蔣氏口中所說那樣?

再加上陳氏只是一個寡婦,薛澤又還沒長成,她尋常怎麽會去故意惹是生非,蔣氏的話實在不合常理。

嘴上說著會幫襯薛家,可又句句挑著薛家不好的地方說,這可不像是想幫人的樣子。

凝碧原先就是幫著崔幼瀾在外走動,采買她需要的物事的,聽了崔幼瀾的話之後,立刻便悄悄往外面去了。

裁冰便過來道:“娘子何必費這個心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崔幼瀾靠在引枕上沒有說話。

她的運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雖然重生了,可重生的時機卻不對,像是老天爺給了她一次機會,又刻意要嘲弄她一番,以至於諸事紛雜,她不僅僅是要解決自己的難題,同時還有祖母和六姐姐的,若只管顧著自己,那便太沒有心肝了。

如今除了祖母和六姐姐,還多了一個薛澤,他看起來和崔幼瀾根本沒多大關系,但既然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想盡力去管一管。

也只有這樣,她重活一世的機會才沒有白費。

***

盛都入夜後便下了一場暴雨,遠處雷聲陣陣,竟是今春的第一聲春雷。

雨水如絲線一般順著檐角往下落,很快在地上積起一個淺淺的小坑,雨滴四散,往外飛濺開去。

鄭國公府三夫人李氏,正慢悠悠走在廊上,偶爾擡頭去看一看那雨幕,又回頭柔聲提醒一句跟在自己身後的兒媳小李氏:“丹娘,你身子重了,走路小心著些。”

婆媳倆終於走到了大房的榮靜堂,這裏正燈火通明,裏面隱約傳來紛亂吵鬧的人聲,但稍一遠些便被雨聲所遮蓋住,只有走近了才能聽見。

門口的婢子為李氏打起簾子,李氏進去,一時屋內的人都紛紛轉頭來看她。

李氏盡力壓下想笑出來的沖動,只拉了李丹娘的手走過去,道:“都看我做什麽,我倒還不清楚到底怎麽了呢,說到底與我並不相幹。”

一邊說著,一邊不斷拿眼去覷已經在這裏的丈夫。

三老爺扭過頭,竟是並不想多說什麽,便只能由國公府長房老爺,也就是鄭國公來解釋:“下午時沈家傳來的消息,說是大郎一早便去府上退了親。”

李氏“呀”了一聲,又淡淡道:“那大郎人呢,趕緊把他叫來問話才是。”

鄭國公道:“跑了,從沈家出來就跑了,原來竟從前幾日就稱病告假了,只是我們不知道。。”

“那總得有個說法啊,”李氏一點都不著急,“否則沈家也不肯依的。”

鄭國公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拿手點了點三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三老爺是徐述寒的親生父親,一時也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但又不得不說道:“大郎留了一封信,說是身體有隱疾,所以要外出求醫,至於沈家那邊,他退親用的也是隱疾這個理由。”

“隱疾?”李氏差點幸災樂禍笑出來,“真是可惜了,原本還瞧著沈家娘子很好,是大郎沒這個福氣。”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不出聲的葉氏道:“從沒有聽說過大郎身子有問題,素日都在一處,他何曾有過什麽不妥?眼下忽然退親,誰知道是不是借口,沈家的親事是我從中牽線,莫不是對我不滿,才故意讓我難看?”

只見葉氏今年二十五六的年紀,比鄭國公明顯要小許多,長了一張尖尖細細的瓜子兒臉,細眉毛小嘴巴,整個人都是小小的,連說話聲音都是細聲細氣的。

聽到她說話了,鄭國公面上倒緩和了些許,柔聲道:“怎麽會呢,只是大郎一時任性罷了,等我把他找出來再好好問問。”

“哼,”葉氏輕嗤了一聲,故意側轉了身子坐著,“大郎又不是任性的人,莫不是被人挑唆了,我倒是一片好心給他說了親事,別到頭來叫大郎以為我是要掌控他,若真是如此,我看大郎啊,還是回去的好。”

這沈家是葉氏姐姐的婆家,葉氏從嫁入鄭國公府之後,兩家便有了些來往,正好沈家娘子沈雪音與徐述寒年歲相當,兩人年幼時也見過幾面,雖之後便不見了,但葉氏姐姐卻記在了心上,找人來說了這門親事。

葉氏話裏有話,李氏聽後自然忍不了,她一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立刻便冷笑道:“大夫人,我們平日裏都敬著你是國公府的夫人,但你也不能仗著年輕便胡亂說話。大郎是你的兒子,你為他說的親事,這國公府上下又有誰反對過,誰又能挑唆什麽?倒是你自己多了心,如今事情還未明了,便又說要讓大郎回來,大郎當年是先前大夫人抱過去的,早已經去宗廟裏上了族譜,名正言順就過繼在她的名下,也當做長房嫡子養了那麽些年,又豈是你說回來就回來的?”

葉氏到底年輕,被李氏這麽當面一嗆,面皮便略紅了紅,但李氏這話雖然難聽,卻也沒法讓她反駁什麽,只好強撐道:“我也是為了大郎好,這麽多年我何曾虧待過他!”

“是啊,沈家既那麽好,你怎不把你姐姐親生的女兒說來,非要說她隔了房的侄女呢?都知道沈家那位娘子早年便沒了父母,在沈家過得和寄人籬下一般,等成了親之後大郎更是沒有岳家倚仗……”李氏說到這裏便不說下去,目光卻不斷往葉氏臉上瞥。

葉氏一口銀牙差點咬碎,可鄭國公卻似乎沒有要幫她說話的意思,她思忖片刻後才憤憤道:“你別光說我,這親事你不也樂見其成,你巴不得大郎說不到好親事!”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最後還是三老爺看不下去,出言打斷了李氏和葉氏之間的交鋒,“當務之急是先把人找回來,還有大郎那隱疾,若是真的便要趕緊找來大夫治!”

一時李氏和葉氏的聲音退卻,周遭又安靜了下來,只剩屋外下得越來越大的雨。

鄭國公來回踱著步,許久後,他終於開口道:“除了大郎貼身的長隨被他自己帶走了之外,其餘的人我都已經問過了,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大郎有心要隱瞞蹤跡,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難找到了。只是沈家那裏是最難辦的,大郎既已去退了親,若咱們還是執意要繼續這門親事,不說沈家還會不會同意,就是來日大郎找回來之後,他肯不肯呢?”

三老爺重重嘆了一聲氣:“那怎麽辦?”

鄭國公又沈吟半晌:“依我看還是先穩住沈家,不要聲張此事,明日我便上門一趟,沈家總得給我這個面子,其餘一切都等大郎回來了再說。”

聞言葉氏又要說話,這回被鄭國公瞪了一眼,於是也只能訕訕扭過頭去,一屋子的人各自不語,各自心裏有自己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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