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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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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丟下我

一夜多夢,紙箱裏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和時佑在大廈頂樓一躍而下的畫面混亂交織,她眉頭緊皺淚水從眼角滑落,不安抽泣囈語出聲:“不要……不要……時佑!”

房間門猛然打開,給昏暗房間透進一絲光亮,男人大步邁進步伐焦急,手指輕輕抹去她臉上掛著的淚水,“做噩夢了嗎?”

姜執從夢中掙脫,看清面前神色擔憂的男人,撲進他的懷抱,死死扣緊他的腰腹,耳朵貼近胸膛,聽著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他摸摸她的頭安撫,聲音溫柔,“怎麽了?夢裏很可怕嗎?”

姜執的頭埋在他柔軟的家居服裏,聲音悶悶的,“很可怕。”在他懷裏仰起頭,盯著他漆黑眼眸認真的說:“我夢到很多碎片,醒來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能感知到危險惡意。但是我還記得一個清晰的畫面……你從幾百米的高樓一躍而下,就在我眼前,我抓不住你……”

時佑勾起嘴角,緊緊環抱她的雙手,“夢都是反的,我不會有事。”

這個世界,雖然他不太喜歡,可是還有姜執,他舍不得。

“我做了早餐,先去洗漱,一會出來吃?”時佑牽著姜執的手輕輕把她送進洗手間,溫柔捏捏她柔軟細膩的臉頰,“還有一點沒做完,讓栗子陪你洗漱?”

栗子順著時佑沒關的房門扭扭身體擠進兩人之間,咧著嘴巴乖巧坐在姜執腳邊。

姜執帶著栗子從房門出來的時候,時佑正把瓷盤端到餐桌上,栗子一個猛沖,毛茸茸的大頭搭在漆黑的桌子上,眼神渴望盯住盤子裏誘惑它的食物,口水都要流到桌子上。

時佑聲音嚴肅,“栗子,下去。”胖乎乎的栗子還是不為所動,扭著屁股在時佑面前蹭來蹭去,“三、二……”

“栗子,媽媽這裏有芝士雞肉卷,可比什麽煎蛋好吃多了!”姜執連忙從旁邊櫃子裏掏出栗子的小零食誘惑道。

栗子註意力被姜執手中零食吸引,漸漸跟她一起走到客廳,處理完父子爭吵場面,姜執默默走回餐廳,看時佑一會多雲一會晴天的面色,連忙解釋:“剛剛只是哄栗子的,沒有說你做的飯不好吃的意思!”

時佑走到她身邊,牽著她的手走到玄關,姜執震驚,“你不會要把我趕出去吧?!我還沒吃飯呢,飯飯,餓餓。”時佑忍俊不禁卻不發一言。

手指指腹輕輕貼上密碼鎖,冰冷無情的電子音在姜執耳邊響起:“解鎖成功。”

男人拿起她右手食指,“錄入成功。”

“你以後不用在外面等,可以直接進來。物業我也已經打好招呼,不會攔你。”男人轉身望向姜執的眼睛可憐巴巴,“姐姐,我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在你手上了,你可不要丟下我啊。”

沈溺在時佑如水的眼眸裏,姜執猛然清醒,擺擺手甩開他,“什麽身家性命?只是一個指紋而已。”時佑跟在她身後勾起嘴角,他的姐姐不好騙了,“不要被壞男人三言兩語哄走,姐姐做的很對。但我不是壞男人。”

醬油煎蛋是姜執從小到大都愛吃的東西,焦焦脆脆的表皮被醬油泡軟,一口咬下一大半,時佑把咖啡推到她旁邊,“慢點。”把充滿電的手機遞給姜執,“怕吵醒你,靜音了。”

有幾條未讀消息,姜執先回了大黃。

【隔壁大黃:你怎麽樣,姐妹。】

【隔壁大黃:你公屏那句話夠猛】

【隔壁大黃:能不能為自己想想啊】

【隔壁大黃:醒了回消息,不然發尋人啟事了】

【姜汁卡車:沒事】

大黃回得很快,仿佛一直抱著手機等待她的回應。

【隔壁大黃:時佑的事怎麽回事?會不會影響到你?】

【隔壁大黃:你可別傻不楞登往上沖,及時止損懂嗎?】

手指抱著咖啡杯,溫暖透過杯壁傳遞到她的手心,低垂著眼睛沒有看他,“那些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男人沈默良久,起身收起桌上瓷盤,“先去客廳跟栗子玩一會,我一會過來。”

姜執趴在寬大的沙發扶手上看時佑的背影,她能感知到他的情緒,焦躁、不安,手下瓷盤碰撞敲擊出聲。

他沈默走到她旁邊坐下,拿出手機點開已經幾年沒有打開的私密相冊,那是一張全家福。

照片中的男人俊朗帥氣,女人優雅美麗,最旁邊是穿著牛仔外套的可愛小男孩。他們站在傳統歐式風格裝修的別墅前,花園中開滿了嬌艷玫瑰。

“那是我爸媽,最開始我家也沒錢,後來我爸做建築起家生意漸漸有了起色,那幾年很忙,我媽她……很愛我爸。那年,我接到我媽電話,說家裏出事了。正在蓋的樓坍了砸死了很多人,人家家屬找上門來,我爸不知所蹤,她一個人應付不了。回家的時候,家裏已經砸得差不多了。我媽只會看書做實驗,她哪見過這種場面,把家裏的現金、她的首飾都給了出去。見我回來,便要我帶她去找我爸,我找了一天一宿,最後在出事的工地找到他。身體都硬了,懷裏還緊緊抱著供貨合同。後來我媽情緒不太穩定,也走了。”時佑停頓片刻,“這是我們唯一一張合照,二十幾年了。”

時佑聲音很低語氣平淡,清清淺淺的,放佛一陣風吹過就會消散不見。

“是2018年6月。”她已經確認,沒有疑問語氣,嗓子像是剛跑完八百米充滿血腥氣。

“是。”

“姐姐,我沒有家人,只有你,所以,別丟下我。”他把頭輕輕靠在她的肚子上,抱住她的腰。

姜執只是沈默,手指穿過他茂密的黑發,緊緊抱住他的頭。

事情遠沒有時佑口中輕描淡寫的普通,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他早起打算給姜執買好早飯去接她上課,一陣急促的鈴聲擊穿時佑耳膜,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他還不緊不慢朝窗口阿姨確認了包子的味道。

他看到來電顯示挑了下眉,他媽怎麽有空給他打電話,平常一年也不見得有一次電話,清清嗓子接起,“稀客啊……你別哭,我馬上回家。”

“哎!小夥子!你的包子!”食堂阿姨嗓門嘹亮,大廳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扭著脖子看過去,只看到一道白色背影。

機車轟轟作響,清晨的風掠過他的身體,偶爾傳過幾句怒罵:“腦子有病啊!大早上騎機車吵不吵?!”

鐵藝大門敞開著,花園裏粉色藍色繡球花被踐踏,花瓣碾進泥裏。

他三兩步邁進家門,客廳玻璃瓷片碎了一地,凳子歪斜也掉了根腿,掛畫被潑上紅油漆,水晶燈反射各色陽光,頭盔墜地發出巨大聲響,“媽!”

女人從臥室踉蹌跑出,絲綢睡衣裙角破了洞,額角紅腫淤青一片,鮮血順著臉側流淌下來,留下幹涸的證據,語氣慌亂帶著哭腔:“小佑!帶我去找你爸,你爸昨晚沒回家,我給他打電話最開始沒人接,後來關機了,早上一群人來了家裏,說你爸害死了人……我不信!他不回家,不接我電話,他一定是出事了,帶我去找他,嗯?”雙手緊緊抓著時佑的手臂,指甲掐進他的皮膚也無所知覺。

“你先冷靜一下,額頭的傷也要處理,換身……”他臉上迅速紅腫,浮現清晰的掌印。

她忿恨地盯著他,“他是你爸!他沒消息,你就這麽無所謂,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平淡道:“你在家等著。我出去找,要是你敢踏出這個家一步,我保證,你見不到他。”拎起地上廢墟中的頭盔,煙灰缸狠狠砸到他的肩膀後落到地上碎了一地,女人的叫罵聲被他關在身後。

太陽好大,時佑伸出手擋住陽光,卻又從指縫中溜進刺傷他的雙眼。

他騎車穿過槐清大街小巷,去公司、去找他爸的每個合作夥伴,街頭任何一個和他爸背影相像的人都被他拉住,從清晨找到深夜,他媽的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

機車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越發大了,伴著月光,他停在已經停工的工地現場。

工地很黑,可時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

他爸躺在砂石地上,一動不動。時佑慢慢走近,輕聲呼喚:“爸?媽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怎麽不接,有什麽事我們一……”黑夜掩蓋了暗紅的鮮血,它們滲進砂石地裏,手摸上去潮濕粘膩,時佑撐在地上,輕輕碰他的身體,有點硬,他爸睜著眼睛瞪得很圓,懷裏抱著厚厚一沓紙。他攥得太緊了,時佑用力摳開他的手終於抽出來,是供貨合同。

鋼筋的,石頭的,水泥的……

合同邊緣沾著血,軟塌塌的拿不起來。時佑伸手蓋住他爸的眼,緩緩向下替他合上眼睛。刺耳鈴聲響起回蕩在空蕩蕩的樓架子裏,掛斷他媽的電話,撥出一通電話:“餵,警察嗎?我要報警。”

警笛聲喚醒睡著的槐清,時佑坐在屍體旁邊守著他爸和一堆合同,幾個穿制服的警察走近,“你報的警?”

時佑踉蹌著站起來,身旁警官上前扶了他一把,“是我報的警。”

“這是我爸。”

眼睛布滿血絲,看著有點可怖,手掌上粘著血和泥混在一起的粘稠,把他爸拼死抱著的東西遞出去,“不好意思,我可能破壞現場了。這合同本來在他懷裏,是我摳出來的,你們查查吧。”

他靠在遠處的警車上,看著忙忙碌碌工作的警察,陽光漸漸從天邊溢出。身邊有個警官跟他說:“一會還得跟我們回趟局裏。”

“警官,有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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