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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依戀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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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依戀40

後來, 他們抱在一起,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這是姜晚笙最喜歡的擁抱姿勢。

祁琛將她撈進懷裏,另一只手輕柔地拍她的後背。

姜晚笙將整個腦袋埋進他的頸窩裏, 額頭貼在他的喉結處。

他聞她的味道,她感受他的心跳頻率。

棉質布料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音。

彼此的體溫因為緊緊相擁而慢慢升溫。

深夜安靜, 昏暗的房間內,世界只剩下彼此。

一分一秒,時間緩慢流動。

姜晚笙忽然想起:“你還記得嗎, 小時候在奶奶家裏, 一個雷雨天, 我們當時也是這樣抱在一塊。”

祁琛“嗯”了一聲,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記得。”

“那是你第一次說要做我的小狗。”

姜晚笙瞇起眼, 回想到八歲那個夏天, 不禁彎唇輕笑,“沒想到吧, 後來你真的就做了我十年的小狗。”

祁琛說:“會一直是你的小狗。”

“我又想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

“嗯?”

姜晚笙提醒道:“那個樓道,你擡頭看我。”她唇角深陷,“其實你當時根本沒看我, 把我當空氣一樣。”

“但不知道為什麽, 第一眼看到你, 我就是很喜歡你。”

“也許,”她看他,“我們上輩子可能真的認識, 是兩只在街頭一起流浪的小貓小狗。”

“謝謝可可。”

祁琛嗓音低啞, 喉嚨發澀,“這輩子帶我回家。”

在烈日炎炎, 人聲嘈雜只剩侮辱和謾罵的那天。

一個女孩捂住了一個男孩的耳朵。

告訴他:別怕,別聽,我帶你回家。

從此,沒有歸宿的祁琛擁有了家的定義,他不再沈淪與頹喪,也開始期待下一個夏日和陽光。

姜晚笙擡起眼眸,視線落在茶幾上平攤的日記本,她有好一會沒有說話。

“可是。”

她說話的語速緩慢,似是艱難,“我們錯過了好多年。”

“沒事。”祁琛低頭,“都沒關系。”

“但我覺得很遺憾。”她微微抿唇,鼓足勇氣,“和我說說吧,這幾年你的生活。”

祁琛動作停住,安靜地和她對視。

姜晚笙堅持:“告訴我吧,我都想知道。”

她不再想逃避,她想學著直面過去。

那些沒來得及翻開的書頁,總得細細看完,才能展開新的章節。

讓過去徹底成為過去,他們再好好一起走。

空氣好像凝固了幾秒,祁琛終於做出回應。

“好。”

呼吸凝滯,記憶碎片慢慢拼湊完整。

思緒一點點倒退,蒙上灰塵的匣子被倏然打開。

話語說出來輕描淡寫,卻又苦澀難耐。

他收攏手臂,將她抱得更緊,閉了閉眼,“沒有你的那幾年,日子過得其實很慢。”

…………

分手後,祁琛一個人在公寓裏待了兩天兩夜。

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感官都是麻木的,天變黑又變亮,他渾然不覺,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

不過兩天後,他還是走了出來。

沒有誰沒了誰就一定活不下去。

生活還是要繼續,不過祁琛換了個活法。

回學校後,他退出科研所,物理研究項目做了整整一年又是主負責人,大家都不理解他的選擇,帶過無數天才學生的教授都覺得可惜,問他到底是因為為什麽。

祁琛只淡淡地回:“老師,我想賺錢。”

教授根本沒想過是這個答案,他頓了頓,以為他家裏遇到什麽事:“是科研所的獎金太少了?我可以幫你再申請。”

“不是。”祁琛擡眼,眸底有一層薄霧,模糊看不清,“是不夠。”

不夠多,不夠快。

遠遠不夠,不夠到他沒有資格去做挽留,沒有資格讓她為他留下。

那是祁琛成年後第一次感到無力。

他其實不知道姜晚笙具體是為了什麽,但不管是任何哪種分手原因,他好像都毫無辦法。

不能讓她堅持,本就是他的無能。

祁琛開始輔修計算機,自學商學,兼職不斷,什麽賺錢他做什麽。身邊的人一直都知道他沈默寡言,卻發現他好像在一夜間變得更加冷漠,好似什麽都沒辦法吸引他的註意力,好似活在所有人群之外。

室友聽到過他和姜晚笙的電話視頻,後來那個女孩再也沒打來過,都猜到是分手了,但祁琛的反應太淡了。

他沒有一遍遍地撥打對方的電話,或是做什麽挽留,只是繼續一個人活著,早出晚歸,有時候一周都聽不到他說一句話。

室友們只當他放下,可也有不小心瞥到,祁琛桌上的書本扉頁裏藏著一個女孩的證件照。

照片邊緣折舊,大概是被摩挲了很多遍。

-

自從姜晚笙出國後,祁琛再也無法得知她的消息。微信刪除,微博不再更新,社交平臺一個接著一個地註銷。

以前最愛分享日常的女孩,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用極端的方式,關閉自己的世界。

她退出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人知道她的動態。

唯有偶然一次,祁琛在朋友圈裏再次看到她的名字。是阮浠發了一張和姜晚笙的聊天截圖。

阮浠:[餵,壞晚晚,真的不要我了。]

阮浠:[出國就出國,幹嘛玩消失。]

阮浠:[你真的讓我很傷心。]

對面一直沒有回覆,阮浠又發了一條:[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麽,姐妹一直會等你,但你緩過來記得給我報個平安,我們都很擔心你。]

姜晚笙終於回了條:[一切都好。]

兩秒後,又加了一句,[只是很想家。]

阮浠這條朋友圈沒有配任何文字,光禿禿的一張聊天記錄,不知道是給誰看的,又是為了什麽。

她只發出來十分鐘,短暫停留,而後刪除。

但祁琛還是看到了,他保存下來,在夜裏反覆地看。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最後幾個字——很想家。

她很想家。

祁琛站在陽臺上抽了一根煙,眉眼漠然沒有情緒,等煙燃盡,他買了張去倫敦的機票,天剛亮他就到了機場。

甚至沒有行李,少年只身一人,踏進登機口。

那是11月初,英國正值秋季。

倫敦的秋天是浪漫的,攝政公園的落葉大道擠滿了人,金黃楓葉落滿兩道的長椅,再順著風掉在地上,發出沙沙聲響,仿若一副畫卷。

祁琛沒想過會見到姜晚笙,他曾經聽過她說喜歡這個地方,他不知道今天她會不會出門,會不會來到這裏。

他只是碰碰運氣。

見得到,見不到,他都會來這麽一趟。

但沒想到今天祁琛的運氣格外好。

只等了

半天,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姜晚笙裹著一件大衣,格紋圍巾纏在脖頸上,漫無目的地走在楓葉大道上。

她眼眸很慢地轉著,像在看風景,又像是在透過這些金黃的楓葉,看她看不到的東西。

腳步走得很慢,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祁琛沒有驚擾她,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後,兩人隔著幾米多的距離,一前一後,往前走。

她在看楓葉,他在身後看她的背影。

路兩側的燈光忽明忽暗,影子被拉得無限長,沒人在意時間的流逝,同路卻不能並肩。

橫亙著一道無形的邊界,是空氣,也是隔閡。

姜晚笙倏然被一個小女孩撞到,是個華人小女孩,用中文說了句:“對不起。”

“沒事。”姜晚笙扶起她。

“姐姐。”女孩對她有莫名的親切感,“你也是來看楓葉的嗎?”

“嗯,是的。”

“你是哪裏人啊姐姐?”

姜晚笙笑著回:“濱北。”

“奧,濱北有迪士尼,我還沒去過呢,等我以後去玩!”

姜晚笙摸摸她的頭,說了句:“好呀。”而後,她忽然補充道,“濱北的梧桐大道也很好看,也許可以去看看。”

說這句的時候,她的聲音很輕。

幾乎是和自己低語的程度。

說不清楚,到底是對誰說的。

後來姜晚笙和女孩分別。

祁琛沒再跟,他停下腳步。

看著她走過馬路,又看著她肩頭和發尾沾了幾片枯黃的落葉,他想幫她摘掉,卻發現自己沒有身份和立場。

他垂下眼睫,喉結滾動兩下。

剛才那個小女孩就住在這兒附近,她發現了祁琛,也發現了他的目光終點。

女孩跑到他的身邊,眉眼揚著,發現秘密一般:“哥哥,你喜歡這個姐姐嗎?”

祁琛擡起眸,低低地“嗯”了聲。

“那你為什麽不向她告白啊?”女孩脫口而出,“偷偷的可沒有用哎。”

片刻的沈默,四周都陷入沈寂的安靜。

祁琛扯著唇角,眼神有些空。

“我只是陪她走一段路而已。”

即使她不知道,他也沒關系。

只是想陪她走一段路,僅此而已。

-

回國後,祁琛開始開發軟件,用於英國華人留學生交流,其實做了很多款,但都沒等到它該等到的人。

最後,一個名為Aurora的軟件被姜晚笙發現。

她註冊後沒再登錄,祁琛也沒著急,等到她上線的一天,他以ww的用戶名給她主動發去消息。

告知她自己是已經畢業的同校學長,也是濱北人。

祁琛沒做過這樣的事,他不擅長說謊,尤其是對她。但好在姜晚笙相信了,還給她發來一句請求:

可不可以幫我拍點梧桐大道的照片。

哪怕一張也好。

她大概是想家想得厲害,只是不想他。

但祁琛開始慶幸,至少這個城市對她還有所吸引,能夠留下一些念想,只有這樣,才能等到她回來的那天。

於是,祁琛用ww的身份,給她發去無數張照片,記錄濱北的春夏秋天,也因此可以偶爾探見她的動態。

只有只言片語,他也很滿足。

每年的9月24日,祁琛不管多忙,都會在這天前往一個城市。Aurora系統會跟隨用戶的定位,他的目的地永遠都是同一個——

北緯51°30。

是英國倫敦所在的經緯度。

是姜晚笙所在的城市。

無法得知她的動態,他就為她開發無數app,總會有一個被她看到;她如果想家,他就在每個季節的開始,匿名為她記錄下梧桐的風景;她再也不過最愛的生日,他就每年在同一天去到她的城市,說一句無人知曉的生日快樂。

這些全都不用她知道。

愛是枷鎖,判他心甘情願。

-

2020年,易家終於找到血親。

當年易老爺子唯一的女兒被人蓄意拐走,再也尋不到,後來發現原來流落到安城那樣的一個小縣城裏。

被人收養,名字叫於楠。

可惜的是,找到的時候於楠已經自殺離世,只留下一個兒子——祁琛。

易老爺子知道女兒這些年的遭遇,愧疚和心痛將他壓倒,大病了一場,痊愈後只想把所有的都彌補給祁琛。

易恒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可那時,他發現自己的親生外孫狀態差到極致。他的抑郁癥、躁郁癥、胃病都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整個人消瘦無比,像是沒了精神支柱,手腕上的疤痕一道連著一道,深入脈搏。

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但能看出來,祁琛似乎失去了很多。

但好在,最後他撐了過來。

靠著一段錄音,一遍一遍反覆地聽,簡單的四個字,讓他重新活了下來。

接管易恒並不是那麽順利。

董事會和所有股東對他不信任,沒人看得起一個這麽一個少年,冷眼、嘲諷,祁琛受得很多。

但他並不在意,兩年,他就做到了讓所有人信服。

一路的辛苦和疲憊,他只字不提。

易老爺子徹底放權給他以後,有考慮過給他聯姻,祁琛的身邊從來不出現任何女人,老爺子也就默認他還沒有合適的結婚對象。

但每次談起這件事,祁琛從不答應,他閉口不言,只是輕輕摸索手上的那枚尾戒。

它其實是一枚女士婚戒,戒圍恰好匹配他的小拇指。

所有人都知曉尾戒的含義。

不婚主義。

或者是為了一人,暫時不婚主義。

也是在集團真正地站穩腳跟後,祁琛於同年收購了濱北最好的設計公司——嘉楦。

員工不會懷疑總裁的任何指令,總有道理。

所以他們依言讓嘉楦在英國發布招聘,薪資待遇極好,崗位面試的人很多,但只有幾人入圍。

一個名為姜晚笙的女人線上面試的時候,祁琛突然臨時加入會議中,他不言不語,只沈默地隔著屏幕看向對面。

他看著她,目光淡而靜。

卻又好像看了許多年、許多年。

5739英裏——濱北距離倫敦的距離。

如今只隔著一道網線,實際上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他終於不是只陪著她走了那麽一小段路。

他等到他的女孩走了回來。

那條路,是他親自鋪好的。

機場重逢,莽撞和隔閡繞著真心話說出來。回城的路上,祁琛摘掉了那枚尾戒,很輕的力道,卻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泛白無法褪去。

人生若只如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

祁琛望著車窗外,風中全是暑熱,撲在他的眉間。他忽然想起和姜晚笙的第一次見面,那個樓道,那場盛大的蟬鳴。

她捂住他的耳朵,帶他回家。

九月的風裏全是苦梨味,那是人生中最好的夏日。

恍惚間,甚至像是做了一場夢。

還好沒有錯過,還好在四年後的再一個夏,他親手按下暫停鍵。

這次,他帶她回家,回到屬於他們自己家。

小狗等到了。

…… ……

最後一句落下,屋內安靜了好一會。

姜晚笙說不上來心頭的感覺,她張了張唇,無意識地流淚。明明早有預期,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深呼吸。

祁琛說得簡單,只言片語,但她知道遠遠不止這些。

姜晚笙緊抿唇縫,無聲地哭:“對不起……”

祁琛擡手摸摸她的臉:“對不起什麽?”

“這些年,讓你、讓你過得很不好。”

“我很好。”祁琛垂眸,靜靜地看著她,“因為你,我變得更好。”

姜晚笙不知道說什麽了,她心臟很疼,還有點酸,擰在

一起。她忽然想起之前給祁琛的承諾,在這一刻,她十分想兌現。

於是,她問:“祁琛,我現在能不能和你求婚?”

祁琛停下動作,指尖頓了一瞬。

“我戒指還沒來得及買……”姜晚笙轉頭,隨手拿了一個易拉罐,把拉環拿下來,看著他,“能不能先用這個代替。”

還沒等祁琛回答,她又開口,一鼓作氣:“我知道,我知道有點簡單,不管是儀式還是這麽戒指,我以後都補給你。”

“但現在你能不能先——”

“好。”祁琛忽地打斷她。

姜晚笙眨眨眼,止住話音。

祁琛唇角彎出好看的弧度,但聲音很悶,壓了許多的情緒:“好。”

他說,“可可,我們結婚。”

姜晚笙唇縫忽地松開,她張開唇,有些恍然無措。

因為他的好。

因為他的我們結婚。

她看著祁琛把那枚易拉罐套進無名指,又看著他對她笑,最後看到他緩緩靠近自己,鼻尖相抵——

他輕聲道,“正式的那次就留給我吧。”

“我等了很久。”

…… ……

哭了一天,塵埃落地的須臾,姜晚笙趴在祁琛的肩頭睡了過去。

祁琛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

被單往上拉,指腹順勢將她的碎發整理好,而後低頭看著她,一瞬不瞬,安靜、認真。

姜晚笙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翻了個身,像小時候般喃喃:“小狗,晚安。”

夢裏,他們還在安城,睡在小小的床上盯著窗外的香樟樹影,和彼此道一聲晚安。

一切都沒變。

他們還是他們。

祁琛許久沒有動作,只是垂眸看著她。

屋內沒有光亮,落地燈也被悄悄熄滅,氛圍溫馨柔軟。

他看了眼指腹上的易拉罐拉環。

突然笑了一瞬,而後吻了吻她的唇,濕潤順著呼吸進入彼此。

“晚安。”他輕輕地說,“小金魚。”

[笨拙的小金魚終於心甘情願地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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