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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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楚曉暮坐在床上，用手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彈著吉他的溫柔少年。
陽光斜斜地映射在他線條流暢的側臉，將輪廓勾勒得更加迷人，耀眼的光斑流轉在他英俊的臉龐，似乎整個人都在微微地發光。
楚曉暮一向冷漠淡然的瞳孔填滿了林燁的身影，他看著他隨意地靠在自己對面，纖長的睫毛簾子遮掩住少年總是熱烈赤忱的目光，只在眼底投下兩抹淡淡的漣漪，似乎將他平日裏的張揚外露也一並抹去，整個人都融入這蜜糖色的溫暖日光中，消成一片薄薄的影子。
這一切讓楚曉暮有了歲月靜好的錯覺，像是一場少年幻夢，美好卻又無法挽留，眼看著時光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光塵，在忽明忽暗地飛舞，無聲訴說著光陰的流逝。
為什麽時間不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他真的一步都不想再往下走了。
一曲終了，林燁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點那個發呆家夥的額角，嘴角輕揚：“好聽嗎？”
“嗯。”楚曉暮點點頭，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眸，他在對方眼瞳中看到自己扭曲的模樣，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扭頭避開他的視線，只是輕輕垂下眼簾，回想著剛才林燁彈的曲子，竟直接下了定論，“是你自己寫的嗎？”
林燁沒有絲毫驚訝，輕笑了一下，眼眸深處是盈盈如星火般的溫柔：“是啊。”
這是他爸送給他的第一件生日禮物，在見不到他們的日日夜夜，他獨自在這所小房子裏作曲彈唱，像是在與一個看不見的靈魂輕聲低語，這讓他感覺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朝他笑著：“你是第一個聽我彈吉他的人。”
楚曉暮一手支著下巴，歪著頭看他：“那個黑客天才呢？”
“他不喜歡音樂。”林燁垂下眼眸,很是平靜,整個人像是一幅落寞的剪影。
他們都不能了解彼此的世界。
逼死摯友的是他的父母，而支撐林燁走下去的念頭是見到父母。
他們都很想有一個健康完整的家庭。
“嗯……”楚曉暮瞇著眼睛，手指纏繞著自己茂密柔軟的黑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怎麽說呢，我覺得你不像你表面那麽樂觀。”
林燁渾身一抖，條件反射地又想裝出一副輕松豁達的模樣，可他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軟弱和不堪。
他在楚曉暮的視線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那個人似乎已經窺見了他內裏空洞腐爛的心臟。
楚曉暮也垂下眼簾，喃喃自語：“你彈的曲子……就像是夜晚的潮水哀鳴，很悲傷。”
但卻沒有人聽見。
更不會有人知道，這是一片深海，有人在無聲地溺亡。
“我……”林燁想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地拿一個無關痛癢的笑話搪塞過去，卻喉頭梗塞，嘴唇顫抖啟合，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曉暮的話就像一把利刃赤裸裸地割開圍繞在他身邊熱鬧虛假的幻像，潮水褪去，只有他一個人還留在冰冷的沙地。
絕望，孤獨，死亡。
這些陰影貫穿了他十幾年的人生，他害怕，他恐懼，但從來沒有人停下來看看他。
他企圖鉆進人群，用人聲鼎沸來掩蓋自己的淒惶，可是沒用，他們接受的都只是他的表象，沒有人會愛自己真實的懦弱和罪惡。
這是第一次有人掀開了自己虛偽的面皮。
逃。
逃！
離開這個知曉了自己真面目的人，離開這個能互相舔舐傷口的同類，他就還能回到正常人的群體，他就還能繼續欺騙自己。
總好過撕開自己的疤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傷口潰爛生蛆，變成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怪物！
林燁的手掌在發抖，他想立刻離開，想徹底消失在身旁少年的世界，想讓自己永遠麻痹在虛假的討好和奉迎中，想彌補那個童年在孤寂和無助中渴望一個家的自己。
他發顫的手指被人輕輕握住，汗濕的手心被人溫柔又堅定地緊緊包裹住。
林燁不敢回頭。
他真的不敢回頭。
他無法想象楚曉暮眼中同情和憐憫的神色。
所有人都可以，但楚曉暮不行。
他接受不了他對自己的輕視。
一只冰涼白皙的手觸上了他的面頰。
楚曉暮摩挲著他的臉龐，微微嘆息道：“傻子。”
你可真是個傻子。
這麽多年是不是很累？
明明是個敏感又膽小的家夥，幼稚得像個小孩子，卻還得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來騙人。
真是的。
真是……
楚曉暮將他的臉轉過來，那家夥立刻就將頭低下，死咬著嘴唇，就是不肯和他對視。
於是楚曉暮把他整個人都摟到了懷裏。
“林燁。”他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像哄小孩一樣聲音裏帶著點輕松的笑意，“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林燁渾身一抖，卻往楚曉暮的頸窩裏縮的更深，伸手環住他勻稱修窄的腰肢，抽了抽鼻子，發出孩子撒嬌一樣帶著鼻音卻又不肯認輸的“哼”聲。
“當然，不是那種喜歡……是朋友間的喜歡，嗯……也不只朋友間的喜歡，父子也算吧，反正你對我很重要。”
“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他笑了笑，線條流暢優美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腦袋：“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你，我知道你過得很累，所以，在我身邊就輕松一些，你是什麽樣子我都能接受，真的。”
他對上那人有點發紅像一只小狗狗一樣委屈的眼神，心裏有些發軟，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臉蛋，老神在在：“不騙你，爸爸的好大兒，你什麽時候需要我，爸爸都會在的。”
林燁撇著嘴頭朝內又縮回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你胡說。”
楚曉暮就耐著性子哄他：“沒有，是真的。”
林燁猛地擡起頭和他對視，微微瞇起眼睛，像個惡劣的孩子一樣耍賴：“我要是喜歡穿女裝呢？”
楚曉暮嘆了一口氣：“那我只能把你當小棉襖養了唄。”
“我……我要是個膽小鬼呢？”
楚曉暮很淡定：“看出來了，我保護你。”
林燁終於心滿意足了：“這還差不多。”
他在他的懷裏無所謂地伸了個懶腰，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楚曉暮見狀將他抱上床，小心翼翼地拉上林燁家那塊被當做窗簾夾在鐵絲上的破布，這下陽光被遮擋在了外面，只有零星的光亮穿透那塊劣質布映射在屋內，小小的房子顯得暖和又昏暗，是一個很適合睡懶覺的安樂窩。
“曉暮。”林燁擡起一雙有些濕潤的亮晶晶的狗狗眼，聲音可憐巴巴的，“我可以抱著你睡嗎？不然我沒安全感。”
楚曉暮靜靜地看了他片刻，躺下身摟住他：“嗯。”
反正就跟抱寵物一樣，沒什麽大不了的。
兩個男人睡一塊又不會懷孕。
懷裏的少年寬肩窄腰，抱起來手感還不錯，只不過由於楚曉暮的身量要矮一些，更像是林燁將他整個人擁入懷中。
楚曉暮靜靜閉上眼睛，第一次睡覺沒有借助電臺廣播，心裏卻感到很踏實，久違的安全感和滿足感漸漸地充盈著他的內心，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現在真的很適合睡覺。
“曉暮。”林燁揉揉他的腦袋，將他摟得更緊，聲音裏帶著些撒嬌和期待，“你願不願意……以後陪我一起去看海？”
“嗯？”楚曉暮睡意朦朧，嘴裏嘟囔著，“日本排核汙水了，海裏得有哥斯拉了……”
“是啊。”林燁嘆息道，“我還沒見過海。”
聽著他有些遺憾的語氣，像是藏了很多年的秘密，都掩藏在歲月的厚厚塵埃之下。
少年拿最平淡無奇的語氣向好友訴說著貫穿於整個童年的妄想。
像夢一樣。
他長大了。
卻一直停留在時間的拐角。
楚曉暮靜靜地註視了他片刻，輕輕給他蓋好被子，仍然是淡然的模樣，語氣平平淡淡：“那就去看吧，我陪你一起。”
去看看心裏那片仍然純凈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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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曉暮坐在床上，用手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彈著吉他的溫柔少年。
陽光斜斜地映射在他線條流暢的側臉，將輪廓勾勒得更加迷人，耀眼的光斑流轉在他英俊的臉龐，似乎整個人都在微微地發光。
楚曉暮一向冷漠淡然的瞳孔填滿了林燁的身影，他看著他隨意地靠在自己對面，纖長的睫毛簾子遮掩住少年總是熱烈赤忱的目光，只在眼底投下兩抹淡淡的漣漪，似乎將他平日裏的張揚外露也一並抹去，整個人都融入這蜜糖色的溫暖日光中，消成一片薄薄的影子。
這一切讓楚曉暮有了歲月靜好的錯覺，像是一場少年幻夢，美好卻又無法挽留，眼看著時光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光塵，在忽明忽暗地飛舞，無聲訴說著光陰的流逝。
為什麽時間不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他真的一步都不想再往下走了。
一曲終了，林燁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點那個發呆家夥的額角，嘴角輕揚：“好聽嗎？”
“嗯。”楚曉暮點點頭，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眸，他在對方眼瞳中看到自己扭曲的模樣，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扭頭避開他的視線，只是輕輕垂下眼簾，回想著剛才林燁彈的曲子，竟直接下了定論，“是你自己寫的嗎？”
林燁沒有絲毫驚訝，輕笑了一下，眼眸深處是盈盈如星火般的溫柔：“是啊。”
這是他爸送給他的第一件生日禮物，在見不到他們的日日夜夜，他獨自在這所小房子裏作曲彈唱，像是在與一個看不見的靈魂輕聲低語，這讓他感覺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朝他笑著：“你是第一個聽我彈吉他的人。”
楚曉暮一手支著下巴，歪著頭看他：“那個黑客天才呢？”
“他不喜歡音樂。”林燁垂下眼眸,很是平靜,整個人像是一幅落寞的剪影。
他們都不能了解彼此的世界。
逼死摯友的是他的父母，而支撐林燁走下去的念頭是見到父母。
他們都很想有一個健康完整的家庭。
“嗯……”楚曉暮瞇著眼睛，手指纏繞著自己茂密柔軟的黑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怎麽說呢，我覺得你不像你表面那麽樂觀。”
林燁渾身一抖，條件反射地又想裝出一副輕松豁達的模樣，可他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軟弱和不堪。
他在楚曉暮的視線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那個人似乎已經窺見了他內裏空洞腐爛的心臟。
楚曉暮也垂下眼簾，喃喃自語：“你彈的曲子……就像是夜晚的潮水哀鳴，很悲傷。”
但卻沒有人聽見。
更不會有人知道，這是一片深海，有人在無聲地溺亡。
“我……”林燁想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地拿一個無關痛癢的笑話搪塞過去，卻喉頭梗塞，嘴唇顫抖啟合，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曉暮的話就像一把利刃赤裸裸地割開圍繞在他身邊熱鬧虛假的幻像，潮水褪去，只有他一個人還留在冰冷的沙地。
絕望，孤獨，死亡。
這些陰影貫穿了他十幾年的人生，他害怕，他恐懼，但從來沒有人停下來看看他。
他企圖鉆進人群，用人聲鼎沸來掩蓋自己的淒惶，可是沒用，他們接受的都只是他的表象，沒有人會愛自己真實的懦弱和罪惡。
這是第一次有人掀開了自己虛偽的面皮。
逃。
逃！
離開這個知曉了自己真面目的人，離開這個能互相舔舐傷口的同類，他就還能回到正常人的群體，他就還能繼續欺騙自己。
總好過撕開自己的疤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傷口潰爛生蛆，變成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怪物！
林燁的手掌在發抖，他想立刻離開，想徹底消失在身旁少年的世界，想讓自己永遠麻痹在虛假的討好和奉迎中，想彌補那個童年在孤寂和無助中渴望一個家的自己。
他發顫的手指被人輕輕握住，汗濕的手心被人溫柔又堅定地緊緊包裹住。
林燁不敢回頭。
他真的不敢回頭。
他無法想象楚曉暮眼中同情和憐憫的神色。
所有人都可以，但楚曉暮不行。
他接受不了他對自己的輕視。
一只冰涼白皙的手觸上了他的面頰。
楚曉暮摩挲著他的臉龐，微微嘆息道：“傻子。”
你可真是個傻子。
這麽多年是不是很累？
明明是個敏感又膽小的家夥，幼稚得像個小孩子，卻還得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來騙人。
真是的。
真是……
楚曉暮將他的臉轉過來，那家夥立刻就將頭低下，死咬著嘴唇，就是不肯和他對視。
於是楚曉暮把他整個人都摟到了懷裏。
“林燁。”他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像哄小孩一樣聲音裏帶著點輕松的笑意，“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林燁渾身一抖，卻往楚曉暮的頸窩裏縮的更深，伸手環住他勻稱修窄的腰肢，抽了抽鼻子，發出孩子撒嬌一樣帶著鼻音卻又不肯認輸的“哼”聲。
“當然，不是那種喜歡……是朋友間的喜歡，嗯……也不只朋友間的喜歡，父子也算吧，反正你對我很重要。”
“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他笑了笑，線條流暢優美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腦袋：“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你，我知道你過得很累，所以，在我身邊就輕松一些，你是什麽樣子我都能接受，真的。”
他對上那人有點發紅像一只小狗狗一樣委屈的眼神，心裏有些發軟，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臉蛋，老神在在：“不騙你，爸爸的好大兒，你什麽時候需要我，爸爸都會在的。”
林燁撇著嘴頭朝內又縮回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你胡說。”
楚曉暮就耐著性子哄他：“沒有，是真的。”
林燁猛地擡起頭和他對視，微微瞇起眼睛，像個惡劣的孩子一樣耍賴：“我要是喜歡穿女裝呢？”
楚曉暮嘆了一口氣：“那我只能把你當小棉襖養了唄。”
“我……我要是個膽小鬼呢？”
楚曉暮很淡定：“看出來了，我保護你。”
林燁終於心滿意足了：“這還差不多。”
他在他的懷裏無所謂地伸了個懶腰，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楚曉暮見狀將他抱上床，小心翼翼地拉上林燁家那塊被當做窗簾夾在鐵絲上的破布，這下陽光被遮擋在了外面，只有零星的光亮穿透那塊劣質布映射在屋內，小小的房子顯得暖和又昏暗，是一個很適合睡懶覺的安樂窩。
“曉暮。”林燁擡起一雙有些濕潤的亮晶晶的狗狗眼，聲音可憐巴巴的，“我可以抱著你睡嗎？不然我沒安全感。”
楚曉暮靜靜地看了他片刻，躺下身摟住他：“嗯。”
反正就跟抱寵物一樣，沒什麽大不了的。
兩個男人睡一塊又不會懷孕。
懷裏的少年寬肩窄腰，抱起來手感還不錯，只不過由於楚曉暮的身量要矮一些，更像是林燁將他整個人擁入懷中。
楚曉暮靜靜閉上眼睛，第一次睡覺沒有借助電臺廣播，心裏卻感到很踏實，久違的安全感和滿足感漸漸地充盈著他的內心，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現在真的很適合睡覺。
“曉暮。”林燁揉揉他的腦袋，將他摟得更緊，聲音裏帶著些撒嬌和期待，“你願不願意……以後陪我一起去看海？”
“嗯？”楚曉暮睡意朦朧，嘴裏嘟囔著，“日本排核汙水了，海裏得有哥斯拉了……”
“是啊。”林燁嘆息道，“我還沒見過海。”
聽著他有些遺憾的語氣，像是藏了很多年的秘密，都掩藏在歲月的厚厚塵埃之下。
少年拿最平淡無奇的語氣向好友訴說著貫穿於整個童年的妄想。
像夢一樣。
他長大了。
卻一直停留在時間的拐角。
楚曉暮靜靜地註視了他片刻，輕輕給他蓋好被子，仍然是淡然的模樣，語氣平平淡淡：“那就去看吧，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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