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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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你笑什麽！”楚曉暮以為林燁在嘲笑自己的狼狽樣，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後退兩步，彎下腰握揉了一個大雪球朝他扔了過去。
林燁靈活地躲開，趁他彎腰制造彈藥的時候，猛地撲了過去，楚曉暮沒有註意到他的動作，腳下打滑，兩個人一起重重倒在了地上。
四周揚起一片晶瑩剔透的冰塵，慢慢覆蓋在兩人身上。
林燁作勢壓在楚曉暮身上，抓起一大把雪往他脖子裏灌。
“啊！”
楚曉暮被冷得慘叫出聲，惡狠狠地盯著林燁：“你不講武德！”
“就不講！”林燁把臉湊近，“有本事你咬我啊。”
楚曉暮開始瘋狂地掙紮起來：“有本事放我起來，咱倆打一架！”
“不放！”林燁看著楚曉暮氣息不穩的模樣，總覺得這個場景似乎似曾相識，好像昨天晚上，他也是這樣控制著對方，然後……
然後怎麽來著？
記不清了。
眼下還是欺負楚曉暮要緊。
“你放不放！”楚曉暮向他發出了最後警告。
“不放～”林燁賤兮兮地把調子拉得長長的，他才不信楚曉暮有力氣把他頂開。
楚曉暮微微嘆了一口氣，眉頭痛苦地皺起來，聲音都疼得有些扭曲了：“你握得我手疼，好像又流血了……”
“什麽？！”林燁聽他這麽說瞬間慌了，急忙松開楚曉暮的手腕，想要看看他的傷口。
不想身下的人突然發力，兩手狠狠地向他的肋部砍去。
“我噶你腰子！”
“嗷！”林燁發出一聲慘嚎，楚曉暮趁他脫力的一瞬間雙手抓住他的肩胛，翻身將他踹開，然後又迅速地跨坐在他腹部壓制住他，捉過扔在一旁的臉盆舀了一大盆雪，劈頭蓋臉地將整盆雪倒扣在林燁腦袋上：“就問你服不服！”
“服了服了！”林燁激烈地喘著粗氣，艱難地將滿頭滿臉的雪抖開，苦笑著說，“曉暮，宿醉的人不能感冒，你放我起來吧。”
楚曉暮看著他被凍得通紅的臉頰，也有一瞬間的心軟，卻還是挑釁地與他對視，頗有些耀武揚威的味道：“不放，凍死你最好！”
林燁看著他越湊越近的嘴唇，心跳突然有些加快，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畫面。
他在親吻眼前的少年。
林燁被自己的記憶駭得睜大了眼睛，幾乎是有些恐懼似的拼命搖頭想要擺脫眼前如虛如夢的幻影，卻發現自己無處可逃。
因為楚曉暮就在他的眼前。
兩個人正以極親密的姿勢接觸著彼此，林燁發現自己可恥地有了反應。
他只覺得自己腦子都麻木了，全身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怎麽會這樣？
他怎麽會……
那可是楚曉暮啊！
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竟然對自己的朋友……
所幸冬天衣服穿得厚實，楚曉暮怕自己壓得他不舒服並沒有完全坐在他身上，所以目前還沒發現他的變化。
林燁當機立斷，毫不留情地將楚曉暮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楚曉暮沒有防備，被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臭兒子你幹嘛！”楚曉暮被他扔懵了，被塞了一嘴的雪，他呸地一聲將嘴裏的雪吐掉，惡心地一直擦嘴，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和他幹架。
然後他看到林燁蹲在地上一動不動，雖然看上去面無表情，但楚曉暮似乎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煎熬和痛苦。
“呃……”楚曉暮蹲在他面前，很真誠地發出了他的關切問候，“你是不是想上廁所憋不住了？”
“……不是。”
“哦。”楚曉暮看他以蹲坑的姿勢蹲在地上，還以為這貨是吃壞肚子了，“那你怎麽了？肚子疼？還是你在思考人生？”
“那個……”林燁被他問住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搪塞他，手指在焦慮地揉捏地上的雪團，“哦，就是……我突然想堆雪人了。”
他垂下眼瞼，根本不敢去看楚曉暮的眼睛，心裏已是一片兵荒馬亂，冰天雪地裏胸口卻好似有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眼前都是烈火炙烤升騰的霧氣，令他痛楚難忍。
他頭一次覺得楚曉暮的陪伴讓他覺得羞愧和煎熬。
他希望他離開。
真的不要再管他了。
他會覺得他惡心的。
“那你想堆就說一聲啊！”楚曉暮有點委屈，這人把他摔那麽慘，竟然只是為了堆雪人。
真是個奇葩。
他不再理他，頭也不回地邁進店裏。
林燁輕輕呼了口氣，他應該覺得輕松的，楚曉暮終於如他所願離開了。
但為什麽還是會有點難過。
林燁無法接受自己的變化。
在楚曉暮的身邊，他好像變得越來越矯情了。
他緊咬著嘴唇，眼中各種情緒交織混雜，心臟在劇烈地震顫，似乎下一刻就要突破血肉的桎梏，逼他直面自己那未知的感情。
林燁感到害怕。
從小到大，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他向來都是規劃得井井有條，總是能一絲不茍且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哪怕沒有人管他，他也能將自己照顧的很好。
他一直都別人口中從來不會出錯的優秀的孩子。
既不會出醜，也不會犯錯。
盡管他有時候也會覺得很累，但依舊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連歇息的時間都不會留給自己。
因為根本沒有人供他依靠。
他只能成為別人的依靠，他長這麽大最常聽到的話就是別人的請求和幫忙，他也習慣了不求回報的奉獻，似乎這就能體現他的價值，就能彌補他以前犯下的滔天大罪。
直到他遇見了楚曉暮。
他一眼就認出了他是他的同類。
他們都是茫茫人海中的孤島，內心與這個社會是徹底地脫節。
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盡管一直以來都是他更主動，但他知道，他才是這段感情裏被動的一方，因為他開始對楚曉暮的陪伴變得越來越在乎和依賴。
楚曉暮隨時可以走，但他不行。
他會受不了的。
他開始不停地在他面前出醜，也開始變得不知所措。
他對他的感情以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朋友，那些多出來的東西讓他覺得畏懼，他只想逃。
哪怕知道只要疏離楚曉暮就不會再有這麽多的困擾，他也還是舍不得。
就這樣吧。
他告訴自己，他們只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林燁發現冰冷的雪花不再堆積到自己身上，他一擡頭，看到一把黑色的傘密密實實地遮在自己頭頂。
很溫柔，也很深邃。
“你快堆完了沒？”楚曉暮跺跺被凍僵的腳，蹲下來依舊拿傘撐在兩人的頭頂，林燁這才發現他將大半的傘都撐向自己，衣服上已是堆了厚厚一層積雪。
林燁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了，只覺得心裏暖呼呼的。
真是的，想那麽多幹嘛，起碼現在楚曉暮還對他很好不是嗎？
“嗯？”楚曉暮皺著眉頭打量他面前沒有任何變化的積雪，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疑惑，“你的雪人呢？”
“呃……”林燁開始信口雌黃，“被我吃了。”
楚曉暮又是同情又是嫌棄地看著他：“你咋啥都吃，昨天吃屎，今天吃雪人。”
“曉暮，那個……”林燁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你能不能給我看一下你昨天拍的視頻？”
“好說。”楚曉暮朝他伸出手，“來錢。”
“……我沒錢。”
“那你還是別夢了，我不會給你看的。”楚曉暮理直氣壯地拒絕，“你要視頻是想刪了吧？先給我五十萬買這個視頻。”
“曉暮。”林燁皮笑肉不笑，“你是真的很有做奸商的天賦啊。”
“謝謝。”楚曉暮也不客氣，開始認認真真地給他劃這筆賬，“你想啊，現在是自媒體時代，我隨便把這個視頻發到網上，掙個百十來萬不是問題，賣你五十萬已經是友情價了。”
“……”
“標題我都想好了，青春帥哥失戀買醉，不想買到假酒喝成傻逼，在廁所尋找未來和明天。”楚曉暮一臉興奮，“怎麽樣？”
“沒關系，你盡管發。”林燁低下頭開始忙手裏的活，“到時候拍視頻的錢咱倆二八分。”
“行。”楚曉暮連連點頭，“我八你二。”
“……隨你便。”
“那咱們拉鉤。”楚曉暮伸出自己的小指，“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林燁笑得有些無奈，卻還是與他拉鉤蓋章。
他才不信自己會做出這麽蠢的事，而且他也不相信青姐和楚曉暮會眼睜睜地看他鬧笑話，還在旁邊拍視頻。
一會回去看下手機裏的監控就好了。
“曉暮，你先別看。”林燁護住自己快要成型的傑作，“轉過身去，等我堆好了給你看。”
“切！”楚曉暮有些不服，卻還是轉過身去，“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堆出大衛。”
“曉暮，堆好了。”林燁笑瞇瞇的，“你轉過身來吧。”
“哎，對了！”他扶住楚曉暮的肩膀，往他手裏塞了個自己拿雪捏的東西。
楚曉暮看著自己手裏跟小棍子一樣的冰棒，莫名其妙：“這什麽啊？”
“你猜？”
楚曉暮蹙眉思考了一會：“旺旺碎冰冰？”
“不是。”林燁得逞的笑容怎麽也壓不下去，他必須調動全身力氣才不至於囂張地笑出聲來，他拼命壓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忍笑忍得聲音都有些打顫，“再猜。”
“不會是油條吧？”楚曉暮發出由衷的控訴，“把油條做這麽細絕對是奸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燁再也忍不住了，扶著楚曉暮的肩膀放肆地大笑起來，他覺得楚曉暮真是個人才，“雖然它細，但是它長啊！”
“那這到底是什麽？”
“等一下，曉暮你先蹲下來，拿著這個東西，先不要看我堆了什麽，看鏡頭。”林燁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對著楚曉暮拍照。
楚曉暮向來不喜歡拍照，他不由得有些拘謹，“你要幹嘛？”
他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呢？
不過出於對林燁的信任，他還是蹲在原地沒有動：“好了沒有啊？”
林燁看著鏡頭裏楚曉暮清俊的眉眼，漫天飛舞的雪片縈繞在他四周，更襯得他膚色白皙而頭發烏黑濃密，就像童話裏走出的小王子一樣好看。
林燁的心弦被輕輕撥動了，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更肆無忌憚地生長，即將破土而出。
他忍不住對著屏幕看了許久，透過冰冷的手機屏幕，他終於敢直視楚曉暮的眼睛。
“餵，林燁！”
林燁猛地回神，心裏不免有點做賊心虛：“好了好了，你現在可以看了。”
楚曉暮低下頭細細打量著地上積雪構成的物件，似乎是有點難以啟齒：“我怎麽覺得……呃……這玩意長得這麽像咱們學校裏的蹲坑呢？”
“不要懷疑自己。”林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這就是。”
楚曉暮驀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著坑裏奇形怪狀的東西：“那這些……這些該不會是……”
“沒錯！”林燁自豪地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學校那次停水，廁所三天沒沖，最後硬逼著男生去打掃，我負責打掃二號坑，那裏的屎就長這樣，惡心得我兩天沒吃下飯。”
“……”楚曉暮只感到一陣惡寒，“難為你記得這麽清楚了……”
甚至連屎的顏色都記得清清楚楚，還細心地給有的排洩物裏加了點路上的石灰。
“等等！”楚曉暮猛地轉頭，驚悚地看著自己手裏那個旺旺碎冰冰一樣的東西，嗓音顫抖得不行，“這……這……這……該不會是……”
“沒錯。”林燁湊到他的耳邊，拿低沈好聽的聲音說出了最震撼人心的話，“這是二號坑裏最粗最長的一根，我給它起名……”
林燁大手一揮，十分豪邁地開口：“屎王！”
“我tm！”楚曉暮覺得單純的臟話已經不足以表達他的憤怒了，他額角青筋暴起，忍了又忍，還是沒把“屎王”扔到坑裏，而是毫不猶豫地懟到林燁嘴邊，“你給我吃下去！”
“我就不！”林燁腳底跟裝了彈簧一樣竄到一邊，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咱們手裏都有彼此的把柄了！”
“你個烏龜王八蛋！”楚曉暮氣得不行，他手機根本沒有什麽照片視頻，現在他處於單方面的劣勢。
不行，不把這玩意逼那小子吃下去，就難解他心頭之恨！
“你給我站住！”
“就不就不！”林燁對他吐了吐舌頭，還不怕死地做了個鬼臉。
楚曉暮是真想把他這副傻逼樣子發到學校表白墻裏，讓他永遠被人銘記在龍鳳中學的表白墻歷史上！
林燁跑得突然停了下來，楚曉暮沒剎住腳步，“砰”地撞到了他堅實的脊背，林燁則趁機將他手裏的冰棒奪過來，扔在地上踩碎了。
“你！”楚曉暮氣得不輕，一把揪住林燁的衣領，“你是不是想死？”
“曉暮，淡定淡定。”林燁眼睛彎起好看的弧度，“我也不能看著你拿著“屎”到處跑來跑去的啊！”
“你還好意思說，你又坑我！”
“別生氣啦。”林燁跟哄小孩似的揉揉他的腦袋，“等開學那天我帶你去個地方。”
“哪？”
“不告訴你。”林燁賣起了關子，“青姐剛給我發微信叫咱們去她家吃飯，咱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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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麽！”楚曉暮以為林燁在嘲笑自己的狼狽樣，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後退兩步，彎下腰握揉了一個大雪球朝他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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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揚起一片晶瑩剔透的冰塵，慢慢覆蓋在兩人身上。
林燁作勢壓在楚曉暮身上，抓起一大把雪往他脖子裏灌。
“啊！”
楚曉暮被冷得慘叫出聲，惡狠狠地盯著林燁：“你不講武德！”
“就不講！”林燁把臉湊近，“有本事你咬我啊。”
楚曉暮開始瘋狂地掙紮起來：“有本事放我起來，咱倆打一架！”
“不放！”林燁看著楚曉暮氣息不穩的模樣，總覺得這個場景似乎似曾相識，好像昨天晚上，他也是這樣控制著對方，然後……
然後怎麽來著？
記不清了。
眼下還是欺負楚曉暮要緊。
“你放不放！”楚曉暮向他發出了最後警告。
“不放～”林燁賤兮兮地把調子拉得長長的，他才不信楚曉暮有力氣把他頂開。
楚曉暮微微嘆了一口氣，眉頭痛苦地皺起來，聲音都疼得有些扭曲了：“你握得我手疼，好像又流血了……”
“什麽？！”林燁聽他這麽說瞬間慌了，急忙松開楚曉暮的手腕，想要看看他的傷口。
不想身下的人突然發力，兩手狠狠地向他的肋部砍去。
“我噶你腰子！”
“嗷！”林燁發出一聲慘嚎，楚曉暮趁他脫力的一瞬間雙手抓住他的肩胛，翻身將他踹開，然後又迅速地跨坐在他腹部壓制住他，捉過扔在一旁的臉盆舀了一大盆雪，劈頭蓋臉地將整盆雪倒扣在林燁腦袋上：“就問你服不服！”
“服了服了！”林燁激烈地喘著粗氣，艱難地將滿頭滿臉的雪抖開，苦笑著說，“曉暮，宿醉的人不能感冒，你放我起來吧。”
楚曉暮看著他被凍得通紅的臉頰，也有一瞬間的心軟，卻還是挑釁地與他對視，頗有些耀武揚威的味道：“不放，凍死你最好！”
林燁看著他越湊越近的嘴唇，心跳突然有些加快，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畫面。
他在親吻眼前的少年。
林燁被自己的記憶駭得睜大了眼睛，幾乎是有些恐懼似的拼命搖頭想要擺脫眼前如虛如夢的幻影，卻發現自己無處可逃。
因為楚曉暮就在他的眼前。
兩個人正以極親密的姿勢接觸著彼此，林燁發現自己可恥地有了反應。
他只覺得自己腦子都麻木了，全身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怎麽會這樣？
他怎麽會……
那可是楚曉暮啊！
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竟然對自己的朋友……
所幸冬天衣服穿得厚實，楚曉暮怕自己壓得他不舒服並沒有完全坐在他身上，所以目前還沒發現他的變化。
林燁當機立斷，毫不留情地將楚曉暮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楚曉暮沒有防備，被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臭兒子你幹嘛！”楚曉暮被他扔懵了，被塞了一嘴的雪，他呸地一聲將嘴裏的雪吐掉，惡心地一直擦嘴，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和他幹架。
然後他看到林燁蹲在地上一動不動，雖然看上去面無表情，但楚曉暮似乎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煎熬和痛苦。
“呃……”楚曉暮蹲在他面前，很真誠地發出了他的關切問候，“你是不是想上廁所憋不住了？”
“……不是。”
“哦。”楚曉暮看他以蹲坑的姿勢蹲在地上，還以為這貨是吃壞肚子了，“那你怎麽了？肚子疼？還是你在思考人生？”
“那個……”林燁被他問住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搪塞他，手指在焦慮地揉捏地上的雪團，“哦，就是……我突然想堆雪人了。”
他垂下眼瞼，根本不敢去看楚曉暮的眼睛，心裏已是一片兵荒馬亂，冰天雪地裏胸口卻好似有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眼前都是烈火炙烤升騰的霧氣，令他痛楚難忍。
他頭一次覺得楚曉暮的陪伴讓他覺得羞愧和煎熬。
他希望他離開。
真的不要再管他了。
他會覺得他惡心的。
“那你想堆就說一聲啊！”楚曉暮有點委屈，這人把他摔那麽慘，竟然只是為了堆雪人。
真是個奇葩。
他不再理他，頭也不回地邁進店裏。
林燁輕輕呼了口氣，他應該覺得輕松的，楚曉暮終於如他所願離開了。
但為什麽還是會有點難過。
林燁無法接受自己的變化。
在楚曉暮的身邊，他好像變得越來越矯情了。
他緊咬著嘴唇，眼中各種情緒交織混雜，心臟在劇烈地震顫，似乎下一刻就要突破血肉的桎梏，逼他直面自己那未知的感情。
林燁感到害怕。
從小到大，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他向來都是規劃得井井有條，總是能一絲不茍且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哪怕沒有人管他，他也能將自己照顧的很好。
他一直都別人口中從來不會出錯的優秀的孩子。
既不會出醜，也不會犯錯。
盡管他有時候也會覺得很累，但依舊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連歇息的時間都不會留給自己。
因為根本沒有人供他依靠。
他只能成為別人的依靠，他長這麽大最常聽到的話就是別人的請求和幫忙，他也習慣了不求回報的奉獻，似乎這就能體現他的價值，就能彌補他以前犯下的滔天大罪。
直到他遇見了楚曉暮。
他一眼就認出了他是他的同類。
他們都是茫茫人海中的孤島，內心與這個社會是徹底地脫節。
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盡管一直以來都是他更主動，但他知道，他才是這段感情裏被動的一方，因為他開始對楚曉暮的陪伴變得越來越在乎和依賴。
楚曉暮隨時可以走，但他不行。
他會受不了的。
他開始不停地在他面前出醜，也開始變得不知所措。
他對他的感情以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朋友，那些多出來的東西讓他覺得畏懼，他只想逃。
哪怕知道只要疏離楚曉暮就不會再有這麽多的困擾，他也還是舍不得。
就這樣吧。
他告訴自己，他們只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林燁發現冰冷的雪花不再堆積到自己身上，他一擡頭，看到一把黑色的傘密密實實地遮在自己頭頂。
很溫柔，也很深邃。
“你快堆完了沒？”楚曉暮跺跺被凍僵的腳，蹲下來依舊拿傘撐在兩人的頭頂，林燁這才發現他將大半的傘都撐向自己，衣服上已是堆了厚厚一層積雪。
林燁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了，只覺得心裏暖呼呼的。
真是的，想那麽多幹嘛，起碼現在楚曉暮還對他很好不是嗎？
“嗯？”楚曉暮皺著眉頭打量他面前沒有任何變化的積雪，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疑惑，“你的雪人呢？”
“呃……”林燁開始信口雌黃，“被我吃了。”
楚曉暮又是同情又是嫌棄地看著他：“你咋啥都吃，昨天吃屎，今天吃雪人。”
“曉暮，那個……”林燁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你能不能給我看一下你昨天拍的視頻？”
“好說。”楚曉暮朝他伸出手，“來錢。”
“……我沒錢。”
“那你還是別夢了，我不會給你看的。”楚曉暮理直氣壯地拒絕，“你要視頻是想刪了吧？先給我五十萬買這個視頻。”
“曉暮。”林燁皮笑肉不笑，“你是真的很有做奸商的天賦啊。”
“謝謝。”楚曉暮也不客氣，開始認認真真地給他劃這筆賬，“你想啊，現在是自媒體時代，我隨便把這個視頻發到網上，掙個百十來萬不是問題，賣你五十萬已經是友情價了。”
“……”
“標題我都想好了，青春帥哥失戀買醉，不想買到假酒喝成傻逼，在廁所尋找未來和明天。”楚曉暮一臉興奮，“怎麽樣？”
“沒關系，你盡管發。”林燁低下頭開始忙手裏的活，“到時候拍視頻的錢咱倆二八分。”
“行。”楚曉暮連連點頭，“我八你二。”
“……隨你便。”
“那咱們拉鉤。”楚曉暮伸出自己的小指，“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林燁笑得有些無奈，卻還是與他拉鉤蓋章。
他才不信自己會做出這麽蠢的事，而且他也不相信青姐和楚曉暮會眼睜睜地看他鬧笑話，還在旁邊拍視頻。
一會回去看下手機裏的監控就好了。
“曉暮，你先別看。”林燁護住自己快要成型的傑作，“轉過身去，等我堆好了給你看。”
“切！”楚曉暮有些不服，卻還是轉過身去，“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堆出大衛。”
“曉暮，堆好了。”林燁笑瞇瞇的，“你轉過身來吧。”
“哎，對了！”他扶住楚曉暮的肩膀，往他手裏塞了個自己拿雪捏的東西。
楚曉暮看著自己手裏跟小棍子一樣的冰棒，莫名其妙：“這什麽啊？”
“你猜？”
楚曉暮蹙眉思考了一會：“旺旺碎冰冰？”
“不是。”林燁得逞的笑容怎麽也壓不下去，他必須調動全身力氣才不至於囂張地笑出聲來，他拼命壓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忍笑忍得聲音都有些打顫，“再猜。”
“不會是油條吧？”楚曉暮發出由衷的控訴，“把油條做這麽細絕對是奸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燁再也忍不住了，扶著楚曉暮的肩膀放肆地大笑起來，他覺得楚曉暮真是個人才，“雖然它細，但是它長啊！”
“那這到底是什麽？”
“等一下，曉暮你先蹲下來，拿著這個東西，先不要看我堆了什麽，看鏡頭。”林燁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對著楚曉暮拍照。
楚曉暮向來不喜歡拍照，他不由得有些拘謹，“你要幹嘛？”
他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呢？
不過出於對林燁的信任，他還是蹲在原地沒有動：“好了沒有啊？”
林燁看著鏡頭裏楚曉暮清俊的眉眼，漫天飛舞的雪片縈繞在他四周，更襯得他膚色白皙而頭發烏黑濃密，就像童話裏走出的小王子一樣好看。
林燁的心弦被輕輕撥動了，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更肆無忌憚地生長，即將破土而出。
他忍不住對著屏幕看了許久，透過冰冷的手機屏幕，他終於敢直視楚曉暮的眼睛。
“餵，林燁！”
林燁猛地回神，心裏不免有點做賊心虛：“好了好了，你現在可以看了。”
楚曉暮低下頭細細打量著地上積雪構成的物件，似乎是有點難以啟齒：“我怎麽覺得……呃……這玩意長得這麽像咱們學校裏的蹲坑呢？”
“不要懷疑自己。”林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這就是。”
楚曉暮驀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著坑裏奇形怪狀的東西：“那這些……這些該不會是……”
“沒錯！”林燁自豪地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學校那次停水，廁所三天沒沖，最後硬逼著男生去打掃，我負責打掃二號坑，那裏的屎就長這樣，惡心得我兩天沒吃下飯。”
“……”楚曉暮只感到一陣惡寒，“難為你記得這麽清楚了……”
甚至連屎的顏色都記得清清楚楚，還細心地給有的排洩物裏加了點路上的石灰。
“等等！”楚曉暮猛地轉頭，驚悚地看著自己手裏那個旺旺碎冰冰一樣的東西，嗓音顫抖得不行，“這……這……這……該不會是……”
“沒錯。”林燁湊到他的耳邊，拿低沈好聽的聲音說出了最震撼人心的話，“這是二號坑裏最粗最長的一根，我給它起名……”
林燁大手一揮，十分豪邁地開口：“屎王！”
“我tm！”楚曉暮覺得單純的臟話已經不足以表達他的憤怒了，他額角青筋暴起，忍了又忍，還是沒把“屎王”扔到坑裏，而是毫不猶豫地懟到林燁嘴邊，“你給我吃下去！”
“我就不！”林燁腳底跟裝了彈簧一樣竄到一邊，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咱們手裏都有彼此的把柄了！”
“你個烏龜王八蛋！”楚曉暮氣得不行，他手機根本沒有什麽照片視頻，現在他處於單方面的劣勢。
不行，不把這玩意逼那小子吃下去，就難解他心頭之恨！
“你給我站住！”
“就不就不！”林燁對他吐了吐舌頭，還不怕死地做了個鬼臉。
楚曉暮是真想把他這副傻逼樣子發到學校表白墻裏，讓他永遠被人銘記在龍鳳中學的表白墻歷史上！
林燁跑得突然停了下來，楚曉暮沒剎住腳步，“砰”地撞到了他堅實的脊背，林燁則趁機將他手裏的冰棒奪過來，扔在地上踩碎了。
“你！”楚曉暮氣得不輕，一把揪住林燁的衣領，“你是不是想死？”
“曉暮，淡定淡定。”林燁眼睛彎起好看的弧度，“我也不能看著你拿著“屎”到處跑來跑去的啊！”
“你還好意思說，你又坑我！”
“別生氣啦。”林燁跟哄小孩似的揉揉他的腦袋，“等開學那天我帶你去個地方。”
“哪？”
“不告訴你。”林燁賣起了關子，“青姐剛給我發微信叫咱們去她家吃飯，咱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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