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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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元旦過後，期末考試便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
劉帥將考號和考場信息貼在教室後墻，以供學生觀看。
龍鳳中學按照學生考試的名次來確定考場和考試座位，每個教室坐50人，從179班依次排到閱覽室。
楚曉暮不負眾望地成為179班唯一在閱覽室考試的學生。
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當他看到段子榮明晃晃的第一和林燁緊隨其後的第四，心裏不免有些悵然。
他覺得自己離他們很遠。
可他也沒有勇氣去打破現狀。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學的要死要活的又有什麽必要呢？
算了吧。
就這樣混日子也不錯。
晚上考完試，所有學生都坐在座位上認真地覆習明天要考的內容。
楚曉暮拿了本書裝模作樣地瞄了兩眼，見劉帥不在，偷偷摸摸地看起從圖書角拿來的書。
不知過了多久，楚曉暮發現教室裏十分安靜，原先雜亂細碎的背書聲都消失了，他看到從自己上方投下來的黑影，頓感大事不妙，第一時間就想把書藏起來，可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大腦只會一片空白，楚曉暮唯一做出的抵抗就是在劉帥去抽書的時候死死抓著書脊不放手。
可當他對上劉帥那雙聚光小眼，還是立刻萎了，只能松手眼睜睜地看著劉帥將書搶了過去。
劉帥大聲念出書名∶“《一襲青衫·那些民國女人教會我們的事》。”
他拿書狠狠敲了一下楚曉暮的腦門：“你是民國女人嗎？不好好覆習看什麽民國女人，你還想穿回民國找媳婦啊！”
學生們捧腹大笑，考試嚴肅的氛圍消失得無影無蹤，每一個人面部表情都十分誇張，像是壓抑了太久，終於找到了宣洩點。
楚曉暮的臉瞬間爆紅，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真的很想奪門而逃，起碼這樣就自欺欺人似的沒法看到眾人的表情了。
……真不是他奇葩，這本書裏詳細講了民國文人的各種愛恨情仇，成功點燃了楚曉暮的八卦之魂，瓜多到停不下來，可比現在娛樂圈明星那點破事有意思多了。
只是現在……
楚曉暮仰天兩行寬面條淚，這班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悲慘的考試終於度過，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全校嘩然。
因為段子榮這個奇葩，不僅文理科都是全校第一，而且文科也沒比理科低幾分，一個708，一個688。
偏偏這貨還一臉遺憾地表示自己理科考試沒發揮好。
相比之下，全班第二的林燁雖然理科成績並沒有相差太多，文科成績卻已是望塵莫及，選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考試成績出來的當晚，劉帥就統計了要去文科班的人數，再過兩天，他們就會徹底離開這個班級。
楚曉暮再次掏出課外書來看的時候，林燁沒有阻止。
“曉暮。”他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為什麽這麽愛看書呢？”
楚曉暮認真地想了想：“逃避現實唄。”
分班的那天晚上，丁旺奇一臉便秘一樣難受的表情，光打雷不下雨地開始幹嚎：“楚哥嗚嗚嗚……”
“行了！”段子榮在他背上猛拍一掌，“好啥好哭的！又不是見不到了！”
丁旺奇悲痛欲絕：“不是，你走了以後誰來給我墊底啊，我不就成倒一了嘛！”
楚曉暮本來就不多的不舍瞬間被打了個七零八落，冷酷地開口：“安心做你的倒一吧好大兒。”
丁旺奇忍不住嚎得更傷心了。
幾個人打鬧間，楚曉暮瞟到了幾個因為舍不得班級而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林燁正在耐心開導她們。
呵，真是個中央空調。
楚曉暮很是不屑，瀟灑地一拍屁股走人。
他才不會舍不得誰呢。
已經坐在184文科班的楚曉暮如是想著，興奮地翻開課外書。
一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楚曉暮看著一頁沒翻的書發楞。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哈？
媽的，林燁那個烏龜王八蛋，連句“再見”都沒有，好歹還做了這麽久的同桌呢！
真是個沒良心的龜兒子。
他決定單方面斷絕和林燁的父子關系。
他楚曉暮才沒這麽不孝順的兒子！
連自己爸爸走了都沒一點表示，還在那調戲人小姑娘！
真是家門不幸。
楚曉暮氣哼哼地想。
這邊林燁好不容易把幾個女生安撫好，卻怎麽也找不到楚曉暮的身影。
“楚曉暮呢？”
“他早走了！”丁旺奇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悲憤，“楚哥為什麽要選文，這下誰來陪我當學渣啊！”
“走了……”林燁喃喃道，在心裏預演了無數遍的告別就這麽泡湯了，他本以為他們能很體面友好地說聲再見，卻沒想到楚曉暮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走得沒有一點留念。
好歹再和他說句話呀……
敷衍走過場的話也行……
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沒法捂熱。
連帶著他自己的心都冷了下來。
算了。
算了……
林燁想起楚曉暮總是掛在嘴邊的兩個字，心裏又是苦澀又是無奈，還有一絲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落。
真的……要算了嗎？
離放假只剩下最後幾天，所有老師都在拼命地往出趕課，生怕學生因作業太少而度過一個乏味的假期。
楚曉暮也忙，他計劃在放寒假之前完成絕大部分作業，好抓緊時間打一份臨時工。
這不僅是因為他需要錢，更多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在那個家裏自處。
只要忙起來，整天呆在外面，也就不用去管那些糟心事了。
在通宵趕完歷史寒假作業後，楚曉暮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漲得慌，好像有人在自己腦袋裏敲悶鐘，“嗡嗡嗡”直響。
整節英語晨讀都過得昏昏欲睡，新的英語老師叫劉麗，同時也是184班班主任，學生都喜歡調侃她和劉帥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兩人也不客氣，直接微信建了個劉氏親友團。
話雖如此，劉麗和劉帥的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名校畢業的劉麗向來風風火火，作業是成堆成堆的布置，課本內容飛一般地往出趕，啥事都講究速度和效率，和劉帥帶頭摸魚的態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看著虔誠向她磕頭的楚曉暮，劉麗絲毫沒有心軟，瞅了一眼講桌上貼的座位表，扯著她引以為傲的大嗓門，發出振聾發聵的女高音：“楚曉暮！”
被叫到的可憐蟲一個激靈，淺薄的睡眠如蟬翼般被撕了個粉碎，腦子裏仿若被人倒了桶冰疙瘩，連帶著心裏都透著股涼氣。
楚曉暮無不悲哀地想：“要死了……”
劉麗盈盈一笑：“小楚啊，這麽困，昨晚一定好好學習了吧，英語單詞都背得差不多了吧，上來黑板上寫一下唄。”
楚曉暮看著她光潔錚亮的大腦門，雞皮疙瘩忍不住起了滿身，只得一步一挪地走向講臺。
劉麗嘴角抽搐：“你上刑場呢，步子邁大點，有個男子漢的樣！別就兩男的還全成了姑娘！”
是的，184班陰盛陽衰，全班36個人卻只有兩個男生。
除了楚曉暮外的小胖名叫潘冬，外號婦女之友，活得比女孩子還精致，說話還嗲裏嗲氣的，動不動就朝別人撒嬌，常常令坐在他旁邊的楚曉暮感到驚悚。
他是真覺得這貨不像個爺們。
此時劉麗竟然將自己劃為潘東的同類，讓他覺得上黑板默寫都沒那麽恐怖了，趕緊“噌噌噌”地竄上了講臺，大有視死如歸的悲壯。
“好，來吧。”劉麗很滿意，“第一個，vitamin。”
楚曉暮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嘛……嘛玩意？
他好像根本沒背過這個單詞啊！
劉麗看著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黑板，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發量稀少，必會產生怒發沖冠的戲劇效果：“楚曉暮！”她咬著牙狠狠道，“你老人家是一個單詞沒背啊！”
楚曉暮弱弱回了一句：“背了……”
“背了你寫不出來？”
“……不是背六單元嗎？”
劉麗驚了：“咱們已經學到必修二第二單元了！”
楚曉暮欲哭無淚，劉帥他老人家天天不上課和學生嘮嗑，竟然落了勞模劉麗整整三個單元！
劉麗和楚曉暮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了半天，最後還是劉麗先受不了了，以手扶額：“算了，你下去把這單元單詞抄十遍，下午活動課來找我，我給你能補多少是多少。”
楚曉暮差點一口老血噴出當場去世，他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把寒假作業趕完大半，晴天一聲霹靂，新的作業又劈頭蓋臉襲來。
下課鈴一響，楚曉暮就跟沒骨頭似的攤在桌子上，一半是困的，一半是氣的。
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感到有人在推自己，本來就火大，這時更是無法抑制，直接將衣服一掀，極為挑釁地看向對方，語氣賊沖：“幹嘛！”
可他卻對上了林燁的臉。
不知怎的，剛才還火耿耿的家夥好像一下子就萎了，整個人都是懵了。
林燁也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你……”
“啊？”楚曉暮楞楞的，還沒搞清楚狀況。
“那個……額……”林燁這家夥也好不到哪去，他看著周圍姑娘們八卦好奇的眼神，一向社牛的他第一次有點卡殼了。
他突然有點後悔這麽冒冒失失地來找楚曉暮了。
明明什麽事沒有。
只是看著那家夥如往常一樣傻乎乎地拿衣服罩頭睡覺，惡劣玩弄的心情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想要楚曉暮看著他。
為什麽呢？
這真是太奇怪了。
電光火石間也，林燁心中一動，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丁旺奇塞給他的糖，遞給楚曉暮：“看你太瞌睡了，這個糖挺酸的，提神醒腦。”
清晨金燦燦的陽光從少年背部透過，給他的臉龐渡上一層暖洋洋的光暈，他自然地撐著窗框，肆意而瀟灑，像是夏日的微風暖陽，清爽而溫暖。
楚曉暮不由地接過他的糖果，心下微動，“哼”了一聲：“算你還有良心，想起來看你爸爸了。”
“呸。”林燁往他腦門上不輕不重地來了一下，“年紀輕輕的怎麽總想著給人當爹呢？”
“那是因為你沒志向。”楚曉暮大言不慚。
“行了，快上課了，我回去了。”林燁朝他擺擺手，轉身朝教室沖去。
楚曉暮看著他的背影，心裏莫名地有些失落。
他忍不住來來回回地把玩那顆糖果，猶豫了半天，還是將包裝紙撕開，氣吞山河般一下塞進嘴裏。
“嗯？”楚曉暮有些訝然。
糖竟然是甜的，水蜜桃味的清香好似能透到人的心裏去，心裏那些烏煙瘴氣的想法似乎也都被這股清甜溶解殆盡了。
楚曉暮有些好笑，林燁這家夥真是……
不會讀書讀傻了吧？
連糖是酸是甜都能記錯。
楚曉暮不禁在心裏搖頭嘆息，果然是高分低能啊。
“哎，暮暮～”潘東眼巴巴地湊上來，甜膩膩地叫了一聲，楚曉暮只覺得自己掉的雞皮疙瘩估計砸死一頭大象。
“哥們，打住打住。”楚曉暮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沖，勉強擠出一個自以為很和藹的微笑，“你能不能叫我大名？”
“啊？”潘東眨巴著那雙卡姿蘭大眼，委屈巴巴，“可是人家想這麽叫你啊～”
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
楚曉暮真想使出洪荒之力把這貨錘到地心。
他額角青筋直跳，心裏不禁悚然，難道這貨是因為混在女生堆裏太久了才變成這樣？
可人女生好像也沒他這麽膩歪啊，尤其是韓文那種姑娘，簡直比男生還野。
楚曉暮內心悲痛欲絕，他嚴重懷疑和這貨做同桌做久了也會變成這副膩膩歪歪的模樣。
到時候他別說做林燁他們的爹了，恐怕還會被那幾個缺心眼當成貼心小棉襖細心呵護。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那個，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潘東一臉羞澀，“你有沒有剛才那個帥哥的聯系方式，他好帥喲嚶嚶嚶……”
“哢嚓”一聲，楚曉暮只覺得自己裂成了兩半。
他顫顫巍巍地開口：“你他媽該不會喜歡男的吧？”
“其實也沒有啦，人家只是喜歡看帥哥，也喜歡看美女啦嘻嘻嘻。”潘東毫不避諱，老色批的屬性暴露無遺。
“哎呀，多大點事。”坐楚曉暮前排那個叫郝琴琴的女生早已見怪不怪，“你不知道咱們班一向把潘東按女生算嗎？”
“別吧。”郝琴琴旁邊的胡濤心直口快，一臉正色地說，“我覺得他比女生騷多了。”
“你們！哼！”潘東生氣地一撅小嘴，把臉藏在那厚實的臂彎裏，活像一個發酵的大面團子，“我要哭哭了！”
楚曉暮也很想哭，真的。
這他媽都一群什麽奇葩啊……
現在回179班，還來得及嗎？
時間一轉來到了下午。
楚曉暮按時來找劉麗補習英語，他需要在老師面前裝出一副聽話懂事的模樣，這樣他在184班的日子才能更好過些。
遠遠地，他就在王建國辦公室門口看到了自己的老熟人。
只見林燁正抱著語文書乖巧地站在走廊角落，嘴裏念念有詞，極高的個子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活像一只被主人訓了而低眉順眼的大金毛。
楚曉暮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他大搖大擺地假裝從對方面前路過，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往對方書上瞟了一眼，故作驚訝道：“林燁，你怎麽在這？”
“……”
“天哪天哪!”楚曉暮一副天都塌下來的模樣，痛心疾首道，“不會還有人沒背下《燭之武退秦師》吧，真滴太可怕啦！簡是直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喪，人性泯滅……”
林燁很奇怪地看著他：“曉暮，你為什麽這麽說話？”
楚曉暮噎住了：“我……我怎麽說話……”
林燁深思良久，似乎竭力想找一個委婉而又生動的詞語，憋了半晌，終究還是屈服於自己匱乏的詞匯量，斟酌著開口說：“好像……額……有那麽一黑豆娘吧……”
“不過只有一黑豆！”他似乎是怕楚曉暮難堪，又趕緊補上一句。
楚曉暮只覺得自己在風中淩亂……
果然……果然還是被同化了嗎？！
林燁還想說什麽，楚曉暮擡手制止了他，一臉木然：“你憋說了，我都懂……”
“不是，我是想問……”
楚曉暮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搖搖擺擺地走向英語老師辦公室，只留給對方一個滄桑的背影。
推開辦公室大門，裏面黑洞洞的，劉麗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早到。
於是他又退到林燁身邊，一臉悶悶不樂。
林燁想問的話怎麽也問不出口，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完全沒有問的必要，可卻令他如鯁在喉。
他是真的很想要一個答案。
丟人就丟人吧，他在楚曉暮面前丟的人還少嗎？
“曉暮……就是……”才開口說了幾個字，他就又卡殼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生生憋死個人。
“你要說什麽？”楚曉暮有些莫名其妙，“幹嘛說一半不說了？”
“哦……就是……”林燁低垂著頭，雙眼死死盯著他已經有些脫膠的破運動鞋，臉頰微微泛紅，人高馬大的家夥此時看上去卻有些可憐，又停了許久，終於一鼓作氣地開口道：“你分班那天怎麽走得那麽急？”
他剛說完，一股酸澀又湧上心頭，整個人都委屈得不行。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來楚曉暮就火大，腦子裏滿是林燁這二百五被一群鶯鶯燕燕簇擁，招蜂引蝶的傻逼模樣。
問問問，問你爹個大頭鬼！你自個心裏沒點逼數啊！
就知道撩逗人家小姑娘，都不知道和你爹道個別！
臭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
當然，這種二百五一樣蠢的話楚曉暮是絕對不會說出來掉自己逼格的。
於是他很不耐煩地找出來一個看似很合理的理由：“我那天尿急，憋不住了。”
林燁“嗖的”睜大了眼睛。
對哦……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困擾自己幾天的疑雲在此刻煙消雲散，林燁忍不住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他一把摟住楚曉暮的肩膀，悄聲在他耳邊說：“曉暮，總是尿急說明你腎功能有點問題啊……”
楚曉暮的臉一下子爆綠！
他忍不住一把推開林燁，大聲嚷嚷道：“你才腎虛呢！你不給我生出十個八個孫子，我就在全校貼大字報說你不行！”
林燁趕緊捂住楚曉暮的嘴：“曉暮！這是在樓道上，還有別人呢……”
“我可去你的吧！”楚曉暮一把掀開他的手，朝他比了個中指，“腎虛小王子。”
林燁：“……”
“不是，你們兩個吵吵什麽呢！”遠遠趕來的劉麗大聲嚷嚷著，“楚曉暮！還有那個外班的，都別鬧了哈，楚曉暮你趕緊給我背單詞，過十分鐘我聽寫你，要是錯的超過三個，你就給我抄五十遍！”
“啊！”楚曉暮忍不住慘叫出聲。
林燁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賤兮兮地在他耳邊來了一句：“學英語那不是有手就行？”
楚曉暮狠狠瞪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邁進了英語老師辦公室。
劉麗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一堆卷子，楚曉暮見狀上去幫忙，卻被劉麗一把推開了：“不用，你趕緊背你的單詞去！”
她見楚曉暮那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說起了自己的往事：“我當年填錯了志願，差一點點就能上覆旦了，遺憾了我這麽多年，你現在不好好學習，將來後悔一輩子可怎麽辦，現在努力一把，起碼未來不留遺憾，帶著悔恨過一輩子得有多痛苦。今天我女兒上幼兒園，我草草安頓完她就跑過來，也不求你對得起我，只求你對得起你自己。”
楚曉暮不吭聲。
他不是不想努力，只是差距實在是太難以彌補，早已把他的驕傲泯滅得一幹二凈，再說……他也沒有了可以為之努力奮鬥的目標。
別的學生拼命用功，或許是為了讓父母驕傲，親友誇讚，亦或是為了到大都市的花花世界裏去打拼一片自己的天地。
他又圖什麽呢？
父母早已離去，親戚視他為累贅，他自己又安於現狀，甘願在這破敗的小城孑然一生庸庸碌碌。
人一旦沒了奔頭，便會日漸頹喪下去，連自己都看不清路在哪裏，只能渾渾噩噩地留在原地打轉。
他的人生一眼便望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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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過後，期末考試便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
劉帥將考號和考場信息貼在教室後墻，以供學生觀看。
龍鳳中學按照學生考試的名次來確定考場和考試座位，每個教室坐50人，從179班依次排到閱覽室。
楚曉暮不負眾望地成為179班唯一在閱覽室考試的學生。
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當他看到段子榮明晃晃的第一和林燁緊隨其後的第四，心裏不免有些悵然。
他覺得自己離他們很遠。
可他也沒有勇氣去打破現狀。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學的要死要活的又有什麽必要呢？
算了吧。
就這樣混日子也不錯。
晚上考完試，所有學生都坐在座位上認真地覆習明天要考的內容。
楚曉暮拿了本書裝模作樣地瞄了兩眼，見劉帥不在，偷偷摸摸地看起從圖書角拿來的書。
不知過了多久，楚曉暮發現教室裏十分安靜，原先雜亂細碎的背書聲都消失了，他看到從自己上方投下來的黑影，頓感大事不妙，第一時間就想把書藏起來，可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大腦只會一片空白，楚曉暮唯一做出的抵抗就是在劉帥去抽書的時候死死抓著書脊不放手。
可當他對上劉帥那雙聚光小眼，還是立刻萎了，只能松手眼睜睜地看著劉帥將書搶了過去。
劉帥大聲念出書名∶“《一襲青衫·那些民國女人教會我們的事》。”
他拿書狠狠敲了一下楚曉暮的腦門：“你是民國女人嗎？不好好覆習看什麽民國女人，你還想穿回民國找媳婦啊！”
學生們捧腹大笑，考試嚴肅的氛圍消失得無影無蹤，每一個人面部表情都十分誇張，像是壓抑了太久，終於找到了宣洩點。
楚曉暮的臉瞬間爆紅，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真的很想奪門而逃，起碼這樣就自欺欺人似的沒法看到眾人的表情了。
……真不是他奇葩，這本書裏詳細講了民國文人的各種愛恨情仇，成功點燃了楚曉暮的八卦之魂，瓜多到停不下來，可比現在娛樂圈明星那點破事有意思多了。
只是現在……
楚曉暮仰天兩行寬面條淚，這班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悲慘的考試終於度過，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全校嘩然。
因為段子榮這個奇葩，不僅文理科都是全校第一，而且文科也沒比理科低幾分，一個708，一個688。
偏偏這貨還一臉遺憾地表示自己理科考試沒發揮好。
相比之下，全班第二的林燁雖然理科成績並沒有相差太多，文科成績卻已是望塵莫及，選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考試成績出來的當晚，劉帥就統計了要去文科班的人數，再過兩天，他們就會徹底離開這個班級。
楚曉暮再次掏出課外書來看的時候，林燁沒有阻止。
“曉暮。”他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為什麽這麽愛看書呢？”
楚曉暮認真地想了想：“逃避現實唄。”
分班的那天晚上，丁旺奇一臉便秘一樣難受的表情，光打雷不下雨地開始幹嚎：“楚哥嗚嗚嗚……”
“行了！”段子榮在他背上猛拍一掌，“好啥好哭的！又不是見不到了！”
丁旺奇悲痛欲絕：“不是，你走了以後誰來給我墊底啊，我不就成倒一了嘛！”
楚曉暮本來就不多的不舍瞬間被打了個七零八落，冷酷地開口：“安心做你的倒一吧好大兒。”
丁旺奇忍不住嚎得更傷心了。
幾個人打鬧間，楚曉暮瞟到了幾個因為舍不得班級而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林燁正在耐心開導她們。
呵，真是個中央空調。
楚曉暮很是不屑，瀟灑地一拍屁股走人。
他才不會舍不得誰呢。
已經坐在184文科班的楚曉暮如是想著，興奮地翻開課外書。
一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楚曉暮看著一頁沒翻的書發楞。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哈？
媽的，林燁那個烏龜王八蛋，連句“再見”都沒有，好歹還做了這麽久的同桌呢！
真是個沒良心的龜兒子。
他決定單方面斷絕和林燁的父子關系。
他楚曉暮才沒這麽不孝順的兒子！
連自己爸爸走了都沒一點表示，還在那調戲人小姑娘！
真是家門不幸。
楚曉暮氣哼哼地想。
這邊林燁好不容易把幾個女生安撫好，卻怎麽也找不到楚曉暮的身影。
“楚曉暮呢？”
“他早走了！”丁旺奇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悲憤，“楚哥為什麽要選文，這下誰來陪我當學渣啊！”
“走了……”林燁喃喃道，在心裏預演了無數遍的告別就這麽泡湯了，他本以為他們能很體面友好地說聲再見，卻沒想到楚曉暮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走得沒有一點留念。
好歹再和他說句話呀……
敷衍走過場的話也行……
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沒法捂熱。
連帶著他自己的心都冷了下來。
算了。
算了……
林燁想起楚曉暮總是掛在嘴邊的兩個字，心裏又是苦澀又是無奈，還有一絲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落。
真的……要算了嗎？
離放假只剩下最後幾天，所有老師都在拼命地往出趕課，生怕學生因作業太少而度過一個乏味的假期。
楚曉暮也忙，他計劃在放寒假之前完成絕大部分作業，好抓緊時間打一份臨時工。
這不僅是因為他需要錢，更多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在那個家裏自處。
只要忙起來，整天呆在外面，也就不用去管那些糟心事了。
在通宵趕完歷史寒假作業後，楚曉暮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漲得慌，好像有人在自己腦袋裏敲悶鐘，“嗡嗡嗡”直響。
整節英語晨讀都過得昏昏欲睡，新的英語老師叫劉麗，同時也是184班班主任，學生都喜歡調侃她和劉帥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兩人也不客氣，直接微信建了個劉氏親友團。
話雖如此，劉麗和劉帥的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名校畢業的劉麗向來風風火火，作業是成堆成堆的布置，課本內容飛一般地往出趕，啥事都講究速度和效率，和劉帥帶頭摸魚的態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看著虔誠向她磕頭的楚曉暮，劉麗絲毫沒有心軟，瞅了一眼講桌上貼的座位表，扯著她引以為傲的大嗓門，發出振聾發聵的女高音：“楚曉暮！”
被叫到的可憐蟲一個激靈，淺薄的睡眠如蟬翼般被撕了個粉碎，腦子裏仿若被人倒了桶冰疙瘩，連帶著心裏都透著股涼氣。
楚曉暮無不悲哀地想：“要死了……”
劉麗盈盈一笑：“小楚啊，這麽困，昨晚一定好好學習了吧，英語單詞都背得差不多了吧，上來黑板上寫一下唄。”
楚曉暮看著她光潔錚亮的大腦門，雞皮疙瘩忍不住起了滿身，只得一步一挪地走向講臺。
劉麗嘴角抽搐：“你上刑場呢，步子邁大點，有個男子漢的樣！別就兩男的還全成了姑娘！”
是的，184班陰盛陽衰，全班36個人卻只有兩個男生。
除了楚曉暮外的小胖名叫潘冬，外號婦女之友，活得比女孩子還精致，說話還嗲裏嗲氣的，動不動就朝別人撒嬌，常常令坐在他旁邊的楚曉暮感到驚悚。
他是真覺得這貨不像個爺們。
此時劉麗竟然將自己劃為潘東的同類，讓他覺得上黑板默寫都沒那麽恐怖了，趕緊“噌噌噌”地竄上了講臺，大有視死如歸的悲壯。
“好，來吧。”劉麗很滿意，“第一個，vitamin。”
楚曉暮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嘛……嘛玩意？
他好像根本沒背過這個單詞啊！
劉麗看著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黑板，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發量稀少，必會產生怒發沖冠的戲劇效果：“楚曉暮！”她咬著牙狠狠道，“你老人家是一個單詞沒背啊！”
楚曉暮弱弱回了一句：“背了……”
“背了你寫不出來？”
“……不是背六單元嗎？”
劉麗驚了：“咱們已經學到必修二第二單元了！”
楚曉暮欲哭無淚，劉帥他老人家天天不上課和學生嘮嗑，竟然落了勞模劉麗整整三個單元！
劉麗和楚曉暮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了半天，最後還是劉麗先受不了了，以手扶額：“算了，你下去把這單元單詞抄十遍，下午活動課來找我，我給你能補多少是多少。”
楚曉暮差點一口老血噴出當場去世，他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把寒假作業趕完大半，晴天一聲霹靂，新的作業又劈頭蓋臉襲來。
下課鈴一響，楚曉暮就跟沒骨頭似的攤在桌子上，一半是困的，一半是氣的。
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感到有人在推自己，本來就火大，這時更是無法抑制，直接將衣服一掀，極為挑釁地看向對方，語氣賊沖：“幹嘛！”
可他卻對上了林燁的臉。
不知怎的，剛才還火耿耿的家夥好像一下子就萎了，整個人都是懵了。
林燁也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你……”
“啊？”楚曉暮楞楞的，還沒搞清楚狀況。
“那個……額……”林燁這家夥也好不到哪去，他看著周圍姑娘們八卦好奇的眼神，一向社牛的他第一次有點卡殼了。
他突然有點後悔這麽冒冒失失地來找楚曉暮了。
明明什麽事沒有。
只是看著那家夥如往常一樣傻乎乎地拿衣服罩頭睡覺，惡劣玩弄的心情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想要楚曉暮看著他。
為什麽呢？
這真是太奇怪了。
電光火石間也，林燁心中一動，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丁旺奇塞給他的糖，遞給楚曉暮：“看你太瞌睡了，這個糖挺酸的，提神醒腦。”
清晨金燦燦的陽光從少年背部透過，給他的臉龐渡上一層暖洋洋的光暈，他自然地撐著窗框，肆意而瀟灑，像是夏日的微風暖陽，清爽而溫暖。
楚曉暮不由地接過他的糖果，心下微動，“哼”了一聲：“算你還有良心，想起來看你爸爸了。”
“呸。”林燁往他腦門上不輕不重地來了一下，“年紀輕輕的怎麽總想著給人當爹呢？”
“那是因為你沒志向。”楚曉暮大言不慚。
“行了，快上課了，我回去了。”林燁朝他擺擺手，轉身朝教室沖去。
楚曉暮看著他的背影，心裏莫名地有些失落。
他忍不住來來回回地把玩那顆糖果，猶豫了半天，還是將包裝紙撕開，氣吞山河般一下塞進嘴裏。
“嗯？”楚曉暮有些訝然。
糖竟然是甜的，水蜜桃味的清香好似能透到人的心裏去，心裏那些烏煙瘴氣的想法似乎也都被這股清甜溶解殆盡了。
楚曉暮有些好笑，林燁這家夥真是……
不會讀書讀傻了吧？
連糖是酸是甜都能記錯。
楚曉暮不禁在心裏搖頭嘆息，果然是高分低能啊。
“哎，暮暮～”潘東眼巴巴地湊上來，甜膩膩地叫了一聲，楚曉暮只覺得自己掉的雞皮疙瘩估計砸死一頭大象。
“哥們，打住打住。”楚曉暮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沖，勉強擠出一個自以為很和藹的微笑，“你能不能叫我大名？”
“啊？”潘東眨巴著那雙卡姿蘭大眼，委屈巴巴，“可是人家想這麽叫你啊～”
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
楚曉暮真想使出洪荒之力把這貨錘到地心。
他額角青筋直跳，心裏不禁悚然，難道這貨是因為混在女生堆裏太久了才變成這樣？
可人女生好像也沒他這麽膩歪啊，尤其是韓文那種姑娘，簡直比男生還野。
楚曉暮內心悲痛欲絕，他嚴重懷疑和這貨做同桌做久了也會變成這副膩膩歪歪的模樣。
到時候他別說做林燁他們的爹了，恐怕還會被那幾個缺心眼當成貼心小棉襖細心呵護。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那個，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潘東一臉羞澀，“你有沒有剛才那個帥哥的聯系方式，他好帥喲嚶嚶嚶……”
“哢嚓”一聲，楚曉暮只覺得自己裂成了兩半。
他顫顫巍巍地開口：“你他媽該不會喜歡男的吧？”
“其實也沒有啦，人家只是喜歡看帥哥，也喜歡看美女啦嘻嘻嘻。”潘東毫不避諱，老色批的屬性暴露無遺。
“哎呀，多大點事。”坐楚曉暮前排那個叫郝琴琴的女生早已見怪不怪，“你不知道咱們班一向把潘東按女生算嗎？”
“別吧。”郝琴琴旁邊的胡濤心直口快，一臉正色地說，“我覺得他比女生騷多了。”
“你們！哼！”潘東生氣地一撅小嘴，把臉藏在那厚實的臂彎裏，活像一個發酵的大面團子，“我要哭哭了！”
楚曉暮也很想哭，真的。
這他媽都一群什麽奇葩啊……
現在回179班，還來得及嗎？
時間一轉來到了下午。
楚曉暮按時來找劉麗補習英語，他需要在老師面前裝出一副聽話懂事的模樣，這樣他在184班的日子才能更好過些。
遠遠地，他就在王建國辦公室門口看到了自己的老熟人。
只見林燁正抱著語文書乖巧地站在走廊角落，嘴裏念念有詞，極高的個子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活像一只被主人訓了而低眉順眼的大金毛。
楚曉暮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他大搖大擺地假裝從對方面前路過，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往對方書上瞟了一眼，故作驚訝道：“林燁，你怎麽在這？”
“……”
“天哪天哪!”楚曉暮一副天都塌下來的模樣，痛心疾首道，“不會還有人沒背下《燭之武退秦師》吧，真滴太可怕啦！簡是直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喪，人性泯滅……”
林燁很奇怪地看著他：“曉暮，你為什麽這麽說話？”
楚曉暮噎住了：“我……我怎麽說話……”
林燁深思良久，似乎竭力想找一個委婉而又生動的詞語，憋了半晌，終究還是屈服於自己匱乏的詞匯量，斟酌著開口說：“好像……額……有那麽一黑豆娘吧……”
“不過只有一黑豆！”他似乎是怕楚曉暮難堪，又趕緊補上一句。
楚曉暮只覺得自己在風中淩亂……
果然……果然還是被同化了嗎？！
林燁還想說什麽，楚曉暮擡手制止了他，一臉木然：“你憋說了，我都懂……”
“不是，我是想問……”
楚曉暮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搖搖擺擺地走向英語老師辦公室，只留給對方一個滄桑的背影。
推開辦公室大門，裏面黑洞洞的，劉麗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早到。
於是他又退到林燁身邊，一臉悶悶不樂。
林燁想問的話怎麽也問不出口，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完全沒有問的必要，可卻令他如鯁在喉。
他是真的很想要一個答案。
丟人就丟人吧，他在楚曉暮面前丟的人還少嗎？
“曉暮……就是……”才開口說了幾個字，他就又卡殼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生生憋死個人。
“你要說什麽？”楚曉暮有些莫名其妙，“幹嘛說一半不說了？”
“哦……就是……”林燁低垂著頭，雙眼死死盯著他已經有些脫膠的破運動鞋，臉頰微微泛紅，人高馬大的家夥此時看上去卻有些可憐，又停了許久，終於一鼓作氣地開口道：“你分班那天怎麽走得那麽急？”
他剛說完，一股酸澀又湧上心頭，整個人都委屈得不行。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來楚曉暮就火大，腦子裏滿是林燁這二百五被一群鶯鶯燕燕簇擁，招蜂引蝶的傻逼模樣。
問問問，問你爹個大頭鬼！你自個心裏沒點逼數啊！
就知道撩逗人家小姑娘，都不知道和你爹道個別！
臭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
當然，這種二百五一樣蠢的話楚曉暮是絕對不會說出來掉自己逼格的。
於是他很不耐煩地找出來一個看似很合理的理由：“我那天尿急，憋不住了。”
林燁“嗖的”睜大了眼睛。
對哦……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困擾自己幾天的疑雲在此刻煙消雲散，林燁忍不住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他一把摟住楚曉暮的肩膀，悄聲在他耳邊說：“曉暮，總是尿急說明你腎功能有點問題啊……”
楚曉暮的臉一下子爆綠！
他忍不住一把推開林燁，大聲嚷嚷道：“你才腎虛呢！你不給我生出十個八個孫子，我就在全校貼大字報說你不行！”
林燁趕緊捂住楚曉暮的嘴：“曉暮！這是在樓道上，還有別人呢……”
“我可去你的吧！”楚曉暮一把掀開他的手，朝他比了個中指，“腎虛小王子。”
林燁：“……”
“不是，你們兩個吵吵什麽呢！”遠遠趕來的劉麗大聲嚷嚷著，“楚曉暮！還有那個外班的，都別鬧了哈，楚曉暮你趕緊給我背單詞，過十分鐘我聽寫你，要是錯的超過三個，你就給我抄五十遍！”
“啊！”楚曉暮忍不住慘叫出聲。
林燁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賤兮兮地在他耳邊來了一句：“學英語那不是有手就行？”
楚曉暮狠狠瞪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邁進了英語老師辦公室。
劉麗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一堆卷子，楚曉暮見狀上去幫忙，卻被劉麗一把推開了：“不用，你趕緊背你的單詞去！”
她見楚曉暮那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說起了自己的往事：“我當年填錯了志願，差一點點就能上覆旦了，遺憾了我這麽多年，你現在不好好學習，將來後悔一輩子可怎麽辦，現在努力一把，起碼未來不留遺憾，帶著悔恨過一輩子得有多痛苦。今天我女兒上幼兒園，我草草安頓完她就跑過來，也不求你對得起我，只求你對得起你自己。”
楚曉暮不吭聲。
他不是不想努力，只是差距實在是太難以彌補，早已把他的驕傲泯滅得一幹二凈，再說……他也沒有了可以為之努力奮鬥的目標。
別的學生拼命用功，或許是為了讓父母驕傲，親友誇讚，亦或是為了到大都市的花花世界裏去打拼一片自己的天地。
他又圖什麽呢？
父母早已離去，親戚視他為累贅，他自己又安於現狀，甘願在這破敗的小城孑然一生庸庸碌碌。
人一旦沒了奔頭，便會日漸頹喪下去，連自己都看不清路在哪裏，只能渾渾噩噩地留在原地打轉。
他的人生一眼便望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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