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十二章
事實證明資本的力量真是強大到難以想象，所有人都不清楚付有為父母為了讓兒子留在這所頂尖名校在短短一個下午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甚至有傳聞最後教育局的內部人員也打電話來勸阻施壓，再加上付有為本人痛哭流涕並發誓痛改前非的悔過，最終還是背了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林燁看著貼出來的明晃晃的告示，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他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起碼楚曉暮沒有被開除學籍，而邱明遠和白國慶雖然有著老一輩人的固執和不可理喻的地方，但並非不近人情，有很大概率會撤銷楚曉暮的處分。
——
“老師。”林燁推開英語老師辦公室的門，“您找我？”
“來，坐下來。”劉帥拉開他面前的椅子，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最近學習累嗎？”
林燁笑笑，明白劉帥找他絕不可能只是單純聊聊他名列前茅的成績，面色不變地對上老師意味深長的笑容，大腦中極速掠過他可能要面對的問題並思考對策：“還好，不累。”
劉帥將自己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後背完全靠在椅背上，似乎真的只是在和學生嘮家常一樣想到哪說到哪：“聽其他同學說你和楚曉暮關系很好，天天都在一起，但最近兩天好像吵架了？”
林燁心裏暗暗嘆息，果然還是因為楚曉暮啊。
他的狀態糟糕看來已經有不止一位老師向劉帥反映過了。
林燁搖搖頭：“沒有吵架，他不和任何人說話。”
也不再和朋友們一起吃飯出行，確切地來說，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座位上懶得動彈。
像是原先星星點點的朝氣也徹底被消磨殆盡了。
“他……”林燁有些猶豫，思考再三還是開口，“好像也不肯吃東西，我看他很久沒去食堂了。”
劉帥的表情變得覆雜，像是有不忍，又像是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老師。”林燁靜靜開口，眼眸中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您也覺得楚曉暮有問題？”
劉帥按了按太陽穴，一副很頭疼的模樣，林燁安靜地等他開口。
“林燁。”劉帥驀的看向他的雙眼，“你覺得楚曉暮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燁楞住了，下意識地躲開劉帥那雙帶著探究的眼睛。
楚曉暮……是什麽樣的人？
俊美、憂郁、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徹底拋棄的人。
和自己一樣沒有容身之處的人。
不一樣的是，他拼命扭曲自己的性格，順從所有人的意願，掙紮著想要回到正常人的社會，想要別人接納他，提供給自己虛假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永遠都在患得患失，永遠都在奉迎別人。
只為了不再是一個人。
楚曉暮卻固執又冷漠，根本不屑於去迎合任何人，喜歡看書，喜歡寫詩，喜歡在教材上畫打架的小人和鬼臉，喜歡在課間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眼裏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情緒和色彩。
大抵他是一個內心世界很豐富的人吧，只是他不知道，而他也不敢告訴任何人。
他一直在偷偷看著他。
他一直是他虛假諂媚的人生裏不一樣的風景。
那種真實的人格對他這種常年帶著面具隱藏自己情緒，只知道拼命討好別人的人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這個神秘而憂傷的少年。
那個開學至今一直在悄悄投餵學校裏的流浪動物還傻乎乎地覺得沒人知道的家夥。
是個看上去很冷很不好接近實際上很傻很單純的人。
是個……很溫暖的人。
林燁想了很久，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和楚曉暮很熟悉了，他已經很了解他了，但恍惚之間又覺得他從來沒看清過楚曉暮，他從來都沒有允許自己真正走進他的內心，以至於他只能籠統模糊地回答一句：“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那你和他現在算什麽關系？”劉帥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林燁又卡殼了，他不是很想自以為是地去回答這個問題。
他和楚曉暮的關系好像很近，但他明白，那個人封閉自我，從來都不允許任何人隨便進入自己的世界。
他倆的關系是什麽樣的，其實更多的取決於楚曉暮的態度。
取決於那個人主動向他靠近的距離。
“應該……算是朋友吧……”林燁回答得無比心虛，行走江湖多年頭一回感到什麽叫害臊。
劉帥微微一笑，一雙綠豆小眼泛著狡黠的光：“我看他好像很喜歡你啊，上英語課老盯著你。”
“呃……”林燁臉皮陣陣發燙，心跳似乎都有些加快了，胸腔裏好似有一顆煙花“砰”地炸開，將他整個人都迷的暈暈乎乎的，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劉帥，但又覺得不可思議，完全無法想象楚曉暮那樣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人會盯著別人看，“他應該不是在看我吧……”
“那孩子心理是有些問題的。”劉帥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隨意躺在椅子裏看著某處，“這樣吧，你們宿舍裏幾個男生先叫他一起去吃飯，他要是還不肯吃東西就讓他來找我，我和他聊聊，你也千萬不要被他影響，有什麽問題一定要來找我。”
“記住，千萬不要被他影響。”劉帥加重了語氣慢慢說道。
林燁心裏咯噔一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白劉帥之前說的是在套他的話，潛臺詞是讓他離楚曉暮遠一點，但他並不覺得劉帥是個唯成績至上的老師，只是因為楚曉暮的成績不好就要求兩人保持距離，他不由得開始回憶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是否有出格的地方。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劉帥應該知道他幹了些什麽膽大包天的事，才會懷疑他對楚曉暮有著不清不楚的感情。
林燁把事情捋了一遍，反而鎮定下來，他不是同性戀，也不喜歡楚曉暮，只是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而已，為什麽要心虛。
和一個不會偽裝自己，總是直來直去的單純的人當朋友，自然要比與那些虛與委蛇，背後捅人刀子的人相處要輕松的多。
僅此而已。
師生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各懷鬼胎地相視一笑，劉帥心裏嘖嘖稱奇，面前的小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敢和自己這班主任拼演技，海綿寶寶都沒他心眼子多。
“老師，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林燁斟酌片刻，還是決定問清楚，盡管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早已將那人徹底劃分為自己的同類，“楚曉暮的爸媽……是不是真的不在了，他家裏又是個什麽情況？”
劉帥“嗯”了一聲，表情有些凝重：“他爸媽……確實都不在了，他爸見義勇為，中考加了些分，但我覺得對他來說未必是個好事，他本身的成績就足夠去重點班了，985班壓力太大了，可能不適合他。他媽……反正也不在了，我聯系過他現在的監護人，是他大伯。”
他嘆了口氣：“這孩子其實是個苗子，想的多，語文又出類拔萃的，但老想著放棄自己，得過且過。”
林燁不自覺地抖了抖，一些可怕的往事又開始占據他的心神，他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感受，楚曉暮毫無疑問和他是一樣的人，是他的同類，他應該為自己不再是一個孤身一人的怪物而感到慶幸，可當真相再無轉圜餘地地擺在他面前時，他從心底裏還是希望楚曉暮有一個健全的家庭。
他還是希望他幸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事實證明資本的力量真是強大到難以想象，所有人都不清楚付有為父母為了讓兒子留在這所頂尖名校在短短一個下午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甚至有傳聞最後教育局的內部人員也打電話來勸阻施壓，再加上付有為本人痛哭流涕並發誓痛改前非的悔過，最終還是背了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林燁看著貼出來的明晃晃的告示，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他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起碼楚曉暮沒有被開除學籍，而邱明遠和白國慶雖然有著老一輩人的固執和不可理喻的地方，但並非不近人情，有很大概率會撤銷楚曉暮的處分。
——
“老師。”林燁推開英語老師辦公室的門，“您找我？”
“來，坐下來。”劉帥拉開他面前的椅子，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最近學習累嗎？”
林燁笑笑，明白劉帥找他絕不可能只是單純聊聊他名列前茅的成績，面色不變地對上老師意味深長的笑容，大腦中極速掠過他可能要面對的問題並思考對策：“還好，不累。”
劉帥將自己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後背完全靠在椅背上，似乎真的只是在和學生嘮家常一樣想到哪說到哪：“聽其他同學說你和楚曉暮關系很好，天天都在一起，但最近兩天好像吵架了？”
林燁心裏暗暗嘆息，果然還是因為楚曉暮啊。
他的狀態糟糕看來已經有不止一位老師向劉帥反映過了。
林燁搖搖頭：“沒有吵架，他不和任何人說話。”
也不再和朋友們一起吃飯出行，確切地來說，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座位上懶得動彈。
像是原先星星點點的朝氣也徹底被消磨殆盡了。
“他……”林燁有些猶豫，思考再三還是開口，“好像也不肯吃東西，我看他很久沒去食堂了。”
劉帥的表情變得覆雜，像是有不忍，又像是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老師。”林燁靜靜開口，眼眸中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您也覺得楚曉暮有問題？”
劉帥按了按太陽穴，一副很頭疼的模樣，林燁安靜地等他開口。
“林燁。”劉帥驀的看向他的雙眼，“你覺得楚曉暮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燁楞住了，下意識地躲開劉帥那雙帶著探究的眼睛。
楚曉暮……是什麽樣的人？
俊美、憂郁、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徹底拋棄的人。
和自己一樣沒有容身之處的人。
不一樣的是，他拼命扭曲自己的性格，順從所有人的意願，掙紮著想要回到正常人的社會，想要別人接納他，提供給自己虛假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永遠都在患得患失，永遠都在奉迎別人。
只為了不再是一個人。
楚曉暮卻固執又冷漠，根本不屑於去迎合任何人，喜歡看書，喜歡寫詩，喜歡在教材上畫打架的小人和鬼臉，喜歡在課間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眼裏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情緒和色彩。
大抵他是一個內心世界很豐富的人吧，只是他不知道，而他也不敢告訴任何人。
他一直在偷偷看著他。
他一直是他虛假諂媚的人生裏不一樣的風景。
那種真實的人格對他這種常年帶著面具隱藏自己情緒，只知道拼命討好別人的人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這個神秘而憂傷的少年。
那個開學至今一直在悄悄投餵學校裏的流浪動物還傻乎乎地覺得沒人知道的家夥。
是個看上去很冷很不好接近實際上很傻很單純的人。
是個……很溫暖的人。
林燁想了很久，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和楚曉暮很熟悉了，他已經很了解他了，但恍惚之間又覺得他從來沒看清過楚曉暮，他從來都沒有允許自己真正走進他的內心，以至於他只能籠統模糊地回答一句：“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那你和他現在算什麽關系？”劉帥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林燁又卡殼了，他不是很想自以為是地去回答這個問題。
他和楚曉暮的關系好像很近，但他明白，那個人封閉自我，從來都不允許任何人隨便進入自己的世界。
他倆的關系是什麽樣的，其實更多的取決於楚曉暮的態度。
取決於那個人主動向他靠近的距離。
“應該……算是朋友吧……”林燁回答得無比心虛，行走江湖多年頭一回感到什麽叫害臊。
劉帥微微一笑，一雙綠豆小眼泛著狡黠的光：“我看他好像很喜歡你啊，上英語課老盯著你。”
“呃……”林燁臉皮陣陣發燙，心跳似乎都有些加快了，胸腔裏好似有一顆煙花“砰”地炸開，將他整個人都迷的暈暈乎乎的，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劉帥，但又覺得不可思議，完全無法想象楚曉暮那樣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人會盯著別人看，“他應該不是在看我吧……”
“那孩子心理是有些問題的。”劉帥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隨意躺在椅子裏看著某處，“這樣吧，你們宿舍裏幾個男生先叫他一起去吃飯，他要是還不肯吃東西就讓他來找我，我和他聊聊，你也千萬不要被他影響，有什麽問題一定要來找我。”
“記住，千萬不要被他影響。”劉帥加重了語氣慢慢說道。
林燁心裏咯噔一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白劉帥之前說的是在套他的話，潛臺詞是讓他離楚曉暮遠一點，但他並不覺得劉帥是個唯成績至上的老師，只是因為楚曉暮的成績不好就要求兩人保持距離，他不由得開始回憶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是否有出格的地方。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劉帥應該知道他幹了些什麽膽大包天的事，才會懷疑他對楚曉暮有著不清不楚的感情。
林燁把事情捋了一遍，反而鎮定下來，他不是同性戀，也不喜歡楚曉暮，只是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而已，為什麽要心虛。
和一個不會偽裝自己，總是直來直去的單純的人當朋友，自然要比與那些虛與委蛇，背後捅人刀子的人相處要輕松的多。
僅此而已。
師生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各懷鬼胎地相視一笑，劉帥心裏嘖嘖稱奇，面前的小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敢和自己這班主任拼演技，海綿寶寶都沒他心眼子多。
“老師，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林燁斟酌片刻，還是決定問清楚，盡管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早已將那人徹底劃分為自己的同類，“楚曉暮的爸媽……是不是真的不在了，他家裏又是個什麽情況？”
劉帥“嗯”了一聲，表情有些凝重：“他爸媽……確實都不在了，他爸見義勇為，中考加了些分，但我覺得對他來說未必是個好事，他本身的成績就足夠去重點班了，985班壓力太大了，可能不適合他。他媽……反正也不在了，我聯系過他現在的監護人，是他大伯。”
他嘆了口氣：“這孩子其實是個苗子，想的多，語文又出類拔萃的，但老想著放棄自己，得過且過。”
林燁不自覺地抖了抖，一些可怕的往事又開始占據他的心神，他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感受，楚曉暮毫無疑問和他是一樣的人，是他的同類，他應該為自己不再是一個孤身一人的怪物而感到慶幸，可當真相再無轉圜餘地地擺在他面前時，他從心底裏還是希望楚曉暮有一個健全的家庭。
他還是希望他幸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