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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紋身(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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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紋身(已修)

再次睡醒,窗外已一片明媚。

昨日商易訣雖說讓我第二天一早就走,但也只是由著我,沒真狠心給我一早趕出門。

我迷糊睜眼準備進衛生間洗漱,結果走到門口才發現門緊鎖著,我試探性敲了敲門,裏面卻沒傳來任何聲響。

我有些懵,不自覺退後了幾步,大腦還未從夢中完全抽離,其實我本該意識到有人就該等等的,但不知怎麽就敲了門。接著,未待我反應過來,門便打開了。

衛生間霧氣彌漫,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身穿黑色絲綢浴衣的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商易訣剛洗完澡,浴衣下敞開的胸膛還有些未完全擦幹的水跡,他的頭發沾染著濕漉漉的氣息,還未來得及吹幹,就被我兀然打斷。

我呆楞片刻,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讓對方吹幹頭發,同時也想起了今天好像是周末,怪不得他這個點還在家裏。

商易訣這人作息向來不錯,休息日的時間都是按照行程表來的,這會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剛鍛煉結束了,所以洗了個澡。

“我……”我支支吾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天湊不成句,莫名心虛低下頭,小聲解釋,“我想……洗漱。”

面前的人沒太在意我的結巴,他沒說什麽,徑直略過我準備離開。

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聞到了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是淡淡的木調香,以前睡在一起時,我也時常聞到這個味道,莫名讓人安心。

氣味總是會喚醒人的回憶,我不由自主再次回想起曾在一起的點滴,於是無意識地回過了頭,雖然就連我自己都沒明確為什麽會做出這個舉動。

只是這一回頭,我便一眼註意到他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腰帶也是隨意的系著,或許是因為出來時略微匆忙,所以才導致穿得敷衍,而他領口處的位置也隨之微微後移了些許,左邊肩膀處的位置有些滑落,露出了精致的紋身。

我定睛一看,他左肩的位置不知在什麽時候,紋上了一顆簡易的小樹,樹幹的顏色像是深綠色調制的黑,而樹枝組成的顏色大體分為三種,盎然的綠,深色的綠,其中幾筆還摻雜著一抹芽黃色,樹枝四散開來。樹的周圍環繞著一圈纖細的文字,我看不太懂,感覺像是阿拉伯語的字符。

我被這幅圖案晃得一時之間失了神,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沒有動作。

從我身邊經過的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呆楞,他毫無征兆地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慌忙低下頭,卻不知該作何反應,而心裏因為這幅圖案受到了些沖擊,因為商易訣紋身,是我未曾想過的情況。

我一溜煙跑進了衛生間,隨後扣上門鎖,整個人後背貼在門上,呼了口氣,而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剛剛映入眼簾的畫面。

我突然間想起很久之前曾在自己的評論區看到過一個用紋身做頭像的人,當時那人吸引我是因為對方的用戶名,所以我沒太仔細觀察過他的頭像,但這會畫面像是在腦海中重疊,我這才意識到,那個圖案和商易訣肩膀處的紋身似乎完全貼合。

正當我準備翻出手機尋找佐證之際,才想起自己的手機落在了臥室,便只能暫且作罷。我心不在焉刷著牙,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嘴邊溢出了些白色的泡沫,腦海中回想著當時他帶我到海邊的那段回憶。

漱完口後,我又往自己臉上潑了一把冷水,試圖讓自己清醒些許。

從昨晚再次遇到商易訣到現在,我實在是太過頻繁回憶起彼此之間的過往了。

只是越想逼迫自己不去想什麽,就越容易在心中不斷回想,像是壞掉的電影卡帶,只能不停重覆播放中間磁帶好的一段,無數次重新回看早已爛熟於心的畫面。

直到最後我放棄與自己的思想爭鬥,緩慢走出了浴室。

我回到了客房收拾了一番,雖說也沒什麽好整理的。我鋪好床被,收拾好後退出房間。

走到客廳的時候,商易訣正坐在桌前處理著工作,我想他應該聽到了我的動靜,但從頭到尾卻沒擡頭多看我一眼。

“那個,我走了。”我惴惴不安看向忙碌的人,心緒出奇的亂,又覺得一聲不吭離開很沒禮貌,於是只能選擇道個別。

電腦前的人似乎沒聽到我的聲音,只是繼續埋頭處理著自己的工作,我也無法判斷是否真的沒聽到,只能作罷,隨後自顧自道了聲謝,走到了門口。

我輕聲扭動門把手,再次回頭一眼,而商易訣對此像是渾然不知,我收回了想說的話,悄然離開。

夜晚,當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裹在被子中時,卻翻來覆去沒能入睡,不知怎的毫無困意,但頭疼的厲害,這讓我有些心煩。

蓋的被子上不再帶有回憶的味道,明明我並不該為此困擾,卻忍不住頻頻回想。

商易訣的面容總是毫無征兆浮現在腦海當中,隨後,過往相處的片段被打亂順序般,開始無規律的在腦中播放。

我甚至回想起了我們小時候相處的那些日子,我始終無法忘記,第一次被偏心的感覺,是商易訣給了我那樣的體驗。

人一旦執著於一個問題太久,思緒就容易陷入死胡同,答案明明非常簡單,卻因為設想太多而尋找不出解決方案,只能任由著情緒牽動著我。

揮之不去的紋身圖案回蕩在腦海,那棵樹仿佛種在了我的心裏,生根發芽,野蠻生長。我一遍遍用盡全力想從自己腦中抹除,卻清掃不掉半分。

因為體會過心動的感覺,所以當再次產生這種情緒的時候,我很快就捕捉到了這份異常。

我被小小一個圖案困擾的一夜未眠,當窗外微弱的光漸漸透過雲層和窗映照到房間之時,我已放棄了自我洗腦,從床上一股腦爬起,決心自己該做些什麽,至少不必像現在這樣,被完完全全困於其中。

具體到底要做什麽,我還沒能想好,我開始有些焦慮的構思,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回去把車子開回來。

簡易地吃了個早餐,我回到昨日會場的停車場,然後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裏閑逛,最後不知不覺,竟開回了福利院。

上次回來,還是過年的時候,那天我回穆家吃了頓年夜飯,吃完後回來了一趟,還買了些年貨帶回。

自我離婚後,跟穆家的來往越來越少,養母偶爾會發信息關心我幾句,但我每次都隔很久才回,因為我無法否認,在我為這個家選擇獻出自己的婚姻換取利益時,我們之間的所有像是兩清,而那些過往溫情的,也好像都在這場交易中,被分割了幹凈。

我們早就不再是親密無間的家人了。

家人這一詞,於我而言,過於沈重,我不該奢求。

那裏早已不是我的家了,我也沒必要硬留在那,大過年的,搞得彼此不太痛快,或是增加心中的隔閡。

相比起來,回到福利院能和這群孩子們一塊共同倒計時,迎來了新的一年,反而更讓我覺得溫暖。

我到的時候,剛好是準備午飯的時間,於是我直奔食堂,想著這個點或許還能來幫些什麽忙。

只是當我走到食堂後廚準備找熟悉的阿姨時,面前映入的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原本手中在幫忙搬運東西的人也註意到了我的到來,他放下了手上最後一筐牛奶,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招了招手,機械般問了聲好,又沒話找話的寒暄道:“好巧,你來做義工呀。”

商易訣淡淡瞥了我一眼,像是不願接過我無意義的話茬,接著又繼續幫忙搬了些東西。

氣氛尷尬的能結一層冰,我無措地摸了摸鼻子,好在芳姨及時出現,見到我喚了一聲我的名字,沈默才被打破。

芳姨熱情地拉著我聊著最近院裏的狀況,我時不時回應幾聲,跟在她後邊幫忙,只是心思始終沒能在她講的事情上。

我的眼神經常無意識飄向在我身旁幾米遠安靜做事的人身上,看著對方沈默寡言的模樣,我在心中嘆了口氣,決心等下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和他搭話。

時間在忙碌中快速溜走,孩子們吃完午飯後便由阿姨們領著準備去午休,於是我和商易訣也自覺準備離開,不打擾大家的休息。

剛剛和芳姨聊天的時候,她和我說院長這幾天家中有事,所以不在,讓我改日有空再來拜訪,她還和我提了一嘴,說院長前段時間生了個病,有些嚴重,落下了病根。

走出福利院大門的時候,我心裏牽掛著院長的身體,結果差點踩空一個臺階都沒能註意。

恰逢要墜落之際,身後有力的手及時把我拽住,我微晃的身體這才找回了平衡。我轉過頭朝身後的人道了聲謝,要是沒有這一下,我估計真能摔一大跤。

商易訣依然沒什麽反應,他這個樣子我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我註意到了他眉頭緊蹙,像是有些不耐煩。

接著,我便聽到他有些數落般開口:“那麽大人了,走路也能差點摔倒。”

這回我倒是沒反駁他的話,心底突生一股暖意。我沖他傻傻一笑,又是一聲“謝謝”。

他像是覺得我腦子壞掉般,別過頭懶得理會我。商易訣挪開了視線,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一下就跟我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商易訣。”我在身後喊了他一聲,他不明所以回頭看向我,眼眸裏皆是困惑,但還是選擇站在原地,給我一個開口的機會。

我三跨兩步走到他面前,原本設想好的開場在和他對視的瞬間,忘了個幹凈,只能陷入了新的沈默。

一陣狂風刮過,吹起了他大衣衣領的衣擺,我忽然間又想起了他左肩上那個圖案,於是直楞楞盯著他毛衣下遮蓋住的肩膀,緊接著,我想也沒想,望著他的雙眸,輕聲說:“我看到了你的紋身。”

其實我更想問的是,紋的時候,會不會痛。

商易訣依舊默不作聲,他的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裏,站在我面前,平靜地註視著我,沒有情緒,好像對待我這個人,他不想浪費任何表情。

從我們再次見面,他的態度一直都是疏離的,偶爾會回我幾句話,但都是毒舌的評價我那些看起來很蠢的行為,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沒接過話茬,這在我的意料之內,但既然我已經有勇氣邁出了一步,自然也不會半途而廢。

我深吸了口氣,接著壯著膽子說:“我看到了你紋的是一棵樹。”

這下他總算是有了點反應,我註意到他眉毛輕佻,繼而勾了勾唇角,隨後我聽到他反問我:“是,我確實紋了一棵樹,但這能說明什麽?”

說明什麽,簡單四個字給我想說的話封在原地。我因為緊張而導致手心微微冒汗,組織了半天才把話拼接在一塊,只是聲音也漸漸跟著低沈了下去,我當然知道,僅僅一個紋身,不能說明什麽。

但我很清楚,這一刻其實我很希望從他口中聽到當時紋下這個圖案的想法。

“穆北逍,沒有人會停滯不前,我也一樣。”商易訣毫不留情拆穿了我的心思,他朝我往前一步,一瞬間與我挨得很近。

我被問的說不出話,開始不停在心中問自己,是啊,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麽呢?

我自然知道放低自己的身段也無法獲得不屬於我的一切,但我同樣沒法忽略再次重逢時見到他的那一瞬,心裏泛起了漣漪。

我甚至不願承認自己的窩囊和不爭氣,因為見到他的那一刻,心底油然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見到商易訣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特別特別想去向他傾訴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經歷的一切,可我深知,我早已沒有立場去煩惱他。

是我不曾珍惜,所以無論什麽結果我都接受。

商易訣曾擺出他最赤誠的心給我看過,他曾滿心滿眼都是我,是我自己沒接住。

所以如今他面對我,不論是作何反應,我都毫不例外,甚至於當時的種種,他就算不樂意見我,都完全可以理解。

他到底還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哪怕再不待見,也不會把局面鬧得很難看。

我本以為心中只有幾分在意,直到無意間撞見他的那個紋身,回想起他曾用心對我告白的那個夜晚,心裏泛起陣陣酸楚。

我突然很想問當時的自己,我那晚是怎麽舍得把他滿懷期待的一個人,就那麽孤零零留在那裏。

那天我走後,他一個人在那個空曠的露臺呆了多久呢,他是否後悔過,對我這樣的人付出真心。

我們之間再度陷入沈默,我的手指不停交疊似乎在尋求一個突破口。

商易訣像是不願與我過多廢話,轉身準備再次離開,我故作輕松又湊上前,心中隱藏了幾日的好奇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聽說,聽說,”我重覆了兩遍開頭,在感受到他慢下了步調後,才接著想說的話繼續,“聽說你要訂婚了。”

商易訣聽到這話,停下步子,他回過頭分給我一個眼神,眉頭緊皺,“你聽誰說的?”

我支支吾吾,半天才小聲憋出一句:“聽網上說的……”

準確來說,還是通過別人口中從網上得知的。

商易訣像是被我這一番話逗笑了,可能是覺得我的行為很滑稽,他湊近我一步,反問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講來講去的,也沒給我個準確回答,我心想他這人什麽時候那麽愛打啞謎了。

“是不是的,都是你的自由。”我想了想,才低低回應一句。

“是,”他像是自言自語,接著加大了些音量,“都是我的自由。”說完這句,再也沒回過頭,徑直上了車,動作一氣呵成,把車開走時甚至不願多分我點車尾氣,獨留我一個人在原地,無措抓了抓脖頸。

沒感覺錯的話,他好像是在生氣。商易訣的情緒太沒來由,我總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決定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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