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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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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一號Ⅳ

面前被鬼繩捆住的小鬼雖然已經恢覆人類模樣,但我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不知道是來自前任無常的職務本能,還是我自己下意識地反應,竟然利索地摘下戒指用鬼繩將這臭小鬼捆了起來。

不過我更覺得這應該是我自己的求生本能。

小鬼頭哇哇大哭著,說我欺負小孩子。

道德綁架這招對我沒用,本死人非常缺德。

我蹲下身彈了一下他腦門,“臭小鬼,你叫什麽名字?幹嘛嚇我?”

“嗚嗚嗚,我叫何小雨,姐姐,我想找爸爸媽媽。”他大哭著掙紮起來,但越掙紮,這鬼繩上的刺便紮得他越痛。

這小娃娃看起來不過4、5歲,我也不忍心看他哭得這般稀裏嘩啦,輕聲道:“你若是怕疼,就別亂動。”

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委屈道:“姐姐,你帶我去找爸爸媽媽好不好?”

我不知如何是好,缺德歸缺德,但我確實見不得小朋友在我面前委屈巴巴地哭啊QAQ。

“無常一號,這是吾的任務,汝休要插手。”

迎面走來一位非常典型的黑無常穿著的男士,面色慘白,仿佛下一秒就能吐出長舌頭。他的額頭上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數字:78。

我估摸著這應該就是無常78號……

等下,難道我腦門上寫著一個1?!

但剛才照鏡子的時候也沒有啊。

我打開手機自拍模式,竟然還真有!不過看起來還挺拉風,一道豎杠,就跟楊戩的第三只眼一樣。估計這就跟同事會面的身份牌一樣,只不過地府比較高級,能自動顯示身份。

“您請您請。”我尷尬地退後一步,想收回鬼繩,這才發現望舒只教了我怎麽用,沒教我怎麽收回,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伸手用意念收回,竟意外成功。

繩子剛一收回,何小雨便連滾帶爬地躲到我身後,抱著我右腿大哭:“姐姐,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無常78號緊皺眉頭,斥責道:“無常一號,汝難道忘了‘無常行事準則第五條:不得隨意與其他無常的任務目標交談’嗎?”

……對不起,新官上任,這我可真不知道。

“小朋友,姐姐幫不了你,你跟這位叔叔走吧。”我蹲下身想拉開何小雨的手,這小家夥又摟住我的脖子。

“姐姐,求求你幫幫我!”

這聲音聽起來太過於委屈,我愈發心軟,不知如何是好。

無常78號蔑視地瞥了我一眼,嘲諷道:“不知汝是如何成為一號的。”

他說罷便甩出一條鐵鏈自動纏住何小雨的頸部,意圖將他拖走。

何小雨被拖拽著不停地翻著白眼,但是仍不肯松手,艱難地喊著:“姐——姐——”

這種對生的渴望、對家人的不舍,讓我實在是於心不忍。

“78號!你——你停下!”我說著便握住他的鐵鏈,同78號拖拉的方向形成一道對抗力。

“汝可知汝在作甚?”無常78號震驚道,“汝這般幹擾,已違反準則!是要去十八層地獄受罰的!”

“你就不能換種方式對待這個孩子嗎?”我吃力地拉著鐵鏈。

“看來汝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他掏出手機,快捷鍵撥打電話。

我趁他用手機這個機會,甩出鬼繩將他綁了起來。

“汝——!汝竟如此瘋癲!冥頑不靈!”

何小雨已經被他勒得暈了過去,我立刻解開何小雨頸部上的鐵鏈,將他抱起來湊到無常78號身旁,“做無常能不能也有點素質?不要一言不合就動手,太過粗魯。”

我側頭瞥見他的手機屏幕——“正在通話中:王上”。

完蛋。

果然,望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聲音裏帶著隱隱的怒意——

“無常一號。”

下一秒,鬼繩綁著的便是我自己。

無常78號冷哼一聲,抱著何小雨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望舒道:“真可惜,在你接受培訓之前,還是得去地獄走一遭。念你是初犯,在血池地獄待上一日即可,若日後再犯,便是一周起步。”

我問道:“您先告訴我,我為什麽有錯?又不是要帶那男孩重返人間,只是希望無常78號能好生對待小朋友,為什麽就有錯?”

望舒挑眉道:“你錯就錯在以自己的意志幹擾其他無常的行動,每位無常都有自己的行為準則和手段,難道你看得慣的便是對,看不慣的便是錯?這裏不是人間,沒有道德可言。”

我下意識想反駁,微微張嘴,卻如鯁在喉。

他說得對,但我只是……不願意小朋友受苦。

“無常一號,這是你要學習的第一課,同情心與共情能力在地府是最受唾棄的兩樣東西,地府的行為準則就是——任務至上。七情六欲是人界的產物,死後只講規則。”

我想說我並不算是死了,我仍有七情六欲,但……確實不能算是活著。

——只能沈默不語。

“鑒於你目前所表現出的豐富情感,本王可能要對你的能力加以限制,任務也會做出相應變動,雖然名義上仍是無常一號,但你還是從無常1690號該做的事情做起吧。”

“恩。”我低著頭,悶聲回應。

誰知他手拿一紙張往我額前一貼,一股涼意頓時向全身襲來。

“無常一號,去受罰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便身處血池中,這滿池的鮮紅讓我一陣眩暈。

我原本就暈血,這對我來說確實足夠折磨。但又不僅如此,這血液似火又似化學物質,灼燒著每一寸皮膚,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裂出一道道傷口,深到能露出白骨。

與之而來的還有劇烈的疼痛,這是足以讓人暈過去的疼痛,但無常的能力賦予我切身感受這種痛苦的精神力,我既暈不了,也哭不出來。

而周圍盡是血肉模糊的軀體,他們正在緩步往我靠近,大有影片中成群喪屍逼近的氣勢,這些白骨的尖利牙齒狠狠咬在我的臉上、胳膊上。

浸泡在血池中的下半身也傳來尖刺插入身體的痛感,就像數根牙簽插進腳趾的指甲肉裏,腳趾又踢到石頭,牙簽進一步深入般得痛。

痛,痛到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感受痛。

不遠處傳來淒慘的叫聲,同時伴隨著類似於指甲刮在黑板上的聲音,我最後的忍耐線斷裂,大喊出聲:“啊——”

嘶吼到最後,我也只是張著嘴,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喉嚨裏只能感受到腥甜味。

我能看到自己的身軀一點一點化為白骨,再愈合,再被腐蝕,再化為白骨……如此循環往覆,永不休。

神經未曾麻木,痛感只愈發劇烈。

生不得,死不能。

這24小時,仿佛有24年那般漫長。

終於度過這24小時回到宿舍時,我麻木地想放些熱水泡泡澡,但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看到都是一片腥紅,我止不住地顫抖著。

很委屈,很痛苦,哭不出來,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安慰我。

這就是無常一號想要逃離的地府嗎?

我打開手機,看著爸媽的號碼,忍不住撥通媽媽的手機,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可始終無法打通,又換成爸爸的手機,也無法打通。

最後一根理智的弦“啪嗒”一聲斷裂。

人的眼淚能緩解痛苦,但我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嗓子也啞了,該如何緩解這內心徹骨的寒意與痛苦呢?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望舒發來的視頻——

何小雨雖然在哭,但仍然努力朝鏡頭擠出一個笑容,說道:“謝謝你,姐姐,希望姐姐平平安安,以後一定要遠離車車,不要被車車撞到,再見了,姐姐,再見。”

望舒又發來一條消息:“這孩子會重新投胎到他原來的家庭,他們的緣分還沒有斷,也算是父母的償債。”

我打開工作手機查找“何小雨”:今年5歲,由於父母看管不慎,死於六車碾壓,並附上死前的照片。

我不忍心看下去,關掉手機,眼眶一熱,竟然有眼淚滑落。

難以置信地摸了摸眼角,這是什麽情況?

直覺告訴我,不能讓任何地府員工知道我還會哭。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我的汗毛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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